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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绝对找不出任何一件兵器比叶星云的追魂剑更快、更狠、更准。天下绝对找不出任何一颗心灵能比叶星云那颗心更孤独、更寂寞、更苦涩。天下绝对找不出任何一个人的身世能比叶星云更悲惨、更凄凉、更不幸。凡是见过叶星云出手的人,无不心惊胆寒。凡是真正了解了叶星云那颗心的人,无不为之感到伤感和悲哀。凡是听过叶星云身世和遭遇的人,都会为之洒下无边的泪水。
主角:叶星云 更新:2022-12-07 13: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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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星云的其他类型小说《悲情无敌剑》,由网络作家“农村户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天下绝对找不出任何一件兵器比叶星云的追魂剑更快、更狠、更准。天下绝对找不出任何一颗心灵能比叶星云那颗心更孤独、更寂寞、更苦涩。天下绝对找不出任何一个人的身世能比叶星云更悲惨、更凄凉、更不幸。凡是见过叶星云出手的人,无不心惊胆寒。凡是真正了解了叶星云那颗心的人,无不为之感到伤感和悲哀。凡是听过叶星云身世和遭遇的人,都会为之洒下无边的泪水。
剑已出鞘。
剑已出手。
剑已刺到白天宇的咽喉。
剑已从白天宇的咽喉穿过。
白天宇的血已溅出,溅在雪白的墙上,如怒放的花朵。
追魂剑已拨出,白天宇的人也倒下。
白天宇没有躲过叶星云的追魂剑。
江湖中有许多人都认为,只有白天宇能躲过叶星云的追魂剑。而结局却是他们都错了。
天下无人能射过叶星云的追魂剑。
叶星云的追魂剑。
叶星云。
追魂剑。
叶星云望着倒下去的白天宇,脸上慢慢地流露出寂寞和孤独,这种寂寞和孤独慢慢地又变成了痛苦和伤感。
每个绝代剑客,当他寻遍天下也找不到一个对手时,都会感到寂寞、孤独、痛苦和伤感。因为他们吃饭、穿衣、睡觉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不是为了吃饭、穿衣、睡觉。
他们活着就是为了剑法的精益求精,若是无人能与之切磋和较量,他们剑法已无法精进,那时候,他活着就无意义了。
叶星云就是这样的绝对剑客。
叶星云现在正感到寂寞、孤独、痛苦、伤感。
叶星云真心期盼有人能躲过他的追魂剑。
然而,每次真心期盼都是更深的失望。
最令他失望的就是白天宇。
白天宇的血还没有流尽。
北风吹过,叶星云的追魂剑已沉重地回到乌黑的剑鞘中。
天地悠悠。
落叶已潇潇飘下,铺满大地。
百业庄主马生花是天下最有名气的画匠,他的笔下的确可以生花。
马生花精通山水、草木、鱼虫的描画,但他最拿手的却是人物肖像,在人物肖像中画得最绝的还是美女。
马生花画出的美女是在红尘世间似乎找不到的,因为他画得太美,太有神采,太有风韵。
马生花对天下美女的容貌、神韵和风采都了如指掌,所以你只要说出一个女人的几种特征,他立刻就能画出他的肖像,和活人一样。
马生花每张美女肖像只画一天,便能画完。而林如霜的肖像,他却精心画了一个月。
他画完林如霜的画像,把画像挂在墙上,站在稍远的地方凝望,就是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真人还是画像。
马生花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叶星云会满意的。
这幅林如霜的画像是叶星云令他画的,画得好,他便能得到万两黄金的犒劳,若画得不好,他是绝对躲不过追魂剑的。
马生花也不知道林如霜是谁,但他知道,她是叶星云心中的情人。
但是马生花心中不明白,叶星云凭着手中那把追魂剑,天下实在找不出几件他做不到的事。无论叶星云看上了哪个女人,她除了乖乖嫁给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何况叶星云很年轻,虽不俊美,但他高而直的鼻子,又黑又大的眼睛,尤其是他身上那股野兽般的活力,比俊美少年更能让女孩子动心。
叶星云如果能得到林如霜这个女人,绝不会让马生花画她的肖像。
林如霜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虽然林如霜就在眼前,马生花却无法知道她的身世,无法知道她是怎样走进叶星云的心中的。
叶星云看见这幅林如霜的画像,一下子怔住了,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彩,但这种奇异的光彩马上又黯淡下来。
他以为见到了真的林如霜,但随即就明白了眼前的只不过是十分逼真的画像。
马生花见到了叶星云脸上神情的变化,心里便一块石头落了地,说:"你满意吗?"
叶星云说:"相当满意。"
马生花说:"那就好,那就好。"
叶星云凝视了那幅画像,已痴住了,他心里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穿着淡蓝色的衣服,披着淡兰色的披风,在温天飞舞的雪花里,就像一朵幽静的兰花。
她最喜欢雪,每到下雪的时候,她都要到落满雪的院子里赏雪,冻得玉手通红,她也不肯回去。
林如霜就是在赏雪时,看见了叶星云,叶星云也看见了林如霜,心神也都醉了….
