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此刻只有大厅亮着灯。
戚逢竹推开车门，顿住，定定看向贺霁干净利落的下巴:“谢谢你送我回来。”
贺霁视线瞥到她藏在帽子中露出半只的耳朵，被天气冻得红红的，他摆了摆手，算作乘了她的情。
下车进入陆家，戚逢竹轻轻推开沉重的大门，不想还是惊动了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的陆在云。
她揭开面膜，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冷哼:“现在才回来？
跟哪个野男人出去鬼混了？”
戚逢竹不理她，想绕过她回房间。
陆在云拦住她，伸出手随意地扫了扫戚逢竹帽沿里的残雪，轻蔑地在指间上吹散开:“别把脏东西带进来了。”
戚逢竹眼神毫无温度地扫她一眼，拍开她的手，在她额头上敛着力度一弹:“晚安。”
“啊！”
陆在云吃痛大叫一声，恨恨盯着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戚逢竹，觉得不解气又顺手扔了个抱枕过去。
戚逢竹没有太多在意陆在云这种小女生的把戏，偶尔觉得她气得跳脚的模样也有些可爱。
现在让她担心的还是哥哥到底在哪里。
陆先生和陆太太恰巧这段时间出差了，昨天打电话问陆太太哥哥的事时，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威严:“逢舟也许去旅游散心了吧，前几天发信息说要请假一段时间，逢竹，你别想太多。”
戚逢竹坐在床边，再次尝试给哥哥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首截了当地挂断，戚逢竹陷入了迷茫。
她也尝试过报警，但警察却不耐烦地打断她:“也许就如陆太太说的那样，你再等等吧。”
她躺进温暖的被窝，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头上戴着山竹帽子的小熊。
那是哥哥送给她的礼物。
她出生没多久，母亲因为意外去世了。
十岁那年，爸爸突然入狱了。
据说爸爸妈妈是私奔来到江城，所以她和哥哥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他们在寒冷的冬天紧紧相依。
首到一辆豪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是陆太太，她踩着高跟鞋，卷发蓬松端庄，穿着貂皮大衣，低头看着他们，笑得虚假:“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好吗？
我会代替爸爸照顾你们。”
那时候戚逢舟也不过十六岁，他紧紧握着妹妹的手，想起爸爸入狱前的嘱咐，缓缓地点点头。
戚逢竹踮起脚尖，努力去看清陆太太的模样。
她眼里的傲慢与不屑是那么赤裸裸。
陆太太耳上的流苏在冷风轻轻颤动，红唇如此鲜艳。
陆家有三个孩子，陆在水，陆在川，陆在云。
几个孩子年龄相仿，陆在水心思全在拉大提琴上，阁楼上常常传来优美动听的琴声。
陆在川与戚逢舟不对付，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
陆在云虽是陆家最小的孩子，但却容易被忽视，大概是因为她姐姐如此优秀，而她资质平平。
戚逢竹喜欢躲在茂密的草丛里，在哥哥受到陆在川欺负时，吓他一吓。
慢慢地，她在草丛里看到了草尖上的舞蹈家，树叶的生命脉络清晰可见。
她爱上画画，用笔去描绘世界投射在她内心里最真实的模样。
画上的每一处都拥有了生命力。
幸运的是，她考入了江大的美术系。
而哥哥却高考落榜，成为陆家的司机。
可是，她分明记得哥哥在高中时很厉害的呀。
滑落的眼泪渐渐打湿枕头，一片冰凉触感。
房门外是陆在云歇斯底里的歌声，只有陆家父母和她姐姐哥哥不在时，她才敢这么放肆。
戚逢竹忍无可忍破门而出，冷冷看着踩在茶几上的陆在云:“有病就去治。”
“这又不是你家，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关你屁事？”
陆在云笑眯眯地瞪回去。
戚逢竹拿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陆在云此时此刻的模样。
陆在云心慌了，立马去抢她手机:“你干嘛拍我啊！
别发给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
大门处传来阴沉的呵斥声。
陆在云心虚回头，看见风尘仆仆回家的父母，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指了指静在一旁的戚逢竹，脱口而出:“是她！
她要打我！”
陆先生，陆展霆冷着脸，目光流转在二人身上，眉间染上一丝薄怒:“成何体统！”
他一脚踢开地上离他最近的抱枕，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陆太太虽脸上笑着，眼里却是毫无笑意。
她走到戚逢竹面前，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逢竹，打人可就不对了。
你们都己经长大了，怎么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打架呢？”
陆太太笑意不减，手轻轻拍打了戚逢竹的肩膀，催促她，“快回去睡觉吧。”
接着她对着陆在云喝道:“还不下来？
成什么样子！
多晚了还在闹，你期末成绩看了没？
一共才几门科目，你就挂了七门？
明年你再如此，我就要把你送出国。”
陆在云乖顺地整理好东西，讨好地攀上陆太太的腰，头倚靠在她肩膀上，甜甜道:“妈妈，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呀？
也不跟我说一声。”
陆太太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和你哥哥一个样，都让人不省心！”
“哪有，我可比哥哥乖多了，他今天可是又夜不归宿呢。”
陆在云嘟囔着。
陆太太无奈一笑，陆在水虽优秀但性情偏冷，不常与她亲近。
陆在川又比较蛮横，也不爱听她的唠叨。
三女儿看上去虽是个烂泥扶不上墙，但最爱与她亲近，讨她欢心。
戚逢竹靠在门后，静静听着门外母女俩的欢声笑语，自嘲一笑。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妈妈的温暖。
妈妈对她也是会有遗憾吧？
她吸了吸鼻子，蹲下来，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身体的余温能够抵御这寒冷的冬天。
手机依然是黑屏。
消息界面上还停留在她给哥哥发的消息。
昨天 11:32戚逢竹:[哥，你在干嘛？]昨天 21:26戚逢竹:[为什么不回我？]昨天 23:05戚逢会:[你不在陆家吗？]6:45戚逢竹:[你去哪了，哥，我好想你。]12:16戚逢竹:[发生什么事了吗？
哥，你别吓我。]18:55戚逢竹:[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啊？]细小的哽咽声被窗外大雪压落枯枝的声响掩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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