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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尸手记

一分三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奇怪的尸体,竟藏着一本神秘的手记,上面的内容令人匪夷所思,谁也没想到这这么小小的一本笔记,竟将林觉带入一个又一个的案件中。湖中怪物,未知野人,活死人……这一系列诡异的怪物出现,还有神秘组织的身影,这一切都将慢慢揭开,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主角:   更新:2022-11-15 17: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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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敛尸手记》,由网络作家“一分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奇怪的尸体,竟藏着一本神秘的手记,上面的内容令人匪夷所思,谁也没想到这这么小小的一本笔记,竟将林觉带入一个又一个的案件中。湖中怪物,未知野人,活死人……这一系列诡异的怪物出现,还有神秘组织的身影,这一切都将慢慢揭开,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敛尸手记》精彩片段

我不知道把这件事说出来是不是明智的,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相信没有多少人会觉得它是真实发生的。

同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我所了解到的东西清楚地通过文字表现出来,我只能尽量慢慢地梳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希望能尽量将当时的一些心理感受和整个事件的始末交代清楚。

杭安市,三月淫雨霏霏,空气中蕴含中南方地区独有的湿冷,我接到局里电话,要我奔赴邻近城市湖舟市去勘察一宗命案的现场。

作为省会城市里有名的法医高材生,在一流大学国大医学院毕业后,我就早早考入了省内的法医科。

一个刚加入法医界不久的新人,去附近的城市对命案现场进行勘察,协助当地法医从尸体上获取尽可能多的线索,以及尽可能地积累自己的法医经验,对我来说,这便是我目前的主要任务。

杭安市的三月天还带有一丝阴冷,我从床上起来随意穿了条夹克,来不及吃早饭呢,便匆匆忙忙出发了。

不久之后,我便会庆幸自己因为匆忙没有吃早饭的决定而感到庆幸。哪怕我也大大小小见过不少尸体了,但那一次的经历还是让我产生了极大的不适感。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

或许……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尸体了,用“肉块”、“碎肉”这些词可能更能贴切那一堆东西的描述。这些形象生动的词汇描述,所能引发联想的的那些现场画面,让我接下来半年都未曾进入过菜市场的肉类区。

湖舟市,这是杭安市北边的一个城市,因濒临太湖,古时每逢捕鱼季,湖面上泛起条条轻舟,而得名湖舟市。

太湖古称震泽,是国内五大淡水湖之一。我那次去的地方就是去湖舟市太湖边的一处游客码头。

赶到现场的时候,四周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下雨天,码头上游客并不是很多,所以现场没有什么人围观。

尸体发现的现场是在一个望湖台的下面,这望湖台是由木板搭制而成的,望湖台下面是进行支撑作用的水泥墩和防浪湖堤,望湖台两侧有可以走到下面的小路,下面的湖堤周边堆满了乱石,是用来缓解风浪的拍击力度的。

我来的时候,一群警察正挤在湖堤上做着调查。

我刚走上前,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小个头就走上来,“你就是省会调来的法医吧?”

“是的,你好,我是林觉。”我看了看小个头手上戴着鉴识人员的手套说道。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法医科科长李成仁。”这个小个头胖子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我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透过他的身后,我才能看到了他身后,也就是本案需要进行调查的那一堆东西。

是的,我只能用“东西”这个字眼来代替它。一般情况下,我会说遗体,尸体之类的字眼,但是如果是你们看到这样的东西,你们也绝不会用这两个字眼去描述。

那东西像是半截的肉球,颜色呈白色,是那种犹如白纸的病态白,那是一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人身上的白色,一条条黑色的经络在白色的肉球上尤其明显。

我跟着李成仁走近肉球,两边的人纷纷避开,刚一走近,一股像是混合着死鱼腥味,霉烂味,下水道味直接猛烈冲击我的鼻腔。哪怕我已经见过许多死尸的场面了,这一幕画面配合着气味还是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没说什么,我已经戴上手套、口罩,打算仔细检查目前的情况,李成仁在我旁边说道,“死因还没有查出来,因为尸体已经严重变形,难以分辨,得等到运回局里解剖鉴定才能知道。”

我蹲下身,强忍着这种从来没有感受过得感觉,细细地看了下,尸体只有上半截,肿胀得已不成样子,脖子粗的比头都要大,勉强能从浮肿的面部看出五官所在,但是却看不出其面容长相。

这些五官似乎全部紧凑在一起,脸上已呈青紫色,嘴唇发绀,而尸体的下半截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豁口处像是被锋利的利器割开一样,但是和利器又有所不同,整个上半身切面参差不齐。如果硬要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像极了大型猛兽撕咬的结果。

当时我脑海里已经想了好几个选项了,不是在某地死亡之前或者之后遭受过大型攻击性动物的撕咬,就是遭受过食人鱼或者鳄鱼的撕咬。

我当时这么想,无非是因为尸体是在湖边发现的,但是我很快便哂然一笑,因为食人鱼这种食肉性鱼类和鳄鱼这种爬行类动物又怎么会出现在太湖的水域里呢?环境什么的根本不允许!

我刚准备在肉球旁边仔细观察一些情况,一个有些矮胖的男子走过来,虽然有些矮胖,步伐却异常矫健,边走边向着我这看来,一边说着,“这肉球是来这里的游玩的小孩在湖堤旁的乱石堆水域看到的,小孩子比较皮,一般人不会想到跑到这望湖台下面,小孩子偏偏喜欢往这些地方钻。

一开始只是以为是垃圾什么的,后来感觉不太对劲,吓得哇哇大哭,告诉大人后,大人过来一看不好才立马报了警。”

“吴局。”那矮胖男人话刚落地,小个子李成仁立马问了声好。

这应该是局里的领导,他一过来,两边的人立马显得恭敬多了。我随即和这个吴局打了声招呼。

到后来我才了解到那是局里的二把手吴敖副局长。

“小林啊,你是省里派来的法医高材生,这次的案子你可要多尽点力,这尸体虽然毁坏的这么严重,也一定要找出点蛛丝马迹出来。”

吴副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嘴里很是客气。

我嘴上打着哈哈,满口答应,对于这个肉球心里也是忐忑不堪。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这尸体,想要弄清楚死因,死亡方式和死亡时间等一系列病理鉴定的问题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毕竟这堆有限的尸体能给我们提供的信息可实在是不多了,更何况这尸体明显是泡了很长时间的水,肿胀得很厉害。

当身旁一些鉴识人员在对四周的现场进行一些勘察,我和李成仁在肉球边上各自讲述一些对尸体的看法,不得不说,李成仁作为湖舟市法医科科长是有很多高见的,他的一些判断想法我也都很认同。

一旁的吴副,听着我们的谈论,不时发表一些观点,这些观点乍看并不起眼,却能有效推动我们对事件的认识,这也着实在让我不得不佩服其办案经验的老练,对这个吴副不禁高看一眼。

在做了一些对尸体和现场基本的鉴识之后,肉球便被送到了局里。我对于肉球的判断基本还都很模糊,原本以为当我在局里做过一些鉴定之后,各种结果便会浮出水面,然而随着我在肉球上找到一样东西,在我心里涌起一层更深的迷雾将事情的走向完全变得扑朔迷离了,那是当时的我未曾想到的。

事情的复杂性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而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将我推到了一个我从未踏足过的世界,那个世界的风谲云诡,让我一下子便走到了事件的暴风眼中,我只能以柔弱的凡人之身去感受那未知自然的恐怖之处。


尸体被送到了尸体解剖室,这鉴定工作主要还是交给我和李成仁负责,留下其他几个资历尚浅的实习生打打下手,剩下的人则暂时被李成仁派去尸体第一发现现场继续勘察现场,或是对一些东西进行化验去了。

说实话,我看得出来那些被派出去的小法医其实心里很是感激,对剩下几个打下手的法医投向同情的目光。

尸体呈现出浮肿的状态,虽然五官也已经腐败得很难看清了,但是却说不上来地整个给人一种很惊恐的感觉。。

“尸体初步鉴定,成年男性是在湖边发现的,我怀疑极有可能是溺死的。”李成仁说完,便一刀划开尸体的胸腹腔,要对胃和肺进行解剖。

结果并没有如李成仁所预期的那样,胃里是干燥的,如果是溺死的便会有溺液存在。而肺部也是干燥的,气管没有明显的充血迹象。

“看来基本可以排除溺死的可能性了。”李成仁说,“那看来极有可能是这个地方导致的。”说完,指了指尸体腰部这个巨大的豁口。

我刚到现场的时候勘察过这上半身尸体的豁口处,存在明显的生活迹象,当时我不禁冷汗直流。

要知道存在明显的生活迹象,就是代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被拦腰弄成两半,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残忍的凶手,拿着什么样的利器才会造成这种情况。

当李成仁检查完腰部豁口处,低头沉默,显然是陷入沉思了。

“豁口不像是利器所割开的的。”李成仁抬起头看着我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更像是某种动物的牙齿。”说完,我都对这个结论感到心虚起来。

动物的牙齿,当这是史前巨鳄的栖息地,还是大白鲨的出没区。要知道一个正常男性成年人的腰围在八十厘米左右,能将成年男性沿腰咬断的动物,那得有多大的嘴巴才行。

一想到这,我就直冒冷汗。心里一再告诉自己,肯定是哪里错了。

我正想着再仔细检查检查尸体的情况,突然一个奇怪的地方吸引住了我,尸体的脖子显得肿大异常。

这肉球状的上半身尸体已经实在很难看出来脖子的位置了,但还是可以根据五官位置大致地推判断出脖子的所在。

一般来说尸体高度腐败会引起尸体的肿胀膨大,但是在这个季节来说,尸体不应该腐败得这么厉害,脖颈这个地方也显得特别突兀。

我用手摸了摸脖子,感觉像是有什么异物一般,随即用手术刀划开尸体的脖颈。

肌肉组织被切开,里面竟然是一本纸质的本子。

这是一本厚厚的黑色笔记本,涎液已经将这笔记本全部打湿了,上面还有黑色的污渍。联苯胺试纸反应,这是黑色的血迹,一块一块的。

“这个是什么?怎么会在死者的喉管里?”李成仁一脸疑惑地问道。

“谁知道呢,但这个可是确认死者尸源最有用的线索了吧。”