马生花说:"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画中人了?"
叶星云说:"五年了。"
马生花说:"那你还能清楚地说出她的容貌和神采。"
叶星云说:"再过五十年,我也能说出。"
马生花兴趣来了,问:"那你怎么还不去找她?"
叶星云神情黯然,说:"四海茫茫,无处查寻。"
马生花说:"大海中有颗针,你都能把它捞出来,何况世间的一个人呢?"
叶星云说:"针能等我去捞,而她却在避开我。"
他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伤感,说:"她现在恐怕早已嫁作他人妇了。"
马生花说:"谁敢娶你看上的女人?"
叶星云说:"即使无人敢娶,她也未必肯嫁给我。"
马生花说:"为什么?"
叶星云说:"因为我现在已经是个恶人了。"
马生花说:"那么……"
叶星云忽然说:"我来了半天,你怎么也不请我喝杯酒?"
马生花惶恐地说:"我只是怕,怕……"
叶星云说:"怕什么?"
马生花说:"怕鄙庄的酒清淡酸涩,你咽不下去。"
叶星云笑了,说:"喝酒的人固然讲究酒香美,但更讲究喝酒时的心情和气氛。"
马生花笑了说:"心情和气氛若好时,就是凉水喝起来也会香美爽口,否则,就是多好的酒也是平淡无味。"
叶星云说:"我现在的心情很想喝酒,无论多糟糕的酒也无妨。"
马生花心花怒放,忙让人去挖埋在地下二十年的老窑酒。因为江湖上能和叶星云喝上一回酒的人极少。
这的确是个很光彩的事。
酒很快便端上来,果真是好酒。
但马生花仍怕叶星云难以入口,说:"这也许是你今生今世喝的最糟糕的酒。"
叶星云说:"这不是我喝的最好的酒,但也不是最坏的。"
马生花说:"像你这样的人会喝什么样的糟糕的酒?"
叶星云说:"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马生花说:"你说的话谁敢不信?"
叶星云一字字地说:"我喝的最糟糕的酒是马尿。"
马生花怔住了,难以相信。
叶星云的脸流露出恶毒和痛苦的神情,他揭开了自己心上的伤疤。
叶星云知道马生花不相信,说:"我也不想喝马尿。"
马生花想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喝。
叶星云说:"但我不得不喝马尿,否则,他们就打我。"
马生花想不到"剑出索命,从不失色","稍一动怒,江湖也为之变色"的叶星云也会有这样的遭遇。
叶星云说:"喝了马尿,我肚子里的黄水都吐出来了。"
马生花说:"现在那些人是不是全死了?"
叶星云说:"都还活着。"
马生花惊讶万分,他知道叶星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说:"你是觉得一剑杀了他们太便宜了,要让他们受尽世间所有的痛苦?"
叶星云说:"我不杀他们,并不是我忘了仇恨,而是因为他们都是林如霜的亲友。"
马生花说:"不然,你早把他们杀了。"
叶星云说:"杀了他们很容易,不杀他们却是件很难的事,但我却做到了。"
马生花说:"这都是为了林如霜,但她却未必知道。"
叶星云笑了,很凄凉地说:"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马生花想不到叶星云竟是这样的人,说:"来,我敬你一杯。"
叶星云没有拒绝,一口喝了下去。
马生花说:"你真的没去找她吗?"
叶星云说:"也许找不到她比找到了更好。我只要能每天看几眼画像就满足了。"
无人能知道他心中的苦涩有多深。
外面,又落雪了。
雪花轻轻打在窗子上,就像情人的细语………
叶星云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五年了,也许日子仿佛过得很慢,但等她真的过去时,你才会发现它比什么都快。"
马生花说:"有你的剑快吗?"
叶星云笑了,说:"当然没有,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我的剑更快。"
马生花完全相信叶星云说的是真话。
叶星云说:"这幅画像我很满意,你把笔和纸拿来,我这就付钱给你。"
马生花说:"叶公子的钱已经付过了。"
马生花说:"刚刚付的。"
叶星云说:"哦。"
马生花说:"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花万金来请公子喝顿酒,只是没机会。而公子肯赏脸端百业庄的酒杯,这个面子岂止万金?"
叶星云笑了,说:"你可真会说话。"
马生花说:"江湖上又有多少人想送万金给公子,只怕公子不收。而公子却能收下我区区一幅画像,这份荣光是我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叶星云说:"你不但画美人拿手,拍马屁的功夫也是天下一绝。"
马生花脸一红,说:"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江湖上的人若知道了你肯来我这喝酒,肯收下我的礼物,还有谁敢来放肆呢?"
