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频言情连载
【女强+双洁+权谋】权倾朝野的柳太后,醉酒摔下轿撵,再次醒来竟回到了儿时。那时父亲还没含冤入狱,柳家还没被抄家,亲人都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面对糊涂爹、软弱娘、善良姐姐、忠厚哥哥,还有个蛮横的祖母。多亏众多妖孽美男暗中相助,直扶柳家青云直上。且看她在后宅之中如何搅弄朝堂风云,运筹帷幄,迎难而上,最终俘获了战神王爷的芳心。“天下与你,我都要。”“若必须选一个呢?”“要你,做我的王妃。”PS:非无脑爽文!
主角:柳雨璃千凌昱 更新:2022-12-01 17: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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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柳雨璃千凌昱的女频言情小说《哀家涅槃重生了章节目录》,由网络作家“柳雨璃千凌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女强+双洁+权谋】权倾朝野的柳太后,醉酒摔下轿撵,再次醒来竟回到了儿时。那时父亲还没含冤入狱,柳家还没被抄家,亲人都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面对糊涂爹、软弱娘、善良姐姐、忠厚哥哥,还有个蛮横的祖母。多亏众多妖孽美男暗中相助,直扶柳家青云直上。且看她在后宅之中如何搅弄朝堂风云,运筹帷幄,迎难而上,最终俘获了战神王爷的芳心。“天下与你,我都要。”“若必须选一个呢?”“要你,做我的王妃。”PS:非无脑爽文!
帝后大婚,举国欢庆。
宫殿内,亮如白昼,歌舞升平,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位高权重的柳太后高坐在凤椅之上,她身着金丝朝凤绣祥云朝服,脖间挂着花丝镶嵌瑞鹤项圈,葱指上戴着金缕护甲,尽显雍容华贵。
殿中表面上一片祥和,实则暗流涌动。
柳太后在宫宴上多吃了几杯酒,杯酒下肚,愁肠九转。
她不胜酒力,便先离席回宫了,也省得扰了皇帝皇后的雅兴。
众嫔妃们连忙起身跪安,恭送太后。
众宫女太监忙不迭地簇拥着柳太后乘上凤驾,生怕伺候不周再掉了脑袋。
皇上和皇后更是孝心可嘉,亲自送柳太后至宫门处,望着柳太后的仪仗队渐行渐远,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一行仪仗队几十个人静悄悄的,除了走路声,只剩下步摇碰撞发出的轻响。
柳太后发髻正中戴着一顶凤凰于飞六面镶玉鎏金凤冠,凤凰口中衔着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红玛瑙正映眉心,娇艳欲滴,映得眉眼间隐隐光华波动,熠熠生辉。
这顶凤冠是先太后程氏仙逝前赠与她的遗物,也是她的心爱之物。
先太后程氏特意交代了等帝后大婚之日,让自己一定要戴上她的这顶凤冠,让她也沾沾皇孙大婚的喜气。
先太后的遗嘱自己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不敢不从,所以今日特意拿出这顶凤冠戴上的。
柳太后微醺斜卧在八人抬的凤辇上,褪去手指上戴的凤凰护甲,指腹轻揉额间。
只觉得今日酒量大不如前,才喝了几杯便不胜酒力了。许是上了年纪,不能再贪杯了。
她眉眼间早没有了初进宫时的青涩,眸光淡淡,如同一潭波澜不惊的井水,深不见底。
不服老不行啊!
一晃二十年都过去了,先太后程氏仙逝十年了,先帝也驾崩十年了,她也入宫二十年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在这深宫之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年才站到了权力的巅峰。
死的人可真不少啊!
自己是踩着累累白骨,才坐上的这把凤椅,当上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她活了大半辈子,权势荣华都有了,却失去了世间最可贵的东西。
她竟没有一个亲人了!
皇上也并非她亲生,如今皇上大了,翅膀硬了,处处提防着她,总想把持朝政、独挡一面。
罢了,自己都垂帘听政十年了,累了,随他去吧。
最近她总想起入宫前的往事,总想起死去的亲人、故人。
往事如风,如梦如幻。
柳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望月,正值月圆之夜,今晚的月亮比中秋时更大更圆。
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发髻间那顶凤凰于飞的凤冠上,显得凤凰栩栩如生。
如今自己位高权重,能保护柳家了,为何自己的亲人却一个都不见了?
爹娘,哥哥姐姐都去哪儿了……
自己还真是吃酒吃多了,糊涂了,爹娘哥姐早在自己入宫前就死了。
若自己的亲人都还活着,该多好!
想到这里,柳太后闭上眼,自嘲苦笑,佛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当她再次睁开,却发现月亮变成了红色,如鲜血一般的红色。
夜空中挂着一轮血月,诡异离奇。
柳太后大惊失色,失声尖叫,轿辇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
春路雨添花,花动山春色。
在通往西北凉州的官道上,停着三辆破旧的马车。
一身材纤巧削细的少女站在马车不远处的桃花树下,闻着花香,淋着雨。
此少女面若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清秀俊丽。
她便是柳家的小女儿柳雨璃。
她身穿翠绿的裙子,在这浑浊的雨中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她完全陶醉在此情此景之中,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几日她浑浑噩噩,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重生的事实。
哀家重生了!
哀家重生回到了儿时,回到了父亲柳文杰去凉州赴任的路上。
凉州姑臧县……
姑臧县隶属凉州刺史府,领姑臧、张掖、鸾鸟、媪围、苍松等共十县。
柳家二房就是在姑臧县破家灭门的,所有的悲剧也是在凉州这片土地上发生的。
“妹妹!”
只见一个少年跑了过来,赶忙为柳雨璃撑伞遮雨。
“二哥,你来了。”柳雨璃冲少年浅浅一笑。
“我再不来,你就成落汤鸡了。”少年嘴上埋怨,可是心里满满都是关心。
少年一派清朗儒雅,他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一瞧就是个温润如玉的书生。
此少年便是柳雨璃的二哥柳洛尘。
柳雨璃稚气未脱,“偶尔淋一次雨,也无妨啊。”
虽说只是小雨罢了,但是淋得久了,衣衫也半湿了。
“你前几日从马车上摔下来,是不是把脑子给摔坏了?”柳洛尘上下打量着柳雨璃问道。
“二哥惯会胡说!”柳雨璃冲他翻了个白眼。
柳洛尘故意打趣,“傻妹妹!下雨不打伞,脑袋是会进水的。”
“二弟就会吓唬小妹!”
大姐柳清瑶迈着碎步走了过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柳雨璃小脸上的雨水,牵着她的小手说:“该启程了,老夫人在催了。”
大姐柳清瑶个子高挑,身姿纤细,虽然一身素衣,却也难掩她那绝世容颜,是个妥妥的美人坯子。
大姐对自己一向很好,是个温柔贤惠的大姐姐。
柳雨璃跟着大姐和二哥回到马车上。
她趴在马车的车窗上,掀起帘子往外看。
虽是阳春三月,但朦胧细雨不紧不慢地从空中飘落下来,多了几分凉意。
柳雨璃那禁锢已久的心灵,也慢慢潮湿起来。
她印象极为深刻,十岁那年,外祖父兵部侍郎魏大人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皇上问责。
柳家也因此受到牵连,父亲柳文杰从江南水乡调至西北凉州姑臧县做七品县令。
刚来姑臧县赴任一个月不到,父亲柳文杰被设计陷害,成了贪官的替罪羊,被押入了大牢抄了家。
母亲魏云锦日夜哭泣,忧思成疾,在父亲死后没多久,也撒手人寰了。
后来,姐姐柳清瑶死在了和亲的路上……
再后来,哥哥柳洛尘被革了功名,在雪夜跳河自尽。
整个柳家只有自己苟延残喘地活着,为了活着她阴差阳错地进了宫。
进宫后,她做小伏低,谦和有礼,终日伴在程太后身边,深得程太后喜爱。
殊不知她暗中布局,步步为营,那副清秀俊丽的面孔下,满是阴狠和算计。
最终,程太后仙逝后,先帝也驾崩了,她扶持着养子登基为帝,她成为了权倾朝野的柳太后。
不曾想一朝醉酒跌落轿撵,她竟又跌回到了十岁这年。
柳雨璃任凭雨水打湿在脸上,这丝丝的凉意,让她觉得真实、清醒。
“妹妹,你别掀车帘了,雨都淋进来了。”二哥柳洛尘用袖子擦拭了几下书卷上的雨滴。
柳洛尘心疼地将书卷护在怀中,生怕淋湿一星半点。
柳雨璃一脸呆滞,对柳洛尘的话丝毫不为所动,仍看着窗外出神。
难道老天还要让前世的悲剧再重演一遍吗?她该如何阻止悲剧的发生?
