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三号家属院里面的人都是住了十多年的老邻居,大家彼此都很了解。
正是因为彼此很了解,他们都知道,江夏没有说谎。
老江家就是这么奇怪。
家里只有两个闺女,又是双胞胎,可是从来都没有一碗水端平过。
江大柱家搬到三号家属院的时候,江夏和江悦己经都三岁了。
可是两个人看起来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江悦从小到大都是吃香喝辣,无论穿的用的都是独一份,养得那叫一个金贵。
而江夏就跟捡来的一样,吃不饱,穿不暖,连睡觉也只能在厨房里搭个木板床,不能进屋。
要不是木材厂有规定,孩子必须进子弟小学念书,否则大人要受处分,那么江家绝对不会让江夏上学。
可两个孩子,无论是长相、学习、干活儿、甚至是礼貌都是江夏更优秀,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更受冷待。
也有好事的邻居打听过原因。
江家给的答案是,有算命的大师批过命,要是小时候对江夏太好的话,她的命里就带煞,要出事。
虽然这个答案牵强,可也算是有个交代。
而到了今天,当从江夏的嘴里面亲自说起自己在江家的待遇的时候,所有人才生出了一种不正常的感觉来。
对啊,江家这对江夏都算得上虐待了吧,正常情况下,就是迷信,也不可能这么对亲闺女吧。
这江夏莫不是捡来的吧!
江大柱的脸色很难看,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一边给王桂兰使眼色,一边含糊的敷衍:“你这孩子,瞎想什么!”
王桂兰接收到了江大柱的眼色,心里恨得不得了,可是脸上却一脸委屈。
她快步走到了江夏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哭哭啼啼:“你这丫头瞎说什么,你这是往你|妈的心上扎刀子吗?
妈什么时候偏心过?”
众邻居听着这个话,脸上都浮现出一种“你当我们是瞎子”的鄙视表情。
可是王桂兰愣是无所谓,顶着这种鄙视,继续对江夏表演自己的母爱:“你自己也知道的,你是批过命的,要是小时候太享福了,你得出事!”
“你当妈是一碗水端不平吗?
妈明明是心疼你!
怕你出事!
你怎么一点都不理解妈的苦心啊!”
“你这孩子,心里有怨,你原来怎么不说啊?
非要跟你姐一起闹!
你真的想我死啊!”
众邻居:……头一次听人把偏心眼和虐待讲得这么骨骼清奇。
也头一次看见人在指鹿为马的时候,还给自己闺女上眼药。
“所以,你们就让江悦招女婿了?
就让她和刘昌浩结婚了?
就让我连这个也让给她了吗?”
江夏脸色白得可怕,整个人瑟瑟发抖,看得邻居们也心疼。
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起来。
“大柱啊,这件事你们两口子不地道啊!
这不是吃喝的小事儿啊!”
“可不是啊,你们这心偏到咯吱窝了吧!
你家老大吓唬吓唬你们就同意了,就不怕你们家老二想不通啊?”
“是啊,都住一起那么多年了,你们家事儿我们还不知道,可是你们不能太过分了!”
……江悦看着江大柱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对于这些多管闲事的邻居大恨。
她生怕江大柱改主意,连忙提高了嗓门:“江夏,不要在这里发动群众!
我告诉你!
今天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爸妈要是反悔,我能死一次,我就敢死第二次!”
江悦这话说得众邻居目瞪口呆,就连江大柱也震惊了,只是接触到江悦那疯狂的目光时,他到底软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江大柱对着江夏说:“夏啊,你和那个刘昌浩就见了两次,你要是说你喜欢他,也不至于吧,那你让给你姐也没啥啊。
爸再给你挑一个好的行不行?”
江大柱这话就等于给事情定了调子了。
江悦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得意极了,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容。
众邻居都麻了。
知道这江家偏心眼,但是不知道能偏成这样。
今天真是见识了。
江夏抬起头,面色绝望,浑身发抖。
事己至此,不忍心的邻居也开始劝说江夏:“夏啊,前面还有更好的呢!
你再找个更好的吧。”
“是啊,我们厂子的好小伙子多着呢,姨再给你介绍。”
……在这些七零八落的劝说之中,江夏只是摇着头,哭得悲戚:“来不及了!”
这话,又把所有人的心给提起来了。
特别是江悦,她的目光锐利的看向了江夏的肚子,也让所有人同样有了这个担心。
“什么来不及了?”
王桂兰的嗓子一下子就尖了起来,一张脸的表情也杀气腾腾。
江夏这个蠢货,不要真的被人在结婚前骗了身子吧!
他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江夏哭哭啼啼:“二十号幼儿园就要定人了,本来都定了我的啊,不结婚,那工作就飞了啊!”
原来是这个事儿!
一瞬间,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气。
平成木材厂是平城数一数二的大厂子,有职工一万多人。
今年终于办了幼儿园。
一是为了解决双职工带孩子的问题,二是解决一些家属的就业问题。
所以,幼儿园的招工有个硬性要求,那就是——必须是本厂的己婚妇女。
江夏初中毕业一首在厂里面干临时工,这次选上了可就是正式工。
难怪她一首不肯让呢。
在这个口子上,要是不能和刘昌浩结婚,不就等于她不能当正式工,要一首干临时工?
这换谁也不能同意啊。
王桂兰和江大柱,也愣住了,这个事儿他们也头一次听说啊。
“你咋之前不说?”
王桂兰声音更大了。
临时工一个月是十七块,而正式工一个可是三十五块啊!!
“我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江夏哭得更厉害了。
事情一下子似乎卡住了。
江悦心中不屑,看江夏更是轻视,就十几块钱也值得她这么跟自己作对?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有什么难的,我把孟国庆让给你,你跟他结婚去。”
所有人:……你要不要听听你说得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间都仿佛凝固起来的时候,一声高亢的嗓音从远处刺了过来。
“放你娘的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