叶星云说:"这也是实话,但我还是要付给画的笔墨钱。因为我无论说什么话,都是算数的。"
马生花只好取来笔和纸。
叶星云挥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便递给马生花,说:"你只要拿这张纸到富甲钱庄去,马掌柜就会给你一万两黄金。"
富甲钱庄是天下有数的几个大钱庄之一,马掌柜也是江湖上极有名气的人。
马生花接过那张纸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一万两黄金,署名是:追魂剑。
马生花说:"马掌柜认得你的字迹。"
叶星云说:"天下都认得我的剑,却无人认得我的字。"
马生花说:"那马掌柜会…."
叶星云笑了笑,说:"那马掌柜也会给你的钱,绝不会少你一文。"
马生花说:"我相信。"
叶星云说:"因为马掌柜知道,天下绝不会有人敢用我的名字来骗人。"
天下敢有”叶星云“的名字骗人的,绝对活不长,活不长的人绝对不想要钱。
叶星云在想林如霜。
五年了,叶星云一天也没有忘记过林如霜,无论是朝霞满天还是白雪铺地,叶星云无时无刻不在想林如霜。
未来的日子,叶星云也会想林如霜。
只可惜,叶星云未来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天下能杀死叶星云的人只有叶星云自己,
叶星云想杀了自己。
他觉得活着既无意义,也没乐趣,只有孤独、寂寞、伤感和痛苦。
一颗流星拖着幽蓝的光尾划进深深的夜丛,辉煌而又短暂,就像叶星云的一生。
流星本是颗灵奇的种子,在天宇中寻找获得发芽的机会,只可惜天宇中太寒冷太拥挤,星流熙熙,扬起了无边的尘埃。
如果还有来世,叶星云绝不会祈求天下无敌的武功,也不会祈求金钱、地位和权势,而是那种心灵上的温暖。
每当他看到有的朋友在说心里话,看到有的情侣在亲亲蜜蜜地缠绵,看到有的一家人欢聚一堂,享受着天伦之乐,他都会倍感凄凉,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一招手,也会有许多显贵的人来陪他说话、喝酒,但那里面没朋友。
他说一句话,会有许多年轻而又漂亮的少女来陪他,无论他想让他们干什么,他们都不会拒绝,但那里面却没有一个能成为他的妻子或是情人。
他有家,但他很少回去,他每次回到家都想呕吐。
他有母亲,但母子却很少相见。每次相见都是他母亲找他,每次他母亲找他都是有事要他去干。
八匹健壮雄武的马走得很慢,人坐在车厢里会感觉很稳。外面虽然飞着雪花,吹着冷风,但车厢里却温暖如春。
车厢里铺着两层貂皮,很柔软。叶星云坐在上面很舒服,也很孤独和寂寞。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孤独和寂寞。
他还很年轻,眼睛还像蛰鹰般锐利,但他的心却已衰老,脆弱得似乎停止跳动。
为叶星云赶车的是个穿着蓝布棉袄的少年,紫黑的面孔,黑亮的眼睛,身子不高却十分健壮。他坐在风雪中,一动不动,像一尊铁塔,虽然如此,但他脸上红润有光,看不出一点冷的意思。
风,还在吹,雪还在飘。
马车还在风雪中行进,似是没有目的,没有终点,就像流浪的狼。
前面,有人群在等候。
为首的是两个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金冠,身着锦袍,腰束玉带,披着紫红色的披风,一看便是家资万贯之家的公子。
他们见了这辆马车,看见了车上的少年,都喜形于色,像是走路捡到了金子,一齐纵马驰到它的面前,说:“逍遥堡主古阳关门弟子龙平、纪群在此恭候多时。“
那少年连眼皮都没抬,说:“你们到这里有事吗?“
龙平还是赔着笑脸,说:”你就是叶公子手下的小北吧?“
那少年点了点头。
龙平说:“我家堡主常提起你的大名….”
小北说:“胡说八道,我只是一个家奴,有什么大名,你家堡主会常提起我?“
龙平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说:“不…..不是胡说,不只是我家堡主,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叶公子手下有个精明能干的少年叫小北。“
纪群说:“能在叶公子手下当个家奴,那是多么光彩的事啊,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
他语气诚恳,却是发自肺腑,毫无讥讽之意。
小北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还是你这个小子会拍我家公子的马屁。“
纪群的脸色一下子红了。
他们都是极有身份的人,平日一向自傲的人,惯于发号施令,但在小北面前就像是条摇尾巴的狗。
叶星云在车厢里仍然闭着眼睛,似乎是没有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也许是听见了,但懒得睁开眼睛,懒得去搭理车外的人。
龙平说:“叶公子已答应我家堡主,说要到逍遥堡去喝杯酒。“
纪群说:“我家堡主已备好一壶“玉楼兰”,特意来请叶公子去品尝。“
小北说:“又是胡说八道,谁不知道“玉楼兰”乃是天下珍品,自古以来,也不过酿出十几壶,流传到今天只剩下三壶了。“
龙平与纪群连连称是。
小北又说:“有一壶是在皇宫里,有一壶被人遗失在天山的大雪中,有一壶在紫光道人手中。你家堡主怎么也会有?不是假的就是偷的“
龙平微微一笑,说:既不是假的,也不是偷的。“
小北惊讶地说:“那是怎么来的?”
