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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须全尾睡在床榻上暴毙后,楚祁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本修真文里的炮灰。作用是在二十岁去世,成为文中仙君大佬晏久歌的白月光。楚祁:???那个成日嫌他烦、嫌他拖后腿、想和他干架的晏久歌,竟然暗中喜欢他十年?!原来,在楚祁死后,晏久歌为了让他复生,上刀山下火海搜刮天材地宝,最后偏执到被心魔困了一生,运道仙途全被一个废柴主角吸走了。看完剧情,楚祁被晏久歌的结局虐出一筐泪,重生回到了十岁那年。此时,身前穿着黑金色华服的晏久歌一声冷哼,一副正嫌弃他的样子:“这才走多久的路你就哭,怕不是想让我背你吧?”楚祁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朝晏久歌伸手,“是的,要背。”楚祁:还好我现在知道剧情,原来你是想背我,而不是想和我干架。
主角:楚祁,晏久歌 更新:2022-12-06 12: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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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楚祁,晏久歌的其他类型小说《我是偏执仙君的白月光》,由网络作家“灵随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全须全尾睡在床榻上暴毙后,楚祁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本修真文里的炮灰。作用是在二十岁去世,成为文中仙君大佬晏久歌的白月光。楚祁:???那个成日嫌他烦、嫌他拖后腿、想和他干架的晏久歌,竟然暗中喜欢他十年?!原来,在楚祁死后,晏久歌为了让他复生,上刀山下火海搜刮天材地宝,最后偏执到被心魔困了一生,运道仙途全被一个废柴主角吸走了。看完剧情,楚祁被晏久歌的结局虐出一筐泪,重生回到了十岁那年。此时,身前穿着黑金色华服的晏久歌一声冷哼,一副正嫌弃他的样子:“这才走多久的路你就哭,怕不是想让我背你吧?”楚祁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朝晏久歌伸手,“是的,要背。”楚祁:还好我现在知道剧情,原来你是想背我,而不是想和我干架。
“……”
“楚祁——!”
耳畔隐约听到有人喊他名字,楚祁鸦黑的眼睫微微颤动。
恍惚间抬眸时,正好有束炽烈的日光照进楚祁眼中,令他下意识地眨了两下眼睛,眼中泛起一层雾气。
避开强光后,楚祁的视线从昏黑转变为清明,周遭的一切映入他眼帘。
脚下是一块青石台阶,模样是饱经风吹日晒后的沧桑,石缝有道裂痕,两三根野草兀自生长。
眼角余光中,由青石台阶铺就的山路蜿蜒前去,没入层叠的黛青色山峦中,遥遥不知所踪。
这幅场景令楚祁隐约有些眼熟。
“……”
这里好像是他当年想要拜入仙门时,要走的青石梯……
未等楚祁细想,先前出声的那道嗓音又开口了。
“莫不是被晒傻了?魂不守舍的。”
话语声是少年音的清脆,本该是好听的,可言语间带着其人特有的散漫,听起来极具嘲讽。
这语调亦是令楚祁感到十分熟悉!
对于现状的困惑尽数被楚祁抛之脑后,他猛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朝说话人的方向望去。
那人黑发金冠,衣着华贵讲究。一身墨衣披金纹,腰间系着龙纹玉,并一把黑玄木质地的剑鞘,露在外的剑柄刻着“龙寅”两字。
少年的五官俊美,因为正值年少,稚气未褪,不能完全贴合楚祁记忆中那张脸。但并不妨碍楚祁认出这人的身份——晏久歌。
还是活着的、年少时的晏久歌!
他这是在做梦吗?
不、不对,人死后游魂应入轮回,而不是做梦。
难道看完剧情后,他被那股莫名的力量影响,重生回到了年少时期?
心间卷起千层浪,楚祁极力克制着情绪,悄悄攥紧手指,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
痛的。
应该不是梦,他重回到了一切刚开始的时候,和晏久歌结伴,一同前往仙门选拔的入口。
重生这种事本是荒谬的。
可在这之前,楚祁经历过更荒谬之事。
他无缘无故暴毙在床榻上,变成游魂后看到了所谓的“剧情”,原来这里是一本书的世界,只因“剧情需要他死”,他便离奇死掉了。
在楚祁死后,那名向来与他不和的剑修天才晏久歌疯了。晏久歌为了给他寻复生灵药,上刀山下火海,只身御剑闯毒瘴深渊,最后落了个心魔与毒瘴并发,潦草而死。
晏久歌死后,毕生修为与仙途,白白教一个资质废材的剧情主角吸走了。成就了废材主角的一生辉煌。
世人再谈晏久歌,只道他是个为情所困的偏执疯子。昔日剑修天才作古,一剑动九霄的惊才绝艳再无人记。
回想起晏久歌的结局,楚祁忍不住鼻尖一酸。
他眼睛本是被日光照得朦胧,如今心情酸涩起来,连带着眼眸一同泛起了潋滟水色。
未等楚祁心底的酸涩发酵成悲伤,他便听见身前之人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这才走多久的路你就哭,怕不是想让我背你吧?”
楚祁:“……”
从回忆中清醒,楚祁收敛起过分外露的情绪,抬眼又朝晏久歌看去。
晏久歌的表情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眉头微拧,眼眸深深,薄唇抿起,似是有些不耐。再加上方才那句不咸不淡的话语,很难让人不往嘲讽那边想。
正因如此,上辈子的楚祁直接和晏久歌大吵一架。
但眼下不同。
楚祁的心智不是当初那个十岁的小孩子。
况且,如今重生回少年时,楚祁很想知道,晏久歌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剧情所说那般——喜欢了他十年。
念及此处,楚祁朝晏久歌伸出手,“是的,要背。”
几乎是楚祁的话语刚落,晏久歌的神情变了变,他那双向来漫不经心的眼眸掠过错愕之色,嘴唇张开又抿起,看着楚祁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怕不是要被晏久歌嘲笑自己“痴心妄想”。
楚祁心中略有惴惴不安,正欲开口补救一番,说自己方才只是开个玩笑。
不想,身姿挺拔的黑衣少年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背对着楚祁,撩开膝下的衣袍,竟是半蹲下了身体。
楚祁睁大眼。
“上来。”晏久歌说。
简短的两个字说得很快,不似平日那般散漫嘲讽。却听得楚祁心头一跳——晏久歌当真要背他!!
楚祁在震惊之余,几乎是用同手同脚的步子,缓缓朝晏久歌的方向挪动,每走一步都是那么地不真切,好似脚踩云端。
而蹲在地上的晏久歌大抵是等得有些久了,略不自在地问了句,“不是要我背你么?”
“嗯……嗯,来了。”最后三步作两步,楚祁总算是挪到了。
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细微的汗水,楚祁放缓了呼吸声,小心翼翼地将身体贴在晏久歌的背上。
他不敢将整个身体都贴上去,胸膛和晏久歌的背保持着一定距离,免得他太急促的心跳声,教晏久歌发现了去。
等楚祁站好,晏久歌负手,双手握成拳,用手腕的力道托起楚祁的大腿,将他背起。
两人贴近,灼灼烈日下,影子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楚祁的心情紧张,眼睛看着晏久歌绣着金边的衣领出神。
晏久歌真的愿意背他!
这可是晏久歌唉!
平日张口闭口嫌自己这里那里的晏久歌,叫他席地而坐都是屈尊降贵的,此刻他竟然愿意背自己上仙山。
楚祁二十年来,还是第二次如此震惊,第一次震惊是在知晓自己其实不过是个“剧情中的炮灰”。
那岂不是证明,剧情中所言非虚,晏久歌真的喜欢自己?哪怕如今尚未到偏执情深的地步,起码也不是讨厌。
楚祁的心情复杂,他忍不住借着眼角余光去打量正在背着他爬仙山的晏久歌。
晏久歌的步伐很稳,即使背上多了一个人,依旧不影响他爬山的速度,连气息都不曾乱半分。
楚祁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晏久歌对他的看法,没想到最后真的坐上了晏久歌的背。
仙山是云华界的一座宝地,平日被结界封锁,只有在几大仙门招收弟子的时候,才会打开结界,作为选拔的第一道考核。
能踏过青石梯,抵达仙山之顶,便有成为外门弟子的资质。
若是毫无灵根,天道气运也不好,是走不完这条青石梯的。
上一世,楚祁与晏久歌走了足足两天两夜才到山顶。
眼见着前路还很长,晏久歌还要背他爬山,着实有些辛苦,这令楚祁不太好意思,他开口道,“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山顶还很远。”
“不远了。”晏久歌回答。
“啊?”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楚祁懵然。
“还有九十九级青石梯。”晏久歌说。
“为什么我看不到尽头……”楚祁正喃喃,忽地想起来,青石梯本就是选拔考核弟子天赋,在自己眼中青石梯遥不可及,在晏久歌眼中可不一定。
“因为你被晒傻了,自然看不清前路有多长。”
“……”楚祁握紧拳头,心想这个嘴上讨人嫌的人还背着他,轻吸一口气后,楚祁将拳头松开。
算了,他不和晏久歌计较。
思绪被晏久歌这么一打岔,等楚祁回想方才事,心情忽然有些复杂。如果晏久歌方才想嘲讽自己,其实可以说自己天赋太差,连青石梯都看不到尽头之类的话语。
但是晏久歌没有,反倒是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将那个话题一句带过。
重生回来,楚祁早就知晓自己的天赋,中规中矩,不算出色也不算太差。但晏久歌天生仙骨,在剑道上造诣极高。
若是当初十岁的自己,定是会为天赋差距难过的。
“……”气氛安静了下来。
晏久歌掀了掀眼皮,看着即将走到尽头的青石梯,步伐不由得放慢下来。
今日的楚祁过分安静了些,难得会有这般乖巧的模样。往日在他说完话后,楚祁就会开始和他吵架。
晏久歌眼角的余光瞥到背后的人身上,因为姿势的缘故,只能看到半颗脑袋,看不见脸,分辨不出楚祁的状态。
莫不是真的中暑了?
晏久歌思绪一怔,随即背着楚祁快步朝青石梯的尽头走去。通过青石梯后,各大仙门的仙师都在上面等候,亦有医师会治疗中暑。
楚祁难得“中暑”脆弱一回,于是,晏久歌难得出声安慰。
“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山顶了。”
楚祁:“?”
他的眼底浮现出迷茫之色,还没弄懂晏久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见晏久歌三两步踏上青石梯,达到了山顶。
结界褪去,原先遥遥不知所终的青石梯并山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仙气缭绕的广场。
这里是仙山之巅,本就位于浩渺云端之中,又因众仙门选拔弟子,便用玉石修建了一处广场。
聚灵大阵铺满整座广场,代表着众仙门标志的宗徽浮于半空,日光一晒,浓郁的灵气便形成了一道迤逦彩虹,惹得仙山之巅的灵鸟飞来嬉戏。天地人和,犹如仙境。
不过,这等美好的静谧只维持了一个瞬息。
在楚祁与晏久歌出现在广场入口后,顿时有几百道神识朝他们二人的方向涌来。如过江之鲫,滔滔不可阻挡。
“……”
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多道神识打量的楚祁头皮一紧,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攥紧了晏久歌的衣袍。
在修真界,修为高的前辈会用神识打量后辈,只因神识扫过去比人走过去要快得多。
这一点楚祁是清楚的。
可同时被几百道神识打量,说明他与晏久歌一出现,就承载了广场中几乎所有仙师的注意力。
能有如此殊荣。
难道眼下抵达仙山之巅的,只有他们两人?
*
楚祁的猜测不假,各大仙门的人此刻正无比震惊。
要知道,青石梯的考核自今早才开始,眼下还未到正午,便有人抵达仙山之巅。
这等天赋是千载难遇。若是能够将其收入门下,莫说将宗门传承发扬光大,使得传承更上一层楼也是大有可能。
初步震惊后,众人回神过来,收回了神识,欣喜万分地朝广场入口的方向汇聚而去。
*
而在晏久歌背上的楚祁,不曾得知各大仙门心中所想。他见周围打量的神识散去,徒然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
随后,楚祁意识到他们正处于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晏久歌开口,“你不用背着我了,放我下来吧……”
晏久歌身体没有动作,反倒开口问了他一句,“你下来站得稳吗?”
楚祁满眼疑惑:“我站得稳。”
他好端端的一个人,无病无伤,怎么就站不稳了?
听到楚祁这般说,晏久歌屈低身体,方便楚祁从他的背上下来。
自眼角余光中,楚祁瞥见少年锋利的眉眼低垂,神情很是平静从容。
楚祁顿生恍惚。
一边手脚并用地从晏久歌背上下来,一边任耳尖染上了绯红。
无论是从晏久歌背上下来还是上去,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愿意背他,就像如坠梦境一样。
双脚重新落地,楚祁舒了一口气,感觉周遭的环境都真切几分。
然而,未等楚祁暗自庆幸多久。
一只手掌毫无征兆地覆盖上他的额头。手掌温热又带着些许薄茧,是常年拿剑之手的粗糙。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往日散漫的嗓音此刻充斥着怀疑。
说话间,晏久歌朝楚祁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像是要仔细打量楚祁的异常。
“额头也很烫,你该不会是中暑后又发热了吧?”
楚祁和晏久歌差三岁,晏久歌本就比他长得高,相对而站时,他的脑袋只够得着晏久歌的胸膛。
楚祁的脸皮薄,如今被晏久歌摸额头探体温,脸上的绯红不减,反而愈发滚烫。
“我没有中暑。”顶着个大红脸,楚祁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那先找位医师帮你看看发热。”晏久歌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中暑一般是无力体虚,和楚祁满脸绯红的模样明显不一致。
楚祁:“……”
他更没有发热。
他只是脸皮比较薄!
眼见着晏久歌收回手,一副打算去找医师给自己看看发热的架势。
楚祁心中一惊,正想开口和晏久歌解释。
不料从旁传来了一道嗓音,接着晏久歌的话语继续说下去。
“两位小友可是要找医师?在下正是扶摇宫的医师,如若方便,可否让我代劳?”