哀家想要亲人都活着!
“妹妹这几日怎么了?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柳清瑶强行放下车帘,将柳雨璃的身子转过来。
柳清瑶的手抚上柳雨璃的额头,瞧她是否发热,生怕妹妹再受了风寒。
柳洛尘放下书卷,也打量着呆滞的柳雨璃,悄声问柳清瑶,“姐,妹妹前几日摔下了马车,是不是把脑子给摔坏了?”
“去!话可不能乱说!妹妹好着呢!”柳清瑶虽然反驳了柳洛尘的话,可心里却担忧不已。
柳雨璃这才缓过神,生怕哥哥姐姐担心,连忙解释道:“哀……我没事,就是有点头疼。休息会儿就好了。”
柳清瑶嘱咐柳洛尘不要打扰妹妹休息,柳洛尘乖乖地点点头,坐得离柳雨璃远远的。
柳清瑶这才放下心,她下了马车,去娘亲乘的马车里伺候了。
这倒春寒可厉害了,娘亲受了风寒,反反复复好几日都不见好,只能等到了凉州请个好点的大夫诊治。
柳雨璃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身子,再次叹气,没想到竟回到了十岁,真是诡异!
离凉州越近,柳雨璃的心情便越沉重。她很清楚踏入凉州城后,柳家的结局会如何。
父亲锒铛入狱,母亲伤心病故,姐姐远嫁和亲……她不能再看着亲人重蹈覆辙,她必须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她该从何做起呢?
她现在才十岁,太小了。没有人会信自己的话……
柳雨璃耳边回响起程太后曾经的教导,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柳雨璃沉下心来,突然望向一旁看书的二哥柳洛尘,单靠自己的力量改变现状是远远不够的,她得找个帮手。
“二哥,你看得是山海经吗?”柳雨璃看着书卷的封面,问道。
柳洛尘放下书,点点头,妹妹不发呆了?自前几日妹妹从马车上摔下后,就整日闷闷不乐,很少主动说话。
柳雨璃一本正经地背上一句,“这山海经我也看过。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
因为二哥喜欢看山海经,所以曾经她在宫中消磨时光时,也多次翻看此书,早已熟记于心。
二哥最喜欢看奇闻异事、妖魔鬼怪之类的书籍。兴许,自己重生一事,他会相信。
柳洛尘呆滞片刻,觉得不可思议,自家妹妹好像没认得几个字,怎会对山海经这般朗朗上口?!
“二哥,我不是从前的我了。”柳雨璃盯着柳洛尘变化莫测的脸说道。
柳洛尘打了个寒颤,虽然他知道妹妹自从前几日摔下马车后,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但这青天白日的妹妹突然这般说话,倒真是诡异!
“你……你别吓我啊,妹妹。”柳洛尘看着柳雨璃那张清秀的小脸,只觉得头皮发麻。
柳雨璃坐得离柳洛尘更近了一些,趴在柳洛尘耳边,低声道:“二哥,我没吓你,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是在几十年后死了重生回来的。”
“什么?!”柳洛尘直冒冷汗,差点叫出声来,柳雨璃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嘱咐道:“二哥,你别乱喊乱叫,别被人听到了。”
柳洛尘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指着柳雨璃半天说不出话来,“你……”
不过,看妹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二哥,你听我说。我们柳家快要大祸临头了,你得和我一起救柳家,救救爹娘,还有姐姐……”柳雨璃声音低沉,面色凝重。
“啊?”柳洛尘目瞪口呆,差点又失声叫了出来,还好被柳雨璃手疾眼快地捂住嘴,柳洛尘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赶紧去告诉爹吧……”
“万万不可!”柳雨璃一把按住柳洛尘的身子,虽然二哥年纪比自己大两岁,但二哥的胆子可没自己想象中的大呀!
“二哥,你冷静点。我只是从几十年后还魂回来的,我不是被鬼附身了!我还是我,你的妹妹小璃啊!”柳雨璃一字一句地轻声安慰道。
柳洛尘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上下打量着柳雨璃,看着柳雨璃那张白净的脸,深舒一口气,不是鬼!还是自己的妹妹!
“二哥,你千万不能告诉爹娘,不然我会被活活烧死的!你还记得在青州老家时的那件事吗?”
柳雨璃的话让柳洛尘冷静下来,他想起在青州老家时府里有个小厮,因发了高烧被烧得胡言乱语。
祖母说他是中了邪,非要让爹找个神婆来驱鬼,神婆把那小厮放在火堆里烤,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着咒语。
最终,那小厮没被烧死,反而被活活吓死了。
爹爹对祖母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祖母向来不喜欢姐姐和妹妹。
若妹妹像小厮那般也被放在火里烤……
想到这个画面,柳洛尘只觉得一阵心疼。
不,自己不能告诉爹!更不能让祖母知道!不然妹妹就没有活路了!
“好妹妹,放心吧,二哥不会说出去的。”柳洛尘思忖片刻,摸了摸柳雨璃的脑袋。
他宁愿妹妹是鬼附身,也不愿妹妹被火烧,可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哥,我已经回来好几日了。咱家快大祸临头了,我不想再看亲人接连惨死了……”柳雨璃眸中含泪。
柳洛尘再次大惊失色,摇晃着柳雨璃的身子,连连发问,“什么?什么大祸?惨死?都谁惨死?!为何惨死?!”
柳雨璃被柳洛尘摇晃的东倒西歪,挣脱开柳洛尘的手,“二哥,你听我说。爹爹这次去凉州姑臧县赴任,姑臧县的师爷冯江和知州通判曹良都非善类。”
“他们克扣了朝廷的赈灾粮草,东窗事发,却让爹爹替他们背了锅。爹爹被人诬陷,锒铛入狱,我们柳家被抄家了……”
“真是岂有此理!”柳洛尘被吓得瞠目结舌,这哪儿是大祸,这简直是抄家灭族的天大之祸!
柳洛尘气得将书卷重重地摔到车椅上,“那我去给爹爹说,我们不去凉州了!”
“爹爹问你为何不去凉州赴任,你怎么说?爹爹能听你的吗?”
柳雨璃揪住柳洛尘的衣角,“若爹爹不按时赴任,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全家也承担不起。”
柳洛尘挥挥衣袖,一时哑口无言,“那该如何是好?不如我们直接去凉州刺史府揭发他们!”
“不可。凉州刺史郑涛江和他们蛇鼠一窝,一丘之貉。我们若去刺史府,无非是打草惊蛇。”柳雨璃想起这个凉州刺史就恨得牙根痒。
“我们必须找个比刺史还大的官才行。”柳洛尘很聪明,立马想到问题关键。
“二哥,你可曾听说过西凉王?西凉王是镇守西北的藩王,以凉州为都城,西凉王统领邯川军,他可是凉州境地官职最大的人。”柳雨璃想起这个很陌生又熟悉的人。
这个人就是西凉王千凌昱,程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她曾经没少听程太后提起西凉王,每每提起程太后的脸上都会露出慈爱的笑容。
程太后说西凉王年少时性情沉静聪慧、宽厚谦和,通读经史,熟读兵法,精通武艺。
她虽然从程太后口中熟悉西凉王的嗜好秉性,但却陌生到无缘相见。
西凉王在他二十岁那年,征战沙场,却永远留在了大漠之中。
只知他容色无双,傲骨铮铮,是世间少有的好儿郎,这如同谪仙般的人物,不知今世是否有幸能见上一面。
“西凉王大名如雷贯耳,令匈奴闻风丧胆。他可是我们千凤国唯一一位藩王。凉州能有如今的太平日子,多亏有西凉王的驻守镇压,匈奴才不敢过境来犯。”
柳洛尘眼睛大放异彩,西凉王在他心中如同天神降世一般,令人敬畏。
“是,西凉王是凉州百姓的守护神。”柳雨璃心中一暖。
她想起曾经柳家被抄家那天也是受过西凉王的恩惠,不然哥哥肯定是要被流放,娘亲、姐姐和自己也是要被发卖的。
柳洛尘垂下眼眸,“可西凉王那么尊贵的人物,可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爹爹不是新官赴任吗?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拜见西凉王。我们去姑臧县必经过凉州城,若过门而不入可不合适。”
“以前的爹爹不通人情世故,太过执拗古板,在官场上吃了不少暗亏,今后哥哥可要多提点着些才是。”柳雨璃慢条斯理地嘱咐道。
柳洛尘抬眸,望着柳雨璃气定神闲的气势,忍不住问道:“妹妹,你后来怎么样了?”
“我后来……也死了。”柳雨璃顿了顿,脑海里又浮现出那轮红月,只觉得毛骨悚然。
难道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既然老天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不再让悲剧重演。
“娘亲和姐姐呢?”柳洛尘继续追问,“都死了吗?”