龙平说:“是抢来的。”
小北说:“抢谁的?”
龙平说:“抢紫光道人的。”
小北说:“江湖上哪个不知,那壶”玉楼兰“是紫光道人的命根子,你们抢了他的,他非得和你们拼老命不可。“
龙平说:“他早就和我们拼老命了。
小北心中一凛,说:“你们把紫光道人杀了?“
龙平说:“若不杀了他,根本别想抢走“玉楼兰”。“
小北连声叫道:“可惜,可惜,为了壶酒,竟杀了紫光道人。“
龙平说:“只要叶公子肯赏光,肯到逍遥堡喝一杯酒,我家堡主不在乎再杀几个“紫光道人”。“
小北说:“你们知道紫光道人是谁的好友吗?“
龙平点了点头,说:“他是武当掌门紫阳真人的好友。“
小北说:“你们知道紫光道人被杀,紫阳真人就没了面子,他绝不会䄂手旁观的。
龙平说:“我家堡主知道。”
小北说:“你们知不知道武当派的势力有多大?武当派的朋友有多少?”
龙平说:“我家堡主知道。”
小北说:“那你们还杀紫光道人?“
龙平说:“只因叶公子喜欢喝酒,而且已答应要到鄙堡做客。“
小北叹了口气,说:“好吧,看你们心诚,我便问一问公子。“
没等小北掠起车帘,里面便传叶星云的声音:”既然有了“玉楼兰“,就去尝一尝。管它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龙平和纪群听了,高兴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说:多谢叶公子赏光,逍遥堡从此生辉。“
车厢里的叶星云再也没有说话,似乎又睡着了。
雪将住,但风却没有停,天地间又冷了几分,但无论多冷的天气,也冷不过叶星云的心。
叶星云的心已冷得使浑身的每根神经都麻木了。很多时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怀疑生和死到底有没有区别。
在他眼里,金钱和粪土一样,剑客和魔头也一样。
马车在风雪中忽然停住。
龙平和纪群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还没到逍遥堡。
前面分出两条路,一条向东南,一条向东北。
小北微掠起车帘,说:“公子,是不是等一会儿?“
叶星云问:“又到那里了吗?“
小北说:“是的。“
叶星云说:“要等。“
龙平壮了壮胆,问小北:”是在等什么人吗?‘
小北怒冲冲地说:“那你说我们在等什么?”
龙平暗骂自己愚蠢,说:“在等谁?”
小北说:“公子的一个朋友。”
龙平万分惊讶,他从未听过叶公子还有朋友。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和叶星云交上朋友?他真想不出来,而且这个朋友架子还很大,还要让叶星云等他。
龙平忍不住问:”公子这个朋友是哪方名人?“
小北说:“他不是名人。“
龙平说:“山野之中,当然也会有隐居的高人。”
小北说:“他的确是个高人,身高足有一丈四。”
龙平说:“他武功想必也是绝顶高强。“
小北说:“他武功一点也不高强。”
风,已停了。
马车和人群在雪地上。
天地间显得更静了。
叶星云的朋友还没来。
龙平似已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说:“叶公子那位朋友是不是不能来了,我们…….”
小北猛然一回头,一脸怒气,说:”你们若是等不了就先走。“
龙平说:“我只是怕我家堡主等急了。”
小北说:“你家堡主算老几,有我家公子的朋友重要吗?”
龙平脸上也有了怒气,但偏偏不敢发出来。
纪群忙上来打圆场,说:“不急不急,叶公子的朋友免不了架子大点。”
小北将目光投向远方,说:“他一点架子也没有。”
纪群说:”他难道不知道叶公子在这里等他吗?“
小北说:“他一定不知道。“
纪群说:”他若知道就好了。“
小北说:“他若知道就糟了。“
纪群说:”那怎么会糟呢?”
小北说:“他若知道公子在这里等他,他绝不会从这条路走。”
纪群说:”他怎么敢这么傲慢无礼?”
