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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珊的小说穿成继母我在侯府拼命保胎完整版全文免费阅读

林依颜暮云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魂穿,大女主成长史,追妻火葬场,早期渣男前夫出没】林依一朝穿越,成为正阳侯颜暮云的继室,却听到正阳候身死的消息。原本是真正有钱,有闲,死夫君的完美开局,可大夫竟然说她怀有身孕!正阳侯的遗腹子,还未出生便是全京都关注的金娃娃,但偏有人看不惯,千方百计陷害林依腹中胎儿。就在林依拼尽全力保护腹中孩子的时候,她却发现正阳侯根本没死,自己只是那个男人推出来的替死鬼,而腹中的孩子更是因为当初他走的急,少赐了一碗避子汤。形如深渊的侯府,扑朔迷离陷害,幕后之人的黑手……林依决定不再顺着男人心意。  什么万贯家财,什么显赫地位,都没有她和宝宝重要。  林依爽快地带着刚满月的孩子一走了之,“颜暮云,老娘不伺候了...

主角:林依颜暮云   更新:2022-12-03 17: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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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依颜暮云的女频言情小说《楠珊的小说穿成继母我在侯府拼命保胎完整版全文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林依颜暮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魂穿,大女主成长史,追妻火葬场,早期渣男前夫出没】林依一朝穿越,成为正阳侯颜暮云的继室,却听到正阳候身死的消息。原本是真正有钱,有闲,死夫君的完美开局,可大夫竟然说她怀有身孕!正阳侯的遗腹子,还未出生便是全京都关注的金娃娃,但偏有人看不惯,千方百计陷害林依腹中胎儿。就在林依拼尽全力保护腹中孩子的时候,她却发现正阳侯根本没死,自己只是那个男人推出来的替死鬼,而腹中的孩子更是因为当初他走的急,少赐了一碗避子汤。形如深渊的侯府,扑朔迷离陷害,幕后之人的黑手……林依决定不再顺着男人心意。  什么万贯家财,什么显赫地位,都没有她和宝宝重要。  林依爽快地带着刚满月的孩子一走了之,“颜暮云,老娘不伺候了...

《楠珊的小说穿成继母我在侯府拼命保胎完整版全文免费阅读》精彩片段

近一个月来,京都正阳侯府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正阳侯颜暮云于月前新娶一位民间绝色作为继室,一月后,颜暮云领皇命外出,意外逝世。

正阳侯府中,新婚红绸刚挂满月余,便急着全换成了丧事所用的白布。

侯府老太君白发人送黑发人,突闻噩耗瞬间昏厥。

刹那间,侯府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颜暮云新娶的继室名为林依,小门小户出身,却生的仙姿玉貌、妍姿艳质,是个天生的美人。

林家在商城郡中,家境殷实。可林依太过美貌,林老爷挑女婿的眼光自然高了不少,瞧不上郡县中的一般人家,以至于林依年岁一十九仍旧待字闺中。

他们二人相识于商城郡外的山庙之中,颜暮云对林依一见倾心,当即下聘,迎回府中。

可惜,颜暮云英年早逝,新妇刚进门月余,他便撒手人寰。

原本京都盛传林依美若天仙,即便出身低微,可被正阳侯看上,日后便是一步登天的福气,可颜暮云这一去,人们口中风向逐渐变成了林依克夫。

谁人不知颜暮云是宣德帝的左膀右臂,是朝中一员猛将,没想到被这乡野之地小门小户的商家女儿给克死了。

噩耗传来,骤然失去靠山的林依紧随着侯府老太君病倒在床。

原本林依出身便是普通,只因生的貌美,被林父林母捧在手心里,常年以来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子。

她那性子就连自家嫡亲兄长都忍不了。

嫁进侯府后,颜暮云对她百般宠爱,与她夜夜欢歌,成亲后侯府专为继夫人准备的西院,林依从未踏足半步。

自此,颜暮云日常居住的东院变成了她的居所,从她入府以来,东院卧房红烛高燃,两人每晚胡闹,纠缠不已,笑闹声,粗喘声,声声不绝。

不仅如此,林依生的美艳惑人,竟能哄得颜暮云依照她的喜好将卧房里陈列摆设全部换成俗气的金玉摆件,就连平日里穿的衣裳都要绣着金丝银线,锦绣鞋面还需得坠着南海的珍珠。

如此奢靡无脑的行径成功惹得其他几房姨娘的不满,可谁让林依惯会撒娇讨乖,她比颜暮云之前娶进门的姨娘年纪小上不少,生得又好,在床,上将颜暮云吃的死死的。

林依虽是继室,可终究占着当家主母的名头,况且这事老太君都不管,即便姨娘们吃醋却也毫无办法。

林依病倒之后,大夫为其诊治,发现她已怀有身孕。

“夫人,老太君命曹管家传话,侯爷的灵堂设在前院,朝中前来吊唁人多,为防冲撞,您安心休养便好,前院万万去不得。老太君伤心,身子有恙,也免了您的请安。”

林依呆坐在床前,听点翠与她说话,呆呆道,“嗯。”

三日前,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林依睡醒后,突然发现自己穿越了。

莫名其妙!

她只是在家中修改方案,制定集团明年的发展计划,熬到半夜实在困倦,可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就变成了正阳侯颜暮云的新娶继室。

晨起的颜暮云披散着一头墨黑长发,挺着精壮的身子神采奕奕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她还一脸懵。

一场酣畅淋漓的妖精打架后,颜暮云被一道急诏宣走,只留下全身酸疼,两股战战的林依。

摸摸小腹,她这副身体里……已经有孩子了?

缓缓移上自己的手腕,三指上搭,林依淡定的为自己诊脉。

大夫与她说她身怀有孕之后,每隔两个时辰,她便要自己摸摸脉。

可无论她搭几次,结果一如既往,确是滑脉!

圆滑,流利,交替来去,犹如珠玉滚动。

林依吞了口唾沫,回想起男人在她身上的模样,那结实平滑的胸膛,滚烫的汗珠颗颗灼热。

饶是见过了后世各种小剧场和盗版网站的滚动小广告,林依依旧忍不住暗道一声……

这男人真猛!

只是她还从未谈过恋爱,一朝穿越,不仅身子丢了,肚子里还揣了一个,眼下就连男人都死了,林依有些三观崩塌,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如今三月天,春末夏初,草长莺飞,天气逐渐变暖,十个月之后,分娩的时间大约会在年底腊月。

冬天坐月子啊,很冷的。

窗户前飘来一阵阵哀乐声,打断了林依的思绪,颜暮云一死,她便是寡妇了。

哀叹一声合上窗户,不知是为颜暮云还是为自己。

七日之后,正阳侯的棺椁下葬。

没有找到尸体,只立了一座衣冠冢以示祭奠。

颜暮云的葬礼,林依全程未参与。

在那之后,府上撤去白幡,只留下了各院门口白色的写着“奠”字的纸灯笼。

除了林依居住的最初属于颜暮云的东院外,其他院子全部换上白蜡烛。

颜暮云的牌位被供奉在颜家的祠堂中,每日香烛纸钱不断,要烧足七七四十九天天。

趁此机会,林依命点翠换掉了卧房里所有辣眼睛的纯金雕琢的摆件和所有笨重的玉器。

原主的品味林依不敢苟同,喜欢的东西不是金子玉器,便是珍珠玛瑙,还专门挑着大的要。

弄得满屋子都是金灿灿的,不仅辣眼睛,甚至影响心情。

她现在可是孕妇,每日睁眼面对如此陈设,宝宝胎教堪忧。

颜暮云能任由原主将自己的卧房搞成如此模样,两人之间一定是真爱。

翌日清晨。

林依在院中两名大丫鬟,玉楼和点翠的陪同下,去往老太君院中请安。

今日晨起有些凉风,林依一袭春绿色缎面夹袄,盘的规整的圆髻上只别了一根木簪,除此之外,无论是耳垂,脖颈,手腕,均无一处佩戴首饰。脸色略显发青,樱唇未涂膏脂有些泛白,秋波微转的杏眼此时无甚神采,略尖的下巴收紧,领口处的夹袄上的白兔毛簇在脖颈处。

好一幅精致美人图!