柳雨璃深吸一口气,有些哽咽,“抄家后,爹爹被问斩,娘亲病死了,姐姐一直护着我们两个,后来姐姐也死了……”
“啊?”柳洛尘面色惨白,连连摇头,良久后才问道:“那我呢?中了举人没有?”
“后来我和哥哥回到了京都,多得大伯照拂,才活了下去。”她并不打算什么都告诉二哥,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柳洛尘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多亏大伯了。”
柳雨璃倒没有柳洛尘这般感激,大伯一家的恩情,已经偿还过了。自己付出了二十多年偿还的,也足够了。
柳雨璃再次掀起车帘,望向窗外。雨停了,阴霾笼罩下的凉州城映入眼帘。
这么快就到凉州了。
“二哥,事不宜迟,你快去找爹爹说拜见西凉王一事。”柳雨璃放下车帘,转眸看向柳洛尘。
柳洛尘还沉浸在柳雨璃刚才所说的话中,匪夷所思,无法自拔。
他一想到柳家被抄了家后,亲人接连惨死,就觉得伤心欲绝。
柳洛尘现在只想痛哭一场, 他的眼泪还没刚流下来,就被柳雨璃一句警告给憋了回去,“二哥,若你再这般优柔寡断,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爹爹糊涂,你不能再像爹爹那般做事拖泥带水。你身为我们柳家二房唯一的嫡子,你必须要替爹爹撑起门户。”柳雨璃替柳洛尘理理衣衫,鼓励道。
柳洛尘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坚定地点点头,“我记住了,妹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保护好柳家。”
柳雨璃最怕的就是哥哥也随父亲那般优柔寡断的性子,头脑简单,没有一点心机,这种人在官场上最容易遭人暗算,曾经的父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后还是自己多替父兄操心才是。
自己曾经也单纯天真,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摸爬滚打,她最先学会的就是心机和谋算,否则自己就会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最终成为死棋。
她不要做别人指尖的棋子,她要做运筹帷幄的下棋之人。
到了凉州城外,三辆破旧马车缓缓停下。
柳洛尘率先跳下马车,径直往前方父亲所在的马车走去。
柳雨璃也紧跟其后,跳下马车,来到父亲马车前。
“璃儿,你母亲受了风寒,晕车又晕得厉害,你上去看看吧。”只见父亲柳文杰掀起车帘,指了指车厢内,随即也跳下马车。
柳雨璃连忙上了马车,回眸看去,只见父亲和二哥两人一同往树下走去,两人正在不停地交谈。
柳雨璃上了马车,一股草药味扑鼻而来。
母亲魏云锦面无血色,病恹恹地倚靠在车厢上,“璃儿来了……”
“嗯,娘亲,您可好些了?”柳雨璃看魏云锦有气无力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叹气。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每日都无精打采的,不是正在喝药,就是正在看郎中。不知今世母亲的身子能否有所好转。
姐姐柳清瑶在一旁悉心地喂魏云锦喝药,“娘,这药有点凉了。您先喝点吧,等会进了凉州城,就给您找个郎中去。”
“辛苦你了。”
魏云锦满是怜爱地看着大女儿柳清瑶,这些日多亏她一直伺候在自己身边悉心照料着。
前几日璃儿摔下车也是清瑶在一旁照料,清瑶自小就懂事体贴,可惜自己这身子骨不争气!
一路以来,拖累了全家,不然还能提前几天到凉州城呢。
这时,车外传来一阵老妇人的叫骂声,“还走不走了?!这一路以来走走停停,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摔了!我一个老婆子都能撑住,就你金贵?到底是哪来的扫把星克我柳家?”
这个叫骂声实在是太熟悉了,柳雨璃不用看就知道是她的祖母黄氏。
柳清瑶听见祖母黄老夫人的叫骂声,就觉得头皮发麻,她暗自攥紧拳头,又松开。
她实在不忍母亲病重还受这份窝囊气,可繁文缛节又束缚着她,不能去忤逆长辈!
“母亲……”柳清瑶只能心疼地看着母亲。
魏云锦听着车外不停地叫骂声,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紧接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柳雨璃连忙抽出帕子递了过去,听着不堪入耳的叫骂声,眸光冷了下来,问柳清瑶:“大姐,祖母总是如此吗?”
柳清瑶边替魏云锦顺气,边点头,“就没消停过。”
“丧门星!扫把星!我呸!”
车外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再次传来。
紧接着便传来父亲的讨好声,“母亲,您别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我能不气吗?!要不是这丧门星的母家被圣上责罚,我们好端端的,怎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祖母黄氏的气焰更加嚣张,恨不得冲进马车里一手撕了魏云锦。
柳洛尘涨红了脸,攥紧手心,声音中透着隐忍和颤抖,“祖母,咱们柳家也是书香门第,你怎能这般辱骂我的娘亲?当初也是多亏了外祖父,父亲才能当上县令的。饮水思源,做人不能忘本。”
“混账!你敢忤逆长辈?!”
黄老夫人的拐杖捣得咚咚直响,又怒瞪着柳文杰,“你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他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柳文杰颜面尽失,把怒气撒到柳洛尘的头上,“尘哥儿,你怎能这般口无遮拦?快给老夫人道歉!”
柳洛尘低着头,强忍着眼泪,默不作声。
马车内,魏云锦用帕子捂住嘴又猛咳了几下。
柳雨璃眼尖,瞧见了帕子上的鲜血,母亲竟咳血了?
外祖父魏老爷是兵部侍郎,不知何故惹了皇上龙颜大怒,被罚了一年俸禄,如今在家闭门思过。
从而导致在今年年初升官调任的事上,父亲本在江南富庶之地做县令,却被冷不丁地调至凉州姑臧县做县令。
官职都是七品,看似不升不降,可暗则属于降了。肥差一般都在江南或是中原地带,再想调回去,只怕难上加难。
这西北荒凉之地太过艰苦,也算是坐了冷板凳。
马车外,柳洛尘一脸倔强不肯道歉,柳文杰也无可奈何,只好从中周旋。
他赔笑道:“母亲,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等会儿进了家再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柳雨璃听着马车外父亲的话,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父亲在好心哄劝祖母,但实则没替母亲魏云锦说上一句公道话。
好像对于祖母黄氏苛待辱骂母亲一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柳雨璃看着魏云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还用帕子紧紧捂住嘴,强忍着不敢哭出声,便心如刀绞。
母亲的身子不好,跟平日里受的这些窝囊气也是有很大关系的,换做谁整日被别人言语中伤,讥笑辱骂,身子也好不起来。
曾经的自己遇到祖母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绕着走,因为全家都很怕祖母,父亲对祖母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不管祖母说得对或错,哪怕自己的妻子孩子受了委屈,父亲对祖母仍毕恭毕敬,只为那一个孝字!
曾经父亲在她们面前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要孝顺长辈,要尊重敬爱祖母,不可忤逆。
当时自己还小,不懂是非对错,只知道听话,再看大姐和二哥也都很敬重祖母,自己有样学样也很尊敬她。
如今看来,父亲是愚孝,从而导致的全家都跟着愚孝,导致祖母的气焰更加嚣张,更加无法无天!
唯有大姐是敢怒不敢言,而二哥向来嘴笨,每次斗胆顶撞两句,便被黄老夫人骂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真正值得敬爱尊重的长辈应该是像程太后那般慈爱温和,如同沐春风般的温暖善良。
不说祖母黄氏如何像程太后那般全心全意地疼爱子孙后代,殚心竭虑地为子孙操持。
最起码,柳雨璃是从没感受过祖母黄氏一丝的爱意,反而只觉得祖母黄氏对她们母女三人充满了厌恶和恶意。
这不对劲!全家都不对劲!尤其是祖母黄氏,最不对劲!
柳家被抄家后,祖母黄氏就不见了,听说像是跟着柳家三房过日子了,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柳雨璃掀起车帘,伸出脑袋,上下打量着祖母黄氏,她颧骨很高,脸上布满皱纹,那双凌厉的眼眸中透着尖酸刻薄,一瞧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身着四喜如意云纹锦缎,那臃肿的身材将衣裙撑得满满当当,衣着光鲜亮丽,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嗬!这料子应该不便宜。
再看她那黑白发丝相间的发髻挽起,头戴宝蓝点翠珠钗,耳垂上挂着金镶红宝石耳坠,微微摆动,尽显富态雍容。
这打扮这派头,活脱脱一富家老太太!跟自家人的朴素穿着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柳雨璃美目流转,言语中透着警告道:“祖母,爹爹刚到凉州,您就这般大呼小叫,只怕是要惹人非议啊!”