小北说:“那有什么办法。“
他叹了口气,又说:“幸好他并不知道公子在这里等他。“
已是黄昏。
黄昏中的雪野就像羞涩的少女,分外妖娆,分外美丽。
那条向东北延伸的小路,终于出现了一条人影,向这里缓缓走来。
那人已走得很近了,众人才看清楚,竟是一个樵夫,他穿着件破棉袄,戴了顶毡帽,腰里插着把斧子,脸上的皮肤已被冷风吹得通红,背上的那捆柴禾把他的腰压成了一张弓。
那樵夫早已看见了龙平和小北等人,但又像没看见一样,完全没有穷人看见富人那种缩头缩脑的样子。
樵夫看了马车上坐的是小北,便想转身往回走,小北见他想走,立刻腾身跃起,像雪花飘落在那樵夫的前面。
龙平和纪群都没想到小北竟会有这手轻功,尽管他是叶星云的家奴。
小北双臂一伸,说:”刘大哥,公子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樵夫冷冷地说:“我是个打柴的穷人,哪一家公子都不认识。”
小北说:“刘大哥,你……”
就在这时,叶星云已掠开车帘,跳了下来,说:“刘大哥,我请你喝杯酒。“
樵夫没有回头看叶星云,说:“我喝不起。“
叶星云笑得很苦,很勉强,说:“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
樵夫说:“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的酒,我绝不喝。更何况是用不义的钱买来的酒,我喝了会断肠子的。“
叶星云还在笑,却更勉强,更苦,说:“肠子断了会送命,你的确不能喝我的酒。“
龙平和纪群谁也没想到叶星云也会请别人喝酒,而那个人居然不理,还出言讽刺,这样的事若非亲眼所见,绝对没有人相信。
叶星云说:“那你就请我喝杯酒吧。“
樵夫还是没有回头,说:“我这样的穷人除了买衣服和口粮,哪有钱买酒。“
叶星云说:“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肯请我喝一杯吗?”
樵夫想都没想,说:“不能。”
叶星云眼里已有了泪花,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樵夫背后没有长眼睛,却似已看到叶星云眼睛里的泪花,又说:“如果有一天我能买得起酒,我请你。”
叶星云眼睛一亮,说:“真的。”
樵夫长叹一口气,说:“真的。”
叶星云说:“多谢大哥。”
樵夫说:“那你该放我走了吧?”
他转过身,从叶星云身边走过,还是没有看叶星云一眼。
叶星云凝视着樵夫远去的背景,泪已流下。
龙平和纪群等人谁也想不到叶星云也会流泪,而且是在许多人面前。
就在这时,忽见东北的那条路上又有一条人影向这里疾奔过来,就像雪花被风吹了起来。
这个人身上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众人虽看不见他的面目,但见他有这样出众的轻功,夺目的装束,都禁不住盯着他,目光再不移开。
只有叶星云的眼睛还在盯着那樵夫。
那个人的眼睛也在盯着那樵夫,好像根本没看见马车和叶星云等一群人,他从人群中飞掠过去,拦住樵夫的去路。
众人见他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一张丑陋的脸,枯黄而又瘦削,耳朵、鼻子和嘴巴都很大,只有一双眼睛小得可怜,但从这双小眼睛里放射出来的目光却很恶毒,就像是响尾蛇的眼睛。
那人哈哈大笑,说:“想不到名动江湖的”南天大侠”竟会变成了砍柴的樵夫。
樵夫冷冷地说:”苍海能变成陆地,陆地能变成桑田,何况是人呢?“
那人说:”是的,英雄能变成了狗熊,淑女能变成妓女。“,他的眼睛充满了杀机,说:”活人也能变成死人。“
樵夫说:“我是活人,可你也是活人。“
那人阴森地说:“只可惜我还能活下去,而你却要死了。“
樵夫说:”你千万别想和我动手,那样死的一定是你。“
那人说:“你吓唬不了我”金蛇神君“诸葛风,我知道你在三年前的淮海之战后就已武功全废,不然,你怎么甘心当个砍柴的樵夫呢。”
樵夫脸上流露出痛苦,说:“我的武功是已全废,但你也不要和我动手。”
诸葛风说:”你故弄玄虚,吓唬得了别人,却吓唬不了我。“
他的手已握住腰畔上的长剑。
樵夫知道,金蛇神君的金蛇剑更像一条软鞭,缠住人的脖子后,轻轻一带,那人的脑袋便飞离脖子。但这回,他的金蛇剑只要一拔出来,他自己便要倒下了。
诸葛风的剑即将拔出。
樵夫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飞掠到他们中间,却是小北。
小北说:“诸葛风,如果你想多活几天,就赶紧滚蛋。“
诸葛风一惊,说:“你是干什么的?“
小北说:“我是来救你的命的。”
诸葛凤说:“你刚才敢骂我?”
小北说:“挨骂的滋味的确不好受,但比起被剑穿透咽喉的滋味却好得多。“
诸葛风说:“你能用剑穿透我的喉咙?”
小北说:“我不能,但百步之内一定有人能。“
诸葛看了看人群,问:“谁?“
小北说:“当然是南天大侠的朋友。”
诸葛风看着樵夫,哈哈大笑,说:“他现在的朋友都是些杀鸡屠狗之徒,也能杀我?”
小北说:“刘大哥也许有杀鸡屠狗的朋友,但他的朋友却不全是杀鸡屠狗之徒。“
诸葛风还在大笑,说:“难道他现在还能和“剑出索命,从不失手”的叶星云交上朋友吗?“
小北说:“如果他愿意,叶星云当然能成为他的朋友,只可惜他不愿意。”
诸葛风笑得更厉害了,说:“这话只有鬼才会相信。”
小北说:“你不是鬼,但你若不信我的话,你很快就会变成鬼了。“
诸葛风一咬牙,拔剑出手,剑光如匹练刺向小北的心口,又快又狠。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都死在金蛇剑下。
小北眼看着金蛇剑刺来,还是动也不动一下,既不招架,也不闪避。
诸葛风惊讶万分,难道这小子竟能刀枪不入?
