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宝珠虽然看着柔弱,可白家大哥热衷武术,她从小就受到大哥的影响,也是会些拳脚的。
就是木仓,她都开过!
白宝珠冷不丁的动手,抽的陈三起吱哇乱叫,许长河的脸上也挂了彩。
“伯亭媳妇,还不快住手,当着工作组同志的面,你这像什么话。”
白宝珠手上专挑着肉厚疼的地方抽,嘴里也不闲着,“我让你这个干孙子忤逆不孝,让你个白眼狼恩将仇报,让你这小人暗地里下蛆使坏,我今天就替你亲奶奶好好教训教训你!”
白宝珠骂一句,许长河的脸就黑上几分。
村民们忙上前拉着,工作组的同志也站起身,拦住白宝珠。
“这位小嫂,你消消气。
咱们的政策是公开的公平的。
关于你反映的这件事,等我们开会决定后,一定给你个说法。”
白宝珠见好就收,敛起脸上的怒容,露出一个可怜无助的表情,“妇人失礼了,我家孤儿寡母的,还请工作组的同志们一定要给我做主。”
工作组同志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大会还要继续,村里剩下的人家划分,除了两个富农,其他的都是贫下中农,还有一部分是雇农的。
针对白宝珠说的沈家的情况,还有许长河家的实际土地情况,工作组人员记录了下来,准备调查研究后,再宣布结果。
大会结束后,白宝珠边往村东沈家的大宅走,边想着梦中的情景。
梦中,沈家被划分为地主成分。
半年后征兵,她的大儿子熙茂,英武帅气,读过书,还跟着大舅练习过武术,却因为家庭成分,没征上,只能满眼羡慕的看着许长河的二儿子,带上大红花,穿上绿军装。
两年后,她的大闺女安澜在剧团被人下了药,坏了嗓子,从剧团退了回来,却被许长河的大儿子玷污,不堪受辱投了河。
熙茂激怒之下跑去许家,杀了许长河的大儿子,自己也锒铛入狱。
之后,奶奶因着家里的变故,缠绵病榻,许长河那个畜生三番五次的来家里刺激她老人家,半年后奶也病逝了。
婆婆和二弟在那十*年开始就被斗*死。
二闺女安如没了兄姐,变得泼辣起来。
因着许长河带人来割资本主义尾巴,抓走家里多养的几只鸡,拿着铁锹就劈,那许长河半个脑袋差点被削下去,半边脸上多出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
安如也被镇武装部带走,坐个三个月的牢房,名声也坏了。
找了个病秧子的男人,生生熬了大半辈子。
三闺女安静因着家里的名声,也没有好姻缘。
三年灾害,她拿了全家人的口粮,和一个外地的老客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倒是小儿子熙辰,摊上个好岳家,护着他过了那十年,儿子女儿也各个争气。
他还时时的顾着安如一家。
她自己则是受了半辈子的罪,老年时由熙辰和儿媳奉养终老,走完这一生。
她没护住儿女,也什么都没留给儿女。
而沈伯亭,则是一辈子再没露过面,不知道是生是死。
白宝珠想着梦中的场景,心疼的要呼吸不上来,她抱着双臂,在地上蹲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继续往家走。
一阵车轱辘与地面摩擦的“刺啦”声传来,身后响起一个响亮的男声,“大嫂,你去队部开大会了?”
白宝珠回过头,看到是二弟沈仲牧,他骑着自行车,一腿支撑在地上。
明明早上一家子还一起吃的早饭,二弟上午去了镇上,因着那个梦,现在看到他,白宝珠恍若隔世。
梦中,他满头是血,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抽搐,首到咽下最后一口气,那眼睛睁的老大,看着被一群人围起来打的沈家人。
她知道,他是放心不下,以后再不能护着一家老小。
梦中的一切没有发生,二弟还是这样鲜活明朗。
白宝珠借着低头的动作,抹去眼角的湿润。
“大嫂,咱家被划定为地主了?”
沈仲牧骑车路过大队部,听见赖头三几人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吴家和沈家,那就应该划定为地主”话,让他心头一凉。
他今天去镇里,可是听好哥们说了,被划定地主,可不是好事,现在看着是没什么事,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谁说的准呢!
白宝珠看着二弟急切的样子,安慰的笑着,“没有,这事还没定下来,县里工作组的同志还要调查研究。”
边说,叔嫂两人边推着车子往家走。
沈家是个规整的西进大宅子。
除了正院,还有隔着甬道的小西院,其他院子都上了锁。
正院是白宝珠带着孩子们,还有婆婆,太婆婆住着。
小西院是沈仲牧一家三口住着。
沈仲牧有一个六岁的小闺女,他媳妇现在正怀着身孕。
沈老爷小时候吃够了小妾姨娘的苦,他就只娶了正妻,什么小妾姨奶奶通通没有。
沈伯亭三兄妹都是沈母所出,沈伯亭还有一个妹妹沈书娴,排行二。
两人边说着话,边进了家门。
绕过正门后的影壁,就回了主院。
西岁的沈熙茂不知道在院子里干什么,看见白宝珠进来,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了,挺胸站好,一双大眼睛还叽里咕噜的转着,一看就在干坏事。
他是家里的小儿子,自幼就是个淘气包。
家里哥哥姐姐,叔叔奶奶,还有太奶都宠着他,也是个小霸王的脾气。
就是白宝珠,看他实在淘气,才会追着他满院子的打,可多是拍屁股揍几下,还控制着力道。
这小子却是鬼精鬼精的,每次都是扯着嗓子嚎,惹得两位老太太迅速出手,从白宝珠手下救出他。
还在那抽抽搭搭的,干打雷不下雨,用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宝珠,认错讨饶。
这孩子像他爹,满脑子的鬼主意。
想到那个前世,一辈子再没露过面的死鬼男人,白宝珠咬碎了银牙。
他有思想,他有觉悟,他远走他乡,去实现理想抱负。
却留下这一家老小,悲惨潦倒,不曾担起一点一家之主的责任。
真真是好儿孙,好丈夫,好父亲!
白宝珠眼中聚起怒火,沈母却以为,她还在为着地主成分的事生气,浑不知这股气是对着她的好大儿去的。
不由开口安慰起来,“宝珠啊,地主成分这事,长河前几天就和我说过。”
“他爹都向我保证了,以后肯定照顾着咱家,报答咱们的恩情。”
刚才队部开会,她带着小孙子也在外面听着。
儿媳妇的那番话她也听到了。
“长河现在毕竟是干部,你何必给他没脸,咱们两家还有交情呢。”
白宝珠看婆婆语重心长的样子,不由蹙眉,这个许长河,还真是老谋深算,竟然先说动了婆婆。
她不由更担心起来,追问沈母,“娘,许长河怎么跟你说的?”
沈母一点也不在意,她抿了下鬓角的头发,“他说那就是个形式,没啥影响”。
末了,她又加了句,“还拿了一张自述书让我签字按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