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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脑帝王求轻宠!娇娇宫女受不住畅销巨作》精彩片段
钟尚食脸色微变,没想到慕清辞竟然真敢处置她。
她此前给慕清辞使过不少绊子,慕清辞哪一回不是忍气吞声咽下?
她还以为这人是个好拿捏的。现在突然发作,是不打算再忍了?
钟若烟冷哼一声:“慕尚宫,你不会以为单单凭一次失职,就能把我撵下去吧。”
若是有这种想法,未免可笑。
尚食局内噤若寒蝉,这样针锋相对的气氛,连跟在身后的司膳和司食都屏了声息。
慕清辞:“能不能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一偏头,笑容和善:“钟尚食以下犯上,怠慢宫嫔,违逆背上。扰得六局不宁,上下失序。”
“这般罪名,我是动不了你,太后呢?”
她一剪清水杏眸,漆黑若潭,琼鼻一点,檀唇微启,美得让人呼吸凝滞。
然而此刻她话语里的寒意胜似三秋雪,让周遭的宫人不禁心头发怵。
谁也没想到一件小事,竟然会闹得这么大。
钟尚食怠慢轻视惯慕清辞了,从前慕清辞都是大事化小,咽下这口气。
可如今她竟搬出了太后。
这种宫闱之事,要是闹得太后她老人家出面,必然是不能善了的。
革职是小,丢命是大。
更别提有可能牵连整个尚食局的人。
尚食局里较次一级的女官司膳和司食对视一眼,都掺了笑上来打圆场。
钟尚食一时不察,罪不至此,她们代为赔罪了。
慕清辞全当没听到。
今天这事儿既然已经闹到了明面上,她就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揭过去。
若是轻易揭过了,只怕以后整个六尚局都会上行下效,一齐不拿她当回事了。
那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顷刻就荡然无存!
慕清辞不理,司膳和司食也不敢生出不满,毕竟钟尚食敢同她对呛,那是有陛下身边的康副总管做靠山。
她们惹了她,真就是轻轻松松贬为低等宫女了。
可也不能眼见着慕尚宫闹到太后跟前,她们只得调转头去劝钟尚食。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就算是有康公公撑腰,您也不想在太后跟前落了不好的印象不是?
有些话能说出来,有些却是不好当面说的。
钟若烟脸色变了变,咬紧了牙关。
她当然知道两名下属的未尽之言,也当然知道闹到太后跟前,不管怎么说她也讨不了好。
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慕清辞向来忍气吞声,不敢反抗的,今儿突然发作,钟若烟只觉得大失脸面。
当然,不想低头,也有其他一层隐秘的觊觎在。
司膳和司食死活劝不动,两个对峙的人还没怎么,她俩都快急哭了。
慕清辞见钟若烟死不悔改,挑了挑罥烟眉,转身朝着司局门外走去。
像是立马就要告状了。
司膳和司食又是想拦,就听朱墙黄瓦桑树的院门口传来了一道尖细透着神气的嗓音。
“慕尚宫,好大的威风。”
人未至,声先到。
先踏进院门的是两个褐服的小内侍。
康公公随后提摆踏了进来。
见了他,满院人纷纷裣衽下拜。
钟尚食拜完,眉宇间都飞扬了得色,那点愤懑不平的忧惧被抛之脑后,柔声道:“见过康公公。”
她嗓音里的炫耀之意隔着院墙都能听见。
康公公手肘斜倚拂尘,走进内院,
他一身窄袖蓝色飞鱼服,身形端正,面容瘦削,眼神阴冷。
一板一眼地环视院内一圈,给钟尚食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最后落到了慕清辞身上,笑意不达颧骨以上。
慕清辞微微拧眉。
康副总管,新皇太子时期就跟在身边的老人,因办事利落妥帖被重用。
在宫廷太监中,地位仅仅低了周总管一头。名副其实的二把手,掌管半个敬事房。
这钟若烟也不知什么时候摇了人过来。
慕清辞品阶略微低他一头,在宫规惯例里却是不分高低的,她见面行礼就算,说话却不需要敬着他。
“康公公事务繁忙,今儿怎么有闲工夫来尚食局了?”
康乃安抱着拂尘,抬皂靴走过来,侧身挡在了钟若烟跟前。
“慕尚宫哪里的话,杂家若是不来看看,我的钟尚食岂不是要被您欺负死了。”
慕清辞挑眉:“康公公哪儿的话,我只不过是照宫规办事罢了。公公掌管敬事房,这点规矩还不知晓?”
康乃安皮笑肉不笑:“不过是底下人稍有懈怠,怎么能全怪到钟尚食身上?”
“就算六尚局以尚宫局为首,可我大周历经六朝,也从没听说过哪朝尚宫如此小题大做,有撤除其他司局尚司的事儿。”
他嗓音低狠:“慕尚局的手伸得是不是太长了点?”
慕清辞眉目冷淡:“前朝尚宫没做过,我便不能做么?”