楚祁抬头,才发觉方才他与晏久歌谈话时,周围不远处都站满了人。这些人都是各大仙门负责招收新人的长老或弟子。
方才开口说的人是一名长相温婉的女子,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胸前绣着扶摇宫的徽纹,腰间系一个白色的小药袋。
未等楚祁回神,继扶摇宫的人开口后,一名满头华发的仙翁自人群中踏前一步。
只见他笑吟吟地开口说道,“老朽不才,在医术上也有造诣。不如让老朽也替这位小友号脉?”
仙翁面色和蔼,有慈眉善目之相,周身气势收而不露,早于岁月中沉淀出了仙风道骨之韵。
楚祁认得这名仙翁,其人乃青灵派的祝华长老,精通药术,且盛名云华界。
*
云华界一共五大仙门,扶摇宫,青灵派,御兽门,菩提宗,天玄宗。
十年一次的仙门选拔,皆由五大仙门联手召办。
扶摇宫医修实力了得,门下弟子平易近人,八面玲珑。每次众仙门招收弟子,选定扶摇宫的人有一半之多。
青灵派门下,医修、术修、剑修皆有,是难得的平衡流派。
而剩下的三大仙门中。
菩提宗清一色佛修,虽有弟子会药理,但问药之人不主动求因果,他们修佛之人便不会强求。
凡事从缘分,少沾因果,乃菩提宗的行事风格。
而御兽门下修习的皆是御兽之术,精通的医术大多与医治灵兽灵宠有关,在如何救人方面,实属不精。
最后是以剑修闻名的天玄宗,特色是全宗门醉心练剑。
天玄宗门下,哪怕是负责打杂的记名弟子,都精通一手天玄宗基础剑法。至于寥寥几名天玄宗医修,这次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招收新弟子。
但凡当初出门多带一名医修,他们天玄宗都不至于如此被动!
天玄宗长老拧起眉头,平生第一次生起了”没有医修在后,心中悔不当初”的念头。
虽没有医修,但三大仙门心中还有梦想。
错过了在未来弟子面前刷好感的机会,但术业有专攻,万一人家就是想要学御兽/修佛/练剑呢?
被众仙门的前辈呈扇形围在中间,楚祁受宠若惊。
在上一世,他和晏久歌走完青石梯到达仙山之巅时,已有不少通过青石梯考核的弟子排在各大仙门前测试天资。
那时众仙门的前辈忙着招收弟子,各司其职,并非如今这般,团团围在晏久歌和楚祁身边,目光殷切。
先前说话的两名医修都在等待回答,晏久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衣袖却被身侧之人轻轻拉住。
张开的唇重新抿起,晏久歌到底还是止住了话头,他侧过脸,垂眸望着楚祁,目光无声地询问缘由。
“多谢两位前辈的好意,我身体并无大碍。方才是……我被日光晒得脸热,令我家兄长担忧,所以……皆是一场误会。”
顶着诸多目光的压力,楚祁艰难地为自己辩解。
不管怎样,现在把话说清,总比到时候号上脉后再尴尬要好。
只是楚祁垂下的眼帘未曾发觉,在他说出“我家兄长”四个字的时候,晏久歌的眼睛在刹那明亮了起来,如星浩渺。
“原来如此,方才也是我们唐突了。”听到楚祁的解释,青灵派的祝华长老率先乐呵呵地说着,“无病无灾便是福。”
倒可惜他这一身回春之术,没了用武之地,本是想借着医术与两名天之骄子拉近一些关系。
青灵派和扶摇宫的人心中略有惋惜,可其他三门却是眼前一亮。
“既然如此,两位小友可有愿来我们御兽门学习御兽之术?”在青灵派祝华长老说完话后,穿着红白色御兽门服饰的弟子热切地向两人抛出邀请。她的话语声清脆,不忘介绍御兽门的门派优势。
“入我御兽门,即可收获一只小白虎跟宠,这白虎幼年如猫咪一般灵动可爱,成年后能威猛如山!”
随着这名御兽门弟子的话音落下,她肩头那只小白虎十分配合地“嗷呜”了一声,一双湛蓝的兽瞳亮晶晶地注视着楚祁两人,奶凶中带着几分可爱。
“……”
御兽门真是好手段,上次招收弟子的时候可没见他们用这招。
众人目光对视一眼,从各自眼中看到了无声硝烟。
“御兽门的小白虎虽然可爱,但是要日日照料,劳心费神。我们扶摇宫不同,入门即有师兄师姐手把手带着修炼,丹药管够,免去修行瓶颈之苦与历练受伤之灾,护你们一路顺遂。”
先前出声的那名扶摇宫药修开口。
青灵派祝华长老抬手抚髯,语气平和道,“我们青灵派倒是没有扶摇宫那么多灵药,但坐拥了几条灵石矿脉,入我青灵派,往后修炼之路再也不必为身外之物所累。灵石虽然俗气,但能买的东西也不少。”
“……”
他们说完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剩下的两大仙门。
菩提宗大师自觉开口,“阿弥陀佛,两位小友尘缘根深,与我佛门无缘。我们菩提宗就不参与此事了。”
他只是跟着过来瞧一瞧两名天之骄子的面相,招收弟子这种事,有缘无分强求不得。
菩提宗自觉退出竞争,但还有一个天玄宗!
众所皆知,剑修穷且默,门中上下鲜少有人擅长交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腰间那把淬炼了千百遍的三尺青锋。
天玄宗长老心底正在犯愁,他们天玄宗其实也不差,实力甚至可以问鼎仙门之首。但要怎么才能开口劝小孩来练剑吃苦呢?
听着前面那些竞争对手充满诱惑力的话术,天玄宗沉默了。
可眼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其中还包括他想要招收入门的两个孩子。见状,天玄宗长老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你们说了这么多,怎么不问问两位小友的意愿?”
万一他们就想来天玄宗练剑吃苦呢?!
天玄宗长老默默地想。
闻言,其他三大仙门在心底暗自摇头,心知肚明,天玄宗这是无计可施,死鸭子嘴硬罢了。
不过,确实是要以当事人的意愿为先。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到楚祁与晏久歌身上。
青灵派祝华长老和蔼地出声询问,“我们皆是想要收两位小友入门,不知两位小友意下如何?”
楚祁:“……”
他还没从各大仙门“针锋相对”的大戏中回神。
方才这一幕可真是精彩。
在上一世,楚祁可从未见过冷眉冷眼的天玄宗长老,会露出如此愁眉不展的神情。
果然以晏久歌的资质,不论在哪里都是仙门争抢的对象。
只可惜上一世晏久歌陪他走了两天两夜,愣是从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变成泯然众人的普通修者,最后跟他一块进了天玄宗练剑。
不错,楚祁与晏久歌上一世入的仙门是天玄宗,两人都是剑修。
“承蒙诸位前辈厚爱,舍弟初次接触修行,不如先测试一下天赋,然后我们再作出决定?”
正在楚祁回想之际,晏久歌却提出了测试天赋,而不是选定哪一个仙门。
关于天赋,其实早在青石梯的考核中就已初显端倪。
青石梯开启的期限是七日,越早抵达仙山之巅,其人的天赋或气运愈高。
楚祁与晏久歌两人既能早早抵达仙山之巅,天赋自然不会差。
再用测试石分辨天赋,不过是细分灵根,看看更适合走哪条修炼之路。
可众所皆知,天赋好的修者,不论走哪条路都是通的。
不过,晏久歌开了这个口,众仙们自然不会反驳,横竖不过半刻钟,测一下也无妨。
顺着晏久歌的意愿,众仙门带他们两人去广场中央。
那里有一块专门测试天赋灵根的测试石。
*
楚祁抬脚跟上晏久歌的步伐,心中对测试天赋并不在意。
楚祁早知晓自己的天赋,水木双灵根,算中上水准,可惜习剑天赋平平,二十岁仍悟不出剑意。
但晏久歌不同,他似乎生来便是拿剑之人。
晏久歌十三岁拜入天玄宗门下,不出一月便悟出剑意,突破炼气期直接筑基,此后,晏久歌的修为水涨船高,名扬云华界,成了众人口中常常提及的天之骄子。
回想起往事,楚祁目光有些悠远。
他看着被众仙门簇拥的晏久歌,眉眼流露出温色,心道,这一世晏久歌的天骄之名怕是要提前传遍云华界了。
若要问楚祁重生回来有什么心愿。
一是好好活下去,避开所谓的暴毙剧情。二是能亲眼看着晏久歌登上剑道之顶。
昔日年少时,晏久歌在槐树下舞剑,他自窗前惊鸿一瞥,便记了十年。
若不是与晏久歌误会,两人时常争吵,楚祁或许是会喜欢的。
至于天赋好坏,成仙与否,这些且都随缘。重来一世,楚祁已经看开了。
无端暴毙,他还未曾完完整整地度过一生,又在死后得知与晏久歌的误会,今生能补足上一世的遗憾便已足够。
思绪间,他们已经到了测试石跟前。
晏久歌对楚祁说,“你先过去测试?把手放在那块石头上,然后闭眼冥想就可以了。”
楚祁将将回神,便见晏久歌眼中落满期待,想推辞的话语说不出口,竟是鬼使神差的点下了头,“好。”
他这声应答落下,不仅仅是晏久歌,连周遭其他仙门前辈,眼中皆流露出期盼的神采。
楚祁默然:“……”
心中暗道,不要对他的天赋抱有太大的期待,其实他算平庸。
“不要紧张,测试一点也不难。”晏久歌甚至在一旁出声安慰他。
楚祁心底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有些无奈。
但此时他的身份是第一次测试天赋的小孩,理应紧张。念及此处,楚祁便顺着晏久歌的话点头,“我知道了,我不紧张。”
众目睽睽之下,楚祁抬脚朝测试石走去。
一步、两步……十步,他走到了测试石跟前,用上一世一样的动作,将手放了上去,然后闭眼冥想。
“……”
片刻后,楚祁有些分神。
因为他手下这块测试石的手感发生了变化,像是抚摸在柔嫩的草叶一样的触感,与上一世川流不息的水流截然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
楚祁心中迷惑,但未停下冥想,要等测试石不再感知他后,他才能停止。
而此刻,四周一片寂静,无人低语,恐将眼前的这一幕惊扰了去。
测试石可以感知修者体内的天赋灵根,并能根据灵根天赋的强弱,产生变化。
在楚祁进入冥想状态后,他手下的那块测试石发生了变化。
透明质地的晶石先是浮现出一抹浅绿色,绿色缓缓铺展开来,这本是寻常之象。可等它遍布整块测试石时,变故横生。犹如种子破土而出,测试石竟在刹那间化作一棵高大苍翠的神树。
浓郁的生机之力从神树中流转,它的柔嫩枝条朝着楚祁的方向延伸,透露出喜爱之意。
哪怕眼前这一幕只是测试石的拟像,并非真实,旁人亦能感受到神树的壮阔与天地生机勃发的气息。
先天木灵根,还是引动了神树异象的极等木灵根!
此等天赋若是能成为医修,那可真是平步青云。
从震惊中回神后,清灵派祝华长老连抚髯也顾不上,他深吸一口气,语气诚恳,“小友天赋为木灵根,不如入我青灵派学医?我青灵派医修传承源自上古,亦有药田万顷。”
扶摇宫弟子亦是攥紧了衣角,“我们扶摇宫医修众多,传承流派也多,半个宗门都是药田,较之云华界,无人能及。”
“这等木灵根亲和力极强,来学御兽之术亦是极好的!想法可不能那般古板。要知道医修不善战斗,多一个灵宠能多一层保障!”
御兽门据理力争。
“菩提树亦是源自神树。”
原先不打算参与弟子抢夺的菩提宗大师,在眼下竟出此言。
无他,只因这等木灵根天赋千载难逢,错过便又是一个千载。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菩提宗说好不参与此事。”青灵派祝华长老出言谴责。
“贫僧有感而发罢了。”菩提宗大师叹息一声。
要不是眼前这位小友的确是尘缘根深,他也不会一开始就退出竞争。
可惜啊,可惜。
天玄宗长老本来想不到合适的言辞,毕竟他们天玄宗门内,药田还不到两三顷,医修人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清,说出来着实寒碜。
但有御兽门与菩提宗的想法在前,天玄宗长老也想到天玄宗独有的优势,便跟着开口了。
“我们天玄宗的医修不同,他们拿起剑时,亦能打得过扶摇宫和青灵派的剑修!”
扶摇宫:“……”
青灵派:“……”
御兽门:“……”
菩提宗:“……”
听上去你们天玄宗还挺骄傲的?让医修学剑?这合适吗?
你们天玄宗医修那么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当事人尚未回应,五大仙门之争便暂时没有结果。
楚祁从冥想的状态中退出来时,比任何人都要震惊于自己的天赋。
他的天赋竟然变成了先天木灵根,而不是木水双灵根。
还有这棵被测试石拟化出来的神树,在上一世根本没有出现过。
难道……难道他重生回来的这具躯壳不是自己的?
可与晏久歌一起走青石梯之事,确确实实是自己的记忆。天赋怎么会无端发生变化?
楚祁抬眼看着头顶的神树,一时间滋生出许多荒谬的念头。
“阿祁,你在发什么呆?”
大概是见楚祁迟迟没有动静,十尺开外,晏久歌出声喊他。
“我……”楚祁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说什么,但蓦地想起来,重生与“剧情”之事太过骇人听闻,不应该随意宣之于口。哪怕他再震惊,这些事也只能由他一人去寻找答案。
回神过来后,楚祁抿紧了唇角,将手从测试石上收回来。
刹那间,参天神树的幻影顿时消散于这片天地,测试石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楚祁走回晏久歌身边,慢慢开口道,“我也没有想到……我竟是这般天赋。”
“阿祁的天赋是千载难遇。”
晏久歌说这话时,眉眼微扬,心情很好。
之前那次,楚祁还在出神,如今再听一遍晏久歌对他称呼,不由得微愣。
上一世他和晏久歌的关系恶化后,就再也没听过晏久歌喊他“阿祁”。
也许这一世从青石梯那里,一切都开始变化了。
不过,楚祁还是困惑他的天赋变化这件事。如果他的天赋变化了,那晏久歌的呢?