小北也是血肉之躯,焉能刀枪不入,他只不过知道,不等诸葛风的剑刺到,叶星云的剑一定能刺穿诸葛风的喉咙。
果然不错,
剑已出鞘,
剑已出手,
剑已刺到诸葛风的喉咙,
剑已从诸葛风的喉咙穿过。
追魂剑已拔出,诸葛风的人已倒下。
龙平和纪群等人都惊愕得合不拢嘴,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世上真有这么快的剑,谁也没法形容出这剑有多快。
樵夫仰视着辽阔的苍穹,缓缓地说:“何必非得杀人呢?“
叶星云说:“对我来说,剑若出手,杀人容易,不杀人却很难。“
他顿了顿,又说:“对于一个剑客,当他的手握住剑柄时,他就只能有一个念头,剑出索命。若再有一丝别的念头,他就不是一个优秀的剑客。“
樵夫说:“只有无情的人才能成为优秀的剑客。“
叶星云说:“多情剑客的剑从来都是无情的。“
樵夫说:“剑客怎么会多情?“
叶星云说:“剑客也会多情,只不过别人难以觉察。世上本来没有无情的人,只有无情的世事。无情的世事塑造出了许多无情的人。“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无情的人又做出许多无情的事,无情的事已塑造出许多无情的人,于是,才会有无情的世界,才有许多无情的人。“
樵夫说:“在这个无情的世上,还有许多有情的人,只是你没有看到。“
叶星云冷冷地说:”我的眼睛早已被世事擦得雪亮,不是瞎子。“
樵夫说:“你不是瞎子,但你…….”
忽然,叶星云浑身的各个部位都发抖起来,头上满是冷汗,双手抱头,脸上的神情痛苦之极,忍不住呻吟出声来,身子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了。
小北连忙上前扶住他,低声说:“不好,公子的头痛病又发作了。“
樵夫说:“他心病太重,只怪他心病太重。只有心病在重的人才会得这样的怪病。“
叶星云的手都痉挛起来,但他还清醒,说:“别让别人看见。“
小北用身子挡住了龙平等人投射过来的目光,说:“我知道。“
江湖上无人知道叶星云有不定期的头痛病,更不知道这病发作起来便浑身无力。否则,终年跟踪他的人绝对不少于千人,他们一定有可乘之机便会出手取叶星云的命。
叶星云到底有多少仇人,他自己早已数不清了。
樵夫背着一大捆沉重的柴禾,吃力地在雪野中行走。
叶星云也在人生的道路上吃力地行走,只不过背的不是沉重的柴禾,而是自己的生命。
他背着自己的生命在吃力地走着,有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背起这沉重的生命。
只有死,才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叶星云又钻进了马车,小北还是坐在外面驾车,龙平和纪群在车后。这时,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漫天播洒,世间万物顿时显得渺小。
马车在风雪中,像茫茫大海中的小船,而马车里的叶星云呢?
马车仍在缓缓地前行。
马车终于驰到了逍遥堡。
逍遥堡主古阳关早已在风雪中等候多时了,他身后站着几个江湖上有名气的朋友,这些朋友有的不远千里来到逍遥堡,明为给古阳关面子,其实是想看一眼叶星云,若真的能和叶星云坐在一起喝杯酒,就不虚此生了。
无论谁听了他们曾经和叶星云坐在一起喝过酒,都会从此高看他们一眼。
叶星云到逍遥堡做客,逍遥堡从此便名声大震,无论谁想打逍遥堡的主意,都得考虑再三。
今天,古阳关终于请到了叶星云,他脸上笑开了花,心里也一样乐开了花。这是他平生做出的最正确的事。
叶星云从马车上走下来,便看见了古阳关肥肥胖胖的身子,和那张堆满了笑容的脸,顿时有点后悔了,后悔不该来,但既已下了车,就不能再上去了。
古阳关也是一方霸主,但见了叶星云,竟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叶…..公子光临寒舍,我……不胜荣光…..”
他身后的人低着头,似是不敢抬起。
叶星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古阳关点了点头。
小北说:“我家公子是来喝酒的,休要客套。“
古阳关连连点头,说:“叶公子长途跋涉,想必寒冷,正好饮酒御寒。“
小北说:”我家公子只喝“玉楼兰“,别的就别往桌上摆了。
古阳关说:“那是,那是。“
小北说:“我家公子最喜欢吃的菜你们都知道吗?“
古阳关连连点头,说:“若不打听清楚,我怎敢冒昧请叶公子来呢?“
小北说:“你知道我家公子喝酒时必须要有红袖添香吗?”