柳文杰一听,连忙环顾四周。
只见周围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个个伸着脑袋往马车这边看。
柳洛尘松了一口气,他暗中拉了一下柳文杰的衣角,柳文杰随即反应过来。
他点头哈腰道:“母亲,您先回马车上,消消气!我等会儿要带云锦和孩子们去西凉王府拜见王爷,您不然先行一步。”
“什么?!你这是要赶我走?”黄老夫人横眉怒目,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
“不是不是,儿子怎敢?儿子是体贴母亲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不忍母亲再折腾着去王府奔波,所以才请母亲先行一步。”柳文杰扶着黄老夫人,耐心地解释道。
黄老夫人气儿顺了不少,被柳文杰搀扶着回到她自己的马车上。
她坐的马车可比其他两个马车宽敞多了,她独自一人坐那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而生着病的母亲,却还和父亲挤在狭小的马车里,真是讽刺。
柳雨璃冷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黄老夫人脾气能这么蛮横,说到底都是父亲自己一手惯的,怪不得旁人。
只可怜她的母亲堂堂兵部侍郎之女,却平白无故受这么多委屈!
柳文杰将黄老夫人先送走后,长舒了一口气,再次回到马车上。
“老爷,咳咳……我这般模样怕是没法见人,莫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魏云锦脸上毫无血色,说上一句话,都得咳两声。
柳文杰轻拍魏云锦的后背,沉思片刻才道:“也是,莫把病气再带给王爷,只怕不妥。”
“爹爹,不如让大姐带着母亲先去看郎中吧!我和妹妹陪你一同前去西凉王府,让妹妹代替家中女眷拜见,也不会失了礼数。”柳洛尘站在马车下,连忙出声建议道。
柳文杰点点头,嘱咐道:“也好,既然如此,那瑶姐儿可得照顾好你母亲,请个好点的郎中,好好为你母亲诊治一番。”
柳清瑶连忙应声,便和魏云锦先行马车离去。
来到凉州城门下的巡防营。
柳文杰拿出委任书和通关文牒,又将全家人的名字和年纪登记在册后,这才进了凉州城。
城墙上站着一位身穿铠甲的少年将军。
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里喃喃道:“柳家三姑娘柳雨璃,年方十岁……”
柳文杰带着一双儿女先去买了一些礼物,随后径直往西凉王府驶去。
西凉王府坐落在凉州城北,远远望去,王府金顶红门,气势磅礴。
来到西凉王府门前,父子三人下了马车。
柳雨璃抬头望向门顶挂着的一块匾额,四周镶着金边,上边刻着四个醒目的金字“西凉王府”。
西凉王府大门两旁坐落着守门石狮,这是权贵的象征,两座石狮雄伟彪悍,颇有王者威严。
柳文杰脚步微顿,望了眼石狮后站着的两排守卫,个个身着盔甲,手持红缨长枪,八面威风。
“什么人?王府禁地也敢闯?”
两支长枪的碰撞声从头顶传来,挡住了父子三人的去路。
柳文杰一介文官,哪儿见过武将的阵仗,连忙长揖一礼,高举委任状,赔笑道:“下官乃即将上任姑臧县县令的柳文杰,今日初到凉州,特来拜见王爷。劳烦这位官爷通传一声。”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几位官兵打量着父子三人,满脸地不可思议。
只见柳文杰身着县令官袍,衣袖磨损了好几处,脚上的官靴也有些年头了。
柳文杰身后的一儿一女衣着朴素,是很寻常的粗布料子。
这三人的行头,还有那怯生生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官宦人家。
官兵接过委任状,翻看了好几遍后,其中一位官兵立马小跑往府里通报。
片刻后,刚才跑走的官兵又跑了回来,冲柳文杰拱了拱手,道:“王爷今日公务繁忙,不便见客。请柳县令直接前去姑臧县赴任,请回吧。”
柳文杰笑容有些僵硬,也拱手回了一礼,“是,下官告退。”
柳洛尘有些失望,转眸看向神色自若的柳雨璃,倒疑惑不解。
难道这在妹妹的意料之中?
柳雨璃早都猜到了西凉王不会见父亲,她只是想让西凉王知道姑臧县新来了一位七品县令,这就足够了。
“妹妹,西凉王不肯见我们,该如何是好?”柳洛尘故意落后父亲几步,趁机低声问道。
柳雨璃瞥了一眼正大步流星往马车方向走的父亲,低声道:“我只是说让父亲拜见西凉王,如今父亲已拜见过了。事成了一半。”
柳洛尘这下就更疑惑了,“此话怎讲?”
“父亲是在刚上任不到一个月时,被人诬陷贪污赈灾粮草,押入大牢的。新官上任,对公务、同僚各方面都不熟悉,怎会如此大胆?再看父亲刚畏畏缩缩说话的模样,对待官兵尚且如此,更何况让他去做贪赃枉法之事。这经不起仔细推敲的。”
柳雨璃脚步慢了下来,低声解释,“西凉王日理万机,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让西凉王对父亲新官上任一事加深印象。父亲这胆怯样,还有我们这穷酸样,刚才官兵们可都看见了,回头添油加醋往外一说。等他日万一东窗事发,也好有个说辞。哪个贪官,能像咱家这般穷困潦倒的。”
柳洛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从凉州城到姑臧县,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
三人到姑臧县时,天已擦黑。
姑臧县县衙后院,就是柳家的新住处。
从院子大门进来,最南边是一排倒座房。倒座房采光不好,都是下人居住或堆放杂物的地方。
穿过垂花门,垂花门的游廊连接着东西厢房。
院中游廊围合一个小院,配置山石花木。正房位于院落的正中心,是整个宅子最显赫的房屋,是一家之主的住处。
正房东西两侧是两间耳房,这耳房也有尊卑有序之别,东侧为尊,西侧为卑。
后罩房处于院落的最后方,环境幽静,一般都是女儿家的闺房,要想出门必要经过正房,方可出去。
不得不说,这姑臧县的县令府邸比起寸土寸金的江南县令府邸属实大了许多。
柳雨璃跟在柳文杰和柳洛尘身后,细细打量着他们的新家。
当路过庭院中央的假山时,柳雨璃顿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座两米高的假山,似乎能一眼看穿一般。
那堆黄金白银,也就是诬陷父亲的赃物物证,就是从这座假山底下的鱼池中,被官差搜出来的。
这黄金白银不可能自己长腿跑到假山下,定是有人故意藏在这里的,外人是不可能到后院中来,只能是家贼所为。
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心思歹毒的家贼。
柳文杰兴冲冲地直奔正房而去,想早点看看他的新居室。
柳雨璃和柳洛尘没打算进正房,两人正好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二人站在假山附近,看似认真地欣赏着假山下的鱼池。
“陷害父亲的赃物物证,当时就藏在这假山下的鱼池之中。”柳雨璃的声音冷冽。
凉州地势平坦辽阔,山脉前隔,沙漠后绕,又连逢两年滴雨未下,百姓颗粒无收,闹起了旱灾饥荒。
朝廷便拨了赈灾粮草,赈济灾民。姑臧县旱灾最为严重,所以大半的粮草,都先送往姑臧县。
正值柳文杰新官上任,天公作美,又下起了雨。曹良冯江二人便打起了歪主意,里应外合克扣赈灾粮草,中饱私囊。
后来,姑臧县饿死的饥民越来越多,纷纷跑向临近的县里避难,眼看事情闹大,瞒不下去了。
正值都察院巡抚大人微服私访,体察民情,通判曹良提前得知风声,怕东窗事发,于是将变卖粮草所得的黄金白银藏入柳家。
在巡抚大人抵达姑臧县衙时,师爷冯江先下手为强,主动检举柳文杰中饱私囊、克扣粮草。
巡抚大人下令搜查,在柳家这鱼池中发现了变卖粮草所得的真金白银,人证物证俱在,柳文杰百口莫辩,锒铛入狱。
一夜之间,柳府被抄了家。
幸得西凉王的庇佑,她们娘几个没被流放变卖,得以存活下来。
“妹妹,我们该怎么办……”柳洛尘瞳孔收缩,轻声唤道。
柳雨璃思忖片刻,望着鱼池里游来游去的鱼儿,不动声色道:“二哥,明日父亲就要上任了。你往后几日定要寸步不离地伴在父亲左右,外边就交给你了。这内宅,就交给我吧。”
二哥做事还算稳妥,让他陪在父亲身边,以便有个照应。
柳洛尘攥紧手心,点点头说:“放心吧,妹妹。”
“没法过了!我这老婆子不如死了算了!”只听正房里传来黄老夫人哭天喊地的声音。
“二哥,我们快去看看。”
柳雨璃往正房走去,这老太太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柳洛尘也紧跟其后,大步走进正房。
只见柳文杰哭丧着脸,站在黄老夫人身边,“母亲,您别生气!是清瑶说错话了,她知错了!”
