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舒临谦一挑眉,倒是很久没听到有人求情说杀这个字了。
贤妃正想说话,却被舒临谦一个眼神示意,往后退了退。
“你倒是说说朕什么时候杀了人。”
听着他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有威严,还轻柔了许多,明月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奴婢不知,奴婢是听的戏文里和说书的说的,皇上一生气就会下旨杀人。”
舒临谦儿时也曾溜到宫外去茶楼听书,听明月提起,这会儿倒是觉得有些有趣。
“哦,生气下旨杀人,那你说说,冒充成卿庶女混进宫,是何居心?朕该不该生你和成侯府的气,你们该不该杀?”
刚才还觉得皇上语气轻柔的明月,又被吓着了,冒充成大人庶女的事又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说起来自己还是受害者呢。
“皇上恕罪,妾知错,甘愿受罚。”贤妃听皇上这口气,急忙拉着明月再次跪下求情。
“朕念在成侯驻守边关劳苦功高,饶你们一命。”舒临谦说,“长顺,传朕旨意,贤妃知宫规却无视宫规,实难担主六宫事宜一责,收回凤印。宫中事宜由六局共同协理,淑妃从旁协助。”
正当贤妃舒口气的时候,舒临谦又开口了:“贤妃降为成嫔并抄宫规十遍,成侯夫人由一品诰命降为三品诰命,至于周明月……”
明月听到舒临谦点到自己的名字,却久久不说话,吓得发抖,生怕自己被他一气之下下令杀了,毕竟自己就是个乡野丫头,身后毫无靠山。
“周明月杖责十棍以示惩戒。”舒临谦说完提脚就走了,身后伺候的人哗哗啦啦一大堆人出了金华宫。
贤妃软坐在地上,这下子侯府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一家被降两人。一人位分被降,一人诰命被降,真是讽刺。
而那位明月只是被杖责十棍,贤妃疯了似的爬到明月身边,对她拳打脚踢,全然不顾平日的淑女做派,也忘了明月进宫是谁出的主意,又是谁送她进来的。
“成嫔娘娘大吉,奴才们要带明月姑娘下去受罚。”为首的太监趾高气扬地进来。
“成嫔?哈哈哈,狗眼看人低的阉人。”贤妃,不,应该是叫成嫔了,成嫔讽刺地说道。
成嫔听到他们明显在笑话自己,竭力保住自己最后一丝颜面,站起来坐在主位上,似乎是在告诉他们,就算自己被降为嫔,那也是一宫主位。
进门的几人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最是看菜下碟的,别说是刚被降位的嫔,就是不得宠的妃子,那在他们眼里也不算什么。
若是皇上宠爱的,不论是谁,他们也会巴结三分。
明月初入侯府的时候,最多就是被府上的嬷嬷掌过嘴,打过手心。从未被杖责过的明月战战兢兢地跟着他们往外走,担心自己今晚就会一命呜呼了。
“明月姑娘,忍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明月认得,这是刚才皇上身边的,皇上叫她长顺,他怎么又回来了?明月刚想出头绪,身上就传来痛感,明月闷哼一声,但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疼。
很快十下杖责就过去了,明月被琴音扶起来送回屋子。
“明月姐姐,你还好吧。”琴音担心地问,她以前见过,犯了错的宫女被杖责十下,就丢了性命的。
“我没事,就是有些痛。”明月说。
“你等着我。”琴音风风火火地说完一句,就跑出去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里还拿着药。
“你哪儿来的药?”
“我有个同乡的姐姐,她在司药局,我找她悄悄配的。”
“那她没事儿吧?”
明月是被罚受的伤,按着规矩司药局是不能给药的,明月担心会因为自己她牵连她。
琴音一边给她退衣服,一边说:“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咦?”
“怎么了?”
“明月姐姐,你的伤怎么不重呢?我看过别人的,就以前跟我住一个屋子的,她可是皮开肉绽呢。”
“兴许是打我的瞧着我可怜,下手轻了些?”
“也有可能。”琴音笑嘻嘻地说,小心地给她上着药。
两人却不知,这就是长顺走了又返回,亲自示意的缘故。
因为成嫔被降位分,又被罚抄宫规,觉得没脸出去见人,几日都在屋子里呆着,从不曾出来过。
马姑姑和似云她们也成天围着成嫔开解她,也就没时间来找明月了,明月也得以清静在屋子里养伤。
琴音只是个洒水小丫头,干完了活也回屋里,陪着明月解闷。
“似晴,明月那丫头在干什么?”成嫔这日突然想起了明月,问似晴。
“娘娘,她这几日都在房间里,只有偶尔会出门走动走动。”似晴给香炉的香重新点上。
闭目养神的成嫔睁开眼睛:“哦?可以走动了?”说着看向茶几上的点心,“她不是做得一手好点心吗?让她给我做份点心呈上来。”
“是,娘娘。”似晴答应下来便去后厢房寻明月。
明月正在厢房外溜达,看琴音给外面的花草浇水,大热天水一浇下去就干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明月,既然你能走动了,就去小膳房给娘娘做点心,这是娘娘的意思。”似晴一直以自己是贤妃身边的大宫女而骄傲,贤妃变成成嫔后,她也没有所收敛。
“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去,似晴姐姐。”明月说完就往小膳房那边去。
似晴看着明月的背影,高傲地哼了一声,然后满意地转身回了成嫔身边伺候。
小膳房是金华宫的,成嫔虽然被降位分可还是金华宫的主位,所以明月去小膳房,里面的人还是对她客客气气的。
同样不知道成嫔的喜好,自然也不能再做透花糍这道点心了。明月动手做了一份蛋黄酥呈上去。
“就这么简单?给皇上的那么精致,到了我这儿就这样?你是忘了你是谁的丫鬟了吗?”成嫔看都没看一眼那蛋黄酥,明显就是故意的。
明月不敢说什么,怕触她霉头,只能把蛋黄酥收下去,重新去做新点心。
这一次明月下了大功夫,做了一份荷花酥。
做糕点一会儿弯腰一会儿起身的,身上本来快好的伤又严重了,忍着疼从小膳房去正殿。
天气本就炎热,小膳房里火不断更是热,等明月端着荷花酥到正殿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又干了,干了又湿了好几次了。
“撤下去吧,我没胃口了,不想吃了。”成嫔说。
成嫔就是故意折磨明月出气的,她心里不舒坦就想找人发气。
身边的宫女都是宫里的,虽然这些年已经成了自己人,可是架不住怕有其他的靠山。
要是不小心把哪个宫女折磨狠了,若是和六宫二十四局的人有关系的,那吃穿用度上随便一样故意怠慢自己,自己可就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别小看这些六宫二十四局的女官,有些时候就是连高位妃子也不能得罪的,她们在宫中摸爬滚打数年的,而且真正的主子是皇上。
而且这些年,成嫔仗着自己身居高位又有一个有战功的父亲,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再者现在失势了,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在宫中多年的成嫔深知这个道理。
因此,明月这个从家里送来的婢女,就理所当然的成了成嫔的出气筒,可这劲儿的折磨。
成嫔看着窗外想起当年还是女儿家在闺阁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被什么蒙蔽的心智,非要吵着让父亲送自己进宫,来到这个关金丝雀的地方。
当初信誓旦旦的会得到皇上宠爱为成家添光,现在看起来这个想法是真错了,自己在皇上面前什么也不是。这宫里的女人在皇上跟前什么也不是,可惜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些,这条路不走也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