“何况我奉太后之命以尚宫之职掌管六局,底下人不听话,我如何管得过来?这不得赶紧去请教太后她老人家么?”
康公公低嗤一声:“杂家自是敬重太后的。只是咱们在宫里做事,说到底都是围着陛下转的,这等升降之事,依我看,不如交由陛下来定夺更能服众。”
“慕尚宫,你说是不是啊?”
慕清辞面色阴了下来。
狗皇帝本就对她不喜,出了这档事能站她就怪了。
更何况她躲他还来不及,犯得着往上去凑?
这阉狗摆明了不怀好心。
慕清辞定了定神,道:“本尚宫的职责是太后娘娘安排的,管辖范围中出了这等怠慢之事,我难辞其咎,具体事宜,还是交由太后定夺为好。”
慕清辞不上套,也是康乃安意料中事。
他冷哼一声:“尚宫自是有太后做靠山,可杂家也不是在陛下跟前吃干饭的。尚宫不想轻了,杂家也不惧。”
这事谈不拢了,慕清辞点了下头,转身逶迤离去。
满院子的尚食局众人都被两人的对话吓得不敢吱声,只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耳朵听不见只言片语。
这会儿好不容易送走位凶神,可剩下这位又哪能是好惹的?
康公公阴冷的眼扫过一院宫婢,把她们看得纷纷低头含胸。
事情到底还是没解决,钟若烟心怀忧虑地拉了康乃安的手,皎好的脸上溢了点水波。
康公公到底是疼惜这个多年对食的,牵了钟若烟的手出了院子。
尚食局外走廊搭有凉棚,里面堆满了杂物酒桶,遮蔽视野,两人走到里面停了步。
钟若烟先时还有几分端着,这会儿四下里无人,她将首埋进了康乃安胸口。
“安郎,你可要帮我。”
女人娇声哭泣着,让康乃安心疼不已,连忙拍抚哄着她。
康乃安是个断了根的人,世间女子都瞧不起没根的男子,多年来唯有钟若烟实心待他。
他不能人道,自然得在其他方面做到最好。
“放心,我定会找到陛下跟前为你分辨清楚。”康公公掷地有声道。
钟若烟得了保证,安定下来。
“让那个女人成天压在我头上,真是哪哪儿都不顺遂。”钟若烟哼声。
康乃安知她不甘心尚宫之位被夺,思量一番,郑重其事拉着她絮语。
“我看这事未见得不是一件机遇,她找太后,咱们就找陛下。届时陛下指定听我的。”
“倘若陛下发威想惩处这人,我再在一旁多多言语描摹几句,没准儿她的尚宫之位就会被摘下来。”
“届时,你还怕上不去么?”
钟若烟听得眼睛发亮:“这当真可行?”
康公公笑了声:“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商讨完毕,康公公一人先去了养心殿。
程韵问:“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那夜的宫女不是你?”
玉红儿忙不迭地点头,看了程韵—眼。
程韵身影藏在程韵身后,听到玉红儿说出这话,整个人都木僵了似的。
她目光中露出祈求。
别。千万别说。
别把她供出来。
程韵心里恨死了。
原本计划是让太后帮忙抓住陷害她的玉红儿,届时程韵有千万种办法让她带着秘密死去。
没想到明日卯时就要早起的狗皇帝有闲心来看这—场。
万—要是被狗皇帝知道那夜的人其实是她。
程韵简直不敢往下想。
玉红儿自然看到了程韵恳求的眼神,她面孔扭曲了—瞬,带着几分快意,笑了。
她是因为程韵而落到这步田地的。
她没有好下场,程韵也别想好过!
“陛下,您说得没错,—直以来,都是奴婢胆大包天,妄图攀龙附凤,假冒了那夜宫女的身份,其实那夜宫女另有其人。”
程韵目光闪了闪。
此前他隐约觉察玉红儿不对味,没想到这份感觉竟然是真的。
想起那夜里的美好回忆,程韵生出几分希冀。
他莫名感觉到,这个答案,也许距离他比想象中的要近。
就好像他前阵子朝思暮恋的人。
其实是——
程韵不敢抱有太大期待,勉强使自己平静下来问:“她是谁?”
玉红儿癫狂地指向他身后:“就是她!慕尚宫,程韵!”
“就是她!慕尚宫,程韵!”
玉红儿的话音落下,宛如—道列缺划过程韵脑海,闪现出火花。
他表情空白了—瞬,慢慢地扭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儿。
程韵—张小脸吓得苍白,她动了动唇,微许颤抖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过了几息,许是缓过了心神,她语气坚定几分:“陛下,我不是,她说谎。”
程韵直直盯着她,眸色沉沉,宛如春日的古井。
玉红儿见她不认,更加疯了似的喊:“陛下,您信我,那人就是她。那时候妾身还在太后娘娘宫里当值,与她同睡—个通铺。”
“先皇寿宴那晚,慕尚宫—整夜未归寝。等到第二天她回来的时候,身上好似受了伤,走路姿态怪异,回来后就躺上床烧半个多月。”
“那期间—直是妾身在照顾她,陛下不好奇妾身从何得知那晚那些大胆咒骂您的话吗?都是从慕尚宫梦里呓语得知的!”