我感到有些轻松,能这么快在这种明显已经腐烂许多天的尸体上找到有用的线索,无疑是极大降低了破案的难度。

轻轻地打开笔记本,我希望能从上面找到最直接有用的线索。

纸张已经黏在一起,我戴着橡胶手套,一张张慢慢地揭开纸张的一角,必要时拿着镊子小心地分开。

这本该是鉴证科的事情,但是此时的我已经难以按捺心中的好奇和疑问,亲自动手了。毕竟对于这么一本以常理来说根本无法放入人体喉咙的书,出现在死者这个位置,我实在感到不可置信。

“你看,这上面好像是一幅幅图案之类的,下面还有小字。”一旁的一个小法医实习生眼尖,提醒了我。

其中的几张纸,因为涎液浸湿之后,笔墨晕开来了,只能依稀看出大概个样子。

一张图上面画了一条蛇一样的东西,但是肚子却特别大,蛇上半身和肚子呈诡异的直角角度。

在这个图案右边上写着数字9,我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图案下面密密麻麻写了一行小字,由于字迹晕开的原因,我已经压根无法辨别出来了。

后面几张纸上面都是一幅幅图案,配几行小文字。有画着狗的图案,有画着形状像是老鼠的样子,有画着一个奇怪的黑色人形图案,也不知道是笔墨晕开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涂成黑色的。

“你瞧这里的字迹比较清楚,墨水还没有完全晕开,应该是很久之前写的了。”李成仁指着最后一页有字迹的一张纸跟我说道。

封底上的字迹有些还是不能辨认,有些可能是笔画简单,再加上墨水已经浸入纸张的时间比较久,不是特别容易晕开。

封底上是这样写着:我原先是抱着自己满腔的对科学力量的崇敬之情进来的,但我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到底还能不能被世人所接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不是上帝,如果人一旦妄想成为上帝,便会招致毁灭式灾难。

后面的字断断续续,不是很能分辨出来了。“我没想到……真的出现……恐惧……开心……我们做得对吗……我不能……我得把一切……事件来临”。

这一段话当我读完,我已经满心疑惑了,这些我原本以为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却让死者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奇怪的图画,让人一头雾水的文字,特别是封底的文字直接冲击我的内心。我转头看了看同样看到这段文字的李成仁和几个小法医,他们的表情不尽相同,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有的在沉思,有的茫然,有的沉默。

“这是什么?悬疑故事结尾?”一旁的小法医忍不住惊呼道。

我也实在被这最后的文字给怔住了,“我看这些话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我想我们寻找尸源的关键还是在这段话里。”我对一旁的李成仁说道。

李成仁看了看我,点了点头,随即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看来死亡的原因现在摆在我们面前就是两个,一个是机械性窒息而死。”我看了看被解剖开的喉管处,又看了看那本手记,这如果是机械性窒息而死的原因恐怕便是那手记,“另外一个,便是拦腰的伤口。这可是直接把死者弄成两段了,因痛感过度造成的昏厥后因大量失血导致的休克死亡,或者就是活生生地,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因失血而死。”

旁边的法医实习生纷纷点头,对我的猜测表示同意。

我打算进一步进行勘定,我观察了眼结合膜,发现确实有出血现象,尸体的耳鼻处都有出血状,这进一步符合死者是窒息而死的结果。当死者可能存在两种疑似死因时,通过勘定,发现死者真正的死因正是我需要做的。

再次观察死者内脏,我发现其内脏郁血。而窒息而死的人一般由于毛细血管充血,内脏血流不能很好回到心脏,便会导致内部各器官呈现郁血状态。这样看来,死者的真正死因到底是什么,我们已经解开了。

李成仁看到我勘定出了死者的真正死因,不由得多看了我几眼。

“看来这东西就是造成死者窒息的原因。”我指了指那本手记,更加疑惑是怎么样才能把这本手记塞入死者的喉管。

“我觉得死者是自杀的。”我在心里推演了各种要把手记放入喉管中的场景,最后得出这个结论,“我观察了死者的脖子,口腔,手指等部位,判定死者生前没有任何激烈反抗的行为,我觉得这本手记是不可能被强行塞入死者喉管的,虽然这个结论很难以置信,但是当排除了其他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这样,这样的可能性……”李成仁也仔细观察了死者的生前创伤,试图找出约束伤,但是却无功而返,只能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晚上我先住到了招待所里,暂时把心里的疑惑都压制下去,法医这个工作确实是一个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我洗了一个热水澡,舒服地躺在床上。可那些才被压制的疑惑立马涌出心头。

死者为什么自杀?和那本手记又有什么关系?手记里那些奇怪的图案是什么意思,和死者的身份又有什么关联的线索?还有最后一段话,明显是死者写的,那他进入了什么?是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所以在伦理上站不住脚。还有事件来临又是什么意思?什么事件会来临?

我总感觉这些东西之间有层层数不尽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我知道这些联系的存在,可我却没有办法通过这些联系,将整个事情串联成清晰的真相。

那本手记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不明白出现在死者脖颈中的手记有什么暗示,只能说那本沾染血迹,又很是残破的手册充满了诡异的感觉。

而这种诡异,将会在后面的事情中,让我对于它的重视更上一层楼,这是我一开始所没有想到的。

它将是后面一连串诡异事情发生的重要之匙。


我想事情想得实在是太入神了,一下子便陷入进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招待所的钟表分针绕了一圈又一圈。当窗帘外微微透露点白光的时候,我才惊觉我一晚上没睡。但是这个时候我竟然还是处于那些细思极恐的线索当中,压根没有一点困意。

我便披上那件皮夹克,简单的洗漱之后,走出了招待所的门。

“粢米饭加根油条,一杯咸豆花。”我和街边卖早点的小贩说了一声,虽然知道过段时间我马上又要对面对尸体的尸检工作,但是当我一看到街边冒着热气的早点摊,我便不再去想那么多,反正昨天那场景也已经硬是被我适应了下来。

法医是个经常要面对很多令普通人难以忍受场景的高压力职业,要有一条粗神经,才能看惯那么多尸体,进行那么多尸检工作。高压力需要积极疏导,而粗神经格外发达的我选择了吃美食来缓解我的压力。

这是很反常的一件事,看过了那么多的血腥场景,我的食欲竟然一直不曾消退过。当然有时候,我可能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对一些肉类美食不太能接受。

市级别的尸体解剖室,建造的规模已经不算小了,该有的设施也都齐全,拥有一整套完善的空气净化系统。

旁边是更衣间,冰冻室以及洗浴室和一些处理公事手续的办公室。这些便组成了湖舟市的法医鉴定中心。这法医鉴定中心远离市中心,位于城市的边缘。

由于天只是刚亮不久,并没有法医科的同事来接我。但从尸体脖颈处搜查到的那本手记一直让我念念不忘,我打上一辆明显是开夜间出租的出租车,直接先行去法医鉴定中心。

那本手记是一件比较显眼及特别的物证,一般情况下,早已经送到了物证中心保管。

但是当时我们在场的法医都对这本手记充满了强烈的好奇感,并且担心在尸体里面又找出什么手记的其他纸张之类的物证,所以在向吴副局长知会了一声之后,这件带有不一般的诡异色彩的手记就被我们暂时留在了尸体解剖室旁的临时存放物证的房间。

保安室是个老大爷值班吧,我从他边上经过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大白瓷杯,喝着冒着热气的茶。

法医鉴定中心是一幢三层的大楼,大楼两层都是解剖室,尸体冷冻室,存放室等。

我和保安大爷打过招呼拿了串解剖室的钥匙后径直走向了楼梯口。我们把那尸体在二楼一个解剖室里进行解剖。

走到二楼楼梯口,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大高个,正在一扇门前。似乎是察觉到我上来了,他在门前搅动了一下,随即像是把一串钥匙揣进了风衣的兜里。

他向我走来,我也向他走去。我是被调派过来协助的法医,对这里的人员还不是很清楚,所以当他迎面走来的时候,我没有想到和这个人打招呼,更何况他脸上戴了一个口罩。那是医用口罩,这在这法医鉴证中心并不奇怪。

可我奇怪的是这口罩不符合比例的大小,就比如说明明是正常脸的大小,用均码的口罩就好,这人却偏偏用大一尺码的口罩,这口罩将他的一大半的脸都遮得严严实实,加上散落下来的长长的刘海,只留出一条缝,流窜出眼睛的余光。

我从这人身边走过,虽然有点好奇,却也没有多盘问什么,毕竟我只是个调过来的,在这儿我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我可不会认为在这解剖了一具尸体,就混入到这个地方的圈里了。

这人从我身边擦过的时候,我忍不住缩了缩鼻子。一股酸臭的,类似一种肉类腐败的气味顿时涌入鼻腔。

刚吃好的早饭还是忍不住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我已经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这个人的祖宗十八代。

可这气味总让我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我回头再去看那个人时,他已经消失在楼道间的转角处。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个人刚走出来的门是尸体解剖室的门,而里面的正是我昨天解剖的那具半截尸体。

我拿出钥匙,转动门把,走进解剖室。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是腐败的气味,这气味……这气味就是刚刚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味。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解剖室尸体的气味,但我转念一想,现代化的解剖室一般都具有良好的通风系统。

一般来说,昨晚我们解剖的尸体已经被送到尸体冷冻室冷却起来,这里现在的尸臭味不可能是昨天留下来的。而这一大早解剖室也不可能解剖新的尸体。

“所以就只剩下一个结果,这解剖室里的尸臭味是由刚刚走出的那男子带来的。”我越想越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身上带着这么浓烈的尸臭味。

暂时压下心里的疑虑,正打算去临时存放物证的房间,看那本让我让我想了一夜的手记,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我拿出手机一看,是李成仁。

“林觉,你现在在哪儿呢?”李成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现在在法医鉴定中心的解剖室呢。”我一边回着他的话,一边打开临时存放物证的房间。

“嗯……这手记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昨晚明明放这儿的。”当我打开存放物证的抽屉时,我发现原本密封着手记的密封袋已经不见了。

“什么?手记不见了?”李成仁惊讶地问道,“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可能是值班人员把这东西放到物证室了。”

说完,挂断了电话。

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的事,李成仁从楼道间走上来。利落的短发,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他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

这不穿还好,这一穿稍微有点紧身的衬衫,小小的身躯下,胸膛的两块胸前五花肉显得格外明显。

“我问过值班人员,那房间里根本没人进去过,这东西也压根没人会去动。”李成仁这肌肉男的形象刚映入我的眼帘,便匆匆说道。

“那会在哪?”我回应他说道,“我昨天想了一晚上,那具尸体虽然经过检验,初步鉴定是窒息自杀的。但是这宗命案的疑点都还没有解决,比如为什么要选择将那本手记塞入自己的喉咙?