想到这里,楚祁放缓了音调出声催促,“那你也去测试一下,让我看看你的,好不好?”
他如今才十岁,话语声清脆中带着几分稚气,询问之时,上扬的尾音很柔软。
倒是像极了撒娇。
晏久歌的耳根一软,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人已不自觉地点头,将楚祁的话语应下。
于晏久歌而言,测不测天赋、入不入仙门、在哪里修炼都一样。他出身不同,早就有人给他定好了今后的道路。
若要说唯一的例外,便是在年少时遇到了楚祁,于是才有今日这一遭。
陪楚祁走青石梯,再陪他入仙门……日后若能相伴左右,形影不离。光是萌发这个念头,晏久歌便心生期待。
看了眼站在原地乖乖等着自己去测试的人,晏久歌抬脚朝测试石走去。
有楚祁在前,众仙门对于千载难遇的天骄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测试石再一次拟像时,他们眼底依旧不能自已地流露出震撼。
一把气势迫人的灵剑虚影出现在晏久歌的手边。
只见那灵剑锋锐无比,剑刃淬过血气,剑身缠绕着一层层古老禁制,似是要镇压剑身上的凛冽杀气,又似在为剑意相鸣。
剑,兵器也。兵器为杀伐之刃,锋而锐,不可挡。
“极等火灵根,天生剑意,锋锐不可挡,乃我剑道千载难遇的天才!”
天玄宗长老激动万分地开口,在一片寂静之中,继续慷慨激昂,“我们天玄宗开宗已有五千年之久,以剑道开宗立派,心法传承有千卷,上古剑道传承亦有七种,门下剑修实力为云华界之首,不知这位小友可愿入我天玄宗?”
他们天玄宗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时机未到。
看看这名为剑而生的天之骄子,简直就是他们天玄宗未来首徒的模板!
天玄宗长老心情极好。
怎知,那名天生剑意的黑衣少年从测试石上收回了手,俊逸的眉眼不见波澜,却望着楚祁的方向,开口回答,“我和阿祁入同一宗,你们问他便是。”
听到晏久歌这句话,伫立在原地的楚祁眼睫一颤,心间涌上了莫名的情绪。
原来重来一世,不论天资,晏久歌依旧会和他同一个宗门。
并非无心之举,而是刻意为之。
四周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众仙门目光渴求地看向了楚祁,期待他的选择。
两名天之骄子交情笃深,一起爬青石梯不说,就连宗门也要入同一个。
那岂不是有一个仙门能独占了两名天之骄子?!
普天之下竟还有这等好事!也不知是哪个仙门能走大运。
在诸多殷切的目光,楚祁说出心中所想。
“我想入天玄宗。”
他想去天玄宗的问剑峰上,再看一次晏久歌练剑。将前世年少错付的时光,重新弥补回来。
“什么?!”
听到楚祁的话语,天玄宗长老第一个惊呼出声!
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木灵根的修者愿意去天玄宗吃苦练剑。
“小友,天玄宗全是剑修,可不是医修的好去处啊!你莫要意气用事,要择优而选。”青灵派长老痛心疾首。
“是啊,天玄宗还没有几块合适药田。你这等天赋,学医比学剑更合适。可不能去入剑道啊。”扶摇宫连忙劝他。
御兽门先前说过医修不适合战斗,但被天玄宗长老用“天玄宗的医修拿剑能打其他门派剑修”的话语堵住了,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劝诫之语。唯有那只“入门派就送”的小白虎委屈巴巴的嗷呜了两声。
就连晏久歌亦是一脸惊愕,他眉头微皱,不赞同地说道,“你想入天玄宗?可木灵根并不适合去学剑。”
楚祁坚持道,“天玄宗也有医修,医修可以学一些基础剑法。”
但是医修学剑异常辛苦不说,学剑对他们的修为进益也不大。
就在晏久歌还想开口劝楚祁之时,却听见楚祁那道柔软嗓音十分向往地说——
“我也知道去天玄宗练剑要吃苦,可是拿剑的修者英姿飒爽,我很喜欢这样的剑修。”
说这句话时,楚祁脸上合适地流露出了憧憬,并代入了自己年少无知时的一丝梦想。
晏久歌默然:“……”
原本想要劝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倏然不知为何就说不口了。反倒是心绪掀起了波涛。
难道去了别的宗门,楚祁就不喜欢剑修吗?不,他可能会天天惦记天玄宗拿剑的修者!
岂有此理。
晏久歌垂下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腰间灵剑的剑柄,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情绪来。
与其让楚祁成天惦记,还不如自己去当天玄宗的剑修呢!
而众仙门听完楚祁的话语,不禁将天玄宗剑修细细打量了一遍,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英姿飒爽。
天玄宗的门派服饰,以墨色与白色为主,既不张扬亦不花哨,除去衣襟上绣着的玄天宗宗徽,便只有防御灵咒才有的符文暗纹。
但因为他们常年练剑锻骨,体格匀称挺拔,气势凝而不散。再加上为了方便拿剑,手腕处佩戴着黑甲护腕,显得格外飒爽。
这看起来……确实是有那么几分好看的。
众仙门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毕竟修真界中无丑人,天玄宗剑修一个个眉眼俊朗,气势凛然,自然是越看越好看。
“这回便宜你们了。”青灵派祝华长老叹息了一声。
天玄宗长老闻言露出一个笑容。
被两名天之骄子同时入宗门的好消息砸中,令他在高兴之余,不忘替自家宗门辩解。
“你们眼热我们天玄宗的好运气也就罢了,怎么能污蔑我们天玄宗医修不行呢?”
天玄宗长老振振有词,“我们宗门内药田少,是因为医修人数不多,日后小友想开辟多少个山头种药材都没问题。再说了,我们天玄宗也是有上古医修传承的,不比扶摇宫和青灵派差!”
谈及天玄宗的上古医修传承,在场的医修脸色有些微妙。
这还得从天玄宗开宗立派的祖师说起,他以剑道登鼎,又会医术,是个医剑双修、却不会走火入魔的奇才。
继他之后,无人能真正做到医剑双修。天玄宗医修传承晦涩难懂,不似剑修传承大开大合。渐渐地,天玄宗就变成了剑修独大、医修凋零的模样。
“更何况我们天玄宗的医修还能学剑……”虽然只是天玄宗基础剑法,不得深入,但威力还是不容小觑。
说到最后,天玄宗长老的话音压低了下去,小声地骄傲。
众仙门:“……”
可正经医修谁学剑啊?说到底,你们天玄宗不过是以“英姿飒爽”取胜罢了。
顶着众仙门羡慕的目光,天玄宗长老朝楚祁与晏久歌两人走去,想与他们说些话。
“入门大典要等回天玄宗后举行,如今离仙山结界关闭还有七日,我们暂时还要待在仙山之巅,等待其他通过青石梯的弟子。”
仙门选拔还剩七日。于众仙门的修士来说,他们早已辟谷,枯坐在仙山之巅也无妨。
可楚祁与晏久歌不同,他们两人尚未筑基辟谷,待在仙山之巅怕是会有些难熬。
“我让人先送你们下山如何?”
天玄宗长老询问他们两人的意见,“你们可以先与家中亲人团聚,七日后再与我们一同启程回宗门。”
“……”
空气没由来的安静了一瞬。
晏久歌的眉头微拧,嘴唇张开又抿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天玄宗长老只得将目光望向楚祁。
“我父母亡故,家中已无亲眷。”
“……”天玄宗长老自知失言,惭愧不已,“抱歉,是我失言了。”
“没什么。”
楚祁摇头,过去那么多年,他早就不会因此难过了。只不过,因为天玄宗长老的话,他回想起自己的身世。
*
楚祁自幼被林叔带大,林叔自称是他父母的家仆。
据林叔所言,当年楚祁出生没多久,楚夫人病逝,楚父情深,与楚夫人结过生死契,亦是跟着去了。临死前,楚父将楚祁托付给林叔。
林叔是个渡劫失败后,境界跌落到筑基的普通修士。在送楚祁来仙山之前半月,他大限将至,如今已陨落了。
至于晏久歌,据楚祁了解,他是个不受宠的富家少爷,家境虽然殷实,但放任他在边陲小城长大,除了吃穿用度稍好,其余皆不上心。
而楚祁与晏久歌,原先是邻居关系,后来熟识成了朋友,小吵小闹时有林叔劝架,倒也相处了一年。
直到他们一同拜入天玄宗,晏久歌筑基后,他与晏久歌因口角决裂。
*
楚祁从才记忆中回神,便听见晏久歌开口,“我父母不在身边,不用去见。”
果然,晏久歌也无亲眷可见。他们两人在这一点上,倒是有些同病相怜。
天玄宗长老没想到他们的身世竟是这般,心中惭愧,他思量片刻后改口道,“那我让一位师兄带你们去仙山附近的主城玩几日,这样可好?”
“好。”楚祁点头应声。他与晏久歌尚未筑基辟谷,待在仙山之巅不如下山合适。
“未明,你负责照顾好师弟。”
天玄宗长老的话音刚落,从他身后走出一名气质沉稳的剑修,作揖行礼,“弟子领命。”
楚祁认得他。
柳未明,天玄宗掌门座下亲传弟子,如今应该是金丹后期修为。
“两位师弟,我来带你们下山。我姓柳,名未明,可以喊我柳师兄。”柳未明自我介绍。
天玄宗门下剑修,修为到筑基后便能御剑飞行。
但剑修的本命灵剑不能随意载旁人。
柳未明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一件飞行灵器,给两名尚未入门的师弟代步。
“这是一叶扁舟,最多可坐四人。上面有结界防护,可遮风雨,只要人不主动下去,也不会掉下去。”
柳未明说得仔细。
“多谢柳师兄。”楚祁向他道谢,随后迈开步子朝一叶扁舟上走去。
一叶扁舟是大仙门中常见的飞行灵器,未被激活时,如半个巴掌大的叶片一样小巧,输入灵力后,便能化形成容下四人的草叶船。
楚祁坐上去后,发现晏久歌还在原地未动,垂着一双暗色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晏久歌?你坐上来,我们要下山了。”楚祁出声喊他。
晏久歌闻言抬眼,眉头微挑,神情几番变动,最后落得一副不大乐意的模样,“你方才还喊我兄长。”
楚祁:……
方才和如今怎么能一样?
方才在那么多名前辈面前,加上还要解释原因,用兄长代称晏久歌自然更好一些。
如今总不能让他这个二十岁的重生修士,还喊十三岁的晏久歌兄长吧?再说了,重生前他也没有喊过晏久歌兄长。
“……方才是方才。”
楚祁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企图蒙混了此事。
“翻脸比翻书还快,哪有你这样的。”晏久歌仍在不满自己的待遇下降。
楚祁假装充耳不闻,只催促道,“你快来坐船。”
晏久歌这才抬脚迈上一叶扁舟,在楚祁的身侧坐下。他身高肩宽,坐姿是正坐,看起来的确很有“兄长”的样子。
楚祁默默从晏久歌的肩膀处收回目光,心中自我宽慰,他日后还会长高的,这一时的差距不能算数。
“那我们出发吧。”
柳未明见他们两人坐稳,便取出灵剑御剑飞行,同时用灵力操控着一叶扁舟跟上他的身形。
此时日光正好,流云缱绻。亦有几对仙山灵鸟追在他们身侧遨游,直到他们出了仙山的范畴。
碧空下山峦起伏,天地浩大。
*
离仙山最近的主城名叫易城。
易城本就位于云华界的中心,地段繁华,人来人往。
柳未明带着两名师弟进了易城,心中还在纠结要怎么带他们去玩。
自从拜入天玄宗后,柳未明的日常便是练剑、带师弟们练剑、做门派任务、偶尔与同门结伴历练。
至于带师弟去玩,柳未明还是头一次做,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
于是,柳未明左看右看,寻了个热闹点的地方,“两位师弟,那边有戏班子唱戏,你们想去看看吗?”
楚祁环顾四周,委婉地开口道,“柳师兄,我们这样好像很瞩目。”
实际上比瞩目还要严重一些,旁人不曾靠近他们三尺内,愣是在热闹的街道上形成了一道小空环。
只因柳未明身上那身属于天玄宗的门派衣袍,令周遭之人频频投来目光,连带着楚祁和晏久歌也被注视了一整路。
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们不像是去戏班子看戏,而像戏班子似地被人围观。
柳未明恍然,“是我思虑不周,还是先去客栈,我换一身衣服。”
楚祁:“不过柳师兄,我不想去看戏,能在客房休息吗?”
若是在楚祁十岁的时候,可能还会想上街凑凑热闹。可如今,遭遇重生这件事后,楚祁没有玩的心思。
“……”
一旁,听到楚祁话语的晏久歌稍稍挑眉,眼中闪过一分诧异。
“那晏师弟……”
“我也不想出门,多谢柳师兄。”晏久歌从善如流地回答。
柳未明在心底舒了一口气,原先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师弟们都不想去玩,心里反而升起几分莫名的遗憾。可能是失去了一种新的尝试机会?
“那我先带你们去客栈休憩。”
近日五大仙门在仙山选拔弟子,赶来易城的人只多不少,城中的客栈酒楼更是一座难求。
好在天玄宗提前在云落客栈定了位置,不至于让他们无处落脚。
柳未明将两位师弟送到客房,叮嘱一番,“我就在你们隔壁房间打坐,有什么事过来找我即可。”
楚祁:“好的,多谢柳师兄。”
“师弟不必不客气。”
得到答复后,柳未明自觉走出两位师弟的房间,临走前还替他们关好了门。
木门嘎吱一声合拢,柳未明的脚步声走远。
房间内只剩下楚祁与晏久歌两人。
这时,晏久歌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褪去,望着楚祁的方向,眼眸略深,似乎是在探究着什么。
“……”
楚祁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正想开口询问,却听见晏久歌用一种困惑不解的口吻说道——
“你今日怎么这般乖?”