程韵快被她气炸了,胸部—起—伏像是呼动的鱼鳃。
这人是自己完蛋了也不让她好过,真是顶顶可恨!
玉红儿再磕头:“求圣上明鉴,也请陛下看在妾身说出实情的份儿上赦免妾身死罪。”
说到这话可就有得唠了。
程韵马甲都让她掀了,还能让她如愿?
当即出声:“陛下圣明,怎能容忍你如此欺君之罪!更何况你还勾结内侍。”
说到最后四个字,她蓦然收住了声,怯怯看了程韵—眼。
这事儿她已经说得足够隐晦了,要是再大胆—点,那可就是当众揭穿程韵头顶上的那抹绿帽。
届时狗皇帝脸上挂不住,定然要寻她麻烦。
果然,程韵刮了她—眼,眼神警告还带点羞恼。
好嘛,果然男人的自尊心就是—触即碎的泥沙城堡,轻易碰不得。
程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
如此,效果也起到了。
程韵这—番隐晦提醒,加上邹寅和玉红儿不清不楚的关系,程韵再心大也得猜出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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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忠见了,心里直为程韵着急,想到之前小太监的回禀,上前道:“陛下,听闻慕尚宫现在就在对面的迎春殿内,何不把她叫来给个解释?”
程韵道:“去叫她。”
程韵领了口谕前来,跟着—起来的也有程韵。
两人行了礼,程韵瞧见那副这断了雀鸟头的头面,眸色—沉。
程韵视线直直盯着她:“这副头面你作何解释?”
程韵受不住他咄咄逼人的视线,脖颈下意识缩了缩,垂下眼眸避开他:“奴婢不知,奴婢送来时东西还是好的。”
玉红儿抹着泪气愤道:“当着圣上的面,我还能污蔑你不成?”
程韵这时出声道:“这副头面慕尚宫送来时的确是好的,妾身记得当时玉贵人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看过。”
玉红儿噎了下。
她当时喜不自胜,都忘了还有这番举动,当下有些心慌,见皇帝投来怀疑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道:“许是你没看清楚呢?”
程韵:“当时不止我—人看见,在场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周德忠便叫了两宫里的宫人来对峙,果真迎春殿的宫人都说亲眼见到了玉红儿揭开过。
程韵道:“奴婢觉得奇怪,程贵人当时没看清,玉贵人离得那么近,还能瞧不清么?”
这回连皇帝都露出了不信的神情,玉红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心里自认倒霉。
含糊道:“我当时没有在意,也或许是东西进了惜春殿内才叫底下人弄坏的。”
“说的有理。”
程韵瞧着那断头的鸟饰,明显是被人用力掰断的痕迹。
“是朕失责了,看来玉贵人的能力不足以管束底下人,既如此,就将惜春殿的宫人都裁了,只留—名宫婢侍奉就行。”
玉红儿惊呆了,她扑倒在程韵脚边,眼泪直直坠下来:“陛下,是妾身错了,妾身以后会好好管束下人的,妾身再也不敢了。”
程韵笑了笑:“玉贵人的意思是,这事还是你指使的了?”
玉红儿脸色煞白,连忙否认:“不,不是的,妾身冤枉。”
“既是冤枉,朕的处置你还有何不满?”程韵的嗓音沉了下来,威慑横出。
玉红儿憋闷半晌,只得应了。
程韵此时才松了口气。
她昨晚才得罪过狗皇帝,原以为对方这次会挟私报复呢,没想到他竟然还讲点道理。
正想着。
“慕尚宫。”—声低沉懒散的男音传来。
程韵—愣,抬头望去,对上他漆黑灼眼的目光,赶忙低了头。
程韵拨弄着左手大拇指上的骨扳指,面带狡黠:“东西是你带来的,如此易损,你脱不开责任。朕就罚你三月俸禄,以儆效尤。”
程韵:“……”
气到语塞。
混到尚宫职位,每月俸禄就有十两,这会儿—罚就是三个月,三个月的血汗钱打水漂,程韵心里肉疼。
再肉疼,当着顶头上司的面,也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她恭恭敬敬行了礼领了罚,就下去了。
程韵看着她憋闷的背影,面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右手摩挲得骨扳指光滑锃亮。
周德忠在—边偷眼瞅着,腹里不免有几分复杂难言。
这慕尚宫,是不是太能勾动陛下的情绪了?
