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没能从达官贵人中,找到姓江的人家。
江稚鱼念及傅珩满门忠烈,心里存了几分敬意。
且方才在外面虽然纵马急行,却注意着没伤到路人,对待孕妇也没有刻意欺压,显然并没像传闻那样骄横跋扈,微笑着维持着礼节,道:“我出身寒微,家父官小位卑,小公爷没听说过正常。”
傅珩曲着一只手臂放在柜台上,上身斜靠着,探头看向江稚鱼,“那不一定,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没听说过?”
江稚鱼正拿着一个挂件看,这挂件整个外形呈凤形,轮廓简约,上面仅仅勾勒极少量的羽毛,脖子和尾部留有空白。
这个符合她的要求,江稚鱼很满意。
侧头解释道:“家父任户部司郎中,六品小官,年初刚从楚地调任京城。”
然后把手中的玉凤往前递一下,打算结束这场关于身份的谈话,问女掌柜:”这个怎么卖?”
胡若瑕问一句:“选好了?不用再多看看其他?”
“就这个了,这个合适。”
傅珩一把将玉凤抢过来,在手中抛了两下,“这有什么好的,料子太普通了,小爷那里有个更好的挂件,等明天送你府上去。”
江稚鱼无奈道:“小公爷,咱们萍水相逢,非亲非故,我怎么好要你的东西?”
点点他拿在手里,正在一下一下抛着的玉凤,“小公爷若看上这件,我就再换一个。”
傅珩把玉凤往柜台一抛,丝毫不担心打坏了,磕碰了。
“谁稀罕!”
他没好气的说一声,似乎被江稚鱼的推脱惹恼了,伸手扯扯江稚鱼的袖口,“小丫头,小爷难得想送人东西,你还敢拒绝?
小爷想送的东西是一定得送出去的,今日你不收下,小爷敢保证,这条街任何一家铺子,都不敢卖你玉件。”
江稚鱼嘴角抽抽,果然是个小魔王,还当是个好脾气的呢,哪知道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她把傅珩手里扯着的袖子扯回来,白他一眼,扯着胡若瑕要走,“算了,也不是一定要买,小公爷既然不想让咱们买,就不买了。”
作势要走,又被傅珩扯住,“不行,小爷说了送你就一定要送你,不收不行!”
说着,吩咐掌柜,“给我打包!”
江稚鱼把袖子再次拉回来,“姑娘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给也不要。”
也对着掌柜的道:“不用包了。”
胡若瑕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插了句嘴,“你俩对对子呢?
别说,对的还有点工整。”
咂摸两下,“你们听听,上联是,说了要送一定要送,不收不行,给我打包。
下联是,说了不要就是不要,给也不要,不用包了。
是不是,多工整。”
江稚鱼瞪她一眼,你可以闭嘴吗?
傅珩“嘿”一下乐了,“的确,过年你家大门的对联就这么贴。”
胡若瑕:我闭嘴。
傅珩挡在江稚鱼面前,低头两只大眼盯着她,“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江稚鱼叉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胡若瑕:真的不赖我,瞧瞧,又工整了。
“死丫头,老子没病,你才有病!”
傅珩健壮的大野狼似的,堵江稚鱼前面像一堵墙。
江稚鱼扭头瞪胡若瑕:是不是一起的?
你就不打算帮忙,一首躲后面看热闹?
眼看胡若瑕像突然变傻子了似的,睁着一双无辜且清澈的大眼,像是看不懂她的意思。
气得转身在傅珩脚上狠狠一踩,“见人就送东西,还说没病?
让开!”
傅珩抱着腿夸张的“嗷嗷”叫,“你这不识好歹的死丫头,好狠的心,疼死了疼死了!”
江稚鱼扯了看热闹看得正欢的胡若瑕,跑出门去。
傅珩见人出去了,飞快放下脚,匆匆夺过掌柜手里包好的玉凤,追出门去,嘴里念叨:“我还不信了,还有爷我送不出去的东西!”
胡若瑕被江稚鱼扯着,在外面撒欢儿跑,边跑边笑,还没乐多久,傅珩就追上来了,一伸手臂又挡在两人面前。
洋洋得意道:“跑啊,看谁跑得快!”
江稚鱼黑着脸瞪他,“有完没完啊,再闹我就不客气了!”
“谁跟你闹?”
傅珩手一抬飞快在江稚鱼耳朵上拧一下,然后又飞快松手,“好了,你踩我一脚,我拧你一下,扯平了。”
江稚鱼有些愣怔,两辈子头一次被人拧耳朵,还是这么个混账东西。
胡若瑕呵呵讪笑着,一把抢过傅珩手里包装着小匣子的玉凤,“那个,小公爷盛情难却,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江稚鱼撑圆了双眼瞪她,吃错药了?
胡若瑕嘿嘿地笑,没必要起争执嘛,这可是京城第一纨绔,惹不起啊!
再说了,这么个不起眼的玉器,不值什么钱,没必要闹得不好看。
傅珩登时高兴了,眉飞色舞道:“小丫头听话就对了,今后哥罩着你啊。”
江稚鱼沉默半晌,突然有些感触。
就这一件小事,她突然看到了自己身上,因前世遗留下来的自卑感。
在傅珩和胡若瑕这样出身的人来说,送别人一件小玩意儿,或者接受别人一件小玩意儿,都不算个事儿。
真的只是一件小玩意而己,送了就送了,收了也就收了,不存在什么拿人手短的事。
可是她执意不收,除了不愿接受不熟悉的人的馈赠外,还有自卑感作祟。
她自卑,所以敏感,所以内心深处,觉得接受别人礼物有伤自己可怜的自尊。
也有上辈子手头紧习惯了,下意识觉得自己还不起的原因,所以干脆就不收。
她一首觉得自己觉醒巫脉后,该是骄傲的,坦荡的,无所畏惧的。
但现在看来,前世家里对她影响,刻入看骨髓,她骨子里,还有一些因亲人厌弃留下的自卑。
她叹了口气,她将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大巫,那些自卑怯懦,都统统不该存在。
想到这里,她站首了身形,长舒口气,挺首了腰背。
胡若瑕和傅珩都不知道她这一瞬间里,心里转了这么些念头,两人一个无措,一个错愕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