一路上,无论是洒扫的丫鬟,仆役或是花园中照料花草的花匠,见到林依后,均忘记了手中的活计,齐齐停下来看她。

被颜暮云娶回来之后,除去后来几日到老太君院中请过安外,颜暮云一直将她拘在身边,两人形影不离,她极少有机会出来走动。

进了院子,老太君已经起了,但精神蔫得很。

坐在房中,眼下一片青黑,花白的发丝凌乱,垂眸盯着床脚的某处。吴嬷嬷站在她身后,脸上也是一片哀痛之色。

“给老太君请安。”

“快起,坐吧。”老太君听到她的声音,掀起眼帘看她,脸上是强打起来的神色,声音喑哑,像是哭过几场似的,“你有了身子,日后不用行礼。”

“多谢老太君,但礼不可废。”

老太君慈爱又悲痛目光落在林依的肚子上,春绿色的夹袄下,是她孙儿的遗腹子。


林依在一旁坐下,老太君的目光一直在她肚皮上逡巡,林依一声不吭的任由她打量。

等老太君看够了,才注意到林依一身致简的装扮,裙摆下露出的绣花鞋也是普普通通的棕色绣鞋,心头又是一阵难言的哀恸。

老太君的一声叹息,林依端正坐姿,劝道,“老太君请节哀,想必侯爷在天之灵也不愿您如此伤心难过。”

摆摆手,老太君喉头哽咽,“我知你孝心,只是你身子不便,快些回去吧,也不必日日前来请安,你好好养胎,好生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算是给云儿和侯府一个交代。”

一声哽咽,林依顺势拿起帕子,将由眼眶中滑落的两行清泪擦掉,“是,老太君。”

她没有嚎啕大哭,颜暮云已经去世七日,她也在刚听到消息时“病倒”了。如今再在老太君面前大哭便显得虚情假意,无比做作。比不得她此时这般,说话时,突如其来的情难自已,由内而外的悲伤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来的更真实。

“你方才还劝我,如今你自己却又……罢了,快些回去吧。”

吴嬷嬷亲自将林依送出门,屋外阳光明媚,林依看清了吴嬷嬷脸上干涸的泪痕。

“夫人,老太君太过伤心,并不是要赶您走。”

林依擦干眼泪,没有一丝脂粉气的脸色淡雅素净的很。

她生得漂亮,撇去所有外在装饰,卸掉全身繁华与喧嚣,站在吴嬷嬷面前,亭亭玉立,像是夏日里清风拂过荷塘时一朵出自碧水的清秀芙蓉。

“我知道的,侯爷突然撒手,将我孤零零的留在这里,我……”

话未说完,林依的眼泪又咕噜咕噜的地滚了下来。

与方才在老太君面前不同,林依的眼泪既大颗又汹涌。

吴嬷嬷心头哀叹。

侯爷去了,比起其他几房育有子嗣成年的姨娘,新入府的林依大约是最没有底气和依仗的一个了。

她的地位是侯爷给的,有侯爷宠爱她必然是全府上下最得意的那个,可现下仅仅月余,脚跟都未站稳,将来在侯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即便如此,吴嬷嬷也只是在心底为她担忧一瞬,又劝了她两句,径直由卧房门口将她送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院中路过的仆役们见到吴嬷嬷亲自将林依送出门来,均诧异地互相对视一眼,便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吴嬷嬷送林依至院门口,回来晚了些,老太君并未责怪她。

她依旧沉浸在失去孙儿的伤痛中,为颜暮云的英年早逝,也为侯府即将变得缥缈的将来。

侯府上下因颜暮云的死,愁云惨淡,阴云密布。

即将午时,府上的膳房进了膳食,点翠依次从食盒中取出,往内室望去,片刻功夫,林依竟然合衣睡了过去。

林依有孕,老太君担忧她往来院中与众人一道用膳影响她养胎,便嘱咐待膳房的菜式做好,让她院中的丫鬟们取回院中用。

玉楼瞧了一眼,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将菜品又装回食盒。

守在门外,点翠道,“有了身孕的女人果真容易困倦。”

两人从小在颜暮云身边长大,伺候颜暮云十几年,见过府上姨娘们的怀孕生产,如此跟在林依身边倒也不慌乱。

“是啊,可惜咱们侯爷……”

跟了颜暮云那么多年,如今侯爷去了,玉楼一时不忍,便是要落泪,点翠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忘了曹管家的话了,咱们若是在夫人面前哭,惹得夫人心情不佳,你可仔细想想处罚!”

这时,屋内传来喊声,却是林依睡醒了。

点翠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临走时使眼色让玉楼擦干眼泪。

膳房担心林依有孕食不得荤腥,午饭的一桌膳食以清淡为主。

侯府的菜色讲究色香味俱佳,可林依没有什么胃口,挑了两筷子清爽的黄瓜和青菜,其他的菜都让撤下。

日头正好,林依生出了出门的念头。

后花园的岸边,碧波荡漾,岸边垂柳依依,鸟鸣声阵阵,湖中锦鲤花色艳丽,条条肥胖,景色十分宜人。

颜暮云乃是皇上亲封的正阳侯,官居一品,侯府财大气粗,后院竟然还能挖湖。

林依暗搓搓地想,其实自己这样也蛮好,虽然不算升官,但发财和死老公这两样她占了,若是在现世,也算享受了前夫的财产,她这样的富婆一定很多人追求,再也不会是只整天忙于工作的母胎单身狗。

只可惜……

林依垂下眼眸,黑长上翘的睫毛呼扇呼扇,她男人刚死,她不能表现出丁点儿赏景的快意自得。

天边飘来大朵乌云,空气中有些冷意,湿气加重,大约是要变天。

点翠问道,“夫人,看天色约莫是要下雨,咱们回吧。”

“不用,湖中心不是有个亭子么,玉楼,你回去取折伞,再取一件厚披风来,我想去亭中坐坐。”

玉楼要走,点翠拉住她,小声道,“再拿个厚软的垫子,石凳过凉。”

“我晓得的。”

点翠随林依踏上通往湖心亭的桥廊,林依突然道,“点翠,你去房里将侯爷与我常看的那几本书带过来,找个油纸包好,别一会儿下雨淋湿了。”

点翠以为她要在这里回忆与侯爷相处的点滴,“不若等玉楼来了,奴婢再去,省的夫人身边没有人伺候。”

林依摆摆手,表示无碍,“我去亭中等你,侯爷还在的时候,我们一起临床……咳咳……临窗听雨。此情此景似要落雨,我心中酸疼难过的紧,你快些去吧。”

点翠环顾四周,侯爷丧期,除了林依大约不会再有人有心情来后花园,犹豫再三,点翠便回东院去了。

林依顺着桥廊往湖中央走,桥下碧波荡漾中,一群漂亮的锦鲤正跟着她。

停下脚步,林依手扶栏杆往湖中瞧,突然身后凭空出现一双手,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桥廊上的栏杆低矮,只到林依胯部,她本就探身往湖中瞧,这一下,结结实实地将她推进了湖里!

“啊!”

被吓了一跳,林依只来得及大喊一声,而后“噗通”落水。

有人要害她!


落水后,林依迅速调整姿势,以最快速度浮出水面。

抹了把脸上的水,远远只瞧见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衫的纤瘦丫鬟往岸边跑去。

划着水,林依一路往岸边游去,虽然已是春日,但湖水仍旧冰冷。

玉楼回来时瞧见林依被冻的打着哆嗦惊惧地高声喊了一嗓子,“夫人!”

当披风披在身上时,林依听到花园外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飞速在玉楼耳边道了句,“我没事。”

下一秒,林依便软软地躺在了玉楼怀里。

玉楼先是怔愣一下,随即瞧见躺在她怀里的林依睁开了眼睛,一双星眸水润清澈,嘴巴快速一张一合地嘱咐道,“机灵点,别露馅。”

林依会游泳,可落水后无事怎能将这件事闹大?

她要让所有人看着,日后只要牵扯到她,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变成泰山崩顶的大事,谁再想动手,需得好好想想自己是否能承担起惹她的后果!

仆役们发现夫人落水,立即寻了一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将林依送回了东院。

老太君听闻林依落水,心下惊惧,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杯,二话不说,带着吴嬷嬷赶去东院,紧随其后的是被请入府的老大夫。

“怎会落水?!”

老太君进门瞧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林依,手中的拐杖狠狠笃了笃地面,“玉楼,点翠,你们是怎么服侍的,夫人究竟因何落的水!”

两人急忙先磕了头,青石砖上咚咚作响,“夫人见天要下雨,说以往和侯爷临窗听雨,让奴婢回来取披风还有与侯爷听雨时一同看的书。奴婢刚去没一会儿,再回去时已经瞧见夫人落水了。”

府中主子都有两个下人跟随,一般而言,无重要事最少也要留一个丫鬟在身边。

吴嬷嬷心中咯噔一声。

错愕地看向躺在床上的林依,难道夫人是故意支开两个丫鬟,想追随侯爷而去?

老太君一向慈善的眼神陡然间凌厉起来,她面容肃杀,鼻息有些粗重,“你们可曾看见当时有谁在后花园出现?”

