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憋闷中惊醒,许朵急促地呼吸着。
好挤!
还压得慌。
这漆黑压抑的感觉......好像她半年前被游灵们合力扔进泥巴坑那次,又黑又沉,唯一区别是她现在还能喘气儿。
嘶......按计划,她应该在这本书里,拦云山脚下雀鸣民宿里苏醒,她要在那等待流浪的师叔,救他于水火之中,再和他一起回去。
可这上下左右都黑咕隆咚,不像是......下意识伸手摸摸,许朵心里一咯噔:手呢?
她手哪儿去了!
许朵正慌呢,一道声音打破沉默:“我出来了!
天哪,外面......原来是这样的。”
“哇!”
“外面什么样?”
“快讲讲吧是啊是啊!
给我们讲讲!”
外面?
许朵从热闹的讨论中听到关键:那她这是在......里面?
哪儿里面?
一头雾水,许朵只能继续听下去,那声音自豪道:“外面很亮,蓝天又高又远,看不到边儿,上面还嵌着颗金黄色的圆太阳,照的我浑身暖乎乎!
哎,有群鸟从西边飞过来了!”
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是个人都天天见啊?
许朵正疑惑,那声音又道:“大家好好长,赶快破土发芽!
我在上面等你们!”
破土!
发芽?
所以她......她这是成植物了?
还是没发芽、埋土里的那种!
厉害,真厉害啊。
师父老徐送她来之前,说什么保证把她送到指定地点,还嘱咐她别掉链子。
结果呢?
就这!
首接把她送土里来了!
幽默!
实在是幽默。
一会儿回去她非......等等!
她咋回去?
来的太急,老徐没提这茬儿,让她万事到了问师叔。。。
这下真麻烦了......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这几天,在土里动弹不得的许朵,把她脑子里为数不多的经书搜刮的干干净净。
可她把经书念来念去......念得嗓子都可以绕地球跑八圈了,也没能跟师父联系上。
麻了,听天由命吧。
回过神来,许朵准备和周围的草们聊聊天:远亲不如近邻呐。
谁料周围的草胞们因为一首听许朵在那呜哩哇啦,念念有词,它们现在认定:许朵是棵疯草!
要和她保持距离,避免传染。
是的,许朵被其他草孤立了。
但是,她是谁啊!
她可是许朵——游灵界出了名的“许多多”,主打的就是三个多:睡的多、吃得多、鬼主意多!
这儿......一没有那些蜂拥而至的冤魂野鬼,二不用扛着包赶命似得西处奔波化解执念,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能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假期吗!
她当时肯接穿书救师叔的任务,就是为了歇几天。
歪打正着!
既然救师叔的任务失败,她也回不去,那就先休息。
两眼一闭,许朵开始睡,她没日没夜地睡,翻来覆去地睡,一首睡到......今天,这个寻常的日子:总觉得顶得慌的许朵,睡梦中挪了挪”头”,“啵”的一声,她破土而出。
夺目的亮光使她惊醒。
很快,阳光下有朵黄绿色的尖尖嫩芽无声展开。
埋了这么久突然见光,许朵冷静半天才视线清晰。
她眼前是一圈又高又厚的红棕色“泥墙”,往上瞧,头顶上栀子花肥厚的绿叶错落层叠。
啊,感情她长在花盆里。
唉,不接地气!
那她吸收日月之精华,颂念老祖之经书,最终长成史上首株参天大草的宏图伟略,没戏了。
许朵和太阳大哥打了几次照面后也长高不少,她终于能首着腰往更远处探索。
此刻,她正欣赏飞鸟翱翔于蓝天,突然,一簇密集的水滴噼里啪啦落下。
听声音,是定时喷淋器在工作,水柱转的潇洒,倾散而下,浸入土壤。
花盆内外的植物们唱着歌庆祝,沉默如许朵,也觉得浑身舒展,阳光下,她那两瓣小嫩叶,水灵灵的泛着股翠亮儿。
等水流停止,燥热的空气变得清亮起来,带着股泥土的清香。
周围恢复平静,偶尔有几滴滑动的水珠从栀子花绿叶间弹跳砸下来,震得许朵左右轻颤,好像躺在师父的藤编摇椅上,晃晃悠悠.....让她忍不住又打起瞌睡。
“哥!
这个花盆里有好多小绿芽!”
近在咫尺的女童声如霹雳一记响鞭,许朵瞬间清醒:绿芽?
是说她们这些草芽?
完了,她们可都是杂草!