柳雨璃一头雾水,姐姐向来懂事识大体,能说错什么话?
只见母亲魏云锦斜靠在椅子上,时不时地咳上两下,满脸的哀怨。
“我没有……”姐姐柳清瑶站在魏云锦身旁,连连摇头,样子委屈极了。
“这个白眼狼!心比黑蝎子还黑!你竟趁你爹不在家,和你娘联手欺负我这老婆子!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天?就想住得好一点,能有什么错?!”
“等我死了,你们爱住哪儿住哪儿!哪怕住那金銮殿,我都跟你们抢不着!”
黄老夫人气得直哆嗦,吐沫横飞,指着柳清瑶骂。
柳清瑶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哭过的,听着黄老夫人滔滔不绝地叫骂声,眼泪再次涌入眼眶。
“母亲就是一家之主,这正房里的居室肯定是留您居住的。我让清瑶给您道歉。”
柳文杰一边安慰黄老夫人,一边冲柳清瑶使眼色,示意她过来给祖母认错道歉。
“女儿没有错,为何要道歉?”柳清瑶仍站在原地,低头抽泣,不为所动。
魏云锦紧紧抓着柳清瑶的手,除了哭,还是哭。
“大姐……”
柳洛尘听着黄老夫人不停地叫骂声,只觉得头疼欲裂,再看看姐姐一脸委屈的模样,哄也不是,劝也不是,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雨璃也听明白了七八分,想来是这正房被黄老夫人鸠占鹊巢,姐姐替父母鸣不平,多说了几句,便被黄老夫人揪住了错处,不依不饶地理论起来,不是理论,是呵斥,是叫骂。
柳雨璃只觉得太过聒噪,她一向清静惯了的,可听不得这吵闹声。
正厅中乱成了一锅粥,再瞧母亲魏云锦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柳雨璃心思沉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先把母亲安顿好再说吧。
“姐姐,娘亲今日可看过郎中了?”柳雨璃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人听到。
本来吵闹的正房,被柳雨璃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给打断,瞬间安静了不少。
柳清瑶拭去眼角的泪水,点头道:“看过了,也开了药。”
“那大夫怎么说?娘亲的饮食起居该当如何?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柳雨璃抛出话来,指引柳清瑶回答。
柳清瑶很聪明,明白妹妹问话的意思,连忙说:“大夫说,母亲是心阳不足,胸闷气短,形寒肢冷,脉象虚弱。需要温补心阳,安神定悸。”
“母亲需要静养是吗?”柳雨璃瞥了黄老夫人一眼,接着问道。
柳清瑶替魏云锦顺了顺气,点点头,“是,大夫特意交代了,母亲需安神静心,不能被人打扰。”
“那你随母亲住在后罩房静养吧。我住在正房西侧的耳房里,方便侍奉祖母。”
柳雨璃盈盈一笑,谦和有礼地冲黄老夫人欠了欠身。
“妹妹!”
“璃儿!”
魏云锦、柳清瑶和柳洛尘异口同声,欲想阻拦,在他们看来柳雨璃此举无非是羊入虎口。
黄老夫人有些不可思议,她这个小孙女对自己向来是有多远躲多远,今日怎么一反常态?
“父亲、母亲、大姐、二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侍候好祖母的。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房歇着吧。”
柳雨璃心思已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排除掉父母和哥哥姐姐,如今这家里,只有这个黄老夫人的嫌疑最大,也是自己最不了解的人。
从今日种种来看,她便能笃定这黄老太太绝非善类。
她留在黄老夫人身边就是为了能时刻盯住她。
“虽然璃姐儿年纪最小,但这孝心可嘉,你们两个做哥哥姐姐的以后要多学着点。”柳文杰倒是对柳雨璃的举动颇为满意,赞不绝口。
“你们都退下吧,我乏了。既然璃姐儿愿意留在我身边侍候,那就留下吧。”
黄老夫人也不再推脱,反正今日多亏这小丫头,自己才能在正房安心住下。
至于别的,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她,看她能在自己身边呆多久!
正房为三间,只有正房中间一间开门,称之为堂屋或正厅;两侧房间朝堂屋开门,形成“一明两暗”式。
正厅是一家人用膳待客或过节时祭奠祖先的地方,正厅要稍大于两侧的房间;两侧暗间一般作为卧室或者书房。
东侧为尊,西侧为卑,黄老夫人住在东屋,西屋为书房。柳雨璃自然是住在正房西侧的耳房中。
父亲和二哥都各自休息在庭院东西两侧的厢房中。
许是今日折腾累了,众人散去后,黄老夫人也径直回到屋内休息了。
柳雨璃独自回到耳房中,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只有一个包裹,里边装着春夏秋冬各季的两套衣服,其中有几套都是姐姐往年穿不上,退下来给她穿的。
柳雨璃收拾完后,自己洗漱更衣,是的,她家一共就三个丫鬟小厮,一个小厮侍奉在父亲左右,两个丫鬟各侍奉在祖母和母亲左右。
她只能靠自己自力更生,虽说如今和曾经前呼后拥的太后待遇差了很多,但柳雨璃毕竟是从苦日子熬出来的,这些对她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自从重生回到十岁这几天,一直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偶尔遇到驿站,他们全家才会落个脚。
爹爹为官清廉,从不多拿一丝一毫,但却没见过做官能做得像爹爹这般穷困潦倒的。
自己曾掌政数十载,很清楚官吏的俸禄。
县令的俸禄一年大概有近百两,虽说俸禄不是月月发,从正月到七月各发一次。但现在才三月,父亲刚发了俸禄不到两个月而已,家中最少该存有几十两现银的。
这一两银子足够买一百斤的大米了,县令的俸禄虽然微薄,但维持生计温饱,还是没问题的,为何自家这般捉襟见肘?
次日一早。
外边就咣咣铛铛地响了起来,柳雨璃被吵醒,起身擦完脸后,径直往正房走去。
刚走进正房,就听见黄老夫人念叨着说:“这饭菜怎么吃?这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我不吃!”
柳雨璃伸头看向桌子上的饭菜,咸菜、米粥、窝头,虽然简单了点,但寻常百姓也都是吃这些的。
不过现在凉州连年干旱,姑臧县闹饥荒严重,有不少百姓都吃不上饭,如今能吃上这些也是不错了。
柳清瑶扶着魏云锦走进正房,围桌而坐。
“你,把窝头捡起来吃了,贱胚子只配吃贱东西。”
黄老夫人手持拐杖点了点被她扔在地上的窝头,颐指气使地冲柳雨璃说。
柳雨璃昂着头,不去看她,自顾自地入座。
“说你呢!小蹄子!”黄老夫人更来劲了,用拐杖指着柳雨璃吼道。
柳雨璃反驳,“我不叫贱坯子,也不叫小蹄子!我有名字!”
“反了天了你还!这就是你娘教你的规矩?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黄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
柳雨璃也不恼,“尊敬长辈是没错,那得看值不值得我去尊敬了。您这般辱骂我,我还得尊敬你,我岂不是成傻子了?”
“你!你说什么?!你敢忤逆我?”
黄老夫人做梦都没想到以前那个懦弱的胆小鬼,现在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柳雨璃捂嘴轻笑出声,“这可算不得忤逆!我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总不能你打了我左脸,我还再把右脸伸过去让你打吧?若真是这样,别人还以为我们柳家好欺负,不都得骑到我们头上撒野?”
魏云锦和柳清瑶瞪大了眼,只觉得柳雨璃如同变了个人似的,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黄老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拍着大腿正准备鬼哭狼嚎。
柳雨璃那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今日是爹爹上任头一天,我们现如今住得可是县衙后院,若祖母想影响爹爹的官声,尽管嚎去。指不定下次爹爹被贬,直接贬到关外去了。”
黄老夫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巴,她说不过柳雨璃,但可以拿一旁的魏云锦撒气,“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我一把老骨头还得受她的气?你安的是什么心?!”
魏云锦被惊得连声咳了起来,柳清瑶轻拍着魏云锦的背,给她顺着气,说道:“祖母,您少说两句吧。娘亲咳疾还没好,受不得惊吓!”
“好啊你们!现在都能骑到我头上撒野了?!我一句话都说不得了,是不是?!我这就走!你们容不下我,我走还不行吗?!”黄老夫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拄着拐杖站起身,作势要走。
魏云锦咳得更狠了,准备上前拦下黄老夫人,却被柳清瑶拉住衣袖。
“娘……”柳清瑶将魏云锦按回凳子上,摇头示意。
她还不信黄老夫人真能走了不成?若真走了,才是皆大欢喜!娘亲也能少受些窝囊气了!