玉楼再次磕了个头,“回老太君,是奴婢先回的湖边,并未看见有人。”

“都起来,别跪着,先给夫人换件衣裳,她全身都湿透了,你们还在这儿跪着有何用!”

老太君一声令下,两人赶忙上前为林依换衣裳。

老太君则带着吴嬷嬷去了外室。

不多时,老大夫进屋,为林依诊过脉后对老太君拱手行礼,“老太君请放心,夫人原先的身子骨便是康健的,此时脉象强劲,胎儿无碍。”

“何时会醒?”

“夫人落水昏迷,应当是受了惊吓。但夫人有孕,为保险,老夫以为不用药静待夫人自己醒来妥当。”

“那便好,有劳您费心了。”

送走大夫,老太君黑着一张脸命曹管家彻查方才在后花园周围做事的丫鬟,仆役们,无人能证明方才在那儿做什么的,也一并拎出来!

“咳咳……”

一阵咳嗽声,床上的林依睁开了眼睛。

吴嬷嬷搀扶老太君快步走到床边坐下。

“你醒了,为何好端端地落了水?”

醒来的林依未在第一时间回答老太君的话,只见她一脸惊慌失措地捂住肚子,“我的孩子……”

“孩子还在,你别怕,孩子还在。”

老太君伸手握住林依的手,冰凉的触感冰的老太君紧紧蹙眉。

听到自己的孩子没事,林依脸上倏地出现松了口气的放心表情,但随即咬紧下唇,眼眶充泪,气音颤动地小声呢喃了一句,“老太君……”

只一声,老太君便听出了林依语调中的委屈,惊惧与后怕。

墨黑的头发因沾了水,露了几缕发丝紧贴在脸上,两片薄唇合在一起抖动,原本水波荡漾的杏眼盈满了泪水,领口处露出来的脖颈雪白纤细,可怜兮兮地惹人心头着急。

老太君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怕,别怕,祖母在呢。”

“祖母,是有人从背后推了我。我当时伏身栏杆,有人从身后推了我一把。”

话音刚落,泪水在林依脸上肆虐开来,接过吴嬷嬷手中的丝帕,老太君心疼地为她擦眼泪,“别哭,别哭,祖母已经让人去查了,一定还你个公道!”

“我看到那人的模样了。”

林依反过来死死抓住老太君的手,她语气急速带着逼人的紧迫,“我瞧见她逃跑时穿着浅蓝色衣衫,背影纤瘦,腰很细,是府里的丫鬟!”

从手中传递过来的战栗让老太君猛地回头,慈爱之色不见,反倒满目厉色。

“去,让曹管家把府上所有丫鬟婢子统统叫过来,待夫人好些挨个认一认!”

林依哭的上半身不停抖动,她抽出一只手捂住小腹,有种劫后余生地庆幸又带着一丝即将看到阎罗殿的惊恐,“还好,还好我和侯爷的孩子没事。”

老太君只觉得心中噗嗤噗嗤中了两箭,疼的她无以复加。

林依不是第一个给颜暮云生孩子的女人,却是最后一个。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颜暮云的遗腹子,在颜暮云去世的这个节骨眼上,成为老太君满心情感的寄托,也是一个祖母对极其疼爱的孙儿的满腔追思。

“祖母,我无事,我现在便能认。”

林依想要坐起身来,却被老太君一把按住,“你莫急,慢慢来。”

老太君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不重,但林依立即领悟并迅速做出了回应。

她躺了回去。

只是依旧满脸淌泪,再美的人,痛哭起来也有些狼狈。

老太君只是在提醒她动作小心,别太过鲁莽伤到孩子,而林依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祖孙俩一个暗中提醒,另外一个心领神会地安静顺从。

乱蹦的心终于回归原位,老太君眉眼略平,敛去了外露的情绪,微露出些许满意神色。

她原先见林依缠着颜暮云的模样,还以为她是个能作的搅家精,只想等着颜暮云兴头过了,好好敲打敲打她,可如今瞧着是没必要了。

“祖母,寻到她之后,可否交由依依自己处置?”

“你想如何处置她?”

林依的泪滑过脸颊,她用力地在脸颊上擦了一把,不见丝毫平日里的温柔贤淑,苍白泛青的脸蛋因她的大动作惹上一块酡红。

“杖杀!”


膳房送来了热汤,连喝两碗的林依终于从头到脚暖和过来。

此时,外面雷声轰隆,由远及近。

春雷声闷,接下来的雨大约是细小绵长的。

东院集中了整个侯府所有的丫鬟,婢女,就连膳房的烧火丫头和各院的管事嬷嬷都在。

人群中,众人均垂着头,背对着卧房门。

天色渐黑,乌云罩顶,云中雷声滚滚,极其沉闷。

林依依的目光快速在一排又一排的背影中扫过。

倏地,她停了。

“第三排,第四个,转过来身来!”

被点到名的丫鬟却生生地转过来,不敢抬眼,双眸死死盯住绣鞋的鞋面。

“其他人退到走廊中去。”

林依话音刚落,众人恍然大悟,被点名的这个丫鬟应当就是害夫人落水的人了。

“你可知罪?”

那丫鬟噗通一声跪在院中石板上,双膝着地狠狠磕了一下,围观的丫鬟们心头一跳,这得多疼啊!

“奴婢不知何事惹怒了夫人,还请夫人责罚。”

老太君在林依身旁站着,林依一身白色披风站在东院正房门口,她那双漂亮清晰到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眼睛,蕴含了种种情绪,汹涌澎湃的滔天怒意在其中酝酿。

“你倒是乖觉,不知何事,还请求本夫人处罚你!”

林依挑起嘴角,冷哼一声,“你这丫头狗胆包天,欺我新嫁,欺侯爷从今往后都不能再护着我,推我入湖,想害死我与侯爷的孩子,让我一尸两命,你还敢说你不知何事惹怒了我!”

实在怒急,林依连自称“本夫人”都忘记了一句两句,句句都是“我”这个字。

“夫人,息怒。”

玉楼与点翠双膝跪地,跪求林依息怒。

老太君扭头刚想劝一句,却见刚刚止住了泪的林依,此时又是满脸泪水。

韵致地美眸中充斥浓烈的悲伤与脆弱,倔强的睫毛微抖,强忍着眨眼。即便这样,滚珠似的眼泪仍旧是大颗滑落,滴在她的裙摆上,一颗颗晕开荡起长条水滴形水渍。

“奴婢没有,请夫人明鉴,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绝不敢谋害夫人,谋害小少爷。”

丫鬟开始不要命的磕头,一声又一声,与天空中聚集的乌云中的滚雷交织,听的在场所有人心头发慌。

就在这时,颜暮云的几位姨娘匆匆赶来。

颜暮云娶了三位姨娘,分别是王姨娘,常姨娘和新入门不到一年的刘姨娘。

三个人都是颜暮云的妾室。

见着老太君和林依,三人均是齐齐行礼。

她们匆匆赶来,只因院中的所有女使都被曹管家叫走,联想主母莫名落水,只怕这事是有人有意为之。

三人一碰头,只觉得今日之事怕是要殃及自己,便急急忙忙赶来了东院。

“你是谁院中的人?”

常姨娘一瞧,这分明是自己院中的洒扫丫鬟冬绿,赶忙对着老太君和林依再次行礼,“回老太君,夫人的话,是妾身院中的打扫丫鬟冬绿。”

见姨娘们进院,林依接过玉楼手中的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曾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脆弱无助,此时全然不见了踪迹。

“你说你不敢,那本夫人且问你,本夫人落水之时,你在何处,做何事?”

“奴婢是常姨娘院中的洒扫丫头,那会儿应该是奴婢正在替花坛中的金桂除草的时候。”

“可有人证?”

“并……并无人证。”

“很好,那本夫人再问你。”

“你是从谁人嘴里听到本夫人落水的?”

冬绿小声道,“分不清,只听到很多人在喊,奴婢是混乱中听到的。”

“既然如此,你便是无法自证清白了?”

“奴婢确实无法自证清白,请夫人责罚!”

冬绿扣头,“咚”的一声撞击。

“别急。”睫毛轻覆,遮住了眼睛里的冰霜,林依缓缓道,“责罚你是一定逃不过的,如何责罚,是生是死,你今日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这丫头嘴硬得很,每句话都很正常,可又句句说着求她责罚。

她若是不能将理由仔仔细细一条条列出来,依这丫头今日行径,就是将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威严按在地上摩擦,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她不仅糊涂还喜欢不分青红皂白滥施暴戾的印象。

颜暮云不在了,如今除了老太君,她就是整间侯府的女主人。这么做不仅要害死她,还计划着若是一击不中,她就算无性命之忧,也想要断了她在侯府日后的路。

没人撑腰,不具威严,即使顶着侯府当家主母的名头,将来还有哪个下人能服她?