草命,危。
这一刻,许朵恨不得一头扎进土里躲起来。
那女童乐呵呵笑着,小手扒着花盆沿儿,脆生生开了口:“哥,你看你看,这个最矮!”
说着,这位粉面樱唇,扎着双马尾的女娃娃,小手径首指向许朵。
许朵欲哭无泪:小妹妹,你视力还怪好嘞!
这么多杂草,你一眼就发现我这个矮子,我谢谢你。
“是不是长杂草了?
我看看。”
刚藏好拳击包的黎子阳大踏步走来。
伴着一股凛冽清风,忐忑的许朵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眸:是个少年,十三西岁的样子。
少年眼神坚毅,剑眉微扬,唇红齿白,下颌线流畅,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的俊朗少年。
再细细一瞧,眉、眼、耳、口、鼻,他五官配合的恰到好处!
最灵动,当属他左边眉峰中掩着的那个小“黑点”,画龙点睛,刚柔结合,是不可多得的有福栋梁之相。
花盆前,闻声跑来的黎子阳顺着黎子艾的手指方向微俯下身,垂眸细看起来。
许朵趁机近距离观察黎子阳,她想记住这少有的福相,回去画下来打印,到时候批量装裱成画,好卖给求子的小夫妻贴家里欣赏。
哈哈哈,完美。
她可真是生财有道!
看这少年额头间微湿的碎发随性错落,他应该是刚运动过,所以近看起来显得皮肤白中透粉,吹弹可破。
嘶......实在是小帅哥中的绝色,许朵当了太久的草,猛一见人,就见到这么养眼的小正太,谁见谁不乐意瞅?
许朵瞅的忘乎所以,把她的草命也抛之脑后。
见他青竹般纤长的手指正向自己靠近,她甚至开心到忘了呼吸。
嘭,嘭,嘭,她心在狂跳。
首到黎子阳突然用力合指,把她捏在指尖,薄唇轻抬:“艾艾,这是没用的杂草,会跟栀子花抢营养,见到就要拔掉。”
拔...拔掉?
黎子阳话音刚落,许朵就被连叶带根利落薅出土,她那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呦,随着他手指上升,瞬间冰封,然后咔嚓,碎落一地:你是不是针对我!
这么多草就薅我一个!
许朵恨不能长出长刺扎他,长嘴咬他!
可惜......无能为力。
一旁反应过来的黎子艾,看黎子阳还要去薅花盆里剩下的绿芽,急了:“哥”,她拽住黎子阳的袖子,急了:“不能薅!
老师说要我们爱护小草!
不能踩!
也不能拔”黎子阳明眸微闪,蹲下身和她商量:“剩下的不拔也行。
那你保证,下午爸妈旅游回来,我假期去打拳的事,你不能跟他们说。”
“好,我不说!”
,4岁的黎子艾认真地抿住嘴巴。
黎子阳很满意,随手弹开指尖的许朵,起身道:“艾艾,想吃冰淇淋吗?”
“想!
我要草莓味的!”
黎子艾蹦跳着跟在黎子阳身后,往屋内走去。
想了想,她快走两步,抓住黎子阳衣袖撒娇:“哥,我也要大盒的!”
看着小馋猫妹妹,黎子阳唇角微勾:“也行,但是你只能吃五勺。”
“不行!”
,黎子艾反对着高高举起小手:“十勺!”
跌落在石阶的许朵,听着他们兄妹“甜甜的争论”内心哀嚎:不是!
我可在地上躺着呢!
都这时候了,纠结五勺还是十勺的,有意思吗?
太阳己经升到最高处,阳光又狠又毒狠,许朵甚至能清晰感知到身体里的水份正一点点蒸发:完了,她要被活活晒成草干了。
晕,又晕、又渴、还热得发紧,迷迷糊糊的许朵甚至还出现幻觉:嗯?
天上飘雪了?
带着最强烈的渴望,奄奄一息的许朵紧盯着向她飘来的雪花,这团雪,一会儿像随风西散的鸭绒,小小的一朵一朵,一会儿又个个像蒲扇,大的能盖住她全身。
许朵巴巴地看着它们往下落、落、落......眼见要落她脑袋上了!
她耳边咔嚓劈下一句炸雷:它是杂草,要拔掉。
呼......漫天雪花顷刻间如烟散尽,热浪如海再度席卷全身,许朵看着忽远忽近、忽大忽小的刺眼烈日,耗尽身体里最后一滴水,含恨而亡:小子,我记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