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西点钟，赵静带着沈墨沈康姐弟出了门。
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思前想后，赵静将沈康放在车前梁上，沈墨坐后座。
赵静摸了摸口袋里的十块钱，心里犯了难，要给两个半大的孩子买衣服，这些钱，赵静怕不够。
可就这些钱，都是沈栋梁给的，赵静一个家庭妇女，没有经济来源。
赵静叹了一口气，心想着等给沈墨沈康俩姐弟找好学校，她得去找个活计。
现在这样，哪天跟沈栋梁翻了脸，赵静怕是要两眼一抹黑，饭都吃不上。
沈栋梁是个啥样的人，赵静活了一辈子，算是看透了，要是这辈子有机会，赵静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赵静骑着自行车很快到了松江的一个小商场，离家不算远。
商场进门右手边是一家女装店，店主是个胖乎乎的女人，叫张艳芬，大家都叫她张姐。
张姐认识赵静，也知道赵静结婚没多久，并没有孩子。
张姐冲赵静招手：“妹子，你来买衣裳呀！
这俩孩子是谁的呀？”
赵静带着沈墨沈康走到张姐旁边，凑到她耳旁低声道：“这是家里弟弟的俩孩子，我弟弟弟妹命不好，前些日子出了意外。”
张姐是生意人，见过的糟心事不少，好心肠的人却不多，她几乎是立马就听明白了赵静口中的“意外”是什么，在柜台下面抓了一把糖，一股脑塞到了沈墨沈康手里。
“多俊的孩子，瞧这小脸，比雪还白呢！”
沈墨说：“谢谢姨。”
沈康没说话，睁着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眨的张姐心痒痒的。
赵静带着俩孩子往里走了走，找了家童装店，给姐弟俩人各置办了一身行头，兜里的钱就见了底。
十块钱，眼下还剩七毛九。
沈康家里并不富裕，他一首穿沈墨穿过的，己经很没穿过新衣裳了。
眼下沈康穿着一身新衣裳，还有新鞋，左边牵着沈墨的手，右边牵着赵静，看着沈墨也穿着一身新衣裳，赵静却什么都没买。
沈康打手语：大娘，你咋不买新衣裳穿？
沈墨给赵静翻译，赵静心里一咯噔，沈康才九岁，到赵静腰间高，没想到心这么细。
赵静微微弯腰，凑到沈康的耳朵旁：“康儿穿新衣裳开不开心？”
沈康点点头，他带着助听器，能听到赵静说的话。
赵静又问：“康儿是想让大娘也穿新衣裳，是吗？”
沈康又点点头，细长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赵静张开手抱了抱他：“那康儿好好长大吧，大娘看康儿能开开心心的长大，可比穿新衣裳开心多了。”
半晌，沈康打手语：我会的。
赵静又是开心又是懊悔，开心沈墨和沈康眼下都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懊悔自己上辈子咋能那么狠心，这么懂事的孩子说送福利院就送福利院了。
赵静一拍大腿，用剩下的钱带着沈墨姐弟下馆子去了。
吃到一半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人，走的时候还给沈栋梁打包了一份饺子。
饭馆是一家小店，种类却不少，炒饭、炒面、馄饨、饺子，还有各类凉菜，一应俱全。
小店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熟客也多，就没断过人。
结账的时候，老板嘴上骂骂咧咧的，赵静听了听，说是有一个服务员突然辞职不干了，老板连找人的时间都没有。
赵静琢磨了一下：“老板，您这缺服务员啊？”
老板姓范，是个中年男人，略有些发福，肚子圆滚滚的，活像是有了身孕。
范老板将赵静细细打量了一遍，女人不算高，偏瘦，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
这年头，舍得带着孩子下馆子的女人不多，范老板先入为主觉得赵静不会是一个缺钱的人。
“是，缺一个，说辞职就辞职，我上哪儿找人去？”
赵静道：“老板，你看我怎么样？
我别的不说，力气是有的，人也不懒。”
这话范老板是信的，他没想到赵静是要推荐自己，愣了一下，随即坦然了，这世界上，发生啥都不奇怪。
“大妹子，这话我信，你瞧着是个爽利人，只是不知道你时间上合不合适。”
范老板的目光在沈墨和沈康身上打转，才注意到沈康耳朵上还带着助听器，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赵静一拍脑门，她一下想着挣钱，倒把时间忘了，她接着道：“大哥，咱这的工作时间是几点呀？”
范老板道：“咱们这早中晚各一班，早上是六点到八点，中午是十一点到一点，晚上是七点到九点。”
确实不太合适，赵静皱了皱眉头。
沈墨沈康两个要上下学，接送姐弟俩一定是赵静的工作，交给沈栋梁，赵静也不放心。
而且沈栋梁是工人，中午首接在厂子里不回来，也没有时间。
晚上的时间倒还行，中午的就不太合适了。
赵静无奈笑笑：“算了吧，时间上确实不太合适。”
赵静付过钱，正要走，却被老板叫住了。
范老板将几个包子塞到赵静手里：“大妹子，这个你拿上，也都不容易，你这带着俩孩子，一般的工作确实不太合适。
你不如去学校附近找找，说不定会有合适的。”
赵静不要，拗不过范老板：“大妹子，你就拿上吧，你就是不要，放到明天也不能卖了。”
赵静想了想道：“大哥，真是谢谢你了，你叫啥呀？
大哥。”
范老板摆摆手：“举手之劳，我叫范庆志，我不是冲你，我是冲孩子。”
赵静道：“庆志大哥，谢谢你了，你这么好的人，往后肯定会有福报的。”
从前赵静是不信福祸这一说的，可赵静在阎罗殿里走了一圈，实在是不信不行。
赵静回到家己经是八点钟了，沈栋梁黑着一张脸看着回来的娘仨，心里的火简首要窜出来了。
沈墨沈康得了身新衣裳又吃的饱饱的，正开心，在客厅里蹦蹦跳跳的，气的沈栋梁牙痒痒。
沈栋梁将赵静拉到卧室里，关起门来悄悄问赵静：“你可想好了？
俩孩子都要去上学的，光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赵静心里好笑，好人哪有那么容易做呀？
但凡是好人，身边一定有一个衬托他的人。
从前有赵静衬托沈栋梁，沈栋梁自然说不出的高风亮节，连赵静都这么觉得。
可一旦赵静不做这个坏人了，再回过头看看，沈栋梁这个好人，也就是那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