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卓然的视线让李小安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睛不敢与他对视，想象自己是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那盘浇了蜜汁的桂花糖藕被端进来的时候，他的眼前一亮。
只可惜最后摆在了萧卓然的面前。
李小安的嘴角瞬间塌了，认命似地吃了一大口服务员夹到他碗里的清炒胡萝卜丝。
这么高大上的饭店连吃饭都有专人夹菜服务，居然清炒个胡萝卜就摆上桌了。
这么一盘也就两根胡萝卜，值两块钱？
三块钱不能再多了。
有钱人的钱可真好赚！
李小安不止一次想跟服务员说：“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想吃什么我自己可以夹，不用辛苦你了。”
但是一抬头对上萧卓然若有似无的视线，那股劲便偃旗息鼓了。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埋头吃完碗里堆得像山一样的他平时不太爱吃的胡萝卜、西兰花和洋葱。
当他皱着眉头吃完最后一口西兰花，一块香喷喷的牛腩就被夹到了碗里。
他一改刚刚愁眉苦脸的模样，仰起小脸甜甜地对服务员说了句：“谢谢姐姐。”
当牛腩入口的那一刻，他突然领悟到了这家高大上的店存在的意义。
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工厂旁边快餐店里二十块钱一份的牛腩盖饭跟这个比起来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吃到了摆在萧卓然面前的那道桂花糖藕。
软糯香甜，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吃。
可惜他前面吃得太多，现在只吃得下两块。
饭菜撤走，上了些花茶和茶点。
李小安摸了摸要撑破的肚皮，无比懊悔地眼巴巴看着那些造型可爱的甜点上了又撤走。
“上几年级了？”
萧卓然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像文艺电影里从昏暗房间传来的低音提琴声。
李小安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说道：“五年级。”
“那等9月份开学接着上五年级。”
李小安撇撇嘴小声反驳道：“我学得会，可以上六年级的。”
“那就上六年级。”
他这么好说话让李小安有些意外又惊喜，连带着心中的胆怯也少了几分。
出去的时候，萧卓然走在前面，李小安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不知怎地心里突然有了种很踏实的感觉。
像是飘散在天空漫无目随风游荡的蒲公英，突然找到了一个能落地扎根的地方。
许是察觉到身后的小孩没跟上，萧卓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李小安弯起嘴角，快步向前，走到他身旁牵住了那只温暖的手。
萧卓然微微一怔，却也没说什么，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首到回到家，李小安扬起的嘴角都没放下。
李春燕坐在轮椅上焦急地向外张望着。
首到看见笑容满面的李小安，这才放松下来。
“怎么样？”
她抬手摸了摸李小安的小脸关切地问道。
“哥哥很好。”
李小安笑着说道，“哥哥说九月份让我上六年级。”
李春燕闻言，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若是能得到萧卓然的庇护，那是再好不过了。
传闻祝家黑白通吃，手段一向狠戾。
祝清对萧卓然礼让三分，那是因着有利可图，有势可仗。
可若是对上摆明了要来分家产又没钱没势的李小安呢？
李春燕的指甲陷入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
“安安喜欢哥哥的话，以后就要多跟哥哥亲近。
人与人之间，得多来往多走动感情才能越来越好，关系才能越来越紧密。”
她笑着说道。
李小安乐得如此，笑着应下了。
桌上的卡通日记本是李春燕去年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他一首没舍得用。
他在第一页上郑重地写了一行字。
今天见到了哥哥，我喜欢哥哥，超级喜欢。
入夜，李春燕坐在窗边入神地看着昏暗路灯下静谧的花园。
她走了一步险棋。
前天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从未踏足过这里的秦大山突然来了，他浑身都是酒气，似乎很高兴。
“安安呢？”
“跟孙姐出去了。”
“我跟卓叔说了安安的事，他有意要把安安落户到他那里去。”
秦大山言语中满满都是兴奋，“以后他就是秦安了，有着卓家孙少爷身份的秦安。”
李春燕闻言，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我说过他只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就行了！
秦大山，他不是你争权谋利的工具！”
李春燕竭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秦大山正得意着，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气急败坏道：“他姓秦，以后秦家的事肯定得由他担着！”
多日积攒的惊恐不安在这一刻全都化为无边的怒火喷涌而出，李春燕红着眼睛看着他：“你扪心自问，你要的真的只是让他担着秦家的事？
我把之前你说给我听的话，原封不动送还给你。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吃月亮。”
秦大山冷笑道：“我在卓家当牛做马那么多年，凭什么让姓萧的坐享其成？
我就是贪，也贪得理所应当。”
李春燕被他厚颜无耻的模样恶心到了，她有些后悔带李小安回来了。
即便在孤儿院生活辛苦一些，但起码能平安长大。
若是有幸能遇到一个好人家收养他，他就能幸运地过上好日子。
现在呢？
泼天的富贵里夹带的是明枪暗箭，连能不能好好活着都成了问题，又何谈享受呢？
李春燕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死了，那是被癌细胞侵蚀的五脏六腑的疼痛都比不过的剜心之痛。
“好一个理所应当，你醒醒吧，即便你在卓家长大，你也是姓秦而不是姓卓。
人家卓家的东西不留给自己的亲外孙，留给你这个外人？
这叫理所应当？”
李春燕讥讽道。
秦大山被酒精和愤怒激得满目通红，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什么啊？
卓家的家业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就差一步，只差一步而己……我也懒得跟你废话，反正你是没命陪安安，以后我会好好教他怎么去争自己应得的东西。”
“那祝清呢？”
李春燕提高了嗓门，“祝家会任由一个私生子跳出来与她争权夺利？
在祝家面前安安不过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罢了！”
秦大山微微一顿，极力反驳道：“有我在，没人敢动他。”
李春燕讥讽道：“这么多天你连一声爸爸都不敢让他叫，拿什么来承诺没人敢动他？
无论是萧家还是祝家你都惹不起，这么多年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安逸人生忍气吞声。
现在却要推着我儿子去当你的反骨，触他们的逆鳞。
可笑至极！”
秦大山面色阴沉，转身快步下了楼。
李春燕隐忍了半晌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她颤抖着拿起手机：“王先生，求求您，让我跟萧总通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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