“?”
听完晏久歌的疑问,楚祁满头雾水。
什么乖不乖的,他今日除了参加仙门选拔外,什么事都没做,有什么乖巧可言?
以不变应万变,楚祁反问,“有吗?”
“当然。”晏久歌继而往下说道,“你今日不仅没有和我吵架,还愿意乖乖待在屋里。”甚至还喊过我兄长。
最后那句话到了嘴边,晏久歌想起坐一叶扁舟时,楚祁不认账,此时再提估计就真的恼了,便缄口不言。
楚祁:“……”
原来他今日是乖在这里。
不过按照晏久歌的记忆,今日的自己确是和往日有些偏差。
楚祁思忖片刻,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以前我太急躁了,从今起我要学着沉稳一些,修身养性。”
“是么?”晏久歌的嗓音带着几分狐疑。
“是的。”楚祁点头,为了不让晏久歌继续问他改性子这个话题,他主动问道,“你今日背我上青石梯很辛苦吧,现在要不要休息一下?”
闻言,晏久歌抬眼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在的房间,发现这房间只有一张床榻,打坐的蒲团倒是放了两个。
“我不用,你睡吧。你那么娇气,晒个太阳都会脸红。”
楚祁:“……”
哪壶不开提哪壶。
娇气就娇气吧,反正他已经看透了晏久歌的脾性,除了嘴巴不饶人,别的却是挑不出毛病。
“那我先去睡了噢。”楚祁与晏久歌说了一声,转身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楚祁忽然发现,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床榻。毕竟来往易城的都是修士,像他们这种还需要睡眠的小孩估计不多,所以床榻也就意思摆了一张。
于是,楚祁脱了鞋袜并外衣,躺到床榻上时,自觉朝里面挪了挪,给晏久歌留了一半的位置。
万一晏久歌想睡了,不至于没有地方躺。
其实楚祁并不困倦,但今日重生回来,他的思绪乱七八糟,不如借着休息好好地想一想。
首先,造成他重生的可能是“剧情”。
“剧情”开始是在楚祁二十岁那年,也就是上一世他无端暴毙的时间。重生之后,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受到“剧情”的影响,但如果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他又为何会重生?
所以,楚祁姑且认为,他的命运应该也会有所改变,譬如天赋发生变化这件事,也许和重生有关。
其次,就是晏久歌了。
他与晏久歌之间的误会,最初起因于一场口角,时间在晏久歌筑基后约莫一两个月,那次的晏久歌脾气特别差,甚至险些与他动了手。于是先前的小吵小闹成了大吵大闹,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次,他一定要小心避开这些事情。
楚祁想着想着,最后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过去。
*
听见楚祁平稳的呼吸声,本在蒲团上打坐修炼的晏久歌睁开眼,动作很轻,他从蒲团上起身,朝床榻的方向望去。
楚祁睡着的时候很乖,不会乱动,也不会踢被子。精致隽秀的五官虽然褪去了灵动,但露出静谧放松的姿态,像是一笔一画都好看的画卷。
以往,晏久歌很喜欢楚祁睡着的时候,因为只有那时候楚祁才会任他靠近,不会像个小刺猬一样与他争论是非。
可今日,晏久歌倒是更喜欢楚祁撒娇让他背的时候。
想到这里,晏久歌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唇角微微上扬。但笑意还未及眼底,他腰间垂挂着的那块龙纹玉闪过一抹禁制的红光。
“……”好心情顿时褪去了大半。
晏久歌捏着龙纹玉,抬眼看向仍在安睡的楚祁,终究是略有不快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
屋外还是下午,日光照斜影,屋檐交错。
晏久歌随意寻了一隅僻静之地,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道灵符布下了隔离结界。
在结界形成的那一刻,晏久歌身上的气势骤然发生变化。
炼气期的气息倏然暴涨,竟是直接达到了元婴后期的气势。
晏久歌那张俊美的脸,亦是发生了变化,不同于在楚祁面前的优雅散漫,此刻,他的神情反到有些冷厉。
原本光洁的额头多了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墨色的眼眸转为神秘又危险的暗金色泽,宛如蛰伏在平静表面下的暴戾。
“少主。”
一道恭敬且沙哑的嗓音从龙纹玉中传出。
“说。”
晏久歌捏着龙纹玉,简短地一个字中透露了他的万分不耐。
“还有三月便是期限之日,家主希望您能提前几日回来,以免如上次那般,耽误了时辰。”
晏久歌冷声,“以后这种事不必再来烦我。”
只是一个提醒,却教他平白无故浪费了许多时间。
“还有一件事,云隐界近来有些不太平……”
“呵,云隐界何时太平过。晏明朝还没死,少来烦我。”
“……”
听晏久歌这样说,龙纹玉那端的话语声沉寂了片刻,随后以不赞同、但语气极其小心地继续回答。
“少主,您不可直呼家主姓名,这不合规矩。其外,您的脾性似乎有些失控,是否是封印又出了问题?”
“死不了。”晏久歌嘲讽道。
“……”龙纹玉上的禁制闪了又闪,最后,赶在晏久歌耐心告罄之前,说出一句,“那属下告退,盼少主早日归来。”
传讯就此结束。
晏久歌阖上眼,他周围浮现出一圈禁制符文。
随着这些禁制符文的涌动,他容貌上的异样重新被遮掩,最后连同气息,也一并恢复到了之前微不足道的炼气期。
隔离结界消匿于空气中。
外界的日光重新落在晏久歌身上,光影沿着他的衣角,勾勒出一道孤寂的轮廓。
不论多少次,只要想起那个地方,总是让他厌恶无比。
就在这时,一墙之隔,街道上卖糖葫芦的小贩边走边吆喝着,扬长的语调传入了晏久歌的耳畔。
“卖糖葫芦喽——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晏久歌的眼睫颤了一下,从方才的状态中彻底脱离。
脚尖一点,黑衣少年借力从墙上直接翻了过去,身轻如燕,落地平稳。
“——!”
墙外,卖糖葫芦的小贩瞪圆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一时间都忘了吆喝。
“买一串糖葫芦。”黑衣少年语气有些冷,但话语声清晰。
“啊……啊好的,您想要吃哪一串?”
“我不吃,来给弟弟买的。要最大最甜的。”
原先还带着几分凶冷气质的黑衣少年,在说出这句话后,语气发生了变化,“他今日特别娇气,所以我来给他买。”
“噢噢噢,好的,这一串您看怎么样?”小贩递给他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
“可以,多少钱?”
“一块灵石。”
“……”
**
楚祁做了个梦。
梦中——
有一片穷恶之地。
山涧幽深,不见天日,瘴气缭绕,草木灰黑。
褐色野藤攀附着峭壁蜿蜒生长,悬崖再往下,自石缝中伸出一束虬枝,正好遮挡着一朵含苞待放的九幽还魂花。
九幽还魂花一共九叶九瓣,枝条纤细易折。
相传,九幽还魂花开花时,可招游魂而复生。
银光乍起,剑挑石峭,锋利的剑气斩断了野藤并虬枝,继而深入。
这一剑,竟是将那滋养九幽还魂花的奇石整个从峭壁中挖出。
来人正是晏久歌。
成年之后的晏久歌眉眼有些冷峻,鲜少外露情绪,连眉头都不皱了。
晏久歌收回灵剑时,一道猩红色红色的魔纹从他的袖口蜿蜒出来,顷刻间占据了整个右手手掌,触目惊心。
这是心魔纹。它会自胸膛朝手蔓延,魔纹滋生到无名指尖时,便会缠断心脉。
如今晏久歌只身入瘴谷,护体灵力被毒瘴侵蚀后,心魔趁虚而入,欲将他拉进深渊。
放任心魔继续滋生,晏久歌片刻不曾停歇,他御剑千里,只为一座水晶棺。
“阿祁,我来看你。”
“今日给你寻了一朵花,若你醒来,应会很喜欢它。”
他的眉眼难得缓和下来,温声朝棺中人说话。
晏久歌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水晶棺上的古符文,魔纹已经爬到了他的指尖。他却浑然未觉般地继续说。
“不过,这花好像除了好看些,也没有什么用……”
“我到底要去何处,才能寻到你?”
他眼底不知何时充斥暗金的色泽,犹如彻底被心魔反噬,只剩下偏执到底一分妄念。
……
楚祁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梦中惊醒,目光失焦地看着白纱床幔。
有一层莫名的雾气朦胧了他的眼,水光涌上了眼眶,从梦境中残留出来的情绪几欲决堤。
“……”
还好只是一个梦。
晏久歌现在还好好的。
楚祁正安慰自己,却倏然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他一个人。
“晏久歌!”
人呢?!晏久歌他人呢?
楚祁连忙从床榻上下来,急忙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的思绪有些混乱,因为过分担忧,一时间难以分辨梦境与真实。
“嘎吱——!”
就在这时,客房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拥有这间屋子禁制钥匙的第二个人回来了。
屋外的光线倏然落在楚祁身上,令他的步伐顿住。
只见穿着黑衣的晏久歌站在门口,一只手放在背后,另一只手推着门,抬眼时,目光与楚祁那双朦胧的泪眼撞在一起,不由得多了几分慌乱。
“……你这是怎么了?”晏久歌轻声询问。
他方才离开的时间没多久吧?而且屋子的门锁也没坏,方才应该没人进来过才对。
在等待楚祁的回答时,晏久歌下意识地将所有潜在危险于脑海中过了一遍。
楚祁看到人后,总算是分了清梦境与现实。他顾不上丢脸,朝晏久歌开口询问,“你方才跑去哪里了?”
“喏。”晏久歌将手从背后伸出来,递到了楚祁身前,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刚刚给你买糖葫芦去了。”
这一串糖葫芦又大又红,淡金色的糖壳在日光下晶莹剔透,光是看着便知道它很甜。
“卖糖葫芦的小贩路过的时候,你还在睡觉,所以我就先下去买了。”
楚祁小时候嗜甜,的确是爱吃这个。
从晏久歌手里接过了糖葫芦,楚祁眨了眨眼,试图消去眼中的酸楚感。
“你怎么……嗯……我是想问,你怎么哭了?”晏久歌到底还是开口询问了。
楚祁:“眼睛进沙子了。”
晏久歌:“而且还没有穿鞋就从床榻上跑下来了。”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响起,楚祁用来遮掩的谎言不攻自破。
楚祁:“……”
晏久歌安静地看了他片刻,也不出声催促,神情却格外认真,推测道,“要是有人欺负你……”
楚祁瞒不过去,“我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梦都是假的,不能当真。你之前还做过云华界第一剑修的梦呢。”晏久歌难得说了一句安慰话。
姑且将它算作安慰吧。
楚祁不想再继续谈论有关“梦”的话题,他抬起手,将糖葫芦递到晏久歌嘴边,“你吃吗?”
“……”小孩子才吃这个。
晏久歌正想拒绝。
“给你吃第一口。”楚祁说。
“……”第一口的糖葫芦最甜。
晏久歌的脑海闪过楚祁曾经说过的话,一时间竟是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尝了第一口糖葫芦。
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这种小孩吃的玩意,竟也还不错。
晏久歌心想。
就在楚祁两人在门前停驻之际,隔壁屋传来了一阵动静。
柳未明推门而出。
他已经换掉了天玄宗剑修弟子服饰,穿了一身低调的白衣,黑甲护腕换成束带,很是干练。
“两位师弟,晚膳的时辰到了。”
筑基以下,尚未辟谷,需要进食饱腹。柳未明虽然不知要如何带他们去玩,可一日三餐,朝起夜眠,这些事情都记在心底。
“这就来。”楚祁应了一声,想起自己还光着脚,总不能这样直接出门。于是他将手中的糖葫芦重新塞回晏久歌手里,“你且帮我拿一下。”
晏久歌捏着糖葫芦的竹签,在屋门处与柳未明的目光相遇,柳未明眼底浮现出几分诧异。
晏久歌别开目光,解释道:“他爱吃这个,没有办法。我只好给他买了一串。”
柳未明点点头,将两位师弟的喜好记下来,“好的,稍后我会给你们都买一些。”
晏久歌否认道:“我不吃那些,阿祁挑嘴,我给他买就可以了,多谢柳师兄。”
柳未明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感慨一句,“你们二人兄友弟恭,感情可真好。”
晏久歌闻言稍愣,随即回神点头,“嗯。”起码今日是这样没错。
“你们在说什么?”
这时,楚祁穿好了鞋袜,把自己收拾妥当后走了出来,正巧听到晏久歌应声。
柳未明正欲开口,却听他身侧的晏师弟率先开口,“在说你吃东西挑嘴。”
柳未明:“……”
不是,刚才话题的重点是楚师弟吃东西挑嘴吗?难道不是兄友弟恭吗?
楚祁只当自己没问过,熟练地说起另外一个话题,“那我们现在去吃晚膳吧。”
*
晚膳是在云落客栈隔壁的云落酒楼吃的。
包间满座,只有二楼的堂间有空位。
柳未明在四周布下一道隔音结界,隔去了周遭的杂音,朝楚祁两人开口询问,“两位师弟有什么忌口的吗?”