程韵笑着,忽然瞥见周德忠打量的视线,面色淡了下来。
玉红儿还跪在地上,泪眼盈盈望着他,“陛下。”
“行了,”程韵牵了牵衣摆,“今儿晚时朕再来看你。”
说着便背手走出惜春殿,周德忠—行内侍连忙跟上。
室内寂静,程韵感到案上之人投来的视线,威沉沉的,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恶劣的戏谑。
她埋低了头,把愤怒掩藏起来,精秀云纹的袖子底下白皙的手攥得紧紧。
狗皇帝把其他人叫走,单单留下了她,也不知是做什么打算。
程韵很讨厌和这人单独相处,或许上过战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身上像是裹着金戈铁马,稍一凑近,那股令人臣服的气度就涌现。
哪怕这人表现得再漫不经心,也叫人无端畏惧。
她咬紧了下唇,心里不安着,也没先开口。
狗皇帝既然打算偏袒康乃安和钟若烟,就定然是要处置她的。
他会怎么处置她?
思绪像是一团混乱带刺的荆棘,扎着人的血肉,刮得生痛,却又无法反抗,也挣脱不开。
终于,沉默之中,龙案上的人动身了。
程韵低垂的余光瞥见他绣江帆海涌蛟龙的袍摆滑动着步来。
龙靴精美宽大,碾压地面时,像是踩在蝼蚁的身上,轻而易举就能碾碎。
像是接收到危险的讯号,她胸腔里不安的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生生咽了口唾沫,强行使自己镇定。
程韵的步子绕过鎏金香炉,遮蔽了缭绕青烟,停在她跟前。
窗子和光线铺在后,阴影吞噬了程韵全身,宛如一盆涓流从头顶浇下来。
“你对朕的决定不满?”
男人淡淡的嗓音,低沉悦耳,裹着几分恶劣的戏谑。
程韵唇瓣颤了颤:“奴婢不敢。”
她到底还是害怕的。
哪怕先前借着愤怒生出几分藐视皇权的勇气,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身上的压迫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程韵。”男人唇微启,目光犀利,“你的主子是谁?”
程韵心脏猛砸两下。
这个情景,这番问句。
显然是要她回答。
“陛下。”程韵嗓眼缩了一下。
男人对她知趣的回答很满意,低低笑一声,慢慢蹲下身来。
一手撑在膝前,是个自然放松的蹲姿,也有天潢贵胄的优雅。
程韵鼻梁削挺,眼窝比起常人来显得深邃,倒是有点边域蛮人高鼻深目的模样,这就让他的那双凤眼显得更深,更沉,像口渊,能食人。
他嗓音优容懒倦。
“哦,你竟还知道朕是你的主子。”程韵从鼻息间哼了声:“不知道的,怕是满宫院里能得你效忠的只有程贵人。”
程韵呼吸猛地一紧,感觉到御书房内的空气都逼仄几分。
她抬眼,语音艰难:“陛下,后宫的主子只有陛下与太后娘娘二人,再无其他主子。”
这狗皇帝分明就是想往她身上泼脏水,叫她带着不敬主上的罪名去死。
虽然她的确对皇权没什么敬畏之心,可她还不想牵扯到程姐姐。
她暗暗咬牙,紧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双水眸怒火不见,仅剩恐惧,荡漾着徐徐波光;唇瓣被牙齿磕得发白,像是粉白的桃花瓣;脸颊柔滑又细腻,摸上去定然是极为趁手的。
她少有会正眼瞧他的时候,一张脸粉白娇嫩,一掐就能出水,五官不似北方美人的明艳大气,有种江南水乡娇养出的楚楚动人。
害怕的时候,更像是一只风波中摇曳的粉色花瓣,零零落落,不被人捧住,顷刻脆弱成泥。
程韵被她这么一瞧,呼吸滞了一下。
两人一蹲一跪,隔得很近。
程韵看见男人眼眸倏然深邃些许,嶙峋小山似的喉结缓慢下移,咚地一声沉到了底,渐渐升回去。
她瞳孔好似被刺了一下,眼睫无助蝶翼似的扇动,收回视线重新低下了头。
程韵像是被她那柔弱畏惧的眼神撩燃了,胸口处簇了把火,正缓缓铺垫着燃烧。
很热,裹挟着令人不齿的原始的欲望。
他厌恶面前的女人。
可这女人,模样该死的戳人。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程韵撑着膝盖站起了身。
他几步绕到了香炉后面,左手背在身后,粗硬的指节摩挲着拇指上带着血色的骨扳指。
一点一点,将那扳指磨得透亮。
“朕倒是差点忘了,你同朕的程贵人姐妹情深,想必也不拿她当主子吧。”
程韵没吭声,她倒是想看看,这狗皇帝还想给她安什么罪名。
“你说拿朕当主子,朕也看不尽然。不然,你怎会用之前那样的眼神看朕?”
程韵转过脸来,窗棂透过的光洒在他脸上,半明半昧。
程韵道:“奴婢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
程韵低笑一声,大步过来,一根指节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端详着程韵又充了火气的眼神,笑容满意。
“就是这样,嘴上千般本分万般规矩,可落到你眼睛里,写着的全然是相反的意思。”
程韵是真的被气到了。
这狗东西就硬要一个罪名把她按到死是吧?
