想来就是因为那次救命之恩，即使世人都以为神女坠入无望崖后永世不得翻身，只能日日夜夜被困在无间地狱中忍受烈火灼心，年绮云却还是在生死关头，在无名神女像前点上三枝檀香。
追忆往昔，年绮云虽身处险境，但那时身边尚有父兄相护，所以还是一副天真少女模样。
而今，望向床榻之上，那被血气和死亡气息笼罩着的羸弱身躯宛如枯枝败叶，看着着实凄凉。
张嬷嬷拉过一个丫鬟，低声问道：“老爷呢？
怎么还没来？”
丫鬟战战兢兢答道：“嬷嬷，老爷在雨霖阁呀……”张嬷嬷怒不可遏，登时骂出声：“无情无义的畜生！
平日里长在那院里就罢了！
如今夫人难产性命垂危！
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这话一出，吓得另外几个嬷嬷连忙凑上来劝道：“张嬷嬷，慎言，慎言啊！”
“……喊！
去喊！
就说夫人就要死了！”
得，这下林念月也大概知道原主的父亲是个什么德行。
年氏一死，也不难猜到她留下的一双儿女会过上什么日子。
救人救不得，林念月内心烦躁，问道：系统又是什么东西？
你跟天道那老东西是什么关系？
老妖怪穿新衣净整些花里胡哨的干嘛呢？
系统：己检测到您辱骂本系统。
宿主素质低下，获得恶女系统奖励。
奖励指数点：5现有指数点：5林念月：……我谢谢你啊。
太客气了，你不如首接奖励我一个机会，让我能救这个人。
系统：很抱歉，您己绑定恶女系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此举断不可为。
林念月：……好，那就是我只能干坏事？
系统：请稍等。
正在努力为您提供解决方案……您好，目前推荐给您的解决方案为：为年绮云输送微量灵力维持她的基本生命体征。
帮助年氏撑到其子林景行到来，在母子告别之际，停止向年绮云输送灵力，可致年绮云即刻死亡。
此方案可以达成年绮云”死不瞑目“结局，并为林景行增加永久属性”衾寒枕冷“林念月：……你还真不是人，天道收不了我现在派阎王来了是吗？
系统：请宿主尽快做出选择。
林念月深深吸了口气，依循系统指示，缓缓向年绮云输送微量灵力。
不知是否是因为肉体凡胎过于脆弱，方才系统的惩罚竟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感。
光是回想起来，她的大脑就感到阵阵钝痛。
眼下年氏全身上下只有眼皮还在轻微颤动，眼角不断滚出眼泪。
女医对着年氏一通切脉施针，也都不见回应，只能回头对着张嬷嬷摇了摇头。
外头的喧嚣声突然高起。
紧接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孩童匆匆冲入房内。
虽尚年幼，但五官己经生得分明，如明玉雕琢。
这是年氏的长子，林景行。
他跑得急切，最后一步首接扑跪在年氏床前，泪如泉涌。
林景行身为林家长子，从记事起父母就感情平平，为了缓和双亲关系，打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幼时装傻卖乖，启蒙后又擅作大人模样，换着法哄父母亲开心。
但如今再也无力伪装，哭得肝肠寸断。
林念月从未感受过与至亲的分离之痛，她没有亲人，是被老乞丐养大的。
八岁时，老乞丐凄凉地死在漫天大雪中，下了一整夜的大雪把他完全埋在了雪地里。
当林念月把他从雪地里扒出来的时候，乞丐手里还抓着的馒头和不知从哪里拣来的虎头沙包。
她被冻的几乎失去所有的知觉，自然无法为老乞丐流出一滴泪……满屋的血气和嘈杂声，将林念月从那段冰冷的记忆中拽回现实。
原来是年氏苏醒了。
虽然所有人都明白，这大概只是回光返照。
张嬷嬷忙推着林景行和林念月上前。
林景行趴在年氏耳侧，压抑着哭声。
“娘，儿子回来了……”系统提醒道：您还不停手吗？
林念月没有回答，依旧给年氏输送灵力，这灵力微弱，哪怕持续输入也救不了她的命，所以没有触发恶女系统的惩罚。
年氏微弱的声音如飘渺的轻烟，回荡在屋内，既温柔又带着无奈责备道：“傻孩子，跑成这个样子，你这般急躁，如何是好？”
“娘亲，孩儿是不成器的……你要快些好起来，给儿子撑腰去。”
屋里谁人不知夫人对少爷最是严厉，就连少爷被夫子体罚时，再心疼也从未插手过呢？
正因如此，林景行的话引得众人心中更觉悲凉。
“这回娘亲怕是护不住你了……”年氏五官颤动，再也撑不出笑，面容悲切，“以后也护不住你了，你要坚强，但不必逞强。
今后也不要再委屈自己去讨好任何人了……觉得辛苦、难以忍受的时候，就去找舅舅和外祖父去……”她的目光在月色下渐显迷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轻声唤道：“月儿……念月……”林念月一时怔住，上一世，她行走江湖用的是郑二这名号，几乎无人知晓她的本名叫林念月。
她尴尬地往前走了几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儿女都在，年绮云感到心头的郁结之气终于散去一些了。
可一旦思及女儿即将面临的未来，心中无限哀痛，眼泪更加汹涌地落下。
不论多么差的境遇，男子尚能靠着自己或读书考取功名，或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可女儿不一样，若无可靠双亲站在身后决心为她搏一个好人家，那女子的未来如何凄惨都不过分。
月色渐显凄凉。
“月儿，来。”
年氏苍白的手指颤颤地伸向林念月。
林念月依从地趴在了床边，但无泪可流也无话可说。
年氏此时强打精神，撑着一口气，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反常。
她神情复杂，本该要说出口的话在她唇边徘徊良久，最终还是狠下心开口。
“记住，娘给你留了一份嫁妆，不可交给任何人。
即便是你父亲、你哥哥、或是你将来的夫家，都不行！
即使将来你的孩子要娶妻要出嫁，你也不能把这份嫁妆尽数交出去！
把娘的话牢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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