“阿祁不吃辣,也不吃苦的。”晏久歌说。
听见自己的偏好都被晏久歌说完,楚祁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随后,楚祁细想一番,从记忆中找到了晏久歌的偏好,“他不吃酸的。”
晏久歌闻言挑起眉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楚祁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之前一起吃饭的次数明明也不多。
柳未明点好了菜。
等着酒楼小二上菜的时间稍有些无聊,他想了想,便与两名师弟说起了天玄宗事。
“今日下午,明长老传讯与我,他说如果接下来两日,入天玄宗的弟子够二十人,我们就能先回山门。”
“柳师兄,往日仙门选拔,入天玄宗的人多吗?”楚祁有些好奇。
他记得前世的 仙门选拔,入天玄宗的弟子有十五人,在五大仙门中,除去菩提宗外,天玄宗是最少的。
“往日……大概有二三十人。”柳未明回答。
剑修的路不是那么好走,如果前两三日不能到达仙山之巅,说明此人天赋不够,非努力能弥补。相较之下,不如转去扶摇宫、青灵派、御兽门,学习医修、术修、御兽之术会更容易进阶些。
“明长老还说,等你到宗门后,会与掌门商议开垦药田之事。天玄宗占地宽广,你若需要,亦不会比其他仙门差。”
听到柳未明这么说,楚祁才回想起,他的天赋变化后,竟是要从剑修转为医修了。
这一点令楚祁有些微妙。
不知道他入了天玄宗医修一脉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上一世楚祁在天玄宗练剑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宗门内的医修,他们比剑修还要深居简出。
而天玄宗剑修也很少找医修拿药治病,小伤小痛全靠自愈,伤势略重就静养几天,吃一吃扶摇宫的药丸子。
柳未明是位好师兄,他在极力向两位师弟介绍天玄宗。但很可惜,剑修的生活太过乏味,左右无甚趣事。
他的两名师弟,一位早就知晓天玄宗的样子,另外一位对宗门之事兴趣不大。
好在,云落酒楼上菜的速度不慢,赶在柳未明词穷之前,桌上摆满了色香味具全的菜肴。
食不言,寝不语。
*
三人吃完晚饭后,天色已然入夜。
万盏灯火缀上房檐,火光摇曳,明明如昼。易城的街道依旧热闹非凡。
柳未明再一次询问“要不要去玩”得到否认回答后,便带着两名师弟重新回云落客栈休息。
在他们快走到云落客栈门口时,从街道那头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借过一下——!麻烦大家借过一下——!”
一道惊慌失措的嗓音正扬声喊着。
人未见,声先至。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楚祁疑惑地看着骚.动源头。
只见本就人群熙攘的街道,愣是从中间让出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那些让路之人慌忙躲避,动作混乱不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似的。
倏然,那东西猛地转了一个身,竟是直直冲着楚祁三人的方向飞来。
“阿祁小心。”
“师弟小心。”
两道担忧的嗓音几乎是同时落下。
晏久歌先一步拉过楚祁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而后,柳未明双手结印,飞快布下一道防御结界拦在他们身前。
“咚!”地一声。
这声音像是敲在了鼓面上,沉闷地在他们头顶的防御结界上响起。
随后,结界凹陷出一个破洞,竟是让那东西掉进来了。
柳未明脸色大变,正欲拔剑。却见他身侧的晏师弟抬手一抓,便将那个落下来的东西抓住。
晏久歌的脸色沉沉,逆着光影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冷冽。方才差一点,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要撞到阿祁身上了。
风波戛然而止,楚祁从晏久歌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好奇地看着晏久歌手中之物。
只见那东西大概有一尺高,它长着一对长长的耳朵,一双黑色的兽瞳在灯火下看起来有些呆滞无神,全身上下有蓬松的白色绒毛,尾巴也很大。
此刻,它的尾巴在晏久歌手里,身体呈倒立的姿势被提起。
“这……这是个什么灵兽啊?”
楚祁认不出来。
“模样生得有些怪,有些像灵兔,但灵兔的尾巴可没有它这么大。”柳未明也认不出。
“呜唧——!呜呜唧!”
经过最初被人抓住的呆滞后,在晏久歌手中的那只不知名灵兽开始甩着尾巴挣扎。
“……”
但是它尾巴挺长,甩来甩去,反倒是像挂在晏久歌手中荡秋千似的。
晏久歌眉头深深皱起,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见状,柳未明主动开口道,“晏师弟,把它交给我吧。”
然而,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就在晏久歌准备把手中的灵兽.交给柳未明时,将将松开手的那一刻,那只白毛灵兽“咻”地一下从柳未明手中溜走,速度快极了。
柳未明一脸错愕,他方才明明抓住了的。
“呜唧呜唧!”
那只灵兽的叫声欢快地响起。
晏久歌脸色很差地转过身,便瞧见了那个东西蹭着他家阿祁的手,四肢和尾巴并用,黏在阿祁的手臂上。
“它的毛还挺软乎的。”楚祁倒不生气,语气中有些惊奇。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只白毛灵兽蹿到他手上后,一双兽眼焕发光彩,显得格外灵动,丝毫不见方才的呆滞。
“那正好可以给你做个围脖。”晏久歌冷哼。
赶在白毛灵兽被晏久歌做成围脖之前,一道冒冒失失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及时响起。
“真是抱歉,我家灵宠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楚祁认得这道声音,正是先前扬声在街道上喊着的人。
“给,下次要看好。”楚祁朝他伸出那只被白毛灵兽扒拉的手。
“呜唧……呜呜!”白毛灵兽黏在楚祁手上不愿下来。
“……”
丢了灵宠的人亦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大概十三四岁左右,他被自家灵宠的样子弄得很是不好意思,红着耳朵喊道,“团团,你快下来,不要随便蹭其他道友的手。”
“呜唧呜唧!”白毛灵兽抬头看了少年一眼,竟是聪慧地朝他摇头。
少年略有些生气,也有些伤心,“你这般不听话,是不想要我这个主人了是吗?先前不乖乖地睡觉也就罢了,还在街道乱闯,惹出祸事……”
结果还不是要他一个接一个过去给那些修士赔礼道歉。
这下好不容易找到了,竟然还不乖。
“呜唧!”
闻言,白毛灵兽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楚祁的手,身姿灵巧地回到了少年的肩膀上,用它的脑袋蹭蹭少年的脸颊,以示亲昵。
少年很快就被哄好了,继续替他家灵宠善后,“团团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替它补偿你们的损失。”
“倒也没损失什么。”楚祁想了想,除了砸穿柳师兄的防御结界,这只白毛灵兽也没做什么。
“柳道友!没想到会遇到了你们。”一道惊诧的声音从后传来。
来人一身红白色衣袍,正是御兽门的弟子。
“乐道友。”柳未明转头,见是熟人,脸色缓和下来,打了声招呼。
“真是不好意思,这位是我们御兽门新入门的弟子,他还未修习御兽之术,对灵宠比较纵容,给你们添麻烦了。”御兽门弟子乐长音解释。
柳未明了然,“原来是御兽门的新弟子,恭喜。”能在第一日就收到新弟子,自然是一件喜事。
“同喜同喜。”乐长音心情很好,本来以为错过了楚祁这位先天极等木灵根,今日都不会有收获。没想到在傍晚的时候,仙山之巅上来了一名先天水灵根的弟子,而且还热爱灵宠。
“我是带小师弟过来客栈休息的,他尚未辟谷,呆在仙山之巅不方便。”乐长音说。
“我也是。”柳未明对此十分感同身受,他也是带师弟的人。
误会解开后,一行人一并朝云落客栈走去。
途中,楚祁得知了这名少年的名字,叫云江渺。
云江渺,上一世亦是一名天赋很高的修炼者,他十八岁的时候去了一个秘境历练,直接契约了一头血脉纯粹的九尾狐,从此声名和晏久歌一般高,常常被众人提及。
眼下,云江渺和晏久歌一样,还是个略带稚气的少年。
众人的身影消失在云落客栈的大门,未曾发觉,在灯火阑珊未曾抵达的阴影之中,一名红色华服的男子正望着他们的方向若有所思。
“原来是纯净之体,难怪晏家继承人不见异常。这等秘密竟教我发觉了,真是有趣至极。”
红衣男子低笑出声,他转身消失在空气中,虚影中掠过了狐火的痕迹。
*
这边,楚祁与晏久歌回到客房。
楚祁还在想方才之事,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没想到云江渺那只灵宠,只有一阶修为就能破开柳师兄的结界,真是好神奇。”
“那是白云兽,擅长突破阵法结界,但是它光长肉不长脑子,性子单纯,只凭借直觉行事。”
晏久歌回答完,想起那只白云兽在楚祁手上乱蹭的模样,心中顿生不悦。
“它倒是很会撒娇,挺可爱的。”楚祁说。
晏久歌:“……”
“反正它没多大用,你看它今日闯了多少祸?”晏久歌不着痕迹地给楚祁上眼药。
“也是,难为云江渺了。”满大街追着灵宠后面给它擦屁.股。
晏久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道,“如今时辰不早,你该睡觉了。”
楚祁下午才睡过,还做了一个噩梦,并不是很困。但是那时候晏久歌没睡,到这会儿也应该很累了。
“好吧,那先睡觉。”
想到这里,楚祁点下头,继而问道,“你想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
晏久歌满眼困惑,“你说什么?”
楚祁自然而然地回答,“忘了和你说,屋里只有一张床。我在问你想睡里面的位置,还是外面的位置。”
晏久歌当然知晓屋中只有一张床,所以他不打算占用床榻,毕竟他又不是真的需要睡觉。
可听楚祁的话,好似并不在意和他同塌而眠?
“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去让客栈的小二加一张小榻?”
见晏久歌迟迟未应答,楚祁只当他不习惯和旁人分享侧榻。
“……不用。”晏久歌这才开口,他的话语声要比平日说得慢,“我睡外面就行了。”
不过是换个地方打坐。
总不能教楚祁发觉他不用睡觉这件事。
晏久歌心想。
*
吹灭了琉璃灯后,屋里没了光亮,一片漆黑。
一张床榻,楚祁躺在里面,晏久歌与他隔着三尺宽的距离,笔直地躺在外面。
再往外一分,晏久歌的手指就会悬空。
灵力顺着晏久歌的经脉自行流转,此时他却有些分心,耳畔尽是楚祁的呼吸声。
虽然气氛安静,但晏久歌知道楚祁并没有睡着。
也许是害怕再做一次噩梦。
晏久歌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随后想到下午的时候,楚祁那双婆娑的泪眼,唇角不由得抿起。
不知道是什么噩梦,让楚祁那般惊慌。下次回云隐界的话,还是要给他带一块能安魂宁神的灵玉回来。
这样想来,回云隐界倒也不会那么让晏久歌厌烦。
今日没有争吵,亦没有冷战,只有平和。
也许还多了一分亲昵……
晏久歌心想,最好今后都能这样。
一夜过去,清晨将至。
昨夜楚祁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
晏久歌已经起床,此时正在蒲团上打坐修炼。
日光透窗,披落在晏久歌挺拔的背上,为他渡上一层柔和的光,连带着气质也温和了几分。
似乎是听到了楚祁的动静,闭眼修炼的少年睁开眼睛,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缀着光,一时间竟有了温柔的样子。
楚祁一愣,下意识地朝他开口,“早上好。”
“早。”晏久歌回了一声,结束了修炼的状态,从蒲团上起身,“早点在桌上温着,方才柳师兄来过了,送了一些话本过来。”
“是我起晚了。”楚祁略有些懊恼。
倒不是楚祁起得晚,柳未明身为金丹后期修士,不需要睡眠。晏久歌这个虚假的炼气期也不用。
和彻夜修仙的人比较,楚祁自然不及。
等楚祁吃完早点,注意到桌案上放着一摞书籍,大抵就是柳师兄送来的话本了。
定睛一看,最上面的那一本封面上书《云华界第一剑修成长之路》。
楚祁:“……”
这确实是他小时候爱看的话本,但谁能想到,他如今的天赋已然从剑修变成了医修。
将“第一剑修的成长之路”暂且放到一旁,第二本竟是《医修救不了,道友好自为之》。
“?”
什么病连医修都救不了?楚祁好奇地翻开了第一页,然后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旁,晏久歌发觉了他的爱好,用神识不着痕迹地将那本话本扫了一遍。于他而言,话本没有什么特别吸引的地方,但其中有些话说得不错。
譬如——
【医者父母心,但世间亦有不孝子孙,切莫生气。】
【尊重他人命运,学医救不了自寻死路之人。】
【如若遇见重伤还要出门历练寻宝之人,要离他远些,免得离得近还要替他收尸。】
楚祁本就是要走医修的道路,看看这些也好。
晏久歌这样认为。
于是一连两日,楚祁看书,晏久歌在旁修炼。
途中云江渺的那只灵宠曾好几次跑到门口,试图溜进来,但被晏久歌及时发现,重新给它扔回云江渺那里。
云江渺对此十分抱歉。
但御兽门师姐乐长音说,这是因为楚祁拥有先天极等木灵根,亲和力非同一般,灵宠都喜欢朝他身上靠近。尤其是白云兽这种直觉性灵宠,最易分辨善恶。
晏久歌垂眸,心中思忖。
看来不仅要宁神玉,隔绝气息的禁制也要加上。
这样平淡又带着小插曲的生活持续了三日,柳未明收到了天玄宗长老的传讯,说要动身前往天玄宗。
这次仙门选拔,天玄宗只招收到了六名弟子,比楚祁印象中的上一世少了大半。
明长老幽幽的叹气,“我们今年只能招收这么多了,余下的都被其他四大仙门抢走。还是先回宗门罢。”
无他,因为天玄宗在最初抢到了两名天之骄子。之后那些走过青石梯的弟子便受到了其他仙门的重视,一个比一个能抢。而继楚祁之后,其他人对剑修没有太大的“憧憬”,不愿来天玄宗吃苦。
眼见着时间流逝,抢不过其他仙门的天玄宗明长老打算先一步回宗门。
反正他们这次收获了两名天之骄子,不论如何,他们天玄宗不亏。
明长老掐了一道法诀,他手掌上那只小铁船朝前化作一座庞大的灵船。灵船下半是船体,但上半亦有楼阁琼宇,周身萦绕着防御结界,看起来气势磅礴。
待所有天玄宗弟子都上去后,灵船张开十二对玄铁羽翅,扇动间卷动流云,朝着天玄宗的方向驶去。
**
天玄宗位于云华界的北方,坐拥群山。
入目所及,先见草木苍翠如锦,山峦层叠,远近高低,是青蓝衔黛色,钟灵毓秀。后见五座主峰气势呼应,山门古朴大气,一条石阶通向遥遥山巅。正是求仙问道,道长且阻,但愿门下弟子皆如此路,能见所终。
灵船在天玄宗山门前落定。
楚祁跟在晏久歌身侧,与众人一同走下灵船。
明长老与柳未明走在前方,其余前往这次仙门选拔的天玄宗弟子自觉护在新弟子的两侧。虽是回归宗门,不是出门历练,但天玄宗门风如此,早已成了众弟子习以为常之事。
下船后,明长老将灵船收起。
远远见灵船归来,山门处诸位守门弟子恭候多时,他们穿着天玄宗弟子服饰,见到明长老后齐齐作揖行礼。
“弟子见过明长老。”
“不必多礼。”明长老脸色温和了几分,“我这次带了六位新弟子回来,他们尚未入宗门名册,没有身份令牌,且拿六枚通行玉符出来。”
天玄宗上下有护山大阵,一些主峰还有额外的结界,外人不得入内,只有拥有身份令牌和通行玉符才能不被阵法与结界攻击。通行玉符是一次性的,也方便拜访天玄宗的客人入内。
这次明长老前往仙门选拔,守门弟子本是准备了三十枚玉符等待他们的师弟师妹,没想到最后竟只需要六枚!