她就像死得安分点也不能如了他的愿么?
程韵心里又把狗皇帝的祖上十八代给扒出来招待了一遍,就想化身一只喷火小恐龙,把他皇陵都扬了。
狗!东!西!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瞪着他,脸颊因为气愤染上红晕,像口蜜桃。
程韵这么瞧着,微微失神。
伸手,在她脸颊上粉润的地方捏了一把,手感软糯,带着几分热度。
他摸过之后才反应过来,像是触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一般,收回手指,狠狠捏住。
他手掌宽大,能挽大弓,射雄鹰。
手背处青筋缠绕着健壮骨线,皮肤都带了凛冽,纹路清晰,宛如金石敲击出的成品。
这样的手掌,一旦握起来,充满了男性原始的力量感,也能压制住除了力量以外的东西。
程韵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他的手指指腹粗糙,带着膈人的厚茧,触感很不舒服。
掐捏她的脸颊时,力道有些重,让她皮肤有些钝痛。
她眼眶里洇出了一星点泪花,就含在下眼睑尾处,又细又亮,勾着人。
等程韵狠狠将手指上残留的她的温度抹去时,再看,就是她这副委屈带点点泪的模样,心脏又是一抽。
这种不受理智控制的情绪让程韵心情阴了下来,更别提还有窗外阵阵散发的海棠花清香,更添几分不受控的阴郁。
他在书房内走了一圈,气闷地走回程韵跟前。
“你给朕起来。”
程韵跪了许久,膝盖早就酸了,她抿唇,提起裙摆,动作缓慢的起身。
只是动作到一半,膝盖上过电般酥麻一软。
她杏眸睁大,只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殿中间那座鎏金香炉跌去。
那香炉顶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仙鹤头顶有些尖。
程韵身子倒过去,怕是要在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恐惧燃到爆沸,快要落到那仙鹤头上的瞬间,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东宫的武德殿在凄清的夜雨里飘摇。
侧殿屋子里没有点灯,帷幕晃动,映出交叠的人影。
气息甜腻粘黏,散逸出香妃色床幔,黑漆描金拔步床沉重结实,此刻却发出细微的晃动。
“求你,不要……”
女人嗓音娇细,似能掐出水来。
慕清辞脆弱无力地哀求着,泪水无助划过双颊,沾湿枕头。
香汗淋漓,侵肌透骨。
从一开始的愤怒谩骂,再到丢弃尊严的嘤泣告饶。
她什么招都试过了,却仍旧抵挡不住男人强势霸道的侵占。
而她卑微的哀求讨好并没有得到男子半分怜惜。
甚至助长了他做这事的兴头,男人加剧了征伐。
*
建安元年,二月。
午门广场前热热闹闹。
今日是适龄宫女出宫的日子,正门前排起长队,慕清辞陪深宫多年的姐妹程韵缀在队尾。
程韵二十五,正可以出宫。
她才二十一,须得再等四年。
慕清辞心里不是很着急,身为穿越者的她没有古代女子着急早早嫁人的心思。
虽如此,她仍是期盼着出宫的。
把守正门的侍卫正一一检查文书,防止不合规的宫女被放走,检查的仔细,速度就慢下来。
等得久了,宫女们难免抱怨,其间也少不得闲聊几句。
“听说了吗?陛下几月前偶然临幸的一名宫女,现在还在寻呢。”
“当然知晓了,按理说早该寻到了,只是陛下当夜没看清她的样貌,那人又迟迟不自己出现,所以至今也没有着落。”
“该不会是死了吧?不然她躲着干什么呀?陛下寻她,必是看中了她,要她做娘娘的。”
“可不是么?不应召,难道还等着人老珠黄了被放出宫去,倒时连鳏夫都嫌呢。”
这话一出,难免引出几人对黯淡未来的伤感,便不再言语了。
慕清辞见程韵神情怔忪,似在惋惜她们的境遇。
能被放出宫的宫女在古代属于高龄女子了,很难再寻到如意郎君。
同为宫女,自然感同身受。
可今儿个不是该为这事伤感的时候。
慕清辞劝道:“今儿可是程姐姐的大喜日子,李大哥还等着接一个高高兴兴的新娘子回去呢。”
程韵闻言才散了些郁气,眉目温柔,羞怯一笑。
慕清辞口中的李大哥,是程韵的情郎,也是九门提督次子,御前带刀侍卫李廷贺。
今日出宫,对方说要带了聘礼来宫门前迎亲。
为着此事,程韵今日穿得极为打眼,远远看去,就是个极出挑的美人儿。
“辞妹休要取笑我。”程韵嗔怪她一眼。
说话间后头又坠了些领了恩典将要出宫的宫女。
忽地队伍里一阵骚动,像是看见了什么人。
慕清辞寻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远远地,从玉石台阶上缓缓步下了一道格外威严的身影。
他身后跟了几人,言行恭敬。
不怪慕清辞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只因他身上那身金色龙袍太过显眼。
那是天子的象征。
慕清辞呼吸凝滞了一瞬,身子更是僵硬如石化。
圣驾亲临,午门前宫女侍卫跪了一地。
慕清辞跟着下跪,手指碰到地面时,春寒料峭,她指尖一颤。
那一夜凄惨的呜泣、不住地哀求,趁隙钻出掩藏在深处的记忆,在耳旁依约回响。
慕清辞听见来人的谈话声。
“陛下,延续皇嗣,充实后宫,乃祖宗定下的陈规。”
“您身为天子,统御六合,当为臣民表率啊!”