古阳关说:”当然知道。”
小北说:“陪酒的姑娘找好了吗?“
古阳关说:”找好了,他们都是我从南国买来的,都是人间绝色,而且训练有素,保证叶公子满意。
小北说:“我家公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南国少女就能让我家公子满意吗?”
古阳关满头是汗,说:“这,这 ……….“
叶星云说:“我这次是来喝酒的,若想找美人,何必不去妓院呢?只要有好酒,人丑点没有关系。“
古阳关长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酒,果然是天下奇珍的“玉楼兰“。
叶星云喝了一口,果然是真货。
古阳关也请小北入席,但小北执意不肯,只站在叶星云的身后。
叶星云面前只摆了几样小菜,但每样都精美无比,而且是叶星云最爱吃的。
叶星云左边的姑娘叫小红,穿着七色彩衣,满身都是金银翠玉,右边的姑娘叫小玉,身穿一袭白裙,黑发披肩,浑身没有一件珠宝,脸上也不着脂粉。
他们都是年轻美丽,但打扮却截然相反,相辉相映,小红热情奔放,让男人眼花缭乱,而小玉静如处子,冰清玉洁,如一朵天山上的雪花。
古阳关的苦心果然没有白费,叶星云很满意。
忽然,叶星云盯住席间一个人。这个人三十岁左右,眉清目秀,皮肤白净,穿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青色衣衫,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就像黑夜中的两点寒星。
古阳关忙说:“这是峨嵋派掌门木青子最小的师弟江中,江湖人称“铁手飞鹰”,不知叶公子可曾听过?“
叶星云点了点头,说:“他可是你的好朋友?“
古阳关笑着说:“是的,他还救过我的命呢。“
叶星云说:“也许有一天,他会要你的命,你可千万要小心。“
江中顿时惊慌起来,但他却还能笑出声,说:“叶公子真会说笑。“
叶星云淡淡地说:“我可从来都是不乱开玩笑的。”
江中的额头上已有了冷汗。
古阳关乃是老江湖,油滑得很,马上岔开话题:“这”玉楼兰“叶公子喝得可满意?”
叶星云说:“很满意。”
古阳关说:“这酒本是紫光道人的传家之宝,据说喝上一口就能延寿三年。普天之下配喝这酒的只有叶公子一人了。”
席上,只有叶星云一人喝的是”玉楼兰“.,而且小红正坐在他怀里,小玉也轻轻的靠在他肩上,无论是谁活到这份上都该满足了。
小红把一杯”玉楼兰“送进叶星云口中,等他刚刚咽下去,小玉便已将他最爱吃的菜送到他嘴边。他们配合得如同一人,叶星云满意极了,他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他们的纤腰。
小玉的手柔弱无骨,温如美玉。
小红的脸上已泛起了一阵朝霞般的红晕。
叶星云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仿佛是躺在云堆里,空气里飘荡着一种兰如馨的香气。
他的眼睛微闭,似乎已忘了古阳关和江中等人。
小北说:“我家公子已酒足饭饱了。”
古阳关忙站起来,说:小红、小玉,快服侍叶公子上床安睡。“
小红和小玉应了一声,刚一站起,又被叶星云搂住,说:“我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果然一点睡意也没有。
小北惊异地说:“公子,你………”
叶星云说:“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又有客人来了吗?大雪天将客人拒之门外,你们的心能安吗?“
古阳关大吃一惊,转头向门外望去,只见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两条人影伴着雪花被风吹了进来。
这两人都是六旬的老者,一个头戴道冠身穿道袍,头发和长须已全花白了,但脸上却红润有光。另一个则是清瘦硬朗,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一双手瘦得像鸡的爪子,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清澈如望不尽的潭水,温柔而又灵活。
这两个老人是何时来的?只有叶星云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而像古阳关这样的高手竟全不知晓,可见他们的轻功确实很可怕。
古阳关的脸色变了,说:”如果我没有看错,二位是“铁面无私“万里云和”倚天神剑“杜云阁吧?”
那两个人说:“你的眼睛的确未瞎。”
古阳关阴险地笑了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是来送死的。”
杜云阁说:“你猜错了。”
古阳关说:“你们若要杀死我,也该选一选日子,今天我请叶公子喝酒,你们实在是不该来。”
万里云说:“你以为叶星云就能吓跑我们吗?,我们也正要找他。”
古阳关禁不住大笑,说:“你还敢在叶公子面前无礼?“
万里云稳稳地站着,胸挺得很高,说:“无礼又怎样“
古阳关笑得更阴森了,说:“也不能怎样,只不过一死而已。“
万里云说:“我这次来时,早已把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杜云阁说:“我也一样。“
万里云说:“古堡主,我们是来找你作伴的。“
古阳关看了看叶星云,便有恃无恐了,说:你们都是很有名的剑客,但在叶公子的追魂剑面前……..”
杜云阁说:“就算我们不杀你,你也休想再活下去,因为叶星云…..”