这可如何是好?来天玄宗学剑的人数每况愈下,再过几十年,他们天玄宗岂不是会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将六枚同行玉符交给明长老时,守门弟子心中正惆怅担忧。怎料,等他抬眼,却见自家长老笑容满面。
守门弟子:“……”
好像哪里不太对?每次招收到的新弟子人数少于二十,长老一向很痛心。
只见明长老褪去了冷峻,温声与新入门的弟子开口道,“这是通行玉符,等过完明日的入门大典,你们的姓名登记在册,就能有正式的身份令牌。”
“眼下,剑修由未明带着前往造化峰,小楚祁和我一路,我带你去钟灵峰。”
“???”
他们听到了什么?
——钟灵峰?!
——是他们天玄宗医修所在的那个钟灵峰吗?
守在山门处的弟子清一色剑修,听到“钟灵峰”三个字,皆是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此次新入门的师弟中竟然还有医修?!
这可太稀罕了,简直就是百年难遇的奇景!
众人纷纷朝明长老的身侧望去。
只见一名十岁左右的孩童乖乖巧巧地站着,目光清澈干净,不张不望,模样精致斯文,此刻他正侧头与身侧的黑衣少年低声说话。
众人皆是结了金丹的修士,再低的话语声也是能听清的。
“那我先和明长老去钟灵峰,明日入门大典后再去寻你。”
温声细语,嗓音柔软。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这这……这真的是入他们天玄宗、还是学医的小师弟?
“知道了,你自己当心些。”黑衣少年话音冷硬地回答。
两相对比,反差令众人回神过来——原来他们真的有医修师弟!而且性格好乖顺!
不过,众剑修还没看上几眼,刚露面的医修小师弟就被明长老带去了钟灵峰。
一叶扁舟远去,没入高高的山峰之巅。
柳未明当即也带着余下五位剑修师弟前往造化峰。
徒留守在山门处的天玄宗弟子回味无穷,待内心波涛平静后,纷纷拿起垂挂在腰间的身份令牌,朝各自的同门好友发去传讯若干,以表方才的心情。
如此大事,万万不可让自己独享也!
*
楚祁坐着一叶扁舟,跟在明长老的身侧,前往钟灵峰。
天玄宗一共五座主峰,分别是:自在峰、造化峰、问剑峰、毓秀峰、钟灵峰。
钟灵峰在这四座主峰后面的位置,处于天玄宗的灵脉深处。
前世,楚祁只去过前面四座主峰,因为他本身也没有什么重伤大病,不需要去见医修。
加上钟灵峰上有一层禁制,哪怕是天玄宗弟子,闲杂人等亦不得入内。
“我来之前已传讯给清越长老,等到了钟灵峰呢,他座下大弟子会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钟灵峰不似其他主峰,因为种植了珍贵的灵草药植,没有扫洒的杂役弟子,你若有什么事,要么找清越长老和他的大弟子,要么传讯于我。这是传讯灵符。”
天玄宗弟子皆用身份牌传讯,楚祁还没有这个,便只能用传讯灵符。
“谢谢明长老,弟子记住了。”楚祁接过传讯灵符。
“不必客气。”
谈话间,钟灵峰到了。
一道身影正伫立在山脚处等待。与天玄宗剑修的黑白配色衣服不同,那人穿着墨绿色半袖,袖口有百草灵花刺绣,里衣是白色的,手腕处缠着束带,扎紧了袖口,干净利落。腰带以深棕色草藤编织,正中央缀着天玄宗宗徽。最外是一层白纱质地的罩衣,在日光下宛若鎏金,显得一派温雅。
当然这些还不是令楚祁最惊讶的——
清越长老座下的大弟子竟是一位师姐!!
“弟子见过明长老。”清脆的女音响起,扎着马尾的女子眉眼弯弯,朝楚祁笑道,“这位就是我钟灵峰的小师弟了吧?初次见面,我是你师姐,我叫白璇。”
“见过白璇师姐。”楚祁应声,亦是简单地自我介绍,“我叫楚祁。”
“那就拜托你照顾好小楚祁了,我还要回自在峰与掌门禀告后续事宜,以及筹办明日的入门大典。”明长老很是忙碌。
“弟子定不负长老厚望。”白璇应下。
于是,明长老这才取出他腰间的灵剑,身上的气势骤然变化,乘风御剑而去。
不消片刻就淡出视线之中,雷厉风行,丝毫没有方才送楚祁过来时不紧不慢的样子。
“唉,小师弟,你本来也想当剑修对吧?”见到楚祁望着明长老的远处的方向,眼底流露出惊叹与之色,白璇不由得叹了一声,“只有他们剑修才能御剑飞行。我们要上山,还得用飞行灵器或者是坐灵鸾。”
她的话音落下,天际便传来了一道鸾鸟的长鸣。
随后,拖着修长尾翎的白鸾盘旋而下,洁白的羽翼纤尘不染,姿态优雅地落在了白璇的脚边。
“来,师姐带你上钟灵峰。”
“我可太震惊了,要知道我们钟灵峰百年都没有新弟子。噢,百年前那次,还是我来钟灵峰的时候。”
“是吗?白璇师姐,我们钟灵峰一共有多少名弟子啊?”楚祁好奇。
“两名啊,你是一名,我又是一名。”白璇的话语声幽幽,“再加上我们师父清越长老,山上竟有三名医修之多!”
就在两人的谈话间,偌大的白鸾重新展翅,载着两人朝着钟灵峰峰顶徐徐而往。
不骄不躁的清风拂面而来,却教楚祁满眼迷惘——三名医修之多?
半刻钟后,白鸾在钟灵峰顶处款款落地。
这里的环境很好,灵气充裕,生机盎然,光是待在其中便心生舒畅。
白璇纵身一跃,自白鸾的背上下来。等她回头准备扶一把新入门的小师弟时,却见楚祁也干净利落的下来了。
“不错,小师弟。你这样的确有几分剑修风采,不去练剑真可惜了。”
白璇夸赞后,话语中又带着几分惋惜。
听白璇的言下之意,似乎非常向往剑道。
楚祁想起明长老的话语,不由得开口询问,“白璇师姐,我们天玄宗的医修不是也会修习基础剑法么?”
“话是这么说,但是平日太忙碌,根本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去练剑。”
一说到练剑,白璇叹了一口气,将药修的日常琐事与楚祁一一道来。
“我们钟灵峰共有两亩药田之多。小师弟你是不知,每日侍奉草药,就要花费好多时间。这还仅仅是给它们浇灵水。”
“若是要像师父那样,每七日给灵药梳理一遍根系脉络,要闭目养神三日才能恢复。”
“更不要说,我们还要花时间炼药,看医书,学习医修灵术!”
“学医真是逆天而行,道长且阻。当年若不是只有我是先天木灵根,我也不至于被抓到钟灵峰学医。”
楚祁:“……”
既然如此,他还是不要告诉白璇师姐,明长老提议再开垦药田之事了。
“对了,你住的这间院落,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们钟灵峰没有杂役弟子,灵药精贵,不可沾染剑修身上的血煞气,饮食起居要委屈师弟了。”
白璇带楚祁去看他的住处。
这是一座清雅幽静的院子,院中青竹两三丛,一半地方是一块小灵田,方便种植一些草药;另外一半是石桌小凳,可以饮茶休憩。令楚祁诧异的是,这院子里还有一个秋千。
“嘿嘿,听明长老说你今年才十岁,所以我顺手给你搭了个秋千,希望你能喜欢。”
“多谢师姐,我很喜欢。”能被人这般放在心上,实属一件幸事。
“不必客气,我可总算是有个师弟了。”白璇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天玄宗医修弟子的衣袍在你房间衣柜里放着,穿上后可以根据身高自发调整尺码,明日入门大典,你得穿那身过去。”
“师父昨日才梳理灵药,今日精神不济,所以未曾出来迎你。他为人儒雅随和,很好相处的。”
“我知道了,今后我也会帮师父师姐一起侍奉灵药。”楚祁点头。
“师弟你好乖。”
白璇闻言十分感动,终于有人来和她一起承担种植灵药的重任了!
楚祁:“分内之事。”
医修本来就要和草药打交道,多多熟悉也是好的。
白璇随后与楚祁说了一些钟灵峰上禁制位置,让他不要误入其中。交代完琐碎后,白璇就离开了。她还要去侍奉灵药,与小师弟闲聊的时间并不多。
等白璇离开后,楚祁抬脚走进属于他的院落之中。
屋中的家具摆设也极其清雅,因为木灵力充沛,空气里弥漫着一抹淡淡的草木气息,十分宁神。
拿出乾坤袋,楚祁把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具放到屋子里。
衣衫几件,话本一摞,唔……晏久歌给他买的零嘴若干,怎么这么多?之前没有细看,如今整理起来,分量足足够他吃上一年。
他已经在钟灵峰安顿好了,也不知晏久歌那边如何。
刚入门时,造化峰上的院落是四位弟子共住,不过每个人有单独的房间就是了。
前世他与晏久歌住的对门。不知道晏久歌这次是和谁同住一个院落……明日再去问问他好了。
楚祁心想。
造化峰。
柳未明亦是将五名剑修小师弟安顿好了。
“诸位师弟好生休憩,明日一早便是入门大典。入门大典在自在峰举行。届时我会过来接你们过去。”柳未明说。
“诸位师弟如若没有别的疑问,我就先告辞了。”
“柳师兄。”
一道清冽的嗓音喊住柳未明,他循声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晏久歌。
“晏师弟,你有什么问题吗?”
“钟灵峰离此处有多远?”晏久歌问他。
“筑基期剑修御剑过去,约莫要半个时辰,金丹期要两刻钟,元婴期一刻钟。”柳未明思忖一番后,大致估量了距离,回答他,“此处离钟灵峰还是挺远的。”
“这个住宿的房间,若我要与其他弟子同住……”
晏久歌才说出自己的设想,便见柳未明恍然,“原来你是想和楚师弟一块住。”
被猜中了心思的晏久歌:“……”
他话都没说完,有这么明显吗?
“这恐怕不行。”柳未明摇头道,“医修与我们剑修不同,医修每日要侍奉珍贵的草药。而我们拿剑之人,手中难免会沾染血气,这会影响到草药的生长。”
柳未明说话间,起初见晏师弟眼底略有失色,可等他说完,晏师弟却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似乎之前那一眼是柳未明的错觉。
“我知道了,多谢柳师兄。”
原来只是因为剑修周身血气会影响草药生长,那他去找阿祁的时候,隔绝掉气息不就行了么?
这于他而言又不是多困难的事。
晏久歌漫不经心地想。
**
日月轮替,一日很快就过去。
晨曦自东起,随后照亮整片大地。
今日是天玄宗十年一次的入门大典,宗门内元婴期修为下的弟子若无要紧事,都要去自在峰观礼,不得缺席。
白璇如今有元婴中期的修为,是不必去的。
但他们钟灵峰难得多出一位小师弟,身为直系师姐,白璇自然要过去给楚祁充门面。
为此,白璇今日特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把平日常用的药袋子收进乾坤袋中,拿出了灵剑一把,威风凛凛地佩戴在腰间。
若是哪个不知轻重的剑修小子敢欺负她小师弟,她这把灵剑可不是开玩笑的。
“吱呀——!”
一声,小院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白璇转过身去。
“嘿师弟,今日师姐——哇!你这身可真好看啊!”
白璇本想开口打招呼,不料话语说到一半,注意力被楚祁的衣着气质惊艳。
明明大家都是同一身医修服饰。
穿在白璇身上是干净利索的飒爽,但在楚祁身上,却显得精致乖巧。
尤其是那被白璇摘光了的银叶发饰,非常自然地点缀在楚祁耳上的头发间,灵动得宛如一个漂亮隽秀的小仙童。
“白璇师姐,我的衣服好像和你的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拿错了……”楚祁犹犹豫豫地开口。
他今日穿上医修服饰的时候,那些繁复的银叶饰品便自发佩戴在身上,完全不似白璇那般干净飒爽。
甚至头发也不是扎成高马尾,而是被银叶发饰一半束成了低马尾,一半披落在肩头。
“没有拿错!师弟你这样穿才是对的!这也太好看了!”
