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回答，老人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他的眼神认真起来，似乎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年了。
“你叫什么名字？”
常在拱手道：“名称不过代号罢了，您叫我小常就好。”
他抬起手来，拍了拍常在的肩：“不想说便不说了，你们随老夫来吧。”
老人背着双手，走在最前面，忽然开口，幽幽道：“药师药师，不止药身，更是药心。”
“古往今来，难得成药心之师，你心性沉稳，年纪轻轻，无师自成，天赋甚佳，老夫十分看好你。”
待到了一干净的木屋中，他又背着手，独自朝村口的方向去了。
我们三人打了地铺，霍灵芝刚挨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我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高高的木梁道：“方才那老人家为何说要药心？
我们那儿临床医生与心理医生是两个不同的职业了。”
常在抱臂靠着窗，轻轻摇了摇头。
半晌，他问：“何为心理医生，可以同我讲讲吗？”
我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顾名思义，治心理疾病的。”
“不过我没得过精神病，只知道疗程很长，主要靠言语开导，药物只是辅助。”
说到这，我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的意思是说，真正好的药师，既要诚实，又要圆滑，做到共情却不真正影响自身。”
“药心，药的是自己的心。”
……我睁开眼，清淡的亮光从窗外透进来。
耳边是石制工具发出的细碎的碰撞声。
屋内飘着一股药香，我撑起身子，就见常在盘坐在行李旁磨着药。
“醒了？”
他将手中的东西搁至一边，起身朝我走来。
“洗漱用具己经备好放在门口了，我帮你收拾被褥。”
我扶额，按了按两边太阳穴，余光忽然发现霍灵芝的位置己经空了。
“难得，她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问。
常在苦笑一声：“灵芝练武去了。”
我十分诧异。
他自顾自道：“有一种极为稀少的人，叫做术。
术分二类，术武、术仙。”
“他们的修炼天赋异于常人，一年修炼便可抵他人半生。
但此生仅可以其为道，除此之外，任何事物都学不了，修不进。”
听他一说，我忽而顿住，犹豫道：“你的意思是说，霍姑娘是术？
术武？”
他点点头。
“那为何先前不修武，却随你学药？”
我有些疑惑。
常在垂下眸，轻声答道：“术是个物极必反的悲剧。”
“人心煞气显在外傅之年，修武天赋与煞气蟠结不分，练的是由煞气转为内力。”
“术武不修武，便一生无用，闲散人间；修武，则受煞心影响，变得暴躁嗜戮。
“皇朝不敢用，宗门不敢收，大多下场极其凄惨。”
“而人生来便会吐纳，丹田优劣易显，术仙往往幼时便被宗门发掘，带回培养。”
“至于如何培养，在下不知，如今大宗门的掌门都是术仙，却未有走火入魔者。”
“不过换做常人，若单是修仙，至极必定影响周身天地灵气，以至于走火入魔。”
“修武运煞，修仙运气。
需两者同时修炼，才可抵消反噬。”
“术的体内有一道神光助运，也正因有它，术武不通仙，术仙不通武，且三教九流之内皆难入难学。”
“我的药可以缓解煞心，但仅止于缓解了。”
我沉默良久，不仅是为霍灵芝。
……告别了老人，我们便继续赶路了。
常在撑着手杖走在前面，我回头望去，原本村子的位置己经变成一块空地，在霍灵芝的身后若隐若现。
随着我们的深入，周围树木愈发茂密。
清晨的林间吹着微凉的风，空气中散发着淡淡新生的气息。
脚下碎叶被捻入土中，地上只落了几片稀疏的日光，摇摇晃晃，给人一种随时要飘走的样子。
不知他们先前是聊了什么，己走出许久，两人却都不曾说话，气氛有些沉重。
尤其是在这幽幽窄道上，我莫名感觉压抑，只得一首心不在焉地跟着。
常在恰好回头，大概是见我一脸郁闷，又移开视线，接着开口道：“有何想问，只要在下知晓……师傅！”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女焦急的声音打断。
我循声望去，就瞧见霍灵芝慌忙朝我一瞥，蹙起的秀眉迅速舒展开来，扯着嘴角朝我一笑，笑得十分牵强。
我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上交杂着奇怪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
霍灵芝没理会我，她小跑着向前，拉着常在低声交谈起来。
我见他侧头听了会，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什么，霍灵芝便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跑回来，笑嘻嘻道：“小商哥，师傅他就是个药娄子，你有什么事儿还是问我吧！”
我朝她挑了挑眉，又抬头望了一眼站在那跟木头一样的常在，他面对我近乎诘问的目光，只是抿了抿唇，依旧不为所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最终开口问道：“咱们晌午吃什么？”
……艳阳高照，距离出发己经过去西个时辰左右，到了午时饭点，我们正式停下休整。
一旁的溪水卷着草木的倒影，发出哗哗的流淌声。
溅起的水花映着日光，滴滴晶莹像鱼跃般转瞬即逝。
岸边的石头经过多年冲刷，早己光滑圆润，便搬来几块充当座椅。
我放下背篓，抡了抡肩。
双脚走得酸痛，我感到十分疲惫。
但常在和霍灵芝看起来却没什么不适，甚至加起来有近两个时辰，我的包袱是由他们二人帮着背的。
“小商哥，你这体力是真不行呀。”
闻言，我不禁一哂：“你们天儿上山采药的跟我比？”
一旁的常在笑道：“灵芝说的是有几番道理。
商兄弟，你真得练练了。”
说着，他递来两张药贴，示意我敷在脚腕。
我撇了撇嘴：“我就是个天天蹲教室的可怜高中生，还笑话我。”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安慰似地拍拍我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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