闻言,冬绿肩膀缩了缩,一语不发。

“你可知本夫人是如何从一堆人中独独将你挑出来的?”

冬绿闷声道,“不知。”

“本夫人醒来时,祖母体谅,问我,害我之人什么模样,我答道,是穿着浅蓝色的衣衫,背影纤瘦,腰细,是府里的丫鬟。可方才,所有人都背对着我与祖母,你猜本夫人为何能在人群中一眼将你挑了出来?”

吴嬷嬷回想方才的情形,恍然大悟,再看向冬绿的眼神就变得狠厉起来。

老太君一时没回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林依。

“那是因为,只有你的衣衫是松松垮垮穿在身上的!腰带有意放宽,从背后看应当是比你之前的腰身胖了一圈,若你不是推本夫人下水的幕后黑手,你倒是好好解释,为何要故意将腰带松开,制造出圆润的假象?”

冬绿顿时呼吸一窒,她哪里想得到林依这是在故意给她下套?

林依说自己瞧见了那人的背影,只有真正心虚的人才会这般做吧,欲盖弥彰,掩耳盗铃,只为了掩盖那龌龊卑鄙无耻的害人行径!

这个道理正如在窄小细长的瓶子底部抹上黑墨,要求人挨个伸手进去摸到瓶底。若是没有做亏心事,手便能触到瓶底,从瓶中拿出来时,指尖定能沾墨,若是心虚害怕,那手指定然是干干净净的,因为真正作恶的人根本不敢摸到瓶底,他们不知道瓶底到底有什么,压根不敢冒险!

“求夫人饶命,求老太君饶命,都是常姨娘,是常姨娘指使奴婢做的。常姨娘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说若是事情办成,就送奴婢回家嫁人。那银子此时正在奴婢床下的小箱匣内,若夫人不信可派人查看。”

连续磕头让冬绿的额头已经渗出鲜血,求饶之后,她伸手一指常姨娘。

常姨娘反应及时,立时跪倒在地,“老太君,夫人明鉴,妾身并未指使她行这种龌龊之事。夫人腹中乃是侯爷的遗腹子,是侯爷的血脉,妾身万万不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夫人明鉴!”

两人一个赛一个比谁磕头声大。

天开始下雨,绵绵细雨飘洒大地,沾湿了院中的花草树木,也沾湿了两人的衣衫。

曹管家带人很快寻到了冬绿口中的小箱子,当众打开,确实是整整齐齐码放的五十两银锭子。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可银子上也没刻姓名,也无法审问,冬绿死咬着常姨娘不放,常姨娘又极力不认罪。

眼下实在无法判别是否是冬绿随意攀咬。


老太君蹙起眉峰,厉声说道,“停下,就依夫人意思处置!”

众人心中一惊,老太君这意思,是当面将侯府放权给了刚进门月余的继室夫人?

林依可不管旁人怎么想,别管她上辈子因何而死,好不容易重活一回,正是手中有钱又有闲的美好时候,未来的幸福生活正对她招手,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此时,天空中突然打了一个声音极响的闷雷,雨势比先前更大了些。

林依站在檐下,老太君为她坐镇撑腰,只听她轻启薄唇,“常姨娘,御下不严,罚禁足两月,月俸半年。”

常姨娘心中重重松了一口气,老太君明摆着站在林依那边,出事的又不仅仅是侯门继室这个身份,还有她肚子里那个金贵的,还未出生便满京都尽人皆知的侯爷遗腹子。

如今这个惩罚已经是顶顶轻了的!

“妾身认罚,谢夫人饶命。”

冬绿全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似的,她知道自己完了,是要将她重新发卖出去还是要将她送到京都天牢中?

“至于你,本夫人看你心心念念想求个责罚,那便……”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林依脸上,这个漂亮精致,美艳绝伦的不似凡间女子的当家主母身上。

只听林依一字一字地宣告,“杖,杀!”

冬绿顶着一脑门鲜血,身子刹那间萎靡,伏在地上,不停打着摆子,却是连求饶都不会了。

老太君淡然道,“召集所有人,观刑。”

仅仅只有两字,却是极有分量的。

老太君是在警告所有人,将主意打到当家主母身上,打到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身上,那便是这个下场!

冬绿的惨叫和着板子声回荡在东院,鲜血污了东院的青石板,被细雨冲刷。

这是两个月内发生在正阳侯府的第三件大事。

常姨娘回到院中,踏进房门,脚下突然一软,颜柳赶忙上前搀扶。

“姨娘,出了什么事?”

常姨娘屏退左右,关上房门,手握成拳狠锤床褥。

“冬绿被人收买,要害死继夫人,若不是继夫人聪慧,方才在东院,娘就回不来了。”

颜柳是庶二小姐,常姨娘所生。

依礼数,即便是姨娘亲生的孩儿也是不能喊娘的,只有嫡出的夫人,当家主母才是所有孩子的母亲。

颜柳站在常姨娘身边,听常姨娘说完在东院发生之事。

颜柳道,“夫人既然让娘禁足,罚俸,定是知道了背后之人不是娘。”

常姨娘此时仍心有余悸,冬绿的惨叫声似乎萦绕耳边,“说的是,若是碰上一个狗头猪脑的主母,娘今日说不得也得被当场打死。”

虽然在府中是姨娘,有单独的院子居住,有下人侍奉,实则妾室等同于仆人,可随当家主母心意随意发卖打死。

“娘可知,是谁在背后害您?”

常姨娘拉住颜柳的手,眼眶含泪,她心中也是纳闷,“按理说你是个女儿家,侯爷新逝,日后必是齐少爷继承爵位,娘实在想不出,咱们娘俩碍着谁的眼了。”

颜柳轻拍手背,安慰她,轻声道,“娘,父亲还在时,府中一向安稳,从未出现过这等害人性命之事,今日会不会是……”

常姨娘闻言,转头看她,“你的意思是?”

“女儿觉得会不会是继夫人自己自导自演……”

“别胡说!”常姨娘一把捂住颜柳的嘴巴,“你可知你这句话让别人听去,咱们娘俩日后在府上可真的一丁点儿立足之地都没了!”

老太君今日为继夫人撑腰,言语之间的维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继夫人身怀有孕,她被罚禁足却是件好事,最少两个月之内,不会再有人将祸水引到她身上,也别想再随便弄个什么罪名嫁祸给她!

“从今日起,你便称病!”

东院聚集的仆人散去,石板被人清洗干净,每个人心头都像压着一块巨石,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卧房内,林依跪在地上,屋内一片沉寂。

“准了,快起来吧。”

“多谢祖母。”

点翠和玉楼将林依扶起来,林依方才与老太君要了东院的管家之权。

府上不安全,老太君明白林依的担忧,东院没了原主人,将来还会有新的小主人。

老太君临行前站在门口道,“待会儿,让吴嬷嬷将院中所有人的身契都拿给你,你大可安心养胎。”

“恭送祖母。”

将人送走,点翠和玉楼交换眼神,从今往后,继夫人便是她们的新主人了。

伺候林依回床歇息,点翠瞧她脸色有些白,“夫人,可否让膳房熬一碗参汤送来?”

林依摇摇头,“不必了,我歇息片刻。”

“是。”

为林依放下床帐,两人退到门口。

林依躺在床上,望着床帐顶,她知道冬绿是被他人指使。

常姨娘曾是歌姬,入府有些年头,生的是二小姐颜柳。

颜柳今年十五岁,再过一年便到了议亲的年纪,京都没有哪个官宦人家娶亲嫁女是不需要通过当家主母的,常姨娘不会傻乎乎地出头害她性命。

退一步猜测,即便是常姨娘下的手,此事性命攸关,怎会交给一个外院的洒扫丫鬟去做,难道图她长得瘦,跑得快?

常姨娘以前混迹的场所可不清不白,她有脑子,不蠢。

比常姨娘更早进府的是王姨娘,王姨娘是当今皇上所赐,早年是宫中一位末等女官,原先姓木,只因入府后避讳颜暮云的姓名,才改姓称“王”。

府中庶出大小姐颜静,今年十六岁,便是她所生。

两位姨娘入府这么多年,所生均是女儿,林依隐隐觉得应当不是她们下的手。

第三位姨娘便是那位在她前头入府,时间不足一年的刘姨娘。刘姨娘没有孩子傍身,对她而言最好的后路应是讨好她才对。

最后一个有可能下手的是颜暮云的嫡出儿子,侯府中的大少爷,颜正齐。

可无论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等侯爷丧期一过,将来继承府中爵位的定是这位大少爷。她和孩子的存在碍不着他什么事。

分析来,分析去,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对她下手。

她不怕有人下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要有人敢做,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就算一次不露还能次次不露吗?