要知道自杀的方法有很多种,让自己窒息的方法也有很多种,为什么要选择这一种算得上痛苦、残忍的方法?还有为什么尸体会只剩下半截,并且截面处是很明显的某种大型动物的牙齿切面。”

“我想了一晚上,这所有问题的关键就在那本手记上。可没想到现在那手记竟然不见了。”我对李成仁说出了我的看法。

李成仁听了我的话,一双眼睛在那黑框镜片里眯成了一条缝。过了一会儿,说道:“事实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前面一早就跟你打电话了,看样子这次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我正想着是谁最有机会拿走那本手记,突然一下,先前遇到的那个奇怪男人的身影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想起来了,今早我过来的时候碰到一个人,前面从这解剖室出去。当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想来想去,目前也只有早上那个有点可疑的男子最有嫌疑。

“走,我们去监控室。”李成仁赶紧说道。

监控室里,一张大大的电子屏幕,转角、路口、入口的画面不时切换回放。

“停,就这个人。”画面停在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口罩男子这里。

李成仁是这里的法医科科长,看着画面,若有所思了几秒,随后就跟我说道:“这样,这个事情我等一下给所里打个电话,追踪人这事儿他们比我们在行。”

我点头说行,看着回放的画面里,那个可疑男子走出鉴定中心的大门,消失在马路的一头。我知道找人这事单靠我们已经来不及了。而管这片辖区的派出所民警在找人上面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找起人来一般都事半功倍。

趁着李成仁给所里打电话的功夫,我正想冷静下来,好好把事情捋一捋,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这起自杀案可能远远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背后另有隐情。

“你说什么!又有尸体!”李成仁在一旁跳起了脚,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好,我知道了,马上过来。”我正疑惑这又出现尸体时,李成仁说了最后一句,挂断电话。

“小林,快,我们去现场。”

李成仁倒顾不上跟我解释太多,对我说了一声,便匆匆往外走。我赶紧跟在人家后头。

车上,我才知道这太湖边附近又出现一具尸体。法医鉴定中心建的比较偏远,到那地点有小四十来分钟车程。

在这时间里,李成仁打电话给已经赶到的了解了一个大概情况。

靠近太湖边有个小村子,有户人家有一老头前天在湖里撒下了渔网,今早天还没亮便跟老伴说了声,坐着自己的小破渔船去收网。

大概六点多的时候,老伴把早饭做好了,老头还没回来。往常老头都挺准时的,收个网到了饭点就早早坐在桌前等着吃饭。

老伴等到七点多老头还没回来,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便独自一个人到湖边张望。老头以前把网都撒的不远,离岸边也就几百米距离。所以隔着湖面,老伴一眼就看到自己老头那艘破旧的小渔船。

可是,那船上却没有老头的身影。

这可把老伴急死了,以为老头落水了。她赶紧回村里喊救命。村里的人被她这么一喊,都跑到湖边来了。几个村民也是急性子,放下手上的事情,一看船上没有老头人影,弄了艘渔船就往老头那渔船开过去。

“你猜怎么着?”李成仁说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给我停了下来。

我脸瞬间一黑,这家伙讲话讲一半真能把人急死,“还能怎么着,船上没老头身影,肯定是落水了呗,溺亡了。”

李成仁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拿开烟头,缓缓吐出烟圈,沉默了一会。然后,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不,那老头在。”

“那老头……的一半……还留在船上。”

我脸色瞬间一变,脑海里浮现出半截尸体躺在渔船上,鲜红色的液体正汩汩流出,不一会儿便染红了整个船板的画面。

李成仁还想说点什么,这时车子前方开始出现村子的影子。


等我们到的时候,几个刑警把警戒线沿着湖边拉得老长一圈,村民们却依然站在警戒线外围了个密密麻麻。

等我们从人群里挤到警戒线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吴局已经在现场了。我没想到当领导的也这么身先士卒,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他身边还跟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两个人绕着个破旧的小渔船在那讨论着什么。

“你们来了。”吴局抬起头看到我们走过来说道。

我和李成仁走到那艘小渔船边上,已经有两个痕检人员在船上进行工作了。

“吴局,现在是什么情况?”李成仁扫了一眼渔船上的情况说道。

“让张队给你介绍吧,他比我了解。”吴局说完,朝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那抬了抬头。

这时我才真正去注意他身旁的男子,一双剑眉英气逼人,高鼻梁,深邃的眼眶再配合古铜色的皮肤和一米八的大个儿,与矮胖的吴局站在一起形成强烈的画面冲击感。如果说吴局是电视剧里油腻领导的样子,那这个张队就是电影里出现的那种硬汉刑警。

张队开口说道:“尸体发现前的一些情况我想你们也大概知道了,我们来到现场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死者的老伴因为悲伤过度昏了过去。船上有半截男性下半身尸体,根据死者身前穿着推断,确认是死者无疑。”

“另外,几个第一发现人在那边录口供。”他指了指一旁刑警正在问话的三个村民。

“这肯定是那个湖怪。”被问话的其中一个村民大声地说道。

“大爷你可别逗了,什么湖怪啊?这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更别说什么湖怪了。”问话的民警在一旁回应道。

“是啊,老李,你别瞎说。这好好的太湖哪会有什么湖怪?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那三人中另一个老头说道。

那个叫老李的老头顿时不服气地道:“你才老糊涂,你知道什么?我有亲戚就住在对岸苏吴市那边一个紧临太湖的村子,前几年来串门和我喝酒的时候亲口跟我说的,他们那村上就有人曾经远远地看到过太湖里有湖怪出现。”

湖怪?我心里一惊。

这个词顿时让我想通了一些我一直未曾想明白的疑点。比如为什么尸体都在太湖边被发现?比如为什么两具尸体都只有半截?比如是什么动物才能将一名成年男性咬成两截?

一旁的吴局也听见了这村民的话,笑着对我们几人说:“你们瞧瞧,这老头的话,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湖怪?看来我们市的这个科学文化宣传工作还是不到位啊。”

我脑门瞬间一紧,这都什么年代了,这官话咋还说得一套一套的。

这时我把目光转向湖面。在几百米开外的湖面上,有个浮标,那是渔网的位置。

“我想坐上船去那个渔网位置看看,说不定会有线索。”我看了一眼李成仁,看出他也有此意便说道。

“好,我跟你一起去。”出乎我意料的是,率先说出这句话的不是李成仁这个法医科科长而是在一旁一直比较沉默的张队。

李成仁随后说道:“行,我们三个一起去看看。”

我们跟吴局打了声招呼,正准备带个痕检人员一起过去的时候。

张队在一旁说道:“我们得把渔网弄起来。”

我们打算坐的小渔船最多只能坐四人,为此只能带上个老渔民换下痕检员。

正犹豫着找哪个老渔民去,那个在录口供的,先前说有湖怪传闻的老李头主动上前来,“我跟你们去。”

我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头你刚刚不还是说有湖怪吗?怎么这会儿不怕了?还敢跟我们去湖面上?”

老头一听,脸上一红,大喝道:“你懂什么?我在这湖上打了大半辈子的鱼,什么没见过?就是这湖怪还没见过。你们警察都跟着我一起去,我还怕这湖怪?”

我得承认我小看了这老头。接下来,我、李成仁、张队和老头就坐着村里的渔船,开往渔网的浮标那儿。

渔船是艘四人小渔船,马达声突突突的,一股黑色的浓烟窜上半空。湖面上船开过的地方留下一撮撮白色的泡沫。

我心里有点忐忑,前面村民说的话一直留在我脑海里。几百米的距离,哪怕船开的不是很快,也随着咚的一声缓缓撞上了渔网的浮标处。

浮标是很普遍的红色,在一望无垠的水面上显得很是醒目。船靠近了浮标之后我才发现红色的浮标有血液溅射在上面,想来当时肯定是死者处于浮标附近遭受的攻击。

此时,湖面上开始慢慢飘起一阵薄雾,我和船上几人立马开始侦查附近的环境起来。

立体的红色浮标上面有不少血迹,和浮标本身的颜色混在一起。

水里有条绳子,绳子的一头是钩子紧紧勾住着浮标,另一头沉入水里,想来是和渔网一头相连。

张队和老头一起站着,眼睛往四处张望着。那老头虽然嘴上不承认自己害怕,但是他的身体绷得笔直,略显僵硬,还是出卖了他有点儿紧张。

“来,你们让让,让我把这渔网收起来。我看这雾有点越来越大了,还是把网收了去岸上好好检查吧。”老头挥挥手示意我们往船另一边靠点。

只见他两只黑黝黝的手抓住浮标下渔网的钩子,顺势一抓,渔网一头就被拿在手上。他的两只手就像大钳子一样紧紧抓住渔网,任凭湖面荡起风浪一层层冲击小渔船,老头的两只手也纹丝不动。双手顺着这么一拉,看上去有大概二十多米的渔网就被扯了小半个上来。

“渔船太小,又载了你们几个人,网收不上来了,可能要下暴雨了,只能先这样拉着到岸边再收起来。”老头对着我们大声说道。

这个时候风浪已经很大了,天空也黑沉沉的。透过层层雾气,我隐约看到不远处岸上的人影。

随着船上轰隆隆的发动机声,李成仁和张队抓着渔网,我拉着浮标,老头负责开船。船开始缓缓地调头,向岸边的人影那开去。

开了十几米,周围的雾突然浓了起来。这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岸边的人影也已经看不到了。