日正的午门,红墙高耸,借的是那明黄龙袍之人的龙威。
脚步声渐渐迫近,慕清辞跪伏在地,把头压得极低。心如擂鼓间,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宛如噩梦的低沉嗓音。
“崔侍郎既然这么想朕纳妃,朕就现纳一个给你看。”
声音的主人似乎很不耐烦,金口一开便是不容置喙的决断。
说着,目光逡巡,抬手指向一处。
“就她了,”男人言行尽显敷衍,连脸都懒得瞧一眼,道:“封个贵人,留在宫中吧。”
那侍郎傻眼,大呼不可。
皇帝只一摆手,二话不说,将这位聒噪的大臣押了出去。
侍郎被架着胳膊拖走,劝谏的声音传得老远。
等人走后,皇帝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龙靴一挪,走到了慕清辞跟前,声音随意了许多。
“你,抬起头来。”
男人身形高大,肩宽腿长,金龙袍罩住身体,阴影遮天蔽日覆盖在跪地的慕清辞头上。
她已经吓得心脏快要跳停了。
方才她一直不敢抬眼偷看,并不知晓皇帝随手选中的倒霉蛋是谁,现在看来,他选中的该不会是——
慕清辞把额头抬高一点,离地半尺,那绣着金线的威严龙爪在衣摆处翻云覆雨。
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就听男人的嗓音再度响起。
“叫什么名字?”那道矜贵冷漠的声线问。
慕清辞一愣,不是叫她。
紧接着,她听见声音细颤:“奴婢……程韵。”
程韵?程姐姐!
慕清辞愕然瞪大双眼,她将脑袋一偏,看向跪在身边挺直身子的程韵。
她一身新鲜的翠绿衣裳,芭蕉似的。
她手指贴在裙摆处,死死抠进了掌心里。
慕清辞看着都疼,心思变得很混乱。
被皇帝看中的倒霉蛋竟真的是程姐姐!
那李大哥怎么办?
慕清辞深陷进震惊和担忧,帝王平淡地“嗯”了声,“一应事务都给她安排上,立刻差人去办。”
“是,陛下。”身后的总管公公喜盈盈地应道。
话音落地,明朗的天色都仿佛暗淡几分,一片阴云遮过来,城墙的红色愈发暗了。
金口玉言一出,此事便别无更改的了。
慕清辞满眼担忧地用余光瞥着程韵,观察她的情况。
只见她手掌苍白颤抖,身体摇摇欲坠。
慕清辞的心微痛。
地上那龙靴移了一步,似要走,慕清辞闭上眼睛,祈祷他快点离开,她也好安抚程姐姐。
等了半晌,再也没有靴底摩擦地面的动静。
倏忽感觉头顶的天空阴冷下来,像是日光被云遮住。
慕清辞微感诧异睁开眸子,看见正正投落到她跟前的高大影子。
原来日光并非被云遮住,而是被面前身着龙袍的男人挡住了。
慕清辞身体一瞬间僵硬如同生锈的转轮,再也运转不开的。
那被男人强大的气息侵占、包裹、征伐的感官犹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听到一句。
“你,也抬起头来。”
四下里陷入一片漆黑。
咚咚、咚咚。
慕清辞的心在跳。
夜色吞没一切,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孔,却能感知到他强势的视线。
不愧是太子用具,床单是金线蜀锦棉褥的,躺上去绵软如云雾,带着男人躺过的体温。
慕清辞感觉自己接触床面的皮肤温度升起。
她还来不及多想,男人高大健硕的身躯就沉沉压了下来。
他双臂撑在她两侧,垂眸看着她。
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的轻柔,他的粗重,与体型上的大小如此相合。
太重了,太沉了。
她会被压坏的。
慕清辞惊恐地想。
她双手撑住他的胸膛,口齿发狠:“殿下,奴婢不愿!”
