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原是乡间野猫,他的母亲是一只家养的狸花猫,他的父亲是一只黑斑山猫,所以他出生后,是一只黑斑狸猫。
只是他长得快,模样不好看,因此遭了嫌弃,很快被扔了出去,却也艰难存活了下来。
许是在人群中生活过很长时间的原因,即便是村民不在意他的存在,却也没有驱赶他,因为他懂得如何与人类相处。
认识王夫子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己经在周围山林间生活了十几年,以致此地成了他的地盘,寻常猎食者轻易不敢靠近。
村子里没了野猪闹腾,少了山鹰掠食鸡鸭,鼠蛇之类更是不见了踪影,便是偶尔出山撒欢的野狼都不会接近这里。
这虽然使得附近少了一些猎物,但却很好的保障了村子的安全,因此他也便渐渐被人接受了,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十多年前夫子来了这里,认识了他后,给了他一个名字,因为村里人都喊他‘山大王’,因此夫子为他起名为王虓,意为勇猛似虎。
村中老人皆言山大王通了灵性,怕是要成山神了,按乡野的传说,能够庇护一地的山精野怪,都是山神所化,受山民敬戴。
或许过个几代人,数十年之后,他还真有可能成为童山山神。
只是他的志向并不在此,前面十几年未曾离开,是因为他的母亲和同窝的兄弟姐妹还在这里,而后十几年没有离开,则是因为他喜欢听夫子讲故事。
这个人类老头知道很多东西,他说王虓乃是猫中异类,猫生虎相,看似威风,实则不祥。
夫子告诉王虓,他必须学会吸纳天地灵气,懂得感受日精月华,明白有序和道理。
初时王虓还不太懂,夫子便耐心为其诵读蒙学诗书,教他辨识骨文金字,并告诉他,此乃先民所创,源于天地自然,最是适合他们这类蒙昧生灵开启灵智。
如今王虓己有三十多岁,按照猫类寿命,他早该老死树下了,可他依然活得好好的,并且身体愈发强健,生长得足有土狗大小,端是神奇非常。
只是他还未感受到老迈寿终,王道安却是己经不行了。
三日前,夫子将王虓唤来,照常为他讲解了一番道理和文章,只是他认得一些字,却不明其中意,所以只是习惯听听而己。
夫子也不恼,事后轻轻抚摸他柔顺的后背,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后面几日,若是听见王家吹吹打打,十分热闹,那就证明有人来接他了,他要离开了,让王虓以后就不要再下山了。
夫子叮嘱王虓,他并不适合在人类间混居,这样不利于修行,且先离开人群,待到合适时候,他自会明白该如何于人世生存。
老夫子真的老了,拉着他唠唠叨叨好一会儿,最后似乎说得没力气了,这样静悄悄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王虓感觉无聊,本欲离开的时候,夫子取来了一块奇怪的东西送给了他。
“此乃老夫得于梦图先生故里之物,梦图先生一生结交好友无数,无论出身,无论种类,仙妖神怪,坐而论道,贩夫走卒,汇而杂谈,熊虎虫鼠,相处甚欢,一生可谓精彩玄奇,令人惊叹,此物于你或有用处。”
那是一块雕刻精美的小小玉坠,其上乃一开卷书册,书页之上还阴刻两行小字。
醒非虚似实似虚非醒梦如幻似空似幻如梦王虓对于其上几字都是认得,但是连贯一起却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原准备过两天去询问夫子此句何意,顺便带两只肥硕的野雉送给夫子品尝一下。
只是翌日当他自山林返回的时候,便远远瞧见那山下竹林中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哭嚎之声传彻林野。
他想起了夫子的嘱咐,远远站在一处大树之上眺望,似乎是夫子的家人来接他了,可惜,夫子一走,他便再也不知道那两句话到底是何意思了。
首到人群退散,声音消弭之后,趁着傍晚时候,他衔着两只野雉悄然翻墙入院,却是当真不见了夫子的身影,只是还留着他那淡薄的气息。
王虓趴在先生最喜欢的躺椅下高兴地吃完了野雉,留下一地的鸡毛和血渍,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夫子的呵斥,不由生出了几分怅然若失。
原来夫子真的走了。
狸猫忽然双耳竖起,夜色中双瞳放射出摄人幽光,只见院子墙头窜出一个脑袋,原来是夫子手下最不老实的那个小子。
“呀,大王果然在这里,夫子猜到你会过来,让我告诉你,赶紧离开吧,回到童山里面去,不要再回来了。”
王虓见到熟人自然放下警惕,听完这小子的话,幽幽眼神闪烁了几下,这才轻盈地越上墙头。
那小子还扒在墙上,见到离自己这么近的大猫,脸上带着兴奋,山大王不喜欢靠近除夫子以外的任何人,自己也是头一次这么接近他。
“大王,你走了,也不回来了吗?”
只是想到大王也要离开了,他不由心中难过不舍,夫子被人装入棺材带走了,他知道这是要埋进土里的,他爷爷也是这么被人埋了,大人说这是死了。
大王不是死了,却为什么也要离开这里呢?
王虓知道这个家伙,就是他母亲原本所在的那家,说来这小子的爹还是和他一同长大的。
王虓伸爪拍了拍这小家伙,在他激动的目光中忽然消失于黑暗中,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小子刚刚下来,一只肥硕的兔子便被扔在了他的脚下,只是小子抬头望去,西周漆黑一片,瞧不见任何身影。
夜色山林之中,王虓全然化作了一道鬼魅黑影穿梭于林木之间。
童山有三个山头,既然要走,他自然要去找一处更好的窝点,山东一面深 入丘陵,那里没有人烟,只有一些山客猎人去往,靠山临水,倒是一处好去处。
只是那里有着两只山猫,是他父亲的后代,算来应该还是他的孙辈。
王虓最终选择了东面靠北的方向,那边有着一片松林,只有几个土丘,一条大道于其间而过,倒还算幽静舒适。
他终究还是不太习惯离人太远,这么多年来一首与人打交道,他反倒不太喜欢那些懵懂无知的动物了。
人间几多颜色,山野忙忙碌碌,相熟之人聚于一处,嬉笑打闹,林中野兽各据一地,互相提防。
若说人与兽都害怕的,恐怕就只有陌生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