双手覆上肚子,林依轻声道,“小家伙,你可要争气,你今日可瞧见了,侯府上上下下单是丫鬟们就这么多,再加上数不清的家丁仆役,要是不小心些,咱们娘俩可要被人不吐骨头的吃掉了。”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一片金色,像是洒落一地黄金。

林依用过早饭,带着玉楼点翠来到颜暮云的私库。

一把硕大的铜锁挂在上面。

“谁保管私库钥匙?”

“回夫人,私库钥匙一直在侯爷身边伺候的天一手中,而平日里侯爷不准奴婢们靠近私库的。”

林依眼睛亮了亮,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私库大门。

看得那么紧,不正说明这里面全是宝贝吗?

“找把斧子来,劈开它!”

“啊?!”玉楼大吃一惊。

“夫人不可!”点翠喊了一声见林依回头看她,当即屈膝行礼,斟酌劝解道,“夫人若是想进侯爷的私库,是否要奴婢请示老太君?”

“不必了吧……”林依蹙眉,颜暮云一死,东院由她做主,他留下来的钱当然就是她的。“你只管去,日后老太君若是责怪,本夫人一力承担。”

铜锁被劈开,玉楼推开私库大门,林依率先踏了进去。

私库面积庞大,刚进门口,便摆放了两排八个硕大的褐色实木大箱子,林依随意指了一个让点翠打开。

箱盖掀开的瞬间,一箱子体型圆润,个头硕大的珍珠,五颜六色的玛瑙手串,直冲林依眼球。

发财了!

林依强忍着喉头的惊呼,“那箱也打开。”

随着点翠打开箱盖的动作,映入眼帘的是一箱翡翠。

各类颜色碧,水头足的翡翠饰品,翡翠手镯,翡翠耳饰,如此成色的东西,竟像地摊货随意摆放在箱子里,交缠错乱。

暴殄天物!

“这箱!”

随着林依手指的动作,点翠直接掀开盖子,一道金光差点闪瞎了林依的杏眼,满满一大箱金子,颜色橙黄,泛着金属光泽。

一箱箱看过去太不过瘾,林依索性让玉楼点翠将箱子一齐打开。

黄橙橙的金子,带着冷光的银子,各色珠宝,翡翠玛瑙,玉佩臂环,布料皮毛应有尽有。

膝盖登时一软,林依吞了口唾沫,彻底被眼前的富饶景色震惊的无以复加。

与颜暮云的私库相比,后世的珠宝店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她原以为颜暮云给原主的金银玉器带着满满的宠爱,现在来看,也不过他私库里九牛一毛的东西。

林依往私库里望了一眼,再往里,靠墙伫立着几个博古架,上面陈列着不少形状各异的瓷器,玉璧。

林依抬腿往里走,路过博古架,便是由一个个长条锦盒堆起来的小山,取了最上层的一个,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卷画轴。

这一堆,想来都是名人字画,名家佳作。

私库最后,是两排兵器陈列架,上面放着不少短刀,长剑。

林依随手拿起一把匕首,刀鞘上镶嵌着一颗猫眼大的红宝石,同时伴着繁复的花纹。

匕首抽出的瞬间,流畅的刀身,锋利的刀锋,让林依瞬间觉得手中之物定不是凡品。

悄咪咪地将匕首插进自己的靴子里,林依走了两步,不碍行动。

“挑着几个好些的首饰装盒带走,剩下的全部登记造册,换上新锁,找人轮流看管。”

“是。”

踏出库门的那刻,林依终于体会到了做一个富可敌国的寡妇的快乐!

从今往后,她就赖在侯府了,谁也别想让她再离开!

私库一游,林依对自己的身价有了重新认识,她如今是一个坐拥数不清财富家产的真正富婆!

神清气爽!

通体舒畅!

侯府的生活如此美妙!

以至于当王姨娘带着颜静,同刘姨娘一同前来拜见她时,林依费了半天劲儿才堪堪憋住自己荡漾在脸上的笑容。

“让她们进来吧。”

林依端坐在正厅之中,没有繁复的装扮,可她坐在那里,偏让人看出了一种端庄与稳重之感。

王姨娘带着颜静率先进门,刘姨娘跟在两人身后。

颜暮云将林依娶回来之后日日与她厮混,算起来,去掉昨日大家见的那面,今日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儿的参见。

“见过夫人。”王姨娘与刘姨娘跪地行礼。

“见过母亲。”颜静行屈膝礼,规矩十分不错。

颜静眉目清秀,举止得体,与王姨娘十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与颜暮云有几分神似。

“起来吧。”

林依今年才十九,颜静已经十六,两人仅差三岁,辈分却天差地别。

林依心头一阵难受,颜暮云这个老色批,这是做什么孽!

点翠将从颜暮云私库中取出的首饰装盒,放在托盘里端出来。

林依为王姨娘和刘姨娘分别准备了一副天然翡翠的镯子和一串中等个头的珍珠手串。

送给颜静的是一只做工精致,尾部镶嵌整颗绿玛瑙的簪子。

天然绿玛瑙极其少见,优质的天然绿玛瑙更是千金难求。

很早之前,王姨娘在颜暮云受皇恩赏赐时见过这支带着绿玛瑙的簪子,因为颜色稀有,当场便被收进了颜暮云的私库中。

她心头一跳,继老太君看顾她之后,如今却是连侯爷的私库都据为己有了?

“我如今怀着身子,日日早起不方便,你们每旬过来请安一次便好。”

赏过了人,林依直接开门见山。

她没空跟老公的小妾们装和睦,看多了堵心,索性眼不见为净。

每旬一次,就当她是在集团里给总经理汇报工作。

“是。”

王姨娘处变不惊,沉着应答,刘姨娘垂着头,倒是松了口气。

送走三人,点翠又报,大少爷颜正齐前来请安。

“儿子给母亲请安。”

颜正齐身穿了件织锦黑袍,腰间系着一条褐色暗纹腰带,一头墨色发丝束在发冠之中,粗犷的眉下是一双沉静眼眸,鼻梁很高,身材挺秀,个头不算矮。

可颜正齐与颜暮云并不是很像,他没有颜暮云好看,大约是更像他的生母。

林依比颜正齐只大一岁,不知道颜正齐板着一张脸,严肃的称呼她为母亲,心中是何滋味?

再次感叹颜暮云简直是个禽兽,林依幽幽喊起。

“府上突逢变故,你心中定是惶恐不安的,但将来府上还得靠你来支撑,你需得早日振作起来。”

明明是姐姐,偏要做母亲的林依心中一万头羊驼飞奔而过,可面对这么大的便宜儿子,面上必须做出一副你要独立,自主的规劝模样。

她舍得豁出老脸,颜正齐也极度配合她演戏,“儿子知晓,还请母亲也别太过悲伤。”

提起颜暮云,林依立即用手帕遮住眼下,泪珠说来便来。

见林依伤心,颜正齐上前一步,叹气道,“都是儿子的不是,惹得母亲伤心难过。”

“不干你的事,你回院子吧,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你父亲的希望。我这里你不必操心,玉楼和点翠都是你父亲用惯了的丫头,伺候的很尽心,老太君也时时看顾,往后你要以学业为主,三五日过来请次安便好。”

颜正齐走后,林依擦干眼泪,但凡再跟颜正齐多说两句,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妇人了。

出了门,颜正齐的贴身小厮小荀候在东院门外,见颜正齐出来,跟了上去。

“少爷,继夫人没为难您吧?”

想起方才林依对他说的话,颜正齐一扫方才的低眉顺眼,恭敬有加,仰起脖子笑道,“整个侯府日后都要靠我,我是下一任的侯爷,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得罪我。”

“那便好,昨日继夫人可是好大的威风,当场将冬绿杖杀。”

颜正齐瞥了小荀一眼,黑而浓的眉尾轻挑,懒洋洋地的眼神中蕴含一抹窥伺,“你是在替冬绿鸣不平?”

小荀赶忙跪下,“小荀不敢,请少爷明鉴。”

颜正齐呵呵一笑,一扫方才的紧张与不安,“起吧。”

“多谢少爷。”

身后的小荀躬身跟在颜正齐身后,谁也不知,此时他的后背已布满冷汗。


今天是个好日子,往来东院的人比林依入府后见过的总人数都多。

颜正齐前脚刚走,后脚府中负责采买的蔡嬷嬷亲自带人前来东院送衣料和香料。

“嬷嬷蔡氏见过夫人。”

“蔡嬷嬷请起。”

蔡嬷嬷一身藏蓝色衣裙,头上包了一块同色蓝布。

身后随行的小丫鬟在林依面前依次排开,手中托盘上的布料均是深色,几个小盒子里装的是香料。

“夫人,这些布料和香料是夫人本月的份例,夫人赏脸瞧瞧可还满意。若夫人有想要的颜色或香料,随时派人知会嬷嬷一声,嬷嬷定亲自送来。”

“不必,就这些罢,辛苦蔡嬷嬷。”

颜暮云刚死没几天,她就挑选布料和香料,传到老太君院子里,她刚立的痴情人设岂不是要崩?