“不好!”老头看到这情况,大叫一声。

“这他娘见鬼了,湖面上从来没有这样子的鬼雾。”老头说道,他两只眼睛不时向四处打量,希望能找到一点亮光。

一旁的李成仁看向自己抓着渔网的地方,却只能看到自己的手隐匿在浓雾里,却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手掌。

“这就叫做‘伸手不见五指’,哈哈哈。”李成仁笑着说道。

也是亏他神经大条,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老头在一旁发话了:“大家抓紧船身,这个时候船还是不随意开比较好,岸边不少地方有暗礁。如果随意往岸边开,很容易有危险。”

船随着风浪起伏起来,周边的浓雾没有一点要散开的迹象。

突然,我听到一种不同于风浪的声音。起先,这声音不大,夹杂在风浪声中显得诡异。

那声音逐渐开始越来越大,“呜……”,声音就像是海轮的船笛声,低沉而响亮。逐渐这声音盖过了风浪声。

四周开始静下来了,那不是因为那声音停止了,而是因为那声音盖过了四周所有风浪的声音。声音悠长婉转,不是不间断的响起,而是一声“呜……”一直未曾停止。

我的汗毛不禁竖起来了,那声音里竟然透着一股悲伤,我知道那绝不再可能是什么船笛声了。

我们几个人向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还是浓浓的一片白雾。

这个时候,声音突然消失了。

“那是什么东西?”李成仁冒着冷汗问道。

老头转过身子来小声对我们说道:“那是湖怪,肯定是湖怪。我就知道一定是湖怪吃了我们村上的人。”

“别瞎说,我可胆子小,那明明是湖上的渡轮吧?”我说完这话,自己都不相信了,因为我心里明白那不是船笛声。

这个时候,四周的风浪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们正庆幸可以慢慢地向岸边靠近的时候,船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

“不好,是漩涡。”老头大声说道。

“那是什么?你们快看下面。”李成仁大叫道。

我低头一看,湖面下被阴影覆盖,那阴影的颜色由浅向深转变,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湖面下窜出来似的。

“快开船。”张队焦急喊道,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把枪拿了出来,对着湖面下的阴影就是“嘭”、“嘭”几声。

我不知道张队的物理学的怎么样?我当时第一想法就是子弹打到水里这威力会大打折扣。

随着船马达声一声轰鸣,船刚开出漩涡,我就看到船尾突然被拔高了,船头变低,我整个人不由自主开始往船头掉下去。

几乎同时,我看到李成仁也往前掉下去。一下子,我就掉入水里了。一股冰冷的寒意涌上整个身体,湖水瞬间往喉咙里灌进去。

我来不及呛水,莫大的恐惧驱使我拼命想要浮出水面。我双手不停地挥动,想要抓住点能让我借力上浮的东西。

黑暗的水下,我眯起眼睛,只能看到一团黑影。突然我感觉抓住了什么,我拼命抓住往下拉。那东西还一抖一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不停地挣扎,我生怕被抖下去,越发抓得紧了。

“哗啦”一下,我终于窜出水面,新鲜的空气让我忍不住呛起水来。耳边传来李成仁的大骂声,“去你奶奶的,林觉你这小子想谋财害命啊!!!”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刚才使劲往下拽的是李成仁的腿。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我浮出水面,李成仁把我搭在渔船边。我们俩就紧紧抓着渔船的边沿。张队和那老头他们两人都在船上,双臂张开紧紧稳住船的两边,让船尽量不会侧翻。

这时候我看见那水面下又是一暗,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爬到船上,大声叫:“快开船!”

那老头也不愧是在这湖面上打了几十年的老渔民,反应挺快,猛地一拉马达,船就像脱离的箭飞奔了出去。

我拼命抓着船的边沿,船开出去的浪花重重地打在我的身上,像是挨了无数个拳头,还呛了好几大口水,那感觉别说有多难受了。但是我知道那黑影还在后头,我只能不停地喊别停,别停,心里慌得要死。

突然,一个很大的浪花从船后打来。我整个人就像是被车撞了一样,差点就松开了抓住船身的手。我忍不住往船后一看。

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我。


这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

一双深绿色的眼睛从湖面上散着幽光看向我,深褐色的皮肤包裹着那像汽车车灯一样大的眼睛,虽然只是露出一小半块,但我一瞬间脑子里就想到了冰山。

冰山能浮在水面上的,被人所看到的,往往是自身的很少一小部分,而更大的一部分是沉在水面之下的。而我可以想象得到汽车车灯般的眼睛,那沉在水面下的那部分应该有多大。

我心里已经大骂了N遍,我不确信其他人有没有看到那双幽绿的眼睛,因为就在那一瞬间,身后的巨大浪花猛地打来,没把船打翻,反而将船往前推了过去,在马达声开到最大功率的时候船更快地往前开去。

当我想再看仔细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消失在白色泡沫的浪花里,让我一下子不能确定那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船不知开了多久,身后的水面也渐渐平静下来,我和李成仁早已被张队给救上了船。

等前方的迷雾渐渐散开,才终于看到了岸边,只不过这岸边不是我们上船的地方,岸上既没有警队,也没有村民在,有的只是靠岸边嶙峋的几块杂石和比人高的杂草,尽显一片荒芜。

我们把船慢慢靠在岸边,匆匆上了岸。刚一上岸,几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了下来。

“去他娘,这都开到什么地方来了?”老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骂道。

张队掏出手机看着地图说道:“我们现在还在湖舟市界内,只不过到了另一个区——南寻区。”

我和李成仁互相看了眼,李成仁赶忙说道,“快,快打电话给局里,发个定位,让他们快点来接我们。”我和他的手机早已被水浸透,用不了,现在先回局里是最重要的事。

我们等了大概有半小时功夫,一辆黑色越野开来接我们,是南寻派出所里一个小年轻警察。车上,我们几人谁都没有说话。我想闭上眼思考一些东西,可眼皮刚落下,那双绿油油的大眼睛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害得我立马大叫了一声。

那老头明显被我吓了一跳,朝我瞪了一眼,骂道:“老家伙我没死在那太湖里,差点被你吓死在车上。”

我咽了口口水,打了个寒颤说道:“你们都看到那双眼睛了吧?”

李成仁一听我这话,猛吸一口冷气,赶忙说道:“别……现在别说这个,你让我缓缓。”

我只好无奈苦笑一声,我也想不提,实在是那双绿色的眼睛太让人忘不了。

车子正开往市区分局,路上张队接了个电话,叫我们赶紧掉头往湖边的一个村子赶去。

“局里来电话了,上次出现在法医鉴定中心的那男的,根据天眼系统看到开车往城外出去了,市里派人搜寻找到现在那车就在这块儿的一个村子里,现在我们赶紧过去。”

我心情立马紧张起来,那本手记的存在对于第一具尸体显得至关重要,而第二具尸体出现的位置,也似乎证明了这两件存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这关联就像在水面下若隐若现,我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影子,想要看清楚,只能不断地深入再深入,直至探到水面下或许才能看得清这其中隐藏的联系。

等我们到那个村子的时候,分局民警小王在村口负责接应我们。这是一个老旧的,像是废弃的村子。村口往里进去,是一条小路,已经长满了杂草。除了局里专用车之外,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也一并停在村口。

“张队你们可算来了。”小王看到我们来了赶紧上前接应,“老钱已经顺着村里小路上杂草被踩倒的痕迹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土房子,嫌疑人可能就在里面。”

我看着前方的杂草凌乱地伏在两旁,隐隐约约走出了一条小道。

张队让小王带路,我们几人便往草丛中钻进去。这草已经到了大腿这么高,我踮着脚走,努力不搞出太大动静。

张队一开始让我和李成仁在外面待着,我不同意,强烈要求跟着他们,“这里只有我真正和那个嫌疑人真正打过照面,我一定得跟着才行。”李成仁也不肯原地等待。

他们不会理解,其实我是在意那本手记。那手记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另外,那东西仿佛有魔力一样,在我脑海里一直久久不能挥去。

我总觉得那手记上面描绘的图案好像在哪见过,但却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走了没几分钟,一座破旧而又奇怪的庙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这庙整个就是泥砖砌成的,传统的中国庙宇雏形,黑色的瓦片顶现在已经落满了灰尘变得土黄,庙不算很大,一扇窗户也没有,只有一个入口像极了园林里那种拱月圆形的口子。

分局老钱正躲在一棵树后不断盯着那座小庙,看到我们过来,做了个手势,点了点那庙。“那人就在这庙里,一直没出来,我前后看过了,这庙没有后门。”

“好,等一下,我们呈半包抄冲进去,争取一举抓获嫌疑人。”张队看了看我们几个。

正当我们有所行动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悠长的哭声,一开始是啜泣声一下子变成嚎啕大哭,接着又马上传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哀鸣。我们一下子便往里冲,刚冲到门口的时候,一阵恶心的恶臭立马扑面袭来,那是混杂了鱼腥味,尸体的腐烂味的气味。

走进入口,一个黑色风衣的背影蹲坐在地上正对着我们。张队和我立马扑了上去,那背影一下子被我们按倒在地。

这时我们才注意到这恶臭味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去的,把这个人翻起来一看。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在煞白无比的脸上显得格外恐怖,脸上的皮肤白皙可见其血管正在不停地扭曲。

我和张队各抓着他的一只胳膊,那抓着的感觉就像抓在一条软体动物,滑溜溜的,湿冷的感觉,有不断的浑浊液体从胳膊上渗出。突然,他猛地大叫了起来,全身突然像失去了骨头散架一样瘫软起来,全身仿佛缩小了一圈,不断地有水从身体各个部位渗出来。等大叫声骤停后,我看到男子的瞳孔已经散去,彻底没了生命体征。

“这是尸水。”我顺着李成仁的话看向地上,因不断渗出来的液体而形成的一大滩水渍,突然打了个冷颤。看着被我们放在地上的已经几乎成人干的尸体,我心里明白,这种死法之诡异是我从事法医这份工作以来第一次看到。

水占人身体百分之七十,可尸水只有尸体长期腐化之后才能有的,这个人明明刚刚还是活的,短短一功夫人就死了,还分泌了大量的尸水,我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在法医中心碰到他的时候闻到的尸臭味,不由得想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当我正在继续打量这尸体的死状的时候,分局小王“啊”的大叫了一声。好家伙,这男的死状已经够可怕了,他还在旁边大叫一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他,只见小王用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我身后。

我背后瞬间涌上一股寒气,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时还是张队处事不惊,他立马掏出了自己的配枪。我一时不敢再转过身去看我背后,整个人僵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张队放下配枪,说了声大惊小怪,我才疑惑慢慢转头,一尊诡异的雕像正对着我们。

这是一尊没有五官的女性雕像,穿着一套中国古代传统服饰,两只手呈张开状,像是在欢迎来此参拜的信徒。

这本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可两只从衣袖中露出的胳膊上却是眼睛,是密密麻麻的眼睛,那眼睛或喜,或怒,有的呈现悲伤的样子,有的呈现惊恐的样子。

整个雕像的诡异,让这间小庙也显得越发诡异起来,我不想再去看那雕像上的眼睛,却发现身体怎么也动不了,我的两只眼睛怎么也移不开雕像胳膊上那密密麻麻眼睛。

李成仁首先看出我的不对劲,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你这小子不会魔怔了吧?”