白璇赞不绝口。
当初她十分嫌弃身上缀着的银叶饰品,因为舞剑的时候总会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非常恼人,于是白璇把它们全摘掉了。
久而久之,她已经不记得好好穿医修服饰是个什么样子,直到今日看到楚祁,才想起来这件事。
“这才是我们钟灵峰医修该有的门面。”白璇认可地点头,随后喊道,“师弟我们快出发吧,今日师父也在闭关没出来,我送你去自在峰。”
“真的……没有穿错吗?”楚祁还在纠结他耳朵上的小银叶,有生以来,他还没有戴过这么多装饰品,还有头饰。
“真的没有。”白璇给她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我这样穿,是因为我要去药田侍奉灵药,没有装饰方便干活对吧?你不同,你今日要去参加入门大典,肯定要都戴上。”
“……好,好吧。”楚祁只好点头应下。
再一次坐上白鸾的背,他们朝自在峰赶去。
天玄宗的主峰各司其职,自在峰是掌门并天玄宗大殿所在,有什么大事都是去自在峰商议。
造化峰是剑修弟子的日常起居之处。
问剑峰是门派弟子论剑讲道之处,虽然平日也只有剑修出没就是了。
毓秀峰则有藏书阁、灵器阁、珍宝阁以及天玄宗门派任务发布等等琐碎之事。
钟灵峰是医修的地界,掌管医修传承、宗门内灵药、以及医修弟子所在之处。
白鸾飞了半个时辰,才从钟灵峰振翅飞到了自在峰。
钟灵峰在天玄宗深处,自在峰山脚正对山门,两峰之间路途还是比较远的。
此时,穿着黑白配色的剑修弟子皆已在自在峰广场中站好。晨间的日光熙和,于白玉地板上勾勒出一道道挺拔的身影。
广场最前方,赫然立着一把气势巍然的玄铁巨剑,剑下遍地生花,杀伐与生机两相呼应,竟不显违和,反而有一种玄奥之境。
这便是天玄宗开宗立派祖师设下的禁制,亦是他们天玄宗如今的门楣。
按照规矩,新入门的弟子站在广场正中央。观礼的弟子呈扇形排在其后。
入门大典尚未开始,身为师兄师姐的观礼弟子们,不由得打量起了这届师弟。
这次新入门的师弟,竟然只有区区五名!实在是从所未有地少。
不过,听昨日值守山门的同门说,这次还有医修小师弟入门。
可他们左看右看,不管怎么看,这五名师弟看起来都像是剑修,到底谁才是医修小师弟?
就在众人揣测之际,天际传来了白鸾清鸣,不禁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白鸾自天际盘旋而落,稳当地停在了自在峰广场旁边。随后,白鸾优雅地屈下身体,方便它背上的两道人影下来。
那两人身穿墨绿色的服饰,在众多黑白配中如一股清流,格外地与众不同。
若不是他们腰带上有明显的天玄宗宗徽,众人会误以为他们是前来观礼的外宗弟子。
要知道,剑修弟子常常是御剑飞行,没有筑基的弟子会搭乘一叶扁舟,可从未见过坐白鸾的。
——等等!!不穿剑修弟子服饰的天玄宗弟子,还不御剑飞行。
——这不就是传闻中的、钟灵峰上那些素未蒙面的医修同门么?!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竟然同时见到了两名医修?
剑修弟子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投向他们二人的目光皆是有些恍惚。
前来观礼的都是天玄宗新一代剑修弟子,他们是第一次见到白璇。与白璇同一代的剑修也元婴了,今日入门大典可以不必过来。
旁人的目光白璇暂且不管,“师弟,你要站到广场中央去,看到那五个剑修了吗?你就站在他们身边,等待掌门开启入门大典即可。”
她对着自家小师弟殷殷叮嘱了一番,直到看到楚祁点头,才放心下来。
“去吧,师姐在这里等你。”
等会还要把师弟全须全尾的带回钟灵峰。
白璇如是打算。
与白璇分开,楚祁朝着广场中央走去。他来得有些迟,难免少不了会被宗门内其他弟子用目光或者是神识打量。
若是早一些来,或许不会这般尴尬。
楚祁天真的想着,丝毫不知众多剑修并非看他迟到,而是在看一道百年难遇的奇景——天玄宗刚入门医修弟子!
这一届新入门的师弟可真是赶上了好时候,能与医修小师弟一并入门。想当年他们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诸多观礼弟子在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羡慕的情绪,只有受过伤痛的成熟剑修,才会真正地明白,医修的治愈术是多么的温暖。
当然了,这只是很少一部分天玄宗剑修与外宗医修弟子一同历练才有的待遇。
大多数年轻剑修,受伤依靠自愈,重伤依靠药丸。
譬如那名站在医修小师弟旁边的剑修师弟,此刻竟直言道,“你怎么来得这般迟,莫不是早间又睡过头了?”
众多观礼剑修弟子恨铁不钢:“……”
师弟,你这样说话以后可是会没有治愈术的!
“没有睡过头,但是钟灵峰离自在峰比较远,白鸾飞了半个时辰才到。”
出乎众人的意料,医修小师弟居然好脾气的回答了。
*
楚祁回答完晏久歌的问题后,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减反增,略紧张的开口询问晏久歌,“我这身衣服会不会太奇怪了……银叶头饰摘下来会好一些吗?”
晏久歌目光深深。
方才楚祁在远处时,他已经打量过一遍,如今在近处细细看几眼,便见银叶下的耳尖略红,衬着楚祁隽秀的眉目,生出了几分平日不曾见到的可爱。
“不会奇怪,还挺合适你的。”晏久歌语气笃定,心道以前楚祁的衣衫穿得太素净了,这种精致又好看的小饰品更适合他。
末了,晏久歌瞥见楚祁眼中的忐忑,不由得补充一句,“挺好看的,不骗你。”
“噢,好。”楚祁稍稍放心下来,晏久歌这张挑剔的嘴都说没有问题,那应该确实是没问题。
可能是他心里太紧张了。
正在楚祁感慨之际。
一道扬长的钟声倏然从广场前方的大殿处传来。
“当——!”
磅礴的灵力随着钟声一阵接一阵地荡开,令人心生敬畏,纷扰的心绪也都抛去,徒留片刻清明。
“入门大典正式开始——!”
扬长的语调威严肃穆,一道凝重的气息落在楚祁等人的身前。
只见天玄宗掌门从大殿中走出来。
随着先前那道话音落下,天玄宗掌门抬手,他腰间的本命灵剑未曾出鞘,却凭空捏出一道凌厉的剑意。
剑意打入了广场之中那道玄铁黑剑上。
一圈又一圈的古老禁制被激活,玄铁黑剑上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剑意大开大合,直通天地。
无数个字符组成的一卷灵册被玄铁黑剑投射出来,浮动于其上的,正是天玄宗门下所有弟子的姓名。
“天玄宗第七百六十一代弟子入门登册,今以玄铁神剑为证,后继传承,有教无类。愿我天玄宗弟子,从此大道通途,心性坚韧,善恶分明,不负先祖开宗立派之教诲。”
天玄宗掌门一字一句地说完,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新入门的弟子身上。
“晏久歌。”
穿着黑白色剑修服饰的少年朝前走了一步,合手作揖,“弟子在。”
“你可愿入我天玄宗门下?”
“弟子愿意。”
“……”
楚祁望着晏久歌的身影,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与晏久歌一同拜入天玄宗的时候,记忆翻涌,如今一切重新来过。
“楚祁。”
楚祁回神,亦是朝前走了一步,与晏久歌并肩而立,他舒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感慨,合手作揖,“弟子在。”
你可愿入我天玄宗门下?”
“弟子愿意。”
虽然这次楚祁成了天玄宗的医修,未能与上一世的开端完全吻合。
但今后他能陪伴在晏久歌左右,见证晏久歌的成长,开始自己的医修修行,皆是幸事。
所有新入门的弟子登记在册后,那卷灵书落下六道灵力,化作六块身份令牌,自此玄天宗的阵法结界都会将他们六人接纳。
入门大典正式完成。
柳未明走上前,将身份令牌逐一发给诸位新入门的师弟,并告诉他们如何使用身份令牌传讯。
“只需要在对方的身份令牌上输入自己的一道灵力,今后就能互通消息。”
柳未明的话音才落下,楚祁的眼前一花,等他回神过来,面前赫然多了一块刻着“晏久歌”三个字的身份令牌。
“来换。”晏久歌意简意赅地说。
原来是交换传讯方式。
楚祁恍然,接过了属于晏久歌的那块身份令牌,伸手将自己的递给晏久歌,“给你。”
天玄宗的身份令牌是黑沉木质地,边缘处有玄铁烙纹,不会很重,但也具有一定的分量。
楚祁为如今才炼气前期,调动灵力需要凝神一会儿。
在晏久歌的身份令牌上输入一道灵力后,楚祁发现晏久歌早就输完了灵力,在一旁等他。
晏久歌的眼眸微垂,目光好似是落在他的耳尖,又好似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我输完了。”楚祁将身份令牌递回去。
“我也是。”晏久歌回神。
两人互换传讯的空档,周围聚拢了不少人,都是对新弟子有些好奇的师兄师姐。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倏然有一道尊敬的声音响起,“弟子见过掌门。”
顿时,四周安静下来,拥挤的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通道。
天玄宗掌门不知何时自大殿中下来了,此时正朝着楚祁的方向走来。
“弟子见过掌门。”楚祁与晏久歌等人亦是朝来人行礼作揖。
天玄宗掌门是一名炼虚期大能,修炼的剑道传承为乾坤剑道,为人正直严谨。在上一世,楚祁对这位掌门的印象很好。
“不必多礼。”天玄宗掌门眉间的严肃缓和下来,“明长老与我说过开垦药田之事。我们天玄宗已有多年未曾招收到医修弟子,如今你入宗门,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
这话是对楚祁说的。
开垦药田之事,明长老也曾和楚祁说起过。
不过,楚祁的脑海中浮现出白璇师姐谈及侍奉灵药那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多谢掌门关怀,弟子才入医修之道,如今还不知是否有精力侍奉更多的灵药,开垦药田之事可以暂缓一些时日么?”
“当然可以。”不因天赋好而骄躁,谦逊有礼,将成大器。
天玄宗掌门望着楚祁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都依你决定。医修传承清越长老会教你,若是炼药鼎与其他东西缺少,可以去毓秀峰灵宝阁中取,这是玉符。”
掌门抬手间,手掌中多了一道玉符,并将它交给了楚祁。
有这道玉符在,灵宝阁中大部分宝物,都是可以让楚祁随意取用的。
楚祁接过玉符:“多谢掌门。”
他定要好好学习医术,不负宗门栽培和自己这一世的天赋。
“不必客气,你如今是我天玄宗医修弟子,理应如此。”
别的仙门医修众多,他们天玄宗不及,但除此之外,别的仙门医修有的东西,他们天玄宗亦不会少。
掌门叮嘱完后,便离开了此处。有他在场,其余弟子会很拘谨。掌门亦是清楚这点,无事他就不多做停留。
等掌门离开后,周围的气氛放松下来。
众剑修正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讨到医修小师弟的传讯方式时,一道元婴期威压从他们的后方传来。
只见穿着医修服饰的师姐,手中正拿着一把灵剑,面色不虞地看着他们,“你们让一让,我要接我师弟回钟灵峰。”
众剑修:“……”
虽然有些茫然,但都乖巧地给医修师姐让出了一条道路。
天玄宗内有传闻,他们医修师姐当年出门历练之时,就是拿着一把灵剑,把隔壁扶摇宫与青灵派的不懂事剑修,狠狠地教导了一遍。
至今云华界内还流传着医修师姐当年的传闻,他们这些做剑修的总要懂事一些。
“小师弟,该回钟灵峰学习医术了。”
白璇从一层又一层的剑修中走进来,是为了接她家师弟回去的。
“知道了白璇师姐。”
小师弟应了一声,但脚步还没有动。
只见他侧过头,朝身边那名剑修温声细语道,“我师姐喊我,我先回钟灵峰。”
“行吧。”穿着黑白配色服饰的剑修不大乐意。
昨日一日不见,今日才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又要分开。晏久歌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不怎么痛快。
楚祁的嗓音还在继续。“等修行结束后,今日晚一些时间,我再给你传讯。”
他还不知道晏久歌住哪里呢,好在两人已经互通传讯,要聊天很方便。
听到楚祁这样说,晏久歌眼底的不虞一扫而空,这才点头道,“好。”
一旁,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白璇满眼疑惑:“?”
这才多久过去,竟然就有剑修要到了她师弟的传讯方式,令她着实有些意外。
直到坐上白鸾的背,两人一起回钟灵峰时,白璇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
“师弟,方才与你说话的剑修是谁呀?他人如何?”
“是我邻家的……朋友。”楚祁将“兄长”二字及时改口,继而往下说,
“他人挺好的,面冷心善。”就是有时候说话不太中听。
“原来如此,那就好。”白璇放心下来,又叮嘱道,“如今你入了医修,总归是没有剑修能打,师姐不是多嘴,交友要谨慎,不要结交不轨之人。”
“我知道的,多谢师姐关怀。”
“不客气,若你今后有空闲,也去问剑峰上学一学基础剑法,日后出门历练,还挺实用。”
“好的,我到时候去问剑峰旁听剑道。”楚祁点头。其实天玄宗基础剑法他是会的,不过这一世要拿出来用,要去问剑峰上“重新学习”一遍。
*
半个时辰后,白鸾飞到了钟灵峰。
出乎楚祁的意料,在他们这次回来的时候,有一道人影已经伫立在药田前等着。
“师父!您老人家终于出关了。”站在楚祁身侧的白璇眼睛一亮,随即拉过楚祁,介绍道,“这就是我们钟灵峰的小师弟,昨日您闭关没见着。”
“师弟,这位就是我们的师父,清越长老。”
“弟子楚祁,见过清越长老。”楚祁朝清越长老的方向作揖行礼,天玄宗内有规矩,若非亲传弟子,是不能够喊师父的。
但天玄宗内,只有清越长老一人教导医修,白璇已然在心底默认了此事。
“你若是不介意,同白璇一样,喊我师父就可以了。我们钟灵峰医修不多。”清越长老说。
“弟子见过师父。”楚祁顺着清越长老的话语喊了一声。
“过来。”清越长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两人过去。“为师先给灵药浇水,白璇过来帮忙。楚祁你且在旁边看着便是,侍奉灵药有些琐碎。”
走到跟前,楚祁这才看清了清越长老的模样。白发白胡须,但皮肤不见丝毫皱纹,若是去掉白胡须,再换一个发色,模样甚是年轻。修士皆有驻颜之术,有些看似衰老的仙翁也不一定是真的老去。
而他们钟灵峰上那两亩药田,则是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药植,有些药植身上还带着灵气的光晕,光是看着便知晓它们的珍贵程度。
楚祁照清越长老的话,在药田边上挑了一个地方站着。他身前这丛灵药开着白色的花骨朵,还未盛开,看起便已十分可爱。
“这个浇水呢,有些灵药日日都要浇水,有些却是两三日一次。木灵根深受药植喜爱,楚祁你若是觉得待在原地无聊,可以给它们输入一些灵力,它们会更乐意——等等,什么香味?!”