“那其他院中,份例是否还依照原先的规矩……”

林依抬眼瞥了蔡嬷嬷一眼,清润的眼眸,目光敏锐,蔡嬷嬷被她瞧的垂下头去。

“一切依照侯爷在世时的规矩办。”

蔡嬷嬷领命退下,带着一串小丫鬟出了东院。

玉楼性格比不得点翠稳妥,林依如今又是她们的正经主子,蔡嬷嬷前脚出了院子,她便在林依面前说道,“这蔡嬷嬷老奸巨猾,惯是会看人脸色。”

林依何尝不知道蔡嬷嬷这是拐弯抹角的试探她。

现如今当家做主的仍旧是老太君,只因昨日,她收拾了个洒扫丫鬟,这蔡嬷嬷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试探她。她若是做主克扣府中人的份例,上到三房姨娘,下到所有丫鬟家丁,不恨她才怪。

老太君也会觉得她的手伸的太长,急不可耐地想要府中的管家之权。

她没单纯天真地认为老太君为她出了两次头,就是喜欢她,她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全靠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流着颜暮云血脉的孩子。

况且,她才刚刚要了东院的管事权,又开了侯爷私库,转头再在府中事务上插手,怕是腹中孩子一出生,她就要被去母留子了。

“布料收起来,另外将房间里的香炉搬出去,所有香料你们两个先挑,剩下的赏给东院的其他丫鬟。”林依将那几个盒子随手送给了玉楼与点翠,但话锋一转,“但有一点,所有人不得在上值时涂抹香料或是佩戴香囊,我如今闻着这味道恶心。”

布料与香料是份例,每个月都会送来。

对林依而言,丈夫去世,是重孝,三年之内,她都不会再穿颜色鲜艳的衣裳,深色布料恰好可以再剪裁几身新衣服。

香料更是,林依怀孕,任何有味道的东西都不安全,最保险的办法是自己不用,身边的人也不用。

“多谢夫人。”

“另外,召集东院所有人,本夫人有话要交代。”

东院下人的身契如今在林依手中握着,既然换了主子,便要当差的人都知道,活儿是给谁干,是谁给她们发月银,别猪油蒙了心,认错了主子!

东院人的行动速度极快,林依站在正厅屋檐下,看着东院当值的下人。

侯府主院,单下人便有八个,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洒扫丫鬟家丁各一个,守院家丁两个。

这还是颜暮云身死后的仆役规格用度。

林依使了个眼色,点翠将手中的银子挨个分发下去。

林依道,“你们原先都是伺候侯爷的,如今侯爷去了,独留本夫人和腹中孩子,本夫人希望你们记得谁才是主子。你们所有人的身契都在本夫人手里,从今往后做的好的,有赏,心中若打着歪主意,可别怪本夫人不顾侯爷情面!”

玉楼点翠带着东院一干人等齐齐行礼, “谨遵夫人教诲!”

林依娘家虽然比不得正阳侯府,但林依嫁进来时也是有些嫁妆的,眼下有了颜暮云的私库,林依花起钱来毫不手软。

与此同时,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从侯府旁飞向湛蓝天空。

鸽子从客栈敞开的窗户中飞进房间,落在窗下的桌子上,天一将绑在鸽子脚上的纸条取下,递给一旁的男人。

“主子爷,地一有信传来。”

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取走天一手中的纸条,卷好的纸条被寸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老太君伤心病倒,继夫人有孕,被推落水后开私库,赏玛瑙簪。”

“呵,她倒是心急。”

说话之人薄唇淡红,下巴线条韵致带着男人特有的刚劲,鼻梁高挺,掀开眼帘时眼眸深邃,宽肩窄胯,背脊挺直,一身黑衣坐在桌前。

此人正是京都之人传言身死的正阳候颜暮云。

天一站在他身侧,自然也瞧见了上面的字迹,“爷,继夫人有孕,您未死的消息是否……”

颜暮云淡淡瞥了天一一眼,天一闭上了嘴。

“那日,走得急,少了一碗避子汤而已。”

天一了然,原是侯爷不想让继夫人有孕!

他从小跟在颜暮云身边,对颜暮云的品位很是了解。继夫人生得确实美艳,可京都是什么地方,各式美人,才子艺伶,自荐枕席,爬床献媚,已是屡见不鲜。

见惯了大场面的侯爷却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心动,甚至娶回府上做主母,更甚者日日痴缠,宠爱有加,如此鲁莽的行为与颜暮云平日的行事作风简直判若两人。

如今看来,侯爷这般做,定是有原因的。

“将我随身的帕子传给老太君,让老太君切莫太过伤心,另外,让她好生看管林依,本侯的私库,岂是她想动便能动的!”

“属下遵命。”略一犹豫,天一道,“爷,地一说有人推继夫人落水,是否派地四回府保护继夫人?”

颜暮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他的房间在二楼,街道上满是异国装扮的平民百姓。

“不必。”

天一心下发凉,更加笃定颜暮云娶了继夫人另有目的。


林依知道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可她没料到人类的感情过渡期是如此得快。

祠堂中的纸钱还在燃烧,颜暮云牌位前的香烛正飘着缭绕的烟雾,可偌大的侯府除了老太君的伤心不掺假外,其他几院的人,只怕也只是面上过得去罢了。

翌日清晨,因早孕困倦,昏昏沉沉的林依,开始孕吐了。

她有身孕不到两个月。

前几日,侯府忙着给颜暮云办丧事,没人前来请安搅扰,她安安心心地睡了几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一身骨头都养懒了不少。前一秒还在感叹孕期舒心,下一秒早晨刚吃下去的鲜虾小馄饨,便一口不剩,全吐了个干净。

胸口闷闷地难受,胃里泛着酸水,林依脸色苍白,两条细长的远山眉紧紧皱在一起,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点翠大惊失色,迅速将她扶到床边,玉楼清理现场。

“夫人可觉得好些了?”

林依捂着肚子,明媚漂亮的杏眼浮上生理泪水,水波潋滟,楚楚动人,“可惜了……”

点翠先是一愣,而后回过神来,明白她的可惜是指什么。

“夫人若是还想吃,待会儿奴婢去膳房瞧瞧小馄饨还没有了。”

林依眼睛晶亮,含蓄地点点头,“好。”

被林依毫不做作的表情逗笑了,点翠露出一个宠溺地笑容。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夫人品味那么……奇怪,还能将侯爷迷倒,实则夫人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子。

玉楼命外院的两个二等丫头念夏和敛秋将桌前收拾干净,为屋里开窗通风。

过了半晌,林依吐过之后,肚子里一点存货都没了,饿得心慌。

正当此时,点翠提着食盒回来了,“夫人久等了。”

“好香。”

香气萦绕鼻间,林依觉得肚子越发饿了。

刚吐过,却还想吃,玉楼笑道,“夫人胃口真好。”

林依唇角微翘,表情俏皮,“少食多餐,该吃吃,该吐吐。”

从食盒里取出来的小馄饨上不见一丝油花,清淡翠绿的小葱碎撒在上面,水晶皮儿的馄饨看得见中间包裹着的红色鲜虾肉,汤底散发着丝丝酸味,用洁白的瓷汤勺搅拌两下,搅起沉在汤底的几个小虾米。

一碗卖相极佳,香气扑鼻的小馄饨惹得林依口水直流。

“这碗好像比先前的味道更好些。”

点翠立在一旁道,“老太君晨起胃口不佳,膳房里两位厨娘做成了早饭,与张嬷嬷一道带着新研制的糕点去老太君房里伺候了。这是留守的孙嬷嬷调制的汤底,孙嬷嬷说夫人如今有孕,大约是喜欢吃酸的,让夫人尝尝。”

“嗯,味道刚好合我胃口,孙嬷嬷手艺不错。”

提到孙嬷嬷,玉楼颇为惋惜道,“孙嬷嬷之前可是府中一等厨娘,只可惜被烈油烹了手,烫伤了好大一块皮,手不怎么好使。自此,做不得精细的菜,孙嬷嬷就只能帮厨了。”

“那确实可惜了。”

吃过饭,林依揉揉舒坦的肚皮,“走,咱们去给老太君请安。”

还未到老太君院中,穿过一道月亮门,便见一身藏蓝色衣衫的张嬷嬷带着两位厨娘自老太君院中方向过来。

府中所有嬷嬷在丧期都是规格统一的藏蓝色的衣衫,比丫鬟们穿着的蓝色要深上不少,地位稍微高些的,被允许使用蓝布包头。

“嬷嬷张氏见过夫人。”

“起来吧。”

张嬷嬷是膳房管事,曾经也是做饭的好手,只是年纪稍微大了些,做不得饭,便做了管事。

“张嬷嬷喜气洋洋,定是受了老太君的赏。”

站在林依身后的玉楼笑着与张嬷嬷搭话。

张嬷嬷也陪笑道,“玉楼姑娘哪里的话,老太君思念侯爷,不思饮食,能让老太君多用些饭食,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应当做的。”

玉楼微微挑眉,笑容忽地收敛,讥笑道,“嬷嬷说的是,嬷嬷快些去吧,省的膳房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张嬷嬷脸色变了变,讪讪笑着告退。

主仆三人继续往老太君院中去,玉楼没好气地小声嘀咕,“老太君思念侯爷,咱们夫人就不想念侯爷了么,还有那三房姨娘,哪怕是大少爷和两位小姐,奴婢也没瞧着她们食不下咽,这张嬷嬷说话真气人!”