这一拍,肩膀上猛然传出一阵刺痛感,我眼里的世界开始翻天覆地地旋转起来,那诡异的雕像,连带着这小庙,以及张队他们几个人身影都飞快旋转,甚至产生了叠影。

再紧接着,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我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我醒来后,首先看到的是李成仁,这家伙已经跟我在太湖的水面上同生共死过,已经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他在我身边照顾我,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可令我惊讶的是,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房间里却挤满了人,有张队,有小王,老钱,还有吴副局长,甚至连那要看湖怪的老李头也在。

我不禁纳闷,正疑惑,“怎么,这么多人陪着我,我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呢!”我刚虚弱地尬笑了一声。周围的人齐刷刷地也一起笑了起来,先是抿着嘴笑,然后咧开嘴笑出了声,笑声越笑越大。

我刚打算让他们笑小声点,毕竟这是医院。

李成仁脸上,鼻子两侧的面颊地方突然剧烈鼓动起来,不一会儿,竟然长出来一双眼睛。这眼睛似乎会传染,每一个现场的人都长出来一双眼睛,这眼睛越长越多,脸上长满了,长到脖子上,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每一双眼睛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目光看向我。

我的心一下子就像跳下了悬崖,猛烈的失重感突然冲击着身体的每一个感官。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我惊恐地睁开眼睛,我穿着医院病人的衣服躺在床上,这时我才注意到刚刚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可怕而又诡异的梦。

我慢慢地扭头看向一边,李成仁就在床边,顿时警觉看向四周,还好,所幸只有李成仁一个人。

“你终于醒了。”李成仁看着我,手里正端着一碗馄饨,看到我醒了,赶忙放下馄饨。

此时我还刚从那可怕的梦中醒来,脸上布满冷汗,表情也很是惊恐,这样子着实把李成仁给整愣了。他连忙按了按呼叫铃,以为我身体还是有什么不舒服。

虽然我和李成仁都是法医,但医者不自医,更何况我们还都是看死人的医生,这种术业有专攻的还得叫活人医生来看。

医生不一会儿就来了,他检查了我身体没什么异样,留了句让我好好静养便走了。

我也是在这段时候,从李成仁嘴里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从小庙里昏迷到现在已经有三天时间了。

“林觉,医生给你做了个全面检查,没什么问题,那天你怎么会突然昏迷,你自己知不知道情况?”李成仁有点关心我。

我想起了那天在破庙,想到了昏迷前看到的诡异雕像,那雕像上的眼睛密密麻麻,每一只都像是死死盯着我,又想到苏醒前做的可怕的梦,直冒冷汗。

“你有没有觉得那天在庙里的雕像很诡异?”我说出心里的想法。

“你是说那雕像,当时我压根没仔细看,光注意那死去的男子了。”李成仁一边回忆一边讲道。

我不禁狐疑,那天庙里好几个人难道就我注意到了那雕像,所以也只有我晕过去了。摇了摇有点不太清醒的脑袋,我问李成仁,“你们有在那庙里发现什么东西吗?比如说……那本手记。”

“这倒没有发现,不过我们在庙里雕像的后面发现了一些壁画。”李成仁拿出来手机,打开里面的相册给我看。只见一张张在李成仁拙劣拍摄下的手机照片,由于闪光灯过度曝光只能依稀看出墙壁上的图案。

类似于山顶洞人那种壁画,一个个小人手脚摆成各种样子,围在一起,像是在跳舞,中间是个圆形的黑色图案,我脑海里一下子闪出一幅人群围成圈,进行某种祭祀的活动,而这中间的便是祭祀品。那这祭拜的是什么呢?难道就是那庙里的雕像吗?我顿时满脸疑惑起来。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壁画画的是一种祭祀活动,可能祭祀就是祭祀庙里的雕像的,但是暂时我还不知道这壁画跟这庙和我们要找的那本手记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那男的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那庙里。”李成仁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

提到那个男子,我好奇问道,“那尸体怎么样了?什么情况啊?”那男的死时候的样子我现在还历历在目,这种诡异的死法我想可以说国内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唉,别提了,那尸体我这几天和几个同事进行了解剖,死因跟我们当时看到的一样,脱水而亡,不过那尸体死亡的时间却和我们看到的那天对不上号,迹象表明已经死了至少有一个礼拜左右了。”李成仁瞪大着眼睛,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说的话,那我们那天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另外那具身体呈现了严重的排斥反应。”说完这句话,李成仁自己都笑了下。

排斥反应,难道是近期进行过血液输入,或者器官移植。而且,难道真有人死了一个星期还能活动吗,我可是亲眼看到他在那庙里化成一团干尸的。

带着这些疑团,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时那座小庙,虽然李成仁给我看了他拍的壁画的照片,但总是觉得好像遗漏点什么。

跨过杂草丛生的村路,荒败不堪的村落里,这么一座庙,不拜菩萨,不祭上帝,倒也显得十分突兀。庙前已经被警局的标示给围了起来,我从白色的警示带下弯腰进去,由于昏迷三天,身体无力,差点跌倒。李成仁眼瞧见了,一把撕下了警示带,“你这警局法医高材生来这案发现场找证据,还得为这警示带低头弯腰啊,学学人陶渊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

这家伙自从我跟他有过命交情,说话也越发喜欢用调侃语气了。

走进庙里,地上用白色粉笔画出尸体曾经的位置。这一次我学聪明了,不再去看那雕像,生怕再晕过去,还特意提醒了李成仁,。我快步走到雕像后面,那是一面昏暗的墙,土黄色的墙壁上布满了灰尘,我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那奇怪的壁画。

那是用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壁画,这时我注意到壁画中央那个黑色的圆形图案,仔细瞧了几眼,上面布满了灰尘,我轻轻地把灰尘擦去,竟露出一些白色的部分。

“这不是个眼睛吗?”李成仁站在一旁看得仔细,我才看出来什么黑色圆形图案,那画的是瞳孔,连着旁边白色的部分,是眼白,一起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这眼睛让我瞬间想到雕像上密密麻麻的眼睛,这似乎是某种象征。壁画上的小人一起在向一只硕大无比的眼睛进行祈祷膜拜,这眼睛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很难想象出国内有哪个少数民族有类似巨眼的图腾。

一股淡淡的幽香从身后传来,我转身一看,这香味原来是从那雕像上传出来的。我刚闻了一下,立马就头晕起来。这时我才想起来,前几天我在晕倒之前,就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当时蹲下要检查尸体的时候被尸臭味一冲,鼻子就猛然往其他地方吸了几口,随即就晕了。

看来这雕像绝对有问题,我对李成仁做了个捂鼻的手势,便在雕像上取了点样本,等拿回去检验。

我们在庙里呆了很久,也没有其他发现,便先回局里。

回到局里,我把样品让人拿去检验,刚巧碰上张队他们在集中讨论。

“这件事拖不得,一定要出动特警队,趁早把隐患解决掉,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遇害的。”张队声音洪亮,表情凝重。

“你也知道出动特警意味着什么,没有重大安全隐患,上面的审批是不可能下来的,就凭你们几个人说看到怪物,是没有用的。现在只有继续去湖边调查,看能不能拍下怪物的证据,到时候请示上级也方便得多。”吴局拍了拍张队肩膀说道。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什么话题,敢情张队已经动了出动特警队联合消灭那湖边怪物的打算了。

他们几人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由张队带队到那小渔村再去打探一下,另外给市渔政部门打电话,让他们派个专家来协助调查。我和李成仁刚从外面赶回来,也不打算歇息,立马也打算一起前往。

上次来案发现场的湖边,村民们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次来,本来还担心人太多影响我们进行调查。可岸边一个人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显得寂寥。

一旁的民警说自从上次这里发生命案之后,已经没有几个村民敢靠近湖边了。湖怪的谣言已经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这倒也省了我们疏散无关人员的麻烦,我和李成仁带上几个痕检科同事开始着手在湖边进行调查起来。

张队准备带人去附近的游客码头搞两条快艇,对这边水域进行一个大概的调查。

我本来也想跟去,相比这湖边调查,有李成仁和几个同事帮忙应该就够了,我的心思更多地在这水里。

准确来说,应该是在这水里的怪物身上。

但没想到张队直接拒绝了我,“这湖面现在不太安全,那怪物在水下,躲在暗处,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这些法医上战场。”

“什么战场不战场,我只知道它差点让我葬身湖底,我得亲手揪出它来,让它尝尝我的火枪莲子弹。”

说完,我摸了摸别在我身后的警用手枪,这是这次来湖边调查特意带在身上防身的。

什么怪物不怪物,枪都有了,还怕这玩意儿,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对我打一对。

张队还想说几句,李成仁那边突然发出一声鬼叫,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李成仁一声鬼叫把我吸引过去,渔业部门专家是一个大胡子,就是那种类似伟大导师马克思的大胡子,很少有国人留这样的大胡子,此时他正拿着一块木板跟李成仁在那边争执着什么。