魏云锦只好扭过头去,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也不去理会黄老夫人。
柳雨璃低头吃着小菜,喝着粥,细嚼慢咽地看着黄老夫人,没有一点劝阻的意思。
黄老夫人抬脚走了两步,都快走到门外了,竟还没人上前阻拦自己。
她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哭丧着脸叫嚣道:“你们!好狠的心啊!真想让我这老婆子走,是不是?”
“祖母,你可冤枉死我们了。刚才是你自己说要走的,长辈的话又不能不听,我们怎敢忤逆长辈?”柳雨璃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
父亲惯着黄老夫人,自己可不会惯着她!只要有自己在,她就休想再欺负娘亲和大姐!
前世自己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道还惩治不了她这个老太太?
黄老夫人气得牙根痒,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你倒是听话!”
“多谢祖母夸奖。”柳雨璃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黄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被婢女巧儿连忙扶住。
这时,小厮墨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夫人,老爷说知州大人家的吴夫人请您和公子姑娘们,前去府上做客。”
知州大人吴兴,从五品,管辖姑臧县及姑臧县周围的两个知县。
知州通判曹良就在吴兴手下任职,还不确定这知州吴兴是否和贪污赈灾粮草案子有关。
前世刚来姑臧县的第二天,吴夫人也邀请自家去做客,不曾想母亲却称病推脱了,自此得罪了吴夫人,往后再无任何来往。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母亲推脱了,多和官眷走动会有意外收获。
前世自己做太后时,也经常邀命妇们前来宫中说话,从这些命妇口中可听到过不少消息。
魏云锦面露难色,“现在吗?”
“是,已经派马车在府外候着了,说是给您和公子姑娘们接风洗尘。”墨守连忙答道。
黄老夫人一听没她什么事,心生不满,骂骂咧咧地回自己房中去了。
“娘,我们一同出去走走,也比呆在家里受气强。”柳雨璃连忙上前扶住魏云锦,宽慰道。
她的娘亲,她还是很清楚的,最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许是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外祖父养得不谙世事了吧。
黄老夫人的咒骂声又从屋内传来,魏云锦咬了咬唇角,便下定决心前去做客。
母女三人忙成一团,柳清瑶梳洗好后,也赶紧替柳雨璃梳洗打扮,挑来挑去柳雨璃没一件像样的衣服。
只有一件冬天穿的小夹袄是去年年前新做的,穿上还上得了台面。
正值这几日阴雨连绵,还是有几分凉意的,穿小夹袄也不失体面。
只是柳雨璃个子长高不少,夹袄的袖子有些短了,露出了白皙的手腕。
不过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众人简单梳洗过后,便乘上了去往凉州城知州府的马车。
“娘亲,等会见了吴夫人,你打算说些什么?”柳雨璃趴在魏云锦的怀里,露出个小脑袋。
“为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不认识,也没见过……”
对于魏云锦的回答,柳雨璃丝毫不感意外。
她暗自叹气,挣脱魏云锦的怀抱,坐直了身子,“娘亲说什么都好,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千万不要太过疏离了。”
柳清瑶笑看着妹妹,只觉得自从妹妹摔下马车后,倒是懂事长大了。
多亏妹妹福大命大,还好没把脑子给摔坏了,想到这里柳清瑶就忍不住后怕。
“二哥,那你呢?要是见到吴大人,你该说什么呢?”柳雨璃歪着脑袋,看向一旁的柳洛尘。
柳洛尘突然被柳雨璃发问,想了半天,才道:“说自己三岁背古诗,五岁熟读四书五经……”
“二哥万不能这般,你定要谦和有礼,不能显摆。”柳雨璃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柳洛尘挠了挠头,连忙点头应下。
“璃姐儿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
魏云锦脸上浮现一抹难见的笑容,她望着自己的小女儿柳雨璃,满是欣慰。
“是啊,妹妹刚出生时,有个道士来到咱家,说妹妹命格好,是有厚福之人,天生的凤凰命。”柳清瑶的脸上也难得露出笑意,满眼宠溺地看着柳雨璃。
凤凰命……
柳雨璃心中咯噔一声,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柳洛尘暗自打量着柳雨璃,怪不得妹妹能够重生回来,原来妹妹是有厚福之人!
魏云锦望着两个女儿一个乖巧懂事,一个冰雪聪明,儿子又知书达理,只觉得心满意足。
若家中没有那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她的日子肯定好过多了。
就算为了这三个懂事的孩子,她也要把身子养好,好好活着!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入凉州城,来到知州府前。
吴夫人携着儿女们,早都在府外等着了。
魏云锦在柳洛尘和柳清瑶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柳雨璃紧跟其后。
吴夫人打扮得光鲜亮丽,女儿们穿得都是当下时兴的款式,而魏云锦和自己的儿女们穿得朴素无华,相比之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柳夫人,你总算来了!可叫我好等!”吴夫人热络地上前牵住魏云锦的手,又转眸看向魏云锦身后的三个孩子。
魏云锦一阵失神,只觉得吴夫人面熟的很,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柳清瑶携着弟妹们连忙行礼,“清瑶见过夫人,夫人安好。这是二弟洛尘,这是小妹雨璃,快给夫人请安。”
柳洛尘和柳雨璃大大方方地行了礼,规规矩矩地站在柳清瑶身后。
吴夫人身后的两个女儿吴亦梦和吴亦盼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哪儿来的穷酸,这衣着打扮连自家的下人都比不上。
吴夫人转眸瞪了她们一眼,她们连忙收起了笑意,闭上了嘴。
“哟!瑶姐儿长得可真是好看!”吴夫人上下打量着个子高挑,长相出众的柳清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柳清瑶羞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去。
魏云锦笑容温和,“今日前来真是叨扰夫人了。”
“这是哪儿的话,再怎么说,我母家和你母家在京中可是故交,这在异乡能见到儿时的姐妹,自然是分外热络了。”吴夫人笑意盈盈地挽着魏云锦的胳膊,就往府里走。
魏云锦这才猛然想起,原来吴夫人竟是儿时的姐妹张氏,怪不得如此眼熟,这都快二十年没见过了!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
魏云锦难免有些激动,“没想到在这西北之地,竟能见到张家姐姐!自你父亲外放后,咱俩就再也没见过!”
“是啊!自十岁那年一别,如今都快过去二十年了!你说巧不巧,你们还没上任时,就听我家老爷说起是青州柳家二房继任姑臧县令。我心里还犯嘀咕呢!当年只知道你嫁入了柳家,却不知道你是嫁入了柳家二房。”
“我就问我家老爷,柳家二房夫人贵姓,老爷说不知姓氏,只知道柳家二房夫人身子柔弱,整日泡在药罐子里!我一猜就是你,这下给我乐坏了!我是日日盼夜夜盼,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吴夫人说得兴高采烈,说完后才发觉自己失言了。人家整日泡在药罐子里,自己怎么能说乐坏了!
柳雨璃望着吴夫人的身影,扬起嘴角,这吴夫人倒是个爽快性子!
她这个糊涂娘啊!前世初来姑臧县时,人家好心邀请她来家中做客,不曾想热脸贴了冷屁股,把吴夫人给得罪干净了。
没想到,吴夫人和娘亲竟是发小,吴夫人的性子洒脱豪爽,正好和娘亲互补。若与吴夫人交好,指不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瞧我这张嘴,说到兴起时就没个把门的!魏家妹妹可别见怪!”吴夫人用帕子凭空扇了两下,赔笑道。
好在魏云锦向来温和大度,听过黄老夫人说过不少难听话,所以自然也不会计较。
儿时的记忆涌入脑海,魏云锦想想儿时未出嫁前的无忧无虑,再想想如今受恶婆婆的窝囊气,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张家姐姐言重了,没想到能在异乡见到张家姐姐,真是不敢想!”