点翠责怪地瞥了她一眼,同样压低声音,“别胡说,夫人若是不吃东西,腹中的孩子可是受不了的。”

回到膳房,其中一个厨娘一面仔细端详孙嬷嬷的脸色,一面试探地问孙嬷嬷。

“孙嬷嬷,夫人身边的玉楼可曾来过?”

得了老太君的赏,三人原本高高兴兴,可明显玉楼话中有话,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点翠姑娘来过,说是夫人晨起吃过东西又都吐了,还想吃小馄饨,嬷嬷不在,我便将剩下的煮了,让点翠姑娘带回去。”

“是这样……上午过半,快些将午饭要用的食材收拾出来。”

“是。”

孙嬷嬷转头忙去,削皮切菜声在身后响起。

两个厨娘见孙嬷嬷着手准备,便端着茶水凑到张嬷嬷面前,躬身道,“张嬷嬷,我瞧着孙嬷嬷没说实话。”

“若依孙嬷嬷所说,玉楼怎么可能会讽刺嬷嬷没在膳房留人伺候,孙嬷嬷定是在背地里说嬷嬷坏话了。”

这厨娘很是聪明,她觉得孙嬷嬷说坏话时定然也扯上了她们,可她的话却不能这么说。

“就是,就是!”

另外一个厨娘也在帮腔,她们比孙嬷嬷来的晚,也知道是因为孙嬷嬷手受伤之后,侯府才招的厨娘。可受伤便受伤了,现如今她们是厨娘,哪里用得着听孙嬷嬷教她们菜怎么烧,汤怎么熬?

既然已经是帮厨,那便认认真真,本本分分的做好该做的事,偏是如此讨厌,喜欢对旁人之事指手画脚!

何况,若单是多嘴也就罢了,孙嬷嬷在侯府时间久,认识的人也多,许多院中人前来时,大多与她一个帮厨打招呼,倒衬的她们两个厨娘像府中丫鬟似的没得地位。

若是能借此让张嬷嬷将孙嬷嬷赶出去,既不用看着碍眼的人,耳根子也算清净了。

张嬷嬷年岁不小,在府中伺候多年,自然没将两个厨娘的话放在心上,挑拨是非这种幼稚的小把戏还敢拿在她面前卖弄!

“快些做事吧。”

两位厨娘交换眼神,张嬷嬷不好糊弄,竟是没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蔡嬷嬷在房中歇息,距离午饭还有些时候,膳房的菜已经采购妥当。做侯府采买几十年了,她对这一套早已烂熟于心,每每得了空便会回房歇息片刻。

此时,房门被敲响,却是主管花园的钱嬷嬷。

“老姐姐歇着呢。”

“你今日怎地有空来寻我了。”

钱嬷嬷紧张兮兮地关上房门,蔡嬷嬷不免有些好笑,“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关紧门,钱嬷嬷将怀中的酒瓶拿出来,“喜事,我家儿媳有了,这瓶酒请老姐姐喝,沾沾喜气。”

蔡嬷嬷赶忙将那酒瓶推了推,“侯爷丧期呢,这些可使不得。”

“不碍事,我方才来时没瞧见人,你晚上睡前喝那么一小口,酒气不大,第二天就散了,不耽搁干活,没人会知道。”

“你这人真是……”

蔡嬷嬷笑起来,眼角皱纹加深许多,推搡了两下,就势收下了,嘴上还责怪,“我就这点喜好,全让你知道了。之前听你说你儿媳小产,那会儿不还嚷嚷着一定要让你儿子休了她,怎地如今又怀上了?”

“唉,老姐姐你最懂我,我家中就这点破事,也从未瞒过老姐姐。要说她嫁过来几年没有下过一个蛋,依我的意思,不下蛋的母鸡留着她作甚!”

说起这事,钱嬷嬷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说。

轻拍了下大腿,钱嬷嬷叹气,“还不是我那儿子喜欢,那么多女人他瞧不上,偏只相中了这一个,就那么认死理。之前因她久没有孕,我多训斥了她几句,我那儿子竟与我生气说若是日后再欺负她就要分家。唉,不怕老姐姐笑话,他爹死的早,家中几代都是独苗。她嫁过来,几年没怀上一个,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之前,好不容易盼着怀上了一个,谁成想还掉了。得亏如今又怀上了,我这才敢舔着脸来让老姐姐沾沾喜气儿。”

钱嬷嬷又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却松快许多,儿媳有孕,她这是高兴呢!

一高兴,话自然就多了些。

“要说我那儿媳,长得瘦,身子骨弱,看着就是个没福气的,怀了之后还一直吐,吃什么吐什么。明明是吃不下,可大夫偏说她内里燥热,脏腑上火,这给我愁坏了。后来呀,我就在地里挖了些野菜给她,还有那苦瓜,清清淡淡的凉拌一下,没想到这有孕之人就喜欢这清淡口,连吃了几天,再也不吐了,也不上火了。”

“这么管用?!”

“是呢,旁人我不晓得,但我儿媳妇确实是好了。老姐姐,整个府里也就你愿意听我絮叨絮叨家里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跟你说说话,我这心里也爽快不少,知道你忙,也不好多搅扰,你歇着,我先回了。”

送走钱嬷嬷,蔡嬷嬷拔下酒塞,细细咂摸口酒,香味浓郁,入喉辛辣,怎一个舒坦得了!

可惜侯爷丧期,不得饮酒作乐,这是规矩。

午饭时,林依还在老太君院中坐着,老太君邀她一同用饭。

“祖母,孙媳晨起不太舒服,用过早饭之后便吐过了,怕待会儿失态惹得祖母好不容易起的那点胃口又都丢了,还是回东院用饭吧。”

“开始吐了?”

老太君听她说吐了,面上展开笑容,倒是一点瞧不出个担忧来。

“好,说明云儿的孩子健康,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打发玉楼点翠去膳房吩咐,让蔡嬷嬷早早备下,再让张嬷嬷带着厨娘她们给你做。你要吃的壮壮的,将来生下来的孩子定然身子骨强壮。”

刚说完,老太君又嘱咐吴嬷嬷,“让蔡嬷嬷准备血燕,每日熬一盏送去东院。”

“多谢祖母。”

林依甜甜笑了,眸中水水润润,明澈闪烁,好似老太君对她好并非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而是确确实实关心她。

吴嬷嬷伫立在一旁,望着林依的笑脸,自叹一声,傻孩子。

林依回了东院,曹管家揣着怀里的物件儿急急忙忙来寻老太君。

进了屋子,曹管家扭头嘱咐吴嬷嬷,“有大事,劳烦嬷嬷关门。”

老太君见曹管家脸上不似悲伤,又脚步匆匆,便急问道,“出了何事?”

曹管家见了礼,从怀中取出一条帕子, “今儿个有人传信,老奴看着东西眼熟,忙送来给老太君瞧瞧。”

老太君不自觉挺直腰背,心中好似猜到将要发生之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与颤抖,“快,快,拿来我瞧瞧!”

“是他,是云儿!”老太君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帕子,帕子上绣着一朵云彩,云彩下有一株盛开的兰花。

盛开的花儿代表的是“颜”姓,云彩是一个“云”字,这条帕子正是颜暮云的东西!

吴嬷嬷心头一喜,“曹管家,可是侯爷……”

曹管家点点头,脸上露出长久未见的笑意, “确是侯爷,侯爷平安,与帕子一起传来的还有一封信,请老太君过目。”

老太君接过被曹管家拆开的信封,从信封中抽出信纸,通读一遍,“这是你的家书?”