我走上前去一看,大胡子激动地口水乱飙,好家伙,口水差点没喷到我脸上。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淡水生物的牙齿,我敢打包票,现存任何一种淡水生物都不可能有如此大的牙齿。”大胡子声音洪亮,就像一个广播站喇叭在响。

大胡子讲话,口水总要乱飚,我狠狠瞪了大胡子一眼,马上就被大胡子手里的玩意儿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块木板,木板边缘处参差不齐,泡在水里久了,有点发烂。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木船船身的木块碎片。

这块木板有着弧度应该是属于木船船体的两侧。但最令我在意的还是这木板上嵌着的东西。

那是一颗白得发亮的物件,仔细一瞅,盐白色的表面是坑坑洼洼的缺损,暂且可以用“牙齿”来形容他,“牙齿”的大小堪比上一个床头柜,如果这真的是某种生物的牙齿,那这生物怕是得有一幢小洋楼那么高。

李成仁大声囔囔:“什么不可能,我跟你说,这就是湖怪的牙齿。依我看,这木板就是湖怪袭击渔民,那木船船身的残骸。”

大胡子一脸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李成仁,就差嘴巴上说一句你这家伙莫不是奇幻小说看多了吧。

什么湖怪?什么残骸?这些在一般人眼里是可能觉得匪夷所思。要不是我曾经亲眼看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水面上盯着我,我想我也绝不会在21世纪的今天相信什么湖怪传言。

就在这个时候,平静的水面上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

我向湖面望去,张队已经带人开了条快艇过来。快艇巨大的轰鸣声,和快艇后面激起剧烈的白花花的水花,我忍不住担心一场,这要是惊动了上次在湖面看到的那双绿色眼睛的生物,该如何是好?

我正想大声惊呼他们小心为上,快艇靠近了些,我才看见快艇上除了一个人掌控方向盘外,其他几人都是一只手紧紧抓着船身边缘,背靠着背,另一只手向上半举着警用配枪,眼神牢牢注意四周的水面方向,一副严守以待的样子,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快艇渐渐靠到岸边,张队在上面喊话,需要渔业专家大胡子。我明白,这湖里真万一有什么东西,那么大胡子恐怕是现场最能搞清楚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人。

趁着大胡子上快艇的机会,我跟在他后面,硬是被我拽下一个民警同志,强行上了去。张队看了我眼,也没说话,相当于是默许了我的行为。

李成仁没有上船,上次在这湖面,他差点去见阎王,应该是心有余悸了。只见他在岸上对我摆摆手,示意我一路走好。我忍不住翻个白眼,敢情这家伙就没盼我点好。

哗啦啦,快艇后面,浪花被螺旋桨打成稀碎的白色泡沫。

快艇上人不算多,除去我、张队以及大胡子,还有三个同事,民警老钱、小王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小民警。

张队下了指令,都认真点。除了一位民警把控着船舵,其他民警都纷纷拿出他们的警用手枪,一致向外,对着湖面。

我很清楚地看见,手枪的保险栓已经被打开了。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们的快艇在湖边四处兜了一圈都没什么发现。几个民警好像有些松懈下来,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张队。

这时,渔政部门专家大胡子发话了,“如果真有什么大型水生动物的话,那我建议把快艇开到离岸边远一点的湖中央,然后快艇兜着圈开,多开几圈,或许会有用。”

这话听着,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钓鱼的画面,把鱼饵穿过鱼钩,扔入水中的时候,总要在水面上来回兜几圈。

鱼饵?想到这,不禁苦笑一声,难免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可真是太贴切了。

“按专家的意思来。”张队听从大胡子的建议,让开船的民警按照指示来。

快艇飞速奔往湖中心位置,随即在湖面上开始兜圈。

一圈,两圈,三圈……快艇上的几人都莫名地紧张起来。

我咽了口口水,周边的薄雾已经慢慢升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快艇搅动了水面的缘故。

我怎么记得上次看到那绿油油的怪物眼睛之前,就是出现了大雾。

“轰隆”,快艇猛地剧烈摇晃了一下,我的心一下子收缩到了嗓子眼。

大胡子反应最明显,立马双手抓住了快艇的护栏。

张队眼神一凝,迅速看向船底。几颗子弹毫不犹豫对着水面下射出,顿时水面平静了下来。

三个民警和我正跟学着张队有所反应。

就在这时。

“嘭”,像是一节火车头迎面而来,巨大的冲撞力让船上的几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我只来得及看见张队“嗖”地翻过船身跳入水里,还没反应过来,便和快艇以及其他几人一起被甩飞到了半空中。

哪怕被甩入空中,大胡子还是紧紧抱着船身。这一点,让我不得不佩服他。

我的姿势最是搞笑,像是一只蛤馍在半空中,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忍不住抽出手枪,准备面对即将而来的危险。

随着几声扑通声,我们几人都重新落入了水中。我重重地掉入水下,实在是忍不住眼神一惊。那庞大的,泛着绿光的苍绿色皮肤像极了火车头的怪物,正在水面下等着我们。

我也总算看清了这怪物的模样,这他妈究竟是什么怪物?

类似于蛇的脑袋,如同放大了很多倍。脑袋下是堪比火车车厢的脖子。对,这还只是脖子,还不是身体。脖子连接着宽扁的身体,带着四只肉质鳍脚。

怪物外形倒是像一条巨蛇穿过一个巨大的乌龟壳,神话传说里的玄武难道说的就是它?

怪物看到我们落入水中,立马就冲向我们而来。

一道道冒着小气泡的弹道从我的耳旁极速穿过,我回头看了看,是张队。他早一步主动跳下船来,就是为了避免现在危急时刻的发生。而我们其他几人还只来得及在水中稳住下落的身形。

张队开完枪,拉住我,又拉了个小民警,立马蹬腿往水面上游去。

没多久,新鲜的空气窜入肺部,我大口吮吸着,完全顾不上肺部进水可能带来的火辣辣感。

快艇被撞翻了重新落回水面,竟没有裂开,只是翻了个身,船底朝上,浮在水面上。大胡子倒是聪明,一直没有松手,掉入水里,又因为抓着快艇,很快浮了上来。

他激动地想跟我们说什么,却一时咿咿呀呀了一下,屁都没吭出一句,想必他是吓坏了。

刚浮出水面的我来不及多想,立马让大胡子赶紧往岸边游。

“别特么废话了,快,你快往岸边游,我们来拖住它。”

说完,我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回水下。

不劳我多说,张队他们早已经潜到水里了。

我刚扎进水面,就看到极为恐怖的一幕。

民警老钱的半截身子露在蛇头血盆大口外面,已然是被咬住了。

暗红色的血液在水面下随着水纹弥漫开来,老钱用那露在巨口外的拳头,拼了命地挣扎,拼了命地去捶打那巨口下透露着寒光的巨齿。我明白这是老钱拼了命地在向命运求最后一丝生机的机会。

可这样的机会终究还是奢望,只见怪物大嘴一张,老钱剩下那半截身体也就被吞了进去。

另一边,原本距离怪物不远的民警小王放下射击的手枪,在看到了同事遭遇的这一幕后,发疯似地拼命逃离怪物身边。

怪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巨大的蛇头顷刻间来到小王身前。

血盆大口一张,一排排尖利的巨齿,如同一根根寒光毕现的宝剑,一下子就死死钉在了小王不停摆动的左腿上。

小王吃痛,嘴里呼啦一下,大量的氧气气泡从嘴中飞泄而出。

再不去救援,小王估计也要沦落到和老钱一样的下场。

我们拿出手枪疯狂向怪物头部开枪,子弹射出一道道火光。不知道是不是水下的子弹威力不够,那怪物始终没有松开咬住小王的左腿。

眼看之下,小王可能就要葬身水下了。

子弹威力减少,对那怪物造成不了实质的影响,那我就专攻怪物的弱点。

毕竟我也是法医出身,在学校的时候解剖兔子、老鼠、蛇等一系列的动物,出了社会,天天跟尸体打交道,对生物结构也可以说了如指掌了,我眼睛微眯。

一枪接着一枪,砰砰几声,正是往怪物的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射击。

眼睛可以说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这一点,对于那怪物来说,可能也是一样。

怪物一下子就有了反应,似是吃痛,松开了咬住小王左腿的巨口,转头看向我们,目露凶芒,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向我们冲了过来。

也就是一瞬间,那蛇头已经就在眼前,我们几人手拿着枪,却都已经知道这枪已经作用不大了。

水里终究是这怪物的天下,我们这些陆地上的猴子,就算拿了把枪又能怎样?无异于就是拿着石矛的原始人,想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再给怪物多打上几枪,怪物没多大事,我们给怪物咬上一口,直接就身体凉凉,去见阎罗王了。

来不及多想,一股凶猛的水浪直面向我扑来,我知道我的小命怕是要丢在这了。

那一刹那,我想了很多,我想到岸上的李成仁,或许我就应该学他,在岸上不下来。千不该万不该,非得装逼地说要给怪物吃火枪莲子弹,这下好了吧,莲子弹怪物不吃,它要吃我。

我还想起远在老家的爷爷,他一个人生活过得还好吗?没有我的日子是否快乐或难过?


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另外一阵动静。

这动静不是来自正向我扑面而来的怪物,而是来自上面——水面上。

像是摩托艇的声音,大概四五个阴影遮住了透过水面洒下的亮光。

难道是支援?

我满心欢喜,枪声已经从水面上传来,那子弹一颗颗如同下饺子般打入水面的时候,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子弹倾泻而下,瞬间把那只怪物打得不断倒退。

可马上我就意识到情况不对,那密集的火力压制,确实打得怪物节节后退,却好像完全没有顾及到我们的安危。

那子弹不长眼,就这么从我们的头顶疯狂射下来,万一一个不小心崩到我们怎么办?