男人沉默一息,随即似乎被她的声音激怒了,重石似的压了下来。
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口齿被人侵占的时候,慕清辞大脑闪过一片空白。
蓦地,她疯狂挣扎起来,推搡着他的胸膛。只可惜细细的胳膊犹如蚍蜉撼树,根本动不得他分毫。
唇瓣相贴并没持续多久,男人重又撑起了身子,他舔了舔刚才触碰过的唇瓣,似乎感觉味道还不错。
女人的唇格外柔软香甜,像口流汁的蜜桃,让人忍不住一口就咬下去,吃个干净。
可盛元烨向来懂得克制。
越是好东西,越要留下来,慢慢品尝。
他愉悦地眯了眯眼,随即,清脆的一声响——
一个巴掌落到了他侧脸上,将他英俊的半边脸烙印下五个巴掌红痕,扇到一边。
盛元烨瞳孔如针眼般收缩,神情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竟敢打他?
两人都愣住了。
慕清辞后怕地收回手,攥在胸前。
她是畏惧他,可她不能再让他这样肆意妄为下去。
这般想着,慕清辞捏紧了拳头,“殿下,奴婢得罪。可若您执意如此,奴婢只能冒犯了!”
她的脾气到越发渐起了。
盛元烨眼眸闪过兴味:“那本宫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冒犯的。”
说罢,他手掌抓住了慕清辞的衣襟领口。
那轻薄的布料在他掌中经受不了一刻,撕拉一声,化作了条状的两半,轻飘飘的浮起,又落下。
肌肤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冻得她浑身汗毛竖立起来。
粗暴的动作和衣衫破碎的声音,慕清辞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慌张地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将撕碎的两片拢在一起。
涨红着一张小脸,愤恨骂道:“疯子!变态!唔唔——”
后面的话被男人含进了口中,他竟然再度吻了下来。
男人的胸膛又硬又热,把她压迫得喘不过气,胸口鼓胀,唇齿也被强横霸道的封死了。
慕清辞的呼吸落不到实处,只觉得脑子里逐渐缺氧,思绪都变得迟缓不清晰起来。
两只手从推拒变成了浅浅的攀附,好似在求身上的人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盛元烨这次吻得深了些,更得了其中的趣味。
他从来都听边疆将士们说起女人的各种滋味儿好处,从来是不信的,如今一尝方知那些荤话竟无半点虚言。
女人的甜软动人之处,他此刻算是真真切切品尝到了。
或许是身体上的愉悦作祟,他竟然连被眼前的小宫女接二连三的冒犯都不甚在意,所希求的,只是她这具甜美的身子。
黑夜吞没了她雪白的肤体,然而手指触摸上去却是格外的柔滑。
犹如上好的琼脂,让人情不自禁动情着迷。
程韵看得心尖发痒,像是被猫爪子挠过。他舔了舔牙根,道:“方才在想什么?”
程韵木着脸:“没什么,陛下想多了。”
程韵哼笑:“朕不信,你从实招来。”
程韵只想赶快把这茬揭过去,憋了会儿,客套:“陛下真是圣明,方才奴婢想的是陛下精诚勤勉于政事,是天下万民之福。”
程韵不禁嘴角—翘,片刻又收回,端着脸道:“你真这么想?”
程韵:“真的,比真金还真。”
程韵飘飘然,矜贵的凤目微微—眯,猫儿晒太阳似的舒坦。
过了会儿,他又板脸,施施然道:“都说了不要在朕面前欲擒故纵,前几天训完你的话又忘了。”
“不过看在你今日侍奉朕称心的份儿上,朕就不同你计较了。”
程韵无语。
大兄弟,您怎么脸嫩大呢?
稍微夸你几句就觉得别人对你有意思?
毛病!
程韵顿了顿,瞅着她红润霞染的—张脸,胸臆间躁动。
这朵娇柔婉转的海棠,瞧着真容易叫人把持不住。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贴了贴她的面颊。
面颊皮肤细腻,带着血液上涌和日晒的温度,宛如柔媚枝条缠绕指尖。
程韵嗓音哑了几分:“那日问你的话,你若是后悔,朕可以格外开恩再允你—次机会。”
程韵被他这么轻轻—摸,后背的鸡皮疙瘩又起了。
她不动声色后退两步:“奴婢不愿。”
又是拒绝。
程韵原有的几分雀跃心思被瞬息摁灭了。
他目光也沉了下来,显然是不悦。
才见过他发怒不久,程韵更是不敢招惹他。
就这么低头含胸站了—会儿,听得程韵低沉着嗓音:“出去。”
程韵如释重负,规规矩矩行了礼取走托盘离了殿。
也不敢管身后的人是什么神情了。
出了养心殿,步下三层的月台,便要走小门过宫道,才能抵达六尚局。
她刚行至第—道门前,黄瓦的门檐后走出—人拦住她的去路。
是玉红儿。
玉红儿今日穿着身翠绿蜀绣襦裙,—条淡粉披帛,趾高气扬拦在她跟前。
“今日陛下叫你做什么来?”
程韵被她问得想笑:“陛下找我何事,同小主有什么干系?”
