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醒来,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大家有序的排好队,集中在公共区域的茶几桌旁等着护士打饭。
医院的饭菜说不上好吃,也说不上难吃,荤素搭配,挺健康的。
今天的晚饭是粉蒸排骨,清蒸南瓜,水煮上海青,然后是白米饭和紫菜蛋花汤。
病人和家属陆续的打了饭菜,有的在公共区域的桌子上吃,有的则把饭菜拿回了房间吃。
霁月醒来后,起身坐了起来,她偎在被子里,仍旧对自己身处医院这件事感到十分困惑。
在霁月的理解里面,她是没有精神问题的,只是情绪激动了一些,表达强烈了一些而己。
她不明白为什么家人让她住进了医院。
想到这里,她感到有些愤怒,于是转头问还在电脑上打字的周芳菲,“妈妈,我为什么住进来了?”
“马上啊,”周芳菲的手还在打字,“妈妈给同事发完这个邮件。”
霁月见周芳菲忙碌,便起身往门外走。
周芳菲见状,赶紧跟了过来。
“霁月,”周芳菲说,“我们好好配合吃药,马上就能出院了。”
“我的工作怎么办?”
霁月边往公共区域走,边问道,“我还要回学校上班吗?”
“你不是己经辞职了吗?”
周芳菲跟在后面说。
霁月这才回过神来,“妈妈,那我要做点什么呢?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周芳菲皱起眉头,“我看你可能又有一点抑郁了。
我们找医生问一下药的事情。
工作你不要担心,我们从长计议。”
霁月从学校辞职己经两个多月了。
去年初第一次躁狂发作之后,医生就嘱咐过,霁月患的是双相情感障碍,要时刻关注情绪变化和睡眠质量,并且要十分小心躁狂发作完紧随其后的抑郁低谷期。
第一次躁狂平静之后,霁月并没有感到太多异样,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做,于是她应聘了一家国际学校的英文老师兼班主任的岗位。
霁月出色的学历和优秀的谈吐为她赢得了这份工作。
因为学校是住宿制,晚自习下课很晚,所以霁月就搬去了学校住宿,周末回家。
本来霁月以为教教书是很轻松的事情,可是她还身兼数职,除了教英文,还有班主任的工作,所以也需要管理学生的纪律问题。
高中生们个个都跟个小大人似的,大小状况不断。
霁月住的宿舍和学生在一栋楼里,经常己经下班了,又被宿管阿姨敲门,去帮忙处理学生纠纷。
逐渐地,在每天睁眼就开始上班,下班也不得好好休息的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霁月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她每天都很丧,不知道日复一日的重复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
后来,又遇到几件糟心的小事情,导致她严重抑郁,每天下班回到宿舍也不洗漱,管他是宿管还是学生敲门,谁也不理,倒头就睡。
渐渐的,大家开始议论她失职的状态。
好几个周末,霁月回家,张子石见她状态不对,就劝她辞职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霁月却不情愿,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很害怕脱离那个己经熟悉的群体。
好像辞职就意味着认输,意味着与社会脱节,意味着再次尝试好好工作又放弃后的终极失败。
霁月真的不想辞职,可是工作实在是太痛苦了,她最终还是熬不下去,在学校春季学期结束后选择了辞职。
这一年来,霁月消瘦了不少,面容也憔悴了不少,着实为学生操碎了心。
事实证明,霁月不适合班主任的工作。
她打心底里讨厌学生之间的那些琐事。
虽然在霁月看来无聊至极,可是学生却斗的你死我活的,不亦乐乎。
辞职后,霁月闲来无事,又胡思乱想,担心着忧愁那,导致晚上睡不着觉,最后精神越来越亢奋,终于再次躁狂发作。
母女俩说着话,就走到了公共区域。
她们加入了排队打饭的队伍。
排在她们前面的,是一个看护阿姨,再往前是一个中年男人,最前面是一对情侣。
霁月现在的精神状态己经逐渐脱离亢奋了,倒是朝着低谷奔去。
她看着桌上的饭菜,对周芳菲说道,“妈妈,我不想吃这些。”
周芳菲说,“那妈妈给你点鼎泰丰吧。
我打点饭自己吃。”
霁月说,“好。”
说着,霁月离开了队伍,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周芳菲跟了上来,“你去哪里?”
霁月说,“我随便走走。
你去排队吧。”
周芳菲回了队伍,朝霁月喊道,“你小心啊。”
来到走廊的尽头,霁月对着灯火通明的体育场发呆。
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张子石的电话。
“喂?”
张子石很快就接通了。
霁月入院的这两天,他们基本上每天都通话。
早己褪去热恋时期的如胶似漆,他俩的状态就是单纯的家人的感觉。
“你说我以后做点什么好呢?”
“你喜欢做什么就做去。”
“我什么都不想做了。
我现在就想死。”
张子石沉默了。
面对老婆抑郁状态下说出的话,他那无动于衷的表现倒是显得像在感同身受了。
“你说话呀,”霁月说。
“你要我说什么?”
“你能来看我吗?”
“现在吗?”
“不,明天。”
“明天我要上班。”
“那你请假过来。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周六来吧。”
“你能进来吗?”
“可以的,有家属探视时间。”
偶尔,霁月还是会有小小的不安全感,或者说习惯性的验证被爱。
当然,这也是因为被第一忍前男友的无情伤害所致。
不过,对于张子石来说,对霁月的关爱以及依恋早己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
霁月在确定了张子石还是在乎她,还愿意来看她之后,终于放心了,于是又切换了话题回到刚才的问题。
“你说我以后做点什么好呢?”
霁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灵魂拷问。
“你不是喜欢拍照吗?”
张子石总算是开动了他的脑筋说了点有价值的东西,“你可以去拍照,发在网上,当博主。
这不挺好的吗?”
“可是会有人看吗?
可是这也不赚钱啊。”
“那你还是去当老师,”张子石并没有说什么我养你的鬼话。
张子石根本没有养霁月的动力和能力。
霁月知道,也不嫌弃。
“我不想去学校啊。”
“那你可以去机构。”
“可是不稳定啊。”
“还好吧,你先去做着呗,就做兼职。
博主也当起来呗。”
“那我先去吃饭了,”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霁月对未来多了一丝信心,当下多了一份心安。
张子石和霁月的感情非常稳定,即便在霁月这两次发病期间,二人也没有离婚分手的打算。
虽然霁月偶尔生气至极会提起分手,但是内心里也是不希望分开的。
霁月非常重感情,一旦谈恋爱,就会全身心投入,前两段失败的感情也都是因为前男友不能继续下去的缘故。
张子石碰巧也是这样重感情的人,张子石也经常会需要向霁月确定,她还是爱着他的。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天塌下来,似乎也分不开他们。
霁月挂了电话,走回了房间。
房间里,周芳菲正在吃饭。
霁月有些许诧异周芳菲没有跟过去看她打电话。
周芳菲大概在打完饭之后去找了霁月,看到她在打电话,就先回房间了。
以前的周芳菲对霁月寸步不离。
霁月出国留学期间,周芳菲雷打不动的一天两个国际长途查岗,早一个晚一个,事无巨细的关心着霁月。
估计要是没有时差,中午也要再来个电话的。
这种压力,或许也是霁月心态扭曲,患上双相的原因。
或许妈妈正在学会更加尊重我?
霁月心想。
“妈妈,你点鼎泰丰了?”
周芳菲囫囵吞下了嚼了一半的饭菜,说,“点好了。
半个小时就到。
你要不先吃点医院的饭菜?”
“我不饿,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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