果然正如我所料,小王被那怪物咬住了左腿,刚好就在怪物上方位置。

子弹打到怪物身体同时,也打入了小王的右边肩膀上。那仅仅是第一颗子弹,顷刻间,我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子弹打向怪物和小王的身影。

我心中一惊,小王的身体可不像怪物那样坚硬,仅仅几发子弹射中,很快就染红了他身边的水域,看样子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特么的绝对不是所谓的支援,没有支援会完全不顾及我们的性命安危。我拿着手枪就想上去和水面上的人硬拼,张队对我和另一个民警比了个手势,示意我们静观其变,不要冲动。

我倒是也想静观其变啊,可现实情况不允许,嘴中的氧气越来越少,再加上还要躲避上面打下来的子弹,再不有所行动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正在这时,怪物发出一声凶狠的叫声,传出的水浪差点让我在水中翻了个跟头。

或许是小王流出的血液或许激发了这怪物的兽性,又或许是那水面的子弹激怒了怪物。

那怪物竟松开了小王的左腿,咆哮着向水面上的那几片阴影扑去。

这时候,枪声停了,我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声从水面上传来,“这怪物还想垂死挣扎,愚蠢的东西,让我来陪它玩玩,你们都别出手。”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这个人竟然说有人要想和这怪物玩玩?

而且听他的意思,上面还有好几个人,可这个男的竟然要求其他人不准出手。

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一个身影就已经跳入水下,是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壮汉,夸张的胸大肌无不彰显着这个男子的力量之大。

一脸的络腮胡子和渔政专家那位大胡子不同,形似某位叫杰克曼的外国演员,硬汉的气质十足。

他跳入水里后,先看了看怪物,再用余光瞄到了我们三人,发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即像是冷笑一声,掏出腰间的两把手枪,直接对准了我们。

不好,这个时候,我们才意识到真正的不妙,枪里的子弹早就在刚刚打怪物的时候打完了,嘴里的氧气也因为在水下待得太久,快憋不住了,这个壮汉的出现我们完全反抗不了。

就在我们以为要完蛋的时候,千钧一发,怪物已经扑了上来,那血盆大口夹杂着一股腥臭味扑向了壮汉男。

顾不上那么多,张队看了看下方小王的身影,已经完全不知道去向,给我们做了个简单手势,意思是让我们赶紧逃。

谁还傻等着指令再逃啊,没等张队手势打出,其实我已经早早就开始游动起来了。

毕竟嘴里的氧气也不足以支撑我在水下再待下去了。

我们上方水面上看上去还有络腮胡子男的同伙,这事有点麻烦。

看我们刚刚的遭遇,要不是有那怪物存在,或许我小命就没了,所以正上方水面上的人绝不是什么救我们于怪物血口的支援,我还得往远点才能游出水面。

正游着,身后猛地传来一阵阵水浪的冲击,虽然把我推得更远了,但我的身形也被这阵阵水浪拍击得翻滚了起来。

所幸在南方上大学那会儿,我没事就喜欢去游个泳,学校的游泳课也一节没落下,水性还不错的我,还是硬生生凭着手脚并用止住了翻滚的趋势。

我担心张队他们,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一缩,哪还有人?

他们去哪了?

我忍不住往那阵阵水浪的源头望去。

原本还算清澈的湖水已经被搅动得有些许浑浊,透过那漂浮的无数颗粒物,那漂浮着的无数泥沙,我心一惊,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那个络腮胡壮汉竟然在和那个有着火车头般的怪物搏斗。

对,没错,我用“搏斗”这个字眼。这是一场双方势均力敌的战斗,虽然表面上那个络腮胡男子处于下风,他已经身处那怪物的血盆大口之中,只差一步,怪物就能活生生吞下络腮胡男子。

但我觉得实际上却没那么简单,络腮胡壮汉双手双脚大字型打开,竟只靠一人之力撑住了怪物的大嘴闭合,这也是怪物迟迟没有吞下男子的原因。

这一人一怪物的搏斗动静渐渐陷入僵持,湖水中的浑浊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透过稍许清晰的湖水,我瞧得仔细。只见那壮汉腰马一绷直,好似他如今才终于发力,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紧绷,一条条粗壮的血管爆起,一根根密集而又恶心的寒毛突然立起,那怪物的嘴巴竟逐渐被打了开来,怪物下颌处还不断传出阵阵“咔咔”之声。

“吼~”怪物发出一声巨响,通过水的波纹传来,把我的耳膜震得生疼,在这声音中,我竟然听出了一丝惨痛的味道。

这一刻,那络腮胡男子的恐怖程度在我心里已经超过了那绿眼如车灯,巨头如火车车头的怪物。

这恐惧感远比刚才络腮胡男子拿枪指着我的程度。

此地不宜久留,我意识到必须现在快点走,不然可能就要留下了。

刚打算回头,眼尖一个东西闪过,我定睛一看。

嗯?

一列车厢?

画面刚传入脑海,我的脑子刚一拐弯,意识到那绝不是什么车厢。

那是一条尾巴!!!

怪物的尾巴。当我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已经晚了,暗骂一声“我去~”。

突然,一阵巨力猛地从我脸上传来。

画面一黑,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滴嗒~”

“滴嗒~”

嗯?什么东西?冰冰的,凉凉的。我不自禁伸手去摸了摸脸上的东西。

水?是水。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手上是从上方落下的水滴,勉强地撑起身子,开始环顾四周。

光线并不强烈,四周的一切仍处于黑暗之中,我唯一算看得清楚的就是脚旁边长的苔藓。

这苔藓一簇一簇的,发着幽绿色的光,一点点延伸出去。

我掏出竟还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拍了拍机子,拍出来不少的水,开机已经是不可能开机了,忍不住叫骂了一声:“啥子水果牌手机,花我快一万块钱,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买个山寨机,防水效果肯定没问题。”

骂归骂,没有其他光源,我只好凭借着这些发光的苔藓辨别附近的情况。

好在这发光苔藓倒是有不少,我抓了一把苔藓,向四周照去。

几分钟后,我大概了解到我现在身处一个洞窟——一个喀斯特地貌的洞窟。

苔藓的光晕下,各种钟乳石显得分外峥嵘,各种奇形怪状的石笋向上生长,差一点这就要和那倒悬的钟乳石连成一线。

水浪声不停从远处传来,我抓着一把苔藓,壮起胆子往水浪声那头走了过去。

竟然是洞口!

此时的洞口已经被大量湖水给淹没,我只能远远透过洞口和水面之间狭小的缝隙看到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比坐快艇出来的时候已经暗了不少,似乎已经到了晚上。

我看了看不断涌上来的浪花,又想到那一尾巴向我拍来的那一幕,至今脑瓜子还嗡嗡作响,想来我应该是被那一尾巴拍飞后,顺着夜晚湖水涨潮给漂进来了这个神秘的洞窟。

湖水涨潮一时半会儿也落不了,外面的浪花一个个打来,我尝试了几次游出去,可都被无情地打回来。

现在的我精疲力尽,从这个洞口出去看来已经不太可能了。

在这个几乎淹没的洞口前坐了好几分钟,我决定从另一个方向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路能出去。

“该死的,也不知道张队他们现在都在哪儿?希望他们都能够没事。那个络腮胡男又究竟是什么人?那伙人出现在那儿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洞窟属实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我忍不住开始回想我被冲到这个洞窟前的一幕幕画面,一个个谜团仿佛笼罩着我。

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眼下还是找到出口最实际,只有尽快出去,才能联系到局里,让他们派出支援。

那样张队他们的安危才能得到最快保障,那伙神秘人没准也能有消息。

不过想到我被拍飞前看到的那一幕,那个络腮胡男子一个人竟然能和怪物近身搏斗,又不禁哂然一笑。

这哪是普通人能抓得到“怪物”,这怪物可不止一个蛇头巨怪啊!

那络腮胡男子绝对也称得上是一个“怪物”了。

我边自嘲自己的想法,边朝着往洞窟深处走了一段路,希望能找到个其他的出口。

路越走越窄。

再往前,这么狭窄的路上竟出现了个分岔口。

都是两个仅容一人进入的小口子,我回头望了望退路,咬了咬牙,索性随便选择一条路就上。

走进左边的路口子,一开始还算狭窄,走了一段,就豁然开阔起来。

这开阔的空间大概有一间教室大小。

就刚才的发光苔藓在这里似乎能更好生长,洞窟的石壁上,地上,石笋和钟乳石的夹缝处,到处都有这玩意儿。

视线也在这里有了明显不一样的提升。

可是当我更加看清四周的情况时,我却眉毛一皱。

“这怎么这么多洞口?”

展眼看去,除了我刚刚钻出来的那条路,竟还有四五个洞口,通向那未知的地方。

我立马不敢再走了,对于这未知的洞窟,没有专业的装备,瞎走一通,很有可能迷失在里面。

想不到太湖周边这地界还有个这样的洞窟,我感到万分讶异。

就在我原地想着接下来到底要不要原路返回到那个洞窟入口,等湖水退潮再想办法出去。

一声动静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

像是哭声,一开始很小声,似乎是一个人在哭泣,马上声音开始变大,像是在嚎啕大哭。

这哭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凄厉鬼嚎,而且随着声音逐渐变大,从一开始疑似一个人的哭声,到后面仿佛是几个,甚至几十个人的哭声混杂在一起。

我的鸡皮疙瘩瞬间竖了起来,头皮一阵发麻,脸色也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不敢再动半步。

要不是这块开阔处发光苔藓不少,四周都还算明亮,我早就撒丫子跑了。

也就是因为我没跑这一下子,一阵诡异的哭声竟直接迎面而来。

由于我全身上下早已湿透,哪怕拧干了衣服上的水,全身也是湿哒哒的。

哭声正面向我传来的时候,带着一丝凉意涌向我。

“不对啊,这感觉,莫非是风?”

这哭声吓了我一跳,不过当它伴随着一阵阵风直扑我脑门,我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我用舌头狠狠地舔了一口手指,随即高高举起手指。

“是那!”

