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溪午离开木樨居后,院内起了一阵风,落了一地的秋色。
华浅在窗边的躺椅上瞧着这场桂雨,心里起了一个很天真的想法。
若是没有勾心斗角,众人都一心一意济世救民该多好。
闲暇时再看看花落,闻闻花香,日子就是这么简单。
可转念一想,当权者都少有为百姓谋,何况这香药世家下面的主管。
谁不是,只想着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谁会在意,追求好的日子下,或许牺牲了许多人的好日子。
桂雨突然停了,华浅开口一问:“千芷,你去打听一下,孟依斐今日何时离园。”
千芷正在浇花,听到华浅问,才挪步上前:“大娘子,怎么想起问她?”
“终究是我们挡了她的路。”华浅有感而发。
“明明就是她痴心妄想。”千芷不免要为华浅抱屈。
千芷向来心直口快,华浅不予计较,只当是听过:“你问问,晚点我们去送一送。”
“是。”千芷有些不悦地行礼。
怡尔居内,仲溪午刚落座,就迎来指责。
知书达理的孟依斐终于不装了:“家主想动我爹,何必拿我当借口。”
仲溪午放下茶杯,唇边全是讥讽:“孟姑娘在拿孟主管向我施压时,可有想过今日之果?”
“是因为华浅吧?家主又何尝不是在公报私仇?”
孟依斐旋而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在想,若是华都管做了此等越权之事,家主也是此种态度?”
本就没有绝对的公私分明。
仲溪午犹豫了:“我——。”
孟依斐远远瞥见一抹青色的身影,突然就倒入仲溪午怀中死死攥着。
这一幕太过刺眼,仲溪午刚准备推时,就响起华浅的声音:“孟姑娘还真是弱不禁风,如此柔柔弱弱的,确实应该早日回家休养。”
仲溪午有些急了,推她时也没有个轻重,孟依斐踉跄地扶着一旁的桌子才稳住。
华浅上前去扶,孟依斐一抬手拒绝了她的好意,事了还不忘挑拨离间:“华浅,你就这般信任他,今日他的刀能架在我爹的脖子上,难保有朝一日不会换了你爹。”
仲溪午的那句“我不会”还未出口,华浅就挽着他的手臂,语气坚定:“孟姑娘,这便是你我不同的地方,我不会揣度他,我也信他。”
华浅的一句“信他”,仲溪午觉得所有的布局都值得。
“华浅,权力面前,容不得半点侵犯,如今他是爱你才护你的家人。”孟依斐依旧没有放弃。
情字确实会让人迷失,华浅相信经历过相同梦境的仲溪午不会再犯。
“孟姑娘,你错了,今日若是我的父亲犯了此等错,他同样不会心慈手软。”
“他是家主,错错对对,心中必须要有一条原则,否则,如何服众,又如何让众人心悦诚服的跟着他,他从来就不能任性。”
后一句话,华浅既是说给孟依斐听,也是说给仲溪午听。
“反而是你,口口声声喜欢他,却没有半点喜欢的样子。孟姑娘,喜欢是成全,而非占有。时间最能检验爱情的成效,若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反而变差了,说明那不是真得爱,只不过是凑巧能满足需求,而这需求最难长久,迟早会因不满变成怨怼。”
嫁给仲溪午能满足孟依斐地位上的需求,当她觉得有人阻止实现需求时,那都是绊脚石,甚至仲溪午也成了绊脚石。
于是她带给仲溪午的只有源源不断的麻烦,甚至这麻烦全是本不会发生的。
华浅只想安安静静跟她道个别,谁能料想又是一个局。
她与仲溪午同行的路注定坎坷,但她这一次不想逃避。
她握着仲溪午的手一紧,原本想好的话还是说了出来:“孟姑娘,你很优秀,不要活在他人的期待里。出了园子,天高海阔,愿你一世长安。”
说完,就拉着仲溪午离开,生怕又被她霍霍。
管她恨或不恨,华浅尽力了。
往后她是走正道,还是邪门歪道,华浅也管不着。
刚走到院外,就碰上戚如馨,她不似以前那般愁容满面,全身散发着期待的光:“家主,我有事同华浅说。”
仲溪午紧张地看了眼华浅,华浅却温柔地说了一声:“家主去忙,正好有戚姑娘陪我解解闷。”
于是就看着华浅进了心竹居。
戚如馨的侍女给华浅斟茶后,退到一旁。
华浅知她没有恶意,于是开口轻松:“戚姑娘怎么想起请我喝茶。”
戚如馨一副直爽的口吻:“别以为你做了那些事,就可以在我这里作威作福。”
爹爹办事,还真是靠谱,这么快就让她知道了。
华浅嘴角上扬:“哪敢在你这里作威作福,长公主都一直小心翼翼顾着你的脾气。”
“我脾气有这般差吗?”
“如今好多了,当时我就想不明白,初来乍到,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到你了,原来是羡慕我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笑我?”
“我可不敢,戚姑娘不怪我擅作主张就好。”
“自是不怪的,你若有空,可以常来心竹居。”
华浅看到她手中的竹子,总觉得有人在等她,一时有了想法:“自要常来,不然以后就见不着了。”
“你又笑我?”
“我是羡慕,羡慕戚姑娘绣技出众,而我绣个香囊都为难。”
“你若想学,我可以指点一二。”
“那我就记下了,今日就不叨扰戚姑娘,改日再来。”
出门之后,果然是仲溪午还在等着跟她解释。
“阿浅,你跟戚姑娘不熟,怎么还聊这么久?”
“突然多了个朋友,一高兴就多聊了几句。”华浅看出仲溪午藏着想开口又怕有失面子的话,替他说道:“今日之事,不怪你。”
“你不怪我私下来见她?”
华浅看着他一笑:“你有你的考虑,怪你做什么,何况溪午你是不是该想想这南方大主管,谁去接任合适?”
仲溪午这才真得觉得华浅没有怪他,于是道明他的计划:“明日准备去游说一下师兄。”
“那我同你一块去。”华浅一时来了兴趣。
“你去做什么?”仲溪午微微皱了下眉。
“交朋友。”华浅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解释道:“拉近与牧遥的关系,帮你。”
仲溪午眉目舒展,双手握着她:“阿浅,你不必如此,站在我身后就好。”
华浅反牵着他的手:“山顶的风雨太多,偶尔也要换一换撑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