吴夫人的儿子吴亦皓招呼着唯一一位男宾柳洛尘,跟在女眷身后走着,“柳家二郎,你今年多大了。”
柳洛尘恭敬一礼,“年方十二。”
“我虚长你几岁,你可叫我亦皓兄。柳二贤弟,你可曾读过什么书?”吴亦皓还了一礼。
他瞅着柳洛尘一副书生打扮,肯定是读书人。自己最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了!因为自己也喜欢读书。
柳洛尘想起柳雨璃的叮嘱,谦和地说:“近日正在习读诗经,只是略读一二,算不上精通。”
“那贤弟打算何时下场考一把?”吴亦皓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我自知在策论上欠缺良多,打算再沉淀些时日。”
“策论?朝廷开科选士,向来以策论为主攻,文采飞逸,见解独到者才是上上之选。若你分条析理,解纷排难,于立谈之间树声望,才能赢得众人的赏识,所以要多写自己的观点,一事一议,简洁而有力,犀利而练达。这策论在科举中可是重中之重,你要多下功夫才行。”吴亦皓语重心长,发自内心地建议道。
柳洛尘受益匪浅,连忙道谢:“多谢亦皓兄提点。”
“咱凉州城有个举人,名为陶恒,字南城。我们都称他为南城先生,他曾因一篇策论文而名扬天下,经邦论道、极而言之,所谓是一言兴邦。不过他喜欢云游四海,若有机会,为兄可以给你引荐一二。”吴亦皓拍拍柳洛尘的肩,温和地笑道。
“真是多谢亦皓兄了。”柳洛尘感激不已,两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众人穿过游廊,来到花厅。
先绕过一扇木雕山水鸟花屏风,柳雨璃一看这屏风质地就不一般,是紫檀木制,应该价值不菲。
吴夫人挽着着魏云锦并排坐在主位上,笑意盈盈地和魏云锦说着话。
“翠玉,快去端些点心果子进来。”吴夫人张罗着让柳家姐弟三人坐下,吩咐身后的丫头准备点心吃食,接着又在翠玉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翠玉应声后连忙往花厅外跑去。
“梦姐儿,你替为娘照顾好柳家的妹妹们!”吴夫人瞧柳家姐弟就那样干坐着发呆,又不放心地冲大女儿吴亦梦说道。
柳雨璃觉得这吴夫人真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面面俱到,心思细腻,真是难得!
吴亦梦柔声应道,“是,母亲。”
吴亦梦比柳清瑶大上两个月,可个头比柳清瑶高了不少,身子也圆润了不少,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不过性格倒和柳清瑶颇为相似,端的是个温婉贤淑。
吴亦皓瞧柳洛尘坐在一旁拘谨的模样,又转眸给母亲吴夫人说道:“母亲,我带尘哥儿去书房看书,你们先聊。柳夫人、柳家妹妹,亦皓先行告退。”
说完吴亦皓和柳洛尘两人便起身告退。
“柳家妹妹,你们吃点心。”吴亦梦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客气道。
柳清瑶微笑着点点头,可柳清瑶、柳雨璃却没一个人吃。
“如今都阳春三月了,为何你还穿个夹袄?”吴家小女儿吴亦盼打量柳雨璃半天。
吴亦盼比柳雨璃大上一岁,但性格古灵精怪,口无遮拦,定是个被家里人给宠坏了的千金小姐。
“妹妹!”吴亦梦嗔怪自己的妹妹,说话不知礼数,“柳家三妹别在意,小妹平日里胡闹惯了。”
柳雨璃倒是不以为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大襟窄袖镶花边的绿夹袄,没有一丝慌乱和自卑,反问道:“不知吴家姐姐可听过牡丹亭第二十七出戏?”
“不曾……”吴家姐妹两个面面相觑,摇头道。
柳雨璃不卑不亢地喝了一口茶,抖了抖自己的衣衫,气定神闲道:“戏中唱的是红裙绿袄,环佩叮当。如今正值牡丹花开时节,我今日穿绿夹袄是为了应景。”
吴夫人眼底浮现一抹惊艳,没想到柳家三姑娘小小年纪,却有这般才情。
“牡丹亭唱的是什么?”吴亦盼好奇心涌上。
柳雨璃娓娓道来,前世程太后最喜听得就是牡丹亭这出戏。
她陪着程太后没少听牡丹亭,后来程太后仙逝后,自己每隔几日也要听上一出。
这牡丹亭不说听得上百遍,七八十遍应该是有的。
吴夫人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几个小姑娘这边,刚才柳雨璃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这个柳家老小可不简单!
“我瞧你气色有些不好,你自小就身子骨弱,如今你身子可还好?”吴夫人一脸关切地询问魏云锦。
魏云锦异乡遇知己,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姐妹俩热络地聊起家长里短。
姑娘们听着柳雨璃讲牡丹亭的故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
“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吴亦梦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柳清瑶确实惊讶不已,她可不知道妹妹何时看过牡丹亭这出戏?更不知道妹妹口才何时变得这般了得?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自然是不会去问的。
午膳时间,菜肴丰盛。
吴知州吴兴、吴亦皓、柳洛尘三人坐在花厅外间用膳。
魏云锦母女三人,吴夫人母女三人坐在里间屏风后用膳。
柳雨璃年纪最小,吃饭时却最有规矩,举手投足之间端庄优雅,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吴夫人忍不住夸赞起来,直夸得柳雨璃都不好意思了。
柳雨璃刚讲的那段牡丹亭,令吴家两姐妹赞不绝口,一时之间四个姑娘感情升温,都以姐妹相称起来。
“等会用完膳,一同去暖阁,我刚派人去华裳阁给三个哥儿姐儿买了两身新衣回来。等会让孩子们都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吴夫人笑意盈盈地对魏云锦说,柳家这两个姑娘若是打扮起来,肯定如同天仙般好看。
魏云锦连忙放下碗筷,受宠若惊,“这怎么敢当……这不敢当。”
吴夫人轻拍魏云锦的手背宽慰道:“你跟我见外了不是,这是我给三个孩子的见面礼,魏家妹妹就别推脱了。”
“多谢夫人。”柳清瑶和柳雨璃连忙起身,行礼谢过。
正在用膳时,门房小厮跑来传话,在知州大人吴兴耳边低语几句。
吴兴大惊失色,放下碗筷,带着吴亦皓和柳洛尘往外迎去。
还没刚到院子,迎面而来了四位俊俏贵公子,四位公子风度翩翩、仪表不凡。
尤其是走在前那位月白衣衫的贵公子,他一身华丽锦袍,俊美绝伦,风姿秀逸,令人挪不开眼。
柳洛尘都看失了神,“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是在说本……说我?”月白衣衫公子笑看着柳洛尘问道。
柳洛尘目不转睛地点点头,心里还在感叹,世间怎会有这般嫡仙一样的人物。
吴兴和吴亦皓正准备俯身行礼,却被一墨色衣衫的公子皱眉止住。
墨色衣衫公子眸光冷厉,令人生畏。
吴兴也不再多礼,连忙招呼着几位公子往正厅走去。刚小厮在自己耳边传话说贵人是微服来访,并不想暴露身份行踪。
四位贵公子走在最前边,吴家父子紧跟其后。
柳洛尘却仍呆立在原地,望着四位贵公子离去的身影,还没缓过神来。
四位贵公子都已走进正厅,吴亦皓发现柳洛尘还在原地,连忙大步走过来,轻声唤他,“二郎!”
柳洛尘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跟着吴亦皓一同走进正厅。
四位贵公子已经坐下,丫鬟们赶紧上茶。
其中一位身穿湖绿色长衫的公子,笑看着柳洛尘,问吴亦皓道:“表弟,这是哪儿来的愣头青?”
吴亦皓也不好接话,也不能不接话,一时左右为难。若他接了话,便是间接讽刺柳洛尘是愣头青了。
“小生是姑臧县县令柳文杰之子柳洛尘,排行老二,可以叫我柳家二郎。”柳洛尘不卑不亢,拱手一礼。
这倒替吴亦皓解了围,吴兴暗自点头,没想到柳家二郎小小年纪,如此谦卑有礼。
“柳二郎?姑臧县县令是姓柳吗?我怎么没印象?”湖绿衣衫公子一副纨绔公子的作派,上下打量着柳洛尘问道。
“是今日新上任的。”墨色衣衫的公子凤眸微挑,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是的,我们昨日才从江南来到凉州,今日是我爹上任的第一天。”柳洛尘颇感自豪。
“你身上这料子是江南当下正时兴的吗?”湖绿色长衫的公子看向柳洛尘的衣着,出言奚落。
他真不知道这个愣头青是哪里来的自信,衣着朴素成这般,竟还如此有底气,真是少见!
墨色衣衫公子脸上浮现一抹嘲弄之色。
柳洛尘倒是没听出话里的奚落之意。
他低头瞅了眼身上的青色长袍,摸了摸这粗布料子,“时不时兴倒不重要,但这长袍是我母亲亲手缝制的,世间仅此一件。慈母手中线,对我来说最为珍贵。”
此话一出,墨色衣衫公子收起了笑意,湖绿色长衫公子也悻悻地闭上了嘴。
本是想看柳洛尘窘迫出丑的样子,没想到竟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这愣头青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听完柳洛尘的回答后,月白衣衫公子倒是笑了起来,赞赏地冲柳洛尘点点头。
吴兴倒是细细打量起柳洛尘,年纪轻轻,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生性纯良忠厚,日后必有出息。
“舅舅该上值了吧?你公务繁忙,不必操心我们。我们今日只是恰巧路过,来贵府讨口水喝。”湖绿色衣衫公子笑着冲吴兴拱了拱手。
吴兴识趣地退下了,他确实该上值了,手上还有一堆事务没处理完。
这里有皓哥儿陪着,柳家二郎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就让他们几个少年郎自己聊吧。
“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几位兄台尊姓大名。”柳洛尘谦卑有礼,单从这几位贵公子的仪表穿着上就能得知,肯定非富即贵。
月白色衣衫公子率先开口,他指了指墨色衣衫公子,说道:“他叫程清歌,字夜笙,你叫他笙哥儿即可。”
程清歌一脸不满,“别叫我小名!”
