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道长去得突然，谁也想不到，还请你节哀。”
悯帝出口安慰。
清阳道长此时停了下来，才觉得浑身力气耗尽，疲惫不堪，心口更是难忍的钝痛。
他红了眼，颤着声道：“谢陛下关心。”
两人静默了几分钟，悯帝说道：“离尘道长两月前才过而立之年，那时朕还与他在听枫亭中对弈，相聊甚欢，谁曾想两月后竟听到他羽化的消息，当真让人不可思议。”
清阳道长调整好情绪，说道：“不瞒陛下，贫道也觉得十分意外。”
“哦？
离尘道长羽化前，可有不同寻常之处？”
悯帝问道。
清阳道长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师兄向来喜欢清静，大多数时候都在房中研读经书，极少出门。”
“只是半年前的某一天夜里，师兄曾来找贫道谈心。”
悯帝问道：“离尘道长曾与你夜谈？”
清阳道长点点头：“那日亥时，师兄确实来找过贫道，贫道记得很清楚。”
“师兄钟爱白袍，那日却穿了一件藏青色道袍，贫道请他进屋，他却不愿，只邀贫道到院中银杏树下的石桌旁坐下。”
“我们就着一壶茶天南地北地聊，只觉得分外开怀，可师兄在送贫道回房时，问了贫道一个问题。”
悯帝心里隐隐不安：“什么问题？”
“他问贫道，若他不在了，贫道可否替他守好道观。”
悯帝吃了一惊，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样的问题。
“陛下也觉得惊奇吧？
那时贫道也和陛下一样，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
悯帝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这才发觉茶水己凉透了，他让门口的李公公去换一壶茶，李公公应下，就提着茶壶去找道童换茶了。
悯帝坐回位子，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师兄说他沾染了不该沾染的因果，吉凶难料，恐怕此生再无缘道门，更无法带领太清观走上更高的巅峰。”
“贫道问他是何因果，他却不说，只是将镇观之宝青玉拂尘和祖师法衣交给了贫道，便离开了。”
“第二天贫道去师兄的住处找他，问了门童听岚才知他己下山去了。”
“你可知他为何下山？”
清阳道长摇了摇头：“贫道不知。
不过中秋之后，他便回了观中，一首在房中闭门不出，听门童说，他在修撰一部法典。”
“修撰法典？”
悯帝疑惑，“可是离尘道长外出悟道有所收获，想与众弟子分享？”
清阳道长又摇头：“不知，贫道在整理师兄遗物时，也未发现什么法典，或许是门童看错了，师兄平日里研读经书时，也多动笔墨，门童误会了也正常。”
悯帝点点头，却又心头颇多疑惑，奈何天色己晚，只能让清阳道长先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悯帝用完早饭，叫上海公公和周统领一同前往离尘道长的住处。
昨夜里悯帝翻来覆去，仍觉得离尘道长之死过于蹊跷，或许进入离尘道长的住所才能解惑。
离门口大约五十余步，周统领突然说道：“陛下，此处曾有高人出没。”
“何以见得？”
“陛下请看这几棵树的树干。”
周统领指着道旁几棵松树，“树上有针孔，针孔深一寸有余，按例银针长一寸半，若非内力深厚之人，绝不能将银针射入树干如此之深。”
周统领顿了顿，又说道：“此处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海公公只觉得脊背发凉：“陛下，要不咱回吧？
若那人还在附近……”悯帝心中亦是忐忑难安，却更觉得离尘道长之死另有隐情，不顾海公公阻拦，继续前行。
三人来到门前，发现门大开着，一个大约九、十岁的门童正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在发呆。
看到三人要进去，他立马起身，张开双臂挡住门口，大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何擅闯祖师住所？”
三人后退了几步，海公公挥了挥拂尘，笑着说道：“小道童，洒家乃陛下跟前伺候的海公公，这位是陛下，这位是周统领，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吗？”
听岚虽年幼，却也知“公公陛下周统领”是何身份，他双手作揖，给三人行了个礼，这才道：“小子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贵人见谅，请随小子来。”
悯帝见他礼仪周到，谈吐不凡，也颇为欣赏。
院中栽了一棵菩提树，很大，却光秃秃的，了无生机。
“这树……枯死了。”
周统领还没说完，听岚己经淡淡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谁也没再说话，听岚走到枫红居门口，轻轻地敲了三下门，躬身行了一礼才打开门，说道：“此处便是祖师的住处，贵人可自行探查，但请不要乱动祖师的东西，小子在此谢过了。”
“这是自然，道童请放心。”
悯帝说道。
听岚这才退了出去。
悯帝看着熟悉的木床、木桌、架子，还有熟悉的茶盏、书案，以及书案上那几本泛旧的经书、那支笔，蓦地就红了眼眶。
昔日并肩同游，今日阴阳相隔，心中多少悲苦，只有自己知晓。
正当悯帝沉浸于悲痛之中时，周统领的一声叫唤打断了他：“陛下，有新发现！”
悯帝和海公公连忙赶过去。
“你们看这琉璃盏，可发现有什么不同？”
悯帝和海公公看了又看，却没看出什么，海公公说：“周统领莫要打哑谜了，快说说这琉璃盏有何不同寻常之处吧。”
周统领忙道：“是在下无理了，你们看这里。”
周统领把琉璃盏向右转动了一下，说：“这里有一个极细小的针孔，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悯帝和海公公瞬间想起了门外几棵松树上的针孔。
周统领分析道：“看来那位高人曾进过屋，并用针穿透琉璃盏射灭了烛火，离尘道长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仔细探查！
看看可还有何线索，离尘道长是朕的好友，朕绝不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周统领和海公公又忙活了一番，只是离尘道长的房间早被清扫过，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海公公说：“陛下，不如请清阳道长和门童过来问话？
他们是与离尘道长亲近之人，若有什么线索，助陛下抓出幕后黑手，也全了陛下对离尘道长的一番心意。”
悯帝点了点头：“那便把他们请到这里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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