我的眼神一凝,正前方四五个洞口,其中一个右手边,高度有一米多的洞口引起了我的注意。

湿润的手指上传来更加明显的的凉意,都在告诉着我风是从那个洞口传出来的。

而风的出现也就意味着洞口的那边是通的。

可能存在出口。

就是这么一个念头出现,就促使着我决定向那个洞口走去。

刚走进洞口,一阵阴冷感涌上身体。像鬼魂的哭声震耳欲聋,就像一个大棒子直接向耳朵砸了过来,好在迈出艰难的几步后,哭声终于小了起来。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洞口的石壁上有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眼,而那如同鬼哭的风声正是从这一个个“鬼眼”中传出来的。

“看来是风声在洞窟里回荡,形成回声,又因为这儿独特的倒挂的钟乳石和向上生长的石笋,形成一道道气旋,最终形成那鬼哭般的声音。”

这个喀斯特洞窟诡异气息,我哪怕了解到这一切都只是某种自然现象,也深知不可在此多留,还是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渐渐地,鬼眼少了许多,偶尔有几个,也形成不了前面那种鬼哭之声。

如果说鬼眼带来的风,让我意识到前方有出口。那么随着向前走了一段,仅有两三米宽的路旁边逐渐出现了一条小河,无疑是确定了我的猜想。

这应该是一条地下河,河水并不急。只要我沿着这条河继续往前走,那河的源头应该会有出口。

我心里这么盘算着。

“想不到那东西还挺能跑。”

我眼神一缩,这是一句很简单直白的话,但此刻却在我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就在不久前,我听到过这个声音的主人说过要陪一个怪物玩玩。

结果就在我被拍飞的前一刻,我看到声音的主人跟那如火车头般的怪物斗得旗鼓相当,而且还隐隐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是那个络腮胡男人!

我马上警觉地看向四周,那男人的出现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个好事。

看了几下,并没有看到那男人的身影。但男人的声音却偶尔传来。

“看来我这身体改造的还不行,那群老家伙整天捣鼓,还是捣鼓不出好东西。”络腮胡说道。

此时一个妩媚的女声发话。

“好了,倒不如说你身子差,你看老大跟你一样强化,怎么比你就强得不是一丁半点?”

络腮胡男人说道:“老大那是我能比的吗?老大都能跟那些两命鬼相比了,你拿老大跟我比,怎么不拿我跟你比?”

说完,男人呵呵一笑。

这些诡异的对话内容不停传来,改造?强化?老大又是谁?两命鬼又是个啥?

我只听得一番云里雾里,没有一些更有用的东西,不过也就是在这些神秘人对话的过程中,我终于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前方右面石壁的一个鬼眼。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靠近那个鬼眼,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这声音明显是从石壁另一侧传来的。

“也不知道那鬼东西是怎么回事?明明那些老家伙都计算好,就算把那东西养在太湖,短时间也不可能长这么大。”

此时的我正用一只眼睛透过那鬼眼,瞅着对面四个人,他们站的离这处鬼眼还算远,又有不少发光苔藓,所以能把他们的身形样貌看个大概。

刚刚说话的是其中唯一一个女人,她穿了一身柳色旗袍,红色的高跟鞋,大波浪卷,一口烈焰红唇尽显千娇百媚。

还有一个,就是那络腮胡男人,他灰色的夹克衫已经破破烂烂,胸前的肌肉偶尔跳动几下,上面还有大片红色的血迹。

不过这血迹应该不是这壮汉的,我瞧他生龙火虎的样子,此时还不停地爽朗大笑,中气十足,明显没有受伤。

另外还有一个男的,瘦瘦的,像根竹竿,站在那,一动不动,要不是我还能偶尔看到他起伏的胸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木头人。

最后一个很是诡异,大半个身子处于一片阴影中,我看不清样貌。

“这些东西造出来之后,哪一个正常过,要是正常,谁还造那些玩意?不正常人造的东西就得不正常。”络腮胡壮汉似是回答前面那女人的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不也是骂我们自己吗?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旗袍女人似是有些生气,跳脚道。

“你说什么?我没有脑子?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脑子里整天就装着那些打扮自己的东西。”那络腮胡壮汉明显不爽了起来。

“好了,你们别吵了,任务优先,这洞里错综复杂的,我们还是快点找到那怪物吧。”见两人似乎有点吵起来的意思,那个杵着不动的木头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们的对话还是能带给我很大的信息量,虽然当时的我一下子并没有理解到很多,但那个时候相比去找出去的路,已经不是最优先的了。

如果能从他们对话中得到一些关于案件,关于怪物,或者关于张队他们安危的信息才是最重要的。

而就在我一边盯着他们四人,想要把长相都记在脑子里,一边偷听着他们对话的时候。

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突然冷不丁地盖住了鬼眼里的画面。

从鬼眼那头直直看向我。


一只眼睛猛地从鬼眼那头看向了我。

“啊~”我被吓了一跳,忍不住轻啊了一声。

不好,这是我叫出声来,唯一一个念头。

当我意识到我要叫出声来的时候,虽然我立马想要捂住嘴巴,但还是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叫。

我赶紧原地倒下,立马向左边一滚。

左边就是那条地下河。

可我眼下却顾不上那么多,滚动势头不减半分,让我知道我一定会滚到那河里。

但是面对这一群恐怖的神秘人们。

逃,是唯一的办法。

就在我掉入河里的那一瞬间,我依稀看到一只手从那鬼眼中一下子伸出,伴随着岩壁碎裂的轰隆之声。

我落水声刚好被岩壁碎裂的声音覆盖住了。

这条地下河的水流并不湍急,我落下后并没有被冲走。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好事,我马上紧贴着河底,一动不敢动。

河面上传来声音。

“嗯?”一个阴冷的男性声音。

“老大怎么了?”这是那个络腮胡壮汉的声音,我清楚记得。

似乎沉默了一会,我都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河边了,距离我仅有四五米的直线距离,我紧张到了顶点。

或许是因为我紧张的情绪,不慎呛了口冰冷的河水,瞬间肺部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全身忍不住要挣扎抖动起来。

千钧一发的时刻,那个脚步声似乎又离我渐渐远去,阴冷的声音再次模糊地传来:“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

我愣是硬生生地多坚持了一分钟。

没有动静传来。

“呼~”我在肺部呛水的压力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浮出水面,贪婪地吮吸着水面上的空气。

我不敢咳嗽,只敢用手掌轻轻拍胸口,以缓解不适。

同时,眼睛不断看向上方的那条小路边,生怕出现什么人。

好在除了水“哗”一下下地拍打河道边石壁的声音,没有其他动静。

我不敢爬到小路上,在短暂地休息了片刻后,还是决心加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走得很小心,一步一回头看向那两三米宽的小路,生怕那群神秘人物突然出现在身后,把自己小命丢在这。

河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河面上还时不时升起缕缕寒气,我走得很艰难,被冻僵硬的身体已经有点开始使不上力了,脚也像绑了两个大铅球,沉重让我难以提起脚来,只能一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挪动。

每走一步,嘴里还要发出不大不小的喘息声,却又要因这刺鼻的河水而不忍干呕。

我知道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要么到路上去,要么就快点找到出口,逃离这个诡异洞窟。

可河边的路此刻已经没了,我在河里走了一段之后,那条路似乎越来越窄,到最后就跟那岩壁紧紧贴在了一起,化成一条线。

我剩下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走下去,或许事情会出现转机。

“嗯?这是什么?”

一个红色的东西从前面漂流而来。

我张开双臂,这一条也就是三米左右的小河,就被我成拦住了个大半。

红色之物顺利被我拦截了下来。

是一个塑料袋,红色塑料袋。

难道前面有人?

还是说出口快到了?

我似乎有了点动力,寒冷僵硬的身躯也好像来了点劲儿。

往前又走了几步,又有东西不断漂流过来。

有玻璃瓶、易拉罐、牛奶盒,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些东西我都认不出样子。

一股浓烈的恶臭也从前方传来。

我心里立马有了一个想法,随即加快了步伐,想看看前面是不是正如我心里所想那样。

果然。

河道前方的石壁边,有一个排水口,被一张铁丝网罩包着。只不过此刻铁丝网罩有一个缺口,铁丝网罩的那一面不断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漂来,还有那些异味的河水。

或者,我应该称那些东西为“垃圾”。

没错,这极有可能是一条城市垃圾的排水口。这排水口连接着这条地下河是,各种垃圾随着城市废水排入河里,或许到达洞窟的深处,或许能够流入太湖。

铁丝网罩或许长期被这臭水里垃圾腐蚀,此刻已经锈迹斑斑。

我顾不上那么多,走上前去,用了很大劲把铁丝网罩那个缺口给弄大了一圈。

那些垃圾顷刻间向我涌来,我费了不少力推开眼前的垃圾,走向那个铁丝网罩的缺口。

缺口不大,但刚好可以过人。

我立马钻了过去。

淌过泛着恶臭的水,我翻过了铁丝网罩。

那一面,是圆拱形的通道,两边是路,中间是臭水沟,诚然就是城市的下水道。

我从臭水沟边的铁丝网罩钻出来,颤颤巍巍地爬到下水道的路上。

一只老鼠在我面前十米开外就牢牢地看着我,它应该也好奇这从铁丝网罩下钻过来的生物是什么吧?

估计我是它第一次见到的人类。

这下水道里的臭味尤其上脑,我感觉多待一会,自己都有可能要在这里毒发身亡。

除了老鼠、虫子等是这个下水道世界的天生居民,人类实在难以长时间待在这样一个环境下。

找到通向地面的路,是我必须尽快要做的事。

好在沿着路走,走了一段。大约两三个拐角之后,我就看到了一个通向上方的挂梯。

此时的我已经精疲力竭了,在经历一系列的事情,前面长时间泡在水里,后面又不断忍受恶臭,整个人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浑身也脏乱不堪,类似泔水的气味在我的衣服上发酵,衣角还不断向下滴水。

要是有熟悉的人看到我,估计都认不出来我,只怕会喊一声“疯子”,便一走了之。

我脱掉了上衣,露出健康的肤色,还算干净的上半身,是我唯一证明自己还算正常的“证据”了。

我此时也是毫不嫌弃地向两只掌心吐了口唾沫,双手合掌抹了抹,猛地一跳,顺着挂梯就往上爬去。

“砰~”就像是被积压许久的香槟终于射开了木塞。

井盖打开了。

当地面上的灯光照向我那黑乎乎的脸时,我的脸上流下了亮晶晶的东西。

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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