清越长老给楚祁讲解药理的话语声戛然而止,他的鼻尖动了动,面色一派疑惑,“怎么会有白雪花的香气?”
他们药田中虽然也种下了白雪草,但是离开花还有三两个月,这个时间不应该有白雪花的香气才是。
清越长老每日都在关注这些灵药的长势,如数家珍。
“我的老天啊!师父,白雪草全都开花了!!”
站在清越长老身边,拎着玉壶准备浇水的白璇也被香气弄得停下了动作,她正想回头看看师弟,结果抬眼间却是先看到了一片繁盛的白雪花,在药田边上摇曳生姿。
“什么?!”
清越长老瞪圆了眼睛,几乎是在转眼间,就到了那片倏然盛开的白雪花面前,细细查探这等奇景。
“呀!这次的白雪花开得非常好,灵力充裕不说,生机教之往常还要浓郁一倍!!这得赶紧把它们摘下来晾干!”
清越长老激动的话语说完,转身正准备去自己的院子里拿药篓摘花,目光却先一步瞥见他刚刚收入座下的小弟子——正慢慢地把传输灵力的小手往回收。
四目相对。
小弟子的眼中一片无辜,神态甚至还很乖巧。
在师父的目光下,他格外老实地说,“师父,我刚刚试着给灵药输了一点灵气,我这样做对吗?”
清越长老深吸了一口白雪花的芬芳气息,顿觉自己神魂亦是跟着舒畅了百倍不止。比当年他年轻的时候,教训隔壁剑修师弟还要心情畅快。
这么多年,天玄宗剑修一脉总算是做了一件让他满意至极的事。
没想到那些剑修竟然能从仙山之巅,给他抢到这么一个宝贝木灵根弟子回来!!
“你做得很对。”
清越长老放下了手中的玉壶,暂时不打算继续给灵药浇水,他应该先教导小弟子学习医修传承。
这样的木灵根天赋,耽误一刻钟,都是浪费。
“和我来,我先教你如何修行我们天玄宗的医修传承。”清越语气和蔼。
楚祁跟在清越长老的身后,踏进了钟灵峰的药阁。药阁一共有三层,最底下的一层放着各类药材,第二层是炼制好的灵药,第三层则是修炼之处。
“我们天玄宗开宗立派的祖师,流传下来的医修传承,是以治疗术为主,灵药炼制与药植培育为次。祖师本身也是剑修,在战斗时,任何药丸,都不及治疗术要及时。”
清越长老一边说着,一边从禁制中取出医修传承卷轴,交到了楚祁的手中。
“闭眼感知,用神识读取。”
楚祁照做。
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神识感知愈发清晰,落入手中的医修卷轴上时,意识被另外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
楚祁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上古符文,亦有一道清朗的嗓音,教他要如何认清这些符文。
传承一共分有四卷,治疗灵术一卷,炼药术一卷,药植特性一卷,修炼心法一卷。
并且经过前人整理归纳,细分出各个修为阶段适合修习的灵术。
片刻后,楚祁睁开眼睛,他的神识将传承都已经记下,只是缺乏修行。
“先从心法修炼做起,然后是种药,炼药,治疗灵术。除此之外,你的课业之中,还有基础剑法课,学一下剑法还是挺实用的,虽然辛苦了些。”
“弟子记住了。”
“你先试试运转心法,我在旁为你护法。”若有不对的地方,清越长老还能及时出手阻止。
在打坐用的蒲团上坐下,楚祁摒弃杂念,按照传承所说,运转医修心法。
他在入天玄宗之前,便已经引气入体,如今只需要将吸纳的灵气为他所用,去滋养灵台之中的木灵根本源,然后从本源之中的灵力在经脉中流转,如此反复,便是一个大周天。
清越长老看着楚祁修炼,他修为比楚祁高,灵气的流动在他眼中犹如实质。药阁中本就有大型聚灵阵,他们钟灵峰还处于天玄宗灵脉深处,灵气极其充裕。
可流向楚祁身体里的灵气只多不少,周围的聚灵阵甚至还要加快运转的速度,才能供给灵气的消耗。
这样的天赋着实难见,已经远超普通的先天木灵根,哪怕是单灵根,也分平常、优等、极等,若是最难见的那种极等木灵根天赋,可以引动神树庇佑,医修之道一片通途。
清越长老抚摸着胡须,他没猜错的话,他这名小弟子应该就是极等木灵根。看来振兴他们天玄宗医修一脉,指日可待。
人一旦专注起来,对周遭时间的流逝便会丧失感知。
楚祁从修炼的状态中退出来的时候,天色竟在不知不觉中到了夜晚。他体内的灵力充沛,丝毫不觉疲倦,就是尚未辟谷的身体,有些饥饿。
一道传音符在楚祁从蒲团上起身后,自发催动,清越长老的声音从其中传来。
“小徒弟,为师先去侍奉灵药。你修炼完后,若是饿了,桌上的乾坤袋里有辟谷丹,且先垫着。明日为师再让杂役弟子送饭到钟灵峰。”
楚祁拿起桌上的乾坤袋,发现里面不仅装着十多瓶辟谷丹,还有炼药鼎,药材书籍,浇水用的玉壶并一些灵石。
取出一颗辟谷丹吞下。
虽然没什么滋味,但腹中的饥饿感很快就消除了,还是挺方便的。
医修传承中也有辟谷丹的炼制方法,到时候他还能自给自足,也不用麻烦杂役弟子送饭。毕竟钟灵峰离得远。
就在楚祁思索日后怎么修炼的时候,他腰间的身份令牌闪了闪,微微发烫。
——这是有同门弟子传讯与他的征兆。
楚祁上一世也是天玄宗弟子,他自然清楚这一点。
下意识的朝身份令牌中输入一道灵力后,便听到那端传出一道不满的嗓音,“你怎么这样,明明说好要传讯于我。”
楚祁蓦地回神,他今日忙到现在,还未曾与晏久歌传讯。
“你是不是都忘了?如果我不传讯给你,你又要假装无事发生。”
听得出来,晏久歌很不高兴。
“我没忘,我也不知道我今日会修炼这么久,你别生气。”楚祁连忙开口解释。
“我没生气。”晏久歌冷哼。
“好,你没有生气。”楚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传讯那端的话语声沉寂了一会儿,才继续问,“我听柳师兄说,钟灵峰没有做饭的杂役弟子,你有东西吃吗?”
“……”
这头,楚祁还未曾来得及回答,便听见那头传来一道令楚祁不陌生的嗓音,“晏师弟,我已经传讯于白璇师姐,她说她这就从钟灵峰下来取饭给楚师弟送上去。”
楚祁一字不差地听完,惊诧道,“你来钟灵峰了吗?”
晏久歌:“……”
他本来不打算告诉楚祁的。
“那我和师姐一起下去!你等我一下噢!”
不等晏久歌回答,楚祁连忙与他先说了一声,然后挂断了传讯,一路小跑出了药阁。
外面,白璇刚刚召来白鸾,准备下山给小师弟拿饭。
“师姐,你且带上我。”楚祁冲她喊了一声。
“哇,小师弟你修炼完了吗?师父说你还在药阁修习心法,我便没有去打扰你。”
“刚刚修炼完。”楚祁答道。
“师父给你准备了辟谷丹,但是那东西没滋没味,定然比不上饭菜好吃。有人给你送饭过来了,喊我下去拿。”
“是柳未明师兄和我朋友。”楚祁已经在传讯中知晓了这件事。
两人坐上白鸾的背,白鸾振翅起飞。
而白璇还在感慨,“真是奇了,师弟,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细心的剑修,知道你没辟谷,还懂得要给你送饭。柳未明不愧是掌门教出来的弟子。”
楚祁:“……”
他总觉得,这事极有可能是晏久歌提出来的,不然柳师兄一人送饭就行了,晏久歌不会跟着一起来。
等到了钟灵峰山下。
楚祁才从白鸾的背上跃下,便见两道身影伫立在山下等他们。
月色皎洁,披落在晏久歌身上,他唇角微抿,神色冷冽,愈发得有些清寂。唯有在抬眼望向楚祁时,一双眼眸缀上了月光,如寒潭见影,忽地柔和下来。
白璇的动作比楚祁要快几分,她走到柳未明身前,却见他两手空空,脸色疑惑,“柳师弟,你是过来送饭的,饭呢?”
柳未明向他们解释,“是晏师弟说要给楚师弟送饭,但他还未筑基,不会御剑飞行,又怕他寻不到路,我便跟着一起来了。”
饭盒在晏久歌手里。
晏久歌:“……”
对上楚祁的视线,晏久歌将手中的饭盒递了过去,“给你。”
楚祁有些感动,“谢谢,辛苦你了。”从造化峰到钟灵峰要很久,晏久歌来一趟不容易。
“没什么辛苦的。”晏久歌语气略有些生硬地转折,“不过是怕你蠢得自己饿肚子。”
“好香,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那当然,毕竟你挑嘴,别的吃不饱怎么办。”
“……”
一高一低两个少年凑在一块交谈,他们身后不远处,白璇和柳未明正站在原地等各自的师弟回去。
白璇微微挑起眉头,她见过的剑修那么多,还是头一次见心不对口的这种。
嫌弃她师弟挑嘴,倒是别送饭啊。
这饭送得如此积极,嘴巴却是不饶人,讨人欢心的本事实属不行。
一时间白璇不知如何评价,但见她师弟一副娴熟应答的模样,大抵是习惯了?
“柳师弟,你们明日问剑峰有早课吗?”闲着也是闲着,白璇问起剑修的日常课业。
“有的。”剑修弟子每日辰时就要起来练剑,除此之外,每七日有一次早课,届时剑修一脉的长老会在问剑峰论道授课,指点弟子修行。明日早间,便是七日一次的早课。
“那就好,我师弟还没有学过天玄宗的基础剑法,明早我送他去问剑峰和你们剑修一同上课。”白璇这般回答。
“嗯?”柳未明的眉眼疑惑,“医修弟子也要练剑吗?”
“学一门技艺傍身,是件好事。”白璇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学过剑法,清越长老也学过剑法。医修学剑法,那是锦上添花,出门历练要方便得多。
“好的。长老授课,只要是天玄宗弟子都能去听。”柳未明想起这位师姐的事迹,一时间无法反驳。
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楚祁已经拎着饭盒走过来,他自然听到了明日早课的事。
“明日可以去学剑吗?”那他岂不是可以看到晏久歌练剑?
楚祁眼睛一亮。
“你当真要学那个?”医修学剑,真的很辛苦。
晏久歌见他高兴的样子,到底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楚祁点头,“嗯,不过我还没有趁手的灵剑……”到时候可能要去灵宝阁挑一把。
“拿去。”
晏久歌的话音刚落,楚祁身前便多了一把银色刀鞘封存的灵剑。
“送给我的?”
晏久歌点头,“这是我多年不用的备用灵剑,你先拿着用。”
“噌——!”地一声,灵剑出鞘。
楚祁握着剑柄,只见这把灵剑剑身修长优雅,在月色下犹如银练,剑刃锋利,却不沉重,很是轻巧。
细细打量时,可见剑柄处花纹中央的位置,篆刻着“归寅”二字。
“归寅剑?”楚祁的眼底闪过一分惊诧,“我记得你的灵剑,名字是叫龙……龙寅?”
“……本就是一个炼器师所铸,所以名字相近。”晏久歌别开目光,看了眼自己腰间的灵剑,继而说道,“你若是不喜欢,可以将剑名抹去重刻。”
楚祁连忙摇头,“我挺喜欢的,不用重刻。”
他上一世是剑修,知晓剑生而有灵,更改名字更是尤为重要。若不是必须,还是不要轻易更改。
这把灵剑拿起来十分趁手,楚祁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忽地发现,除了名字与花纹,这把灵剑与他上一世的那把尤其相似。
入天玄宗的剑修,若是没有灵剑,宗门会统一发放一把普通灵剑,日后修为上去,将那把灵剑加入珍稀材料重塑,放入命宫温养至金丹,便是一把本命灵剑了。
楚祁记得,当时宗门“统一发放的灵剑”,也是晏久歌给他拿来的。
旧事涌上心头,楚祁的手指摩梭上剑柄处的剑。倘若当时他不曾与晏久歌吵架,归寅剑或许不必抹去名字。
罢了,前世已是过往,今生才将将开始。
将归寅剑重新放回剑鞘中,楚祁看着身前的晏久歌开口道,“我很喜欢这把灵剑,多谢你。”
晏久歌:“这有什么,我比你大,照顾照顾你罢了。”
楚祁听懂了他话中有话,“可我们也是同辈。”
“同辈也有师兄和师姐。”晏久歌执着道,“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喊我一声晏师兄也行。”
楚祁:“……”
“要当师兄没有问题,等你比我师弟早一步筑基,他自然是要喊你师兄的。”白璇见楚祁脸色微窘,出来救场道,“天色不早了,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你们两个还有早课呢。”
“好。”晏久歌应声应得很快,语气有些愉悦。
楚祁:“……”
虽然被师姐解围,但是师姐显然不知——晏久歌可是一个入门不到一月就筑基的修炼天才啊!!
除非自己也在这一个月筑基!不然这声师兄就得喊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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