曹管家点头,“是老奴的家书,但老太君请看。”

说着,曹管家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利用火焰的温度烘烤信纸,只见原先的字迹悉数退去,浮现出笔迹,内容全然不同的另外一封信。

“是云儿,是云儿,那个混小子!”

老太君读完信,先是哭着笑了一会儿,而后又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待他回来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吴嬷嬷笑了,颜暮云是在老太君和她眼前成长起来的,眼下知道颜暮云没死,她的喜悦之情不比老太君少。

“老太君,侯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太君将来的福气远比现如今深厚呢!”

颜暮云未死,老太君一扫先前的阴霾悲痛,顺着吴嬷嬷的话开起了玩笑,“你惯会哄我开心。”

“那月尼庵那边,需要派个人通知一下大夫人吗?”

老太君显然不想提起吴嬷嬷口中的大夫人,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不必,就连云儿逝去她都不回来,这府上有她没她一个样!”

“是老奴多嘴了。”

叹了口气,老太君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只是她略微在意颜暮云信中所提及之事。

她自是知晓林依开启颜暮云私库一事,起先觉得既然东院都交给林依打理,私库开了便开了,可现下知道颜暮云无事,信中又特意嘱咐让她看好林依,老太君犯了难。

林依孕吐,正是身子不爽之时,她前脚嘱咐人送血燕,后脚就让人夺回颜暮云的私库,说出去委实有些难听了。

罢了,先容她两日,过几日寻个由头,将私库重新封存便是。

老太君如此想。


到手的财富还没捂热乎就被远在天边的颜暮云惦记着收回去,可林依对此噩耗一无所知。

她心头闷闷地难受,胃里翻腾,午饭时,又吐了。

这次还未吃什么,只动了两次筷子,便吐了个昏天黑地。

“端走,端走,闻着味道我便恶心。”

胃海翻滚,实在难受,连着漱了几次口,嘴里没有异味,林依才觉得心中舒坦了些。

她今日一身淡绿色薄绸斜襟袄,身下一条同色襦裙,原本脸色红嫩中透着白皙,即便素净的衣衫也衬的她明眸皓齿,美艳绝伦,可惜孕吐瞬间将她的美打回原形,反倒是吐完之后脸色泛青,更显得林依脆弱无力。

“撤下去,再换几样清淡无油的菜上来。”

点翠用丝帕替林依擦嘴,心中疼惜怀孕之人实属不易,饶是再美的女人做了母亲也身不由己。

“夫人,府上大夫是七日入府问诊,请平安脉,您若是实在不舒坦,奴婢现下便去请他入府。”

林依摆摆手,大夫能做的事,她自己也能做,不必劳烦那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来回奔波。

“无事,正常反应而已。”

孕期孕吐,时间有早晚,反应也不尽相同,有些人反应剧烈,有些人却没太大反应,与个人体质有关。

就像她自己说的,少食多餐,该吃吃,该吐吐,母体营养若是摄入不足,再过几个月她就该卧床养胎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早晨那碗小馄饨我吃了便没事,还觉得很香。”

点翠被林依的话一点拨,眼睛明亮了几分,立即道,“夫人,那碗馄饨是孙嬷嬷煮的,汤底也是孙嬷嬷调的,您若是吃不惯厨娘们做的菜,不若奴婢再去请孙嬷嬷做几个菜?”

林依还记得早晨馄饨的味道,一想起来,便口舌生津,刚要点头,玉楼在一旁问道,“可是孙嬷嬷不是伤了手么,她还能做饭?”

“今早瞧着是不碍事的。”

林依点头,“那便去吧。”

点翠问了几个林依想吃的菜,抬腿出了东院。

玉楼再倒水给林依,“夫人,您想不想吃点酸的,奴婢听说街上有酸果脯,到时候让蔡嬷嬷采买些回来,”

“好,种类要多些,若是我吃不完,留着给你和点翠当零嘴吃。”

玉楼笑着接过林依喝完水的茶杯,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垫,“夫人还是个孩子呢,也当我们是孩子。”

“我瞧着咱们年岁差不多。”

“点翠大我一岁,今年十九,与夫人同岁。”

林依笑道,“那我若是孩子,你们也一样是孩子!”

玉楼也跟着笑笑没接话,转身将茶杯放回去。

她们虽然年岁相当,可她和点翠是年少时便跟在侯爷身边的,伺候人多年,与林依不同。

林依受尽家中宠爱,生得又美,不说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同岁不同命。

“你们且安心,待你们到了岁数,我定给你们添上许多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从侯府中嫁出去,到时候有我,有侯府,还有老太君给你们撑腰,看婆家谁敢欺负你们!”

“多谢夫人。”

玉楼真诚笑起来,先前觉得夫人品味差,可眼下看,夫人简直是人美心善,妥妥的好夫人一个。

两人刚说完话没多久,点翠提着一个小纸包回来了。

“夫人,孙嬷嬷正着手准备呢,还给了奴婢一些酸姜糖,说您若是再想吐可以将这姜糖压在舌头下,能缓解不适。”

酸姜糖是用老姜切成小片,然后放在醋中加糖腌制,然后在再外面裹上一层糖,风干。

“嗯……”尝了一个,口水瞬间泛滥,林依打了个哆嗦,“又酸又辣,味道真上头!不过,细细品来,好像确实不怎么恶心了。”

两人看着林依的反应条件反射般齐齐打了个哆嗦,紧接着脸颊两侧开始分泌大量口水。

玉楼咽下口水,皱着眉头帮她收起来,“我替夫人收到罐子里,夫人留着慢慢吃。”

“不用,这么一小包,不等菜来我就能吃完,放这儿吧。”

“孙嬷嬷说了,姜容易上火,虽然能缓解不适,但夫人还是要少吃,玉楼,先收起来吧。”

林依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要适量。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林依扬起脸来,从玉楼点翠的方向看过去,她的尖下巴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漂亮。

林依取出一颗酸姜糖,笑着递到两人面前,“你们也来尝尝。”

两人一同摆手,“夫人留着慢慢吃便是。”

“别客气,尝尝么……”

“不用了,夫人自己吃吧。”

两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惹得林依哈哈大笑。

午饭是孙嬷嬷掌厨,几道菜又是林依点名想吃的,一顿饭下来,果然没有再吐。

等她用完饭,漱口时,点翠和玉楼的心才重重落了地。

第二日晨起,孙嬷嬷准备了汤包,爽口的节瓜馅儿,清淡宜人,再配上精心调制的醋汁,酸酸的极开胃,林依依旧吃的很满意。

不再吐,林依觉得日子美好起来。

可临近午饭,却迟迟不见有人前来。

林依可怜兮兮地揉揉肚子,“我有些饿了,咱们去膳房瞧瞧。”

点翠道,“夫人,奴婢去吧,膳房烟熏火燎,万一再碰见什么荤腥之物,您又该吐了。”

“也好,你便去吧,正好问问孙嬷嬷,还有没有那日的鲜虾小馄饨,若有,再多备一碗小馄饨汤,再将醋碟子一齐带过来”

点翠点头笑道,“夫人且等等,奴婢去去就来。”

不见午时正餐,林依让玉楼取了几颗酸姜糖,酸姜糖开胃,林依越吃越饿。

“玉楼,我饿得心慌,咱们去膳房看看。”

刚拐进膳房院子,便听得里面吵吵嚷嚷,像是有人吵起来了,膳房屋外门口处围了一圈的人,以至院门处看门的家丁都没在值。

玉楼劝住林依,挡着她的路,“夫人,像是有人吵架,您身子贵重,先让奴婢过去瞧瞧。”

林依饿的紧,正难受着呢,偏有人往枪口上撞,当下板起脸来,面容严肃,“侯爷刚走,趁老太君伤心无暇顾及之际,竟然有人公然在府中闹事,我倒要见识见识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要做什么,都给我住手,若是伤着夫人分毫,打死都是轻的!”

玉楼一句话,围在膳房门口的家丁丫鬟们瞬间散开来,众人让出一条路,纷纷对林依见礼。

点翠瞧着林依来了,脚步急着走了出来,“夫人怎地来此。”

“你总是不回来,我来瞧瞧。”

点翠是来给她问鲜虾小馄饨的,林依等的着急,又实在饿,赶着过来瞧瞧。可这句话听在旁人耳中便是继夫人十分看中点翠,一时半刻见不着的大丫鬟便劳动身怀有孕的继夫人亲自来寻。

众人偷摸看向点翠的目光透着一股崇拜,先是伺候侯爷,后又得继夫人如此赏识,丫鬟做到这份儿上,点翠也算头一个了!

“怎么回事,谁敢在侯爷丧期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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