“夜笙,夜笙……野生?”湖绿色长衫公子喃喃自语,随即开怀大笑。
程清歌瞪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唐子寒,恼怒道:“唐五郎,你若再喊我小名,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唐子寒连忙闭上嘴,程清歌可是出了名的嚣张狂妄,要是真恼起来,可是谁都不怕的,还是不招惹他为好。
程清歌指着唐五郎,“这个话最多的,名叫唐子寒,行五,叫他唐五郎。”
唐子寒立马转移话题,身后站的那位身着窄袖骑装的公子,“他叫段翊,他的武功可是很厉害的。”
段翊冲柳洛尘微笑着点了点头,段翊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身材修长高大,剑眉斜飞,目光清朗,倒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将军。
如今还不知月白色衣衫公子的名讳。
柳洛尘看向月白衣衫公子,众人也一同扭头看过去。
“我叫千凌昱,字容楚。”千凌昱眼角微微上扬,眉目如画。
柳洛尘只觉得名字耳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来。
他冲千凌昱、程清歌、唐子寒、段翊四人拱了拱手,又暗自默念了一遍四人的名字,生怕再记差了。
唐子寒瞧柳洛尘和预想中的反应不太一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容楚兄,看来您的名讳还不够响亮,竟还有人不知您的来头!真是可喜可贺。”
程清歌一脸坏笑,让他刚在唐五郎这大嘴巴面前提自己的小名,这下自己可算是还回来了。
千凌昱自斟自酌了一杯,不以为然,随即转眸看向吴亦皓,“皓哥儿,前些日听唐五郎说你寻来了一只葵花凤头鹦鹉,这鹦鹉可甚是少见啊!”
吴亦皓领会到千凌昱的话意,连忙起身带路,“鹦鹉养在林中,请诸位随我来。”
“春间三月,桃花盛开。表弟,我记得你家好像有片桃花林。”唐子寒摇着折扇,边走边问吴亦皓。
吴亦皓笑道:“没错,母亲喜欢桃花。父亲去年专门开辟了一处院子,移植了不少棵桃花树。谁曾想近两年又逢干旱,滴雨未下。父亲特意派人去凉州城外的河道里打水灌溉。凤头鹦鹉也被养在桃花林中。”
“令尊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千凌昱感叹道。
程清歌打趣道:“容楚兄若想伉俪情深,岂不是手到擒来?只需兄长一声令下,哪个姑娘胆敢不从?”
千凌昱瞥了程清歌一眼,程清歌便轻咳一声,不再玩笑。
众少年公子们一路谈笑风生,来到了桃花林。
桃花似海,一阵春风拂来,片片花瓣吹落在地,似飞舞的蝶,又似纷飞的雪。
众少年公子们闻着花香,一同往桃林深处走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讲到这里,柳雨璃也百感惆怅。
不过这牡丹亭的故事确实令人心生向往,杜丽娘也是官家小姐,和柳梦梅突破天人阻碍,挣脱束缚,最终修得正果。
不知今世她是否有幸遇上令自己一往情深的男子。
众少年公子止住脚步,往话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千凌昱眉毛微挑,回味起这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是牡丹亭,母后也很喜欢听这出戏。
只听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女儿家嬉笑打闹声,还有银铃般的笑声。
桃花树后隐约瞧见几个少女的身影,片刻间又都消失不见了。
这时,突然从那棵桃花树后走出一位白纱蒙眼的少女。
少女身着淡紫色衣衫,乌黑的头发上簪着一支流苏珠花簪子,走路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
紫衣少女虽然蒙着眼,却不难看出她面容清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我知道你在前边呢,姐姐。”紫衣少女嘴角含笑,故作虚张声势状。
千凌昱被紫衣少女的笑容所吸引,那笑容干净清澈,令人愉悦。
他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紫衣少女。
众少年公子跟在千凌昱身后,也都屏气敛息,不敢出声。
紫衣少女伸着双手在空中摸索着,脚步也试探着往前走。
她只觉得前边有人,肯定是姐姐!
每次玩捉迷藏时,姐姐都不会藏得隐蔽,反而因为担心自己蒙眼再摔着,姐姐都会找个地方默默站着看自己。
紫衣少女隐约觉得正前方有道身影,于是向前快走了几步,一把抱住。
“我抓住你了,姐姐!这次该换你抓我们了。”
一股迦南香扑鼻而来,这味道……
好熟悉,是程太后身上的味道!
“妹妹!”只听柳清瑶惊愕的声音从柳雨璃身后传来。
柳雨璃身形一顿,姐姐在自己身后,那自己紧紧抱住的人是谁?
片刻间,柳雨璃眼睛上的白纱被一纤长的手指微微一勾,白纱随风飘落。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含笑的眼眸,那清澈的目光干净得不含一丝杂念,温柔如水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日下波光粼粼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柳雨璃惊呼一声,才知道自己抱错了人,连连后退几步。
只见自己刚拥住的男子身着洁净而明朗的月白色锦服,如霁月清风般清贵高雅。
那如墨的发丝用上好的白玉冠束起来。
他那张俊逸若仙的面孔,仿佛他的到来令满园的桃花瞬间失去了颜色。
柳雨璃脸上忽然泛起红晕,心跳得也愈发厉害,她从未见过这般清贵雅致的男子。
“容楚兄,这是舍妹柳雨璃,刚多有得罪,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柳洛尘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替自己妹妹解围道。
“无妨,柳家二郎客气了。”
千凌昱冲柳洛尘摆了摆手,瞧着柳雨璃的神情变化,嘴角微微勾起。
柳雨璃心中警铃大作,容楚?!
这名字她太熟悉了,程太后生前提过多少次这个名字,直到临死前都在念叨容楚……
容楚是西凉王千凌昱的字号,这位难道就是西凉王千凌昱?!
柳雨璃眼神流转,看向千凌昱身后的几个公子。
少年时的世子爷程清歌!
少年时的唐五郎唐子寒!
还有,还有骁骑大将军段翊!
段翊,前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是尽心尽力守护着自己的御林军首领啊!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
能被这几个世家公子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只有西凉王千凌昱了。
柳雨璃连忙欠身行礼,“小女柳雨璃拜见西凉王。”
行完礼后,柳雨璃才发觉不妥。
刚二哥唤千凌昱为容楚兄,那千凌昱肯定没暴露自己西凉王的身份。
不然借给二哥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西凉王称兄道弟啊!
自己可真是一时糊涂了。
柳洛尘大惊失色,连忙跟着行礼,“小生有眼不识泰山,请王爷恕罪。”
原来这位贵公子就是昨日特意求见不得的西凉王,怪不得觉得他的姓氏特别,千氏可是皇姓!
柳洛尘这才后知后觉,西凉王真是年少有为。
他年纪不过虚长自己四五岁,战功赫赫,为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千凌昱摆了摆手,语气慵懒,并没有责怪之意,“不知者无罪,起身吧。”
“你怎知他是西凉王?”程清歌满脸狐疑,紧盯着柳雨璃问道。
柳雨璃垂下眼眸,掩住心中的慌乱,不卑不亢地说:“西凉王爷大名如雷贯耳,小女不敢不知。”
程清歌这个老狐狸,年纪轻轻就这般犀利敏锐了。
“看来王爷的美名在闺房小姐们的口中,可是广为流传啊!”唐子寒拂袖爽朗地笑道。
千凌昱皱眉瞥了他一眼,随即理了理衣衫,转眸看向柳雨璃,“本王今日微服来访,不曾想惊扰了诸位姑娘,令柳姑娘受惊了。”
柳雨璃欠了欠身,心乱如麻,“王爷言重了,小女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千凌昱发话,柳雨璃拽着柳清瑶和吴家姐妹,一溜烟就跑走了。
前世自己久仰西凉王的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原来这谪仙般的人物,就是千凤国战神!
自己想象中的战神应该是残酷无情、杀伐决断的模样,没想到竟是个翩翩公子!
千凌昱微微挑眉,看向桃花树枝头。
只见那只全身洁白、头戴黄冠的葵花凤头鹦鹉,嘴里正叽叽喳喳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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