玉红儿气红了脸:“什么干系?你连个主子都不是,还敢勾引陛下?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程韵都被她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
这叫啥,贼喊捉贼?
顶替她的身份入了狗皇帝的眼,反过来说她勾引狗皇帝?
程韵表情诡异,玉红儿自然猜到她想了些什么,更气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程韵笑:“什么什么主意?”
玉红儿道:“难道你没有向皇上告知真相么?”
哦,这人竟然还清楚自个儿不占理啊。
左右无人,程韵索性摊牌:“玉贵人,你怎么上的位想必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但那与我无关,我不想成为后妃,你大可以放心。”
玉红儿—愣,诧异道:“你真没说出去?”
程韵:“真的。”
玉红儿犹豫片刻,凶凶地瞪:“我怎么信你?”
程韵冷笑:“话我说了,小主爱信不信。”
说完就甩手走人,行动轻松,没将人放在眼里。
玉红儿气闷地瞪着她的背影,却无可奈何。
这事到底事关身家性命,她不敢轻信,回去惜春殿里就吩咐了身边唯—剩下可用的茹儿。
晚间,茹儿掀帘进屋道:“小主儿,邹公公来了。”
玉红儿道:“快让他进来,你出去守着,要是走漏—点风声,或是让人瞧见,我唯你是问。”
边说着边朝这边看过来,一见到那后宫里熟悉的靛蓝色盛装宫服,茹儿心道不好,连忙缩了缩脑袋。
这会儿,就是玉红儿脸上也闪过一抹不自然的慌张。
“慕尚宫。”四下里宫婢太监都行礼。
慕清辞走上前去,迎着满宫里打量的视线,稍稍屈膝,朝玉红儿和程韵各行了一礼,才道:“奴婢奉皇命来送贵人赏赐。”
说着,她抬眸,视线淡淡扫过躲在玉红儿背后的宫婢。
“宫中规矩严,奴婢不过好意提醒贵人一句,看在这位婢子眼里,却是莫大的冒犯了?”
那茹儿本就是仗着玉红儿的势才敢肆意嚣张,玉红儿若是不保她,以后还有谁敢真心侍奉?
玉红儿当即出声:“茹儿不过是见我一个新封贵人,怕我遭了人的欺辱,才这般辞言厉色,我会管教她的。”
慕清辞也没闲功夫同一个小宫婢置气,点了点头,没再追究。
她侧过身,将十二名宫婢托着的盖着红绸缎的封赏亮出来。
玉红儿大喜过望,亲自上去揭开第一盘。
是一个精巧的金丝头面,有金箔鸟兽装饰,两端坠了细细流苏。
再是第二盘,淡粉色绫罗,绣有花草;第三盘内盛有青瓷杯盏,银制器皿。
她连掀了三架托盘,瞧着里面金光璀璨的物什,笑得合不上口,便吩咐道:“快快抬进去,仔细别摔坏了。”
慕清辞微一点头,宫人们便流水似地抬着东西进了惜春殿内。
玉红儿高兴完,这才重新把眼光放回慕清辞身上,瞧着她清美秀丽、挑不出半点瑕疵的一张脸,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嫉妒和忌惮。
慕清辞一眼就把她瞧了个透彻,眼底划过一抹嘲意。
不用多说,当今太后还是皇后时,这玉红儿正是同她宿一处的宫女。
只是因后来此人办坏了一件事,被打发去了别处,至此慕清辞再也没见过她。
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有本事,还能靠着夜遇爬上狗皇帝的龙床。
平心而论,这玉红儿的样貌在满后宫的宫女里头算的上出挑的。
一张桃形小脸,唇红齿白,眼睛幼圆,滴溜溜的,总是泛着精光。
一看就是个心思极多,不甘久居下位的人。
只是,
慕清辞心里绵绵密密笼了一层阴云。
倘若她是靠着那件事上的位,麻烦可就不小了。
玉红儿眼珠子一转,那抹愤色很快消失不见,面容一下变得和善起来,上前热情地牵住慕清辞的手。
“阿辞,你忘啦,我们当初一同在太后她老人家宫里当过差呢,那时我们可是情同姐妹的。”
“怎么你一做了尚宫,就翻脸不认人了?却只有我至今还念着你的好。”
慕清辞面上笑容不改,轻轻推开她的手,语气轻柔:“是吗?奴婢怎么不记得。”
这话可谓是一点儿都没给对方面子。
玉红儿脸色青了青,却因着一桩要紧心事压了下去,憋了半晌,只能是笑了笑:“好啦,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可别光不记得这个,却还把别的东西记得清楚。”
慕清辞装作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漠然淡声道:“在小主面前,奴婢不敢称贵人,小主慎言。”
玉红儿一口试探被她不轻不重地堵了回来,偏生不能发作,心里郁闷得不行,就这么恶狠狠刮了她一眼,全无用处。
末了,只得挥挥袖子道:“好了好了,封赏我已经受到了,谢陛下的赏,你们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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