古阳关望着叶星云,流露出怀疑和恐惧,他不相信叶星云会杀他。
叶星云当然不会杀他,只是微笑不语,但还是有人杀他,也不是万里云和杜云阁,而是他的朋友江中。
出手的是”铁手飞鹰”江中。
他是在古阳关背后出手的,古阳关做梦也想不到这一着,被实实在在地击中了后心。
江中一掌得手,立刻倒飞出数丈远。
他的绰号是”铁手飞鹰”,掌上的功夫自然十分了得,轻功也不差。
古阳关眼前一黑,鲜血从口中狂喷出来,因为他面对的是叶星云,叶星云的脸上眼看要被鲜血射中,但叶星云眼疾的快,将小红抓过来一挡,鲜血全射在小红的脸上。
小红尖叫一声,吓得从叶星云手里挣脱开来,瘫倒在地。
叶星云微笑着说:”我刚才还对你说过,也许有一天,他会要你的命,你还不信.,现在相信也晚了。”
古阳关的脸被极度的惊讶和恐惧扭曲得变了形,说:”你既然已知道他要杀我,为什么不出手救我。”
叶星云说:”你只请我来喝酒,并没有说要我救你的命。”
古阳关那张扭曲的脸又像被狠抽了一鞭,眼角都似已瞪裂了,说:”叶星云,你好狠………”
叶星云冷冷地说:”你请我喝酒,我来了已给你面子,你还想要什么?”
古阳关的血仍从嘴角流下,说:”你知道他们是谁的朋友吗?”
叶星云说;”他们是紫光道人的朋友。”
古阳关说;”他们是紫光道人的朋友,是来杀我的。”他眼里冒着火,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吗?”
叶星云说;”因为你杀了紫光道人,还抢了他的”玉楼兰”。”
古阳关说:”你知道我抢”玉楼兰”干什么吗?”
叶星云说;”当然是给我喝。”
古阳关嘶声说:”那你还眼看着我被他们杀死.”
叶星云居然点了点头。
古阳关纵身向叶星云扑去,但他受的伤已极严重,在半空中又摔倒了,他勉强扬起脸,瞪着叶星云狂吼,说:”你不应该这样对待我。”
叶星云说:”这个世间不应该的事情太多了,但它们每天都在发生,这就是现实。”
古阳关说;”如果有一天,你也落到像我这样的下场,你会怎么样呢?”
叶星云淡淡地笑了笑,说:”这种事情我遇见得多了,早已司空见惯了。”
古阳关还想再说什么,双唇张合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死了,他的眼睛却没有闭上,他死也没想明白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
江中和杜云阁、万里云见古阳关已死,都长松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简单,这么容易。
叶星云凝视着地上的古阳关,喃喃自语:”人何必要装作这么聪明呢.”
江中忍不住地问:”你说古阳关很聪明?”
叶星云说:”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若不是遇上我,他就得手了。”
江中好奇的问:”难道古阳关有什么阴谋吗?”
叶星云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古阳关本来就和紫光道人有仇,但紫光道人有武当派撑腰,他不敢动手,便想出了一样妙计。”
江中问:”什么妙计?”
叶星云说:”他知道我嗜酒如命,又知道紫光道人有壶”玉楼兰”,便借机杀了紫光道人,把酒献给我,等武当派来找他算账时,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他将最后一杯”玉楼兰”一饮而尽,说:”他既报了仇,又把武当派置于左右为难的境地,也给我树了一个强敌,真是用心险恶,阴毒无比。”
江中说:”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你会见死不救。”
叶星云点了点头,又说:”但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是见死不救,但却要杀你。”
江中立时吓得脸都白了,说:”你为什么要杀我?”
叶星云说:”我杀人很多时候没有理由,只是想杀就杀。”
万里云、杜云阁一齐向前迈了两步。目光盯在叶星云的脸上,剑已拔出。
叶星云看着他们手中冷森森的长剑,眼皮都没眨一下,嘴角只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说:”你们真想来送死吗?”
万里云说:”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有想活着回去。”
杜云阁说:”我们这次来,第一个要杀的人是古阳关,第二个要杀的就是你。”
叶星云说:”你们觉得有几分把握能杀我?”
万里云说:”一分把握也没有。”
叶星云好奇地说:”那你们还敢来?”
万里云说:”还敢。”
杜云阁说:”来杀你是一回事,杀不了又是一回事。”
叶星云说:”杀不了我,你们还能走出这间屋子吗?”
万里云说:”走不出去又有何妨?”
杜云阁说:”死了又有何妨?”
叶星云说:”你们真的不怕死?”
他脸上虽然还在笑,但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像剑一样地在他们脸上划来划去。
万里云和杜云阁骤然觉得有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他们成名已久,经历大大小小无数的血战,每次血战,他们都会面对一双眼睛,有怨毒的,有充满愤怒和杀机的,也有凶恶的,畏惧的,乞怜的,绝望的………..
但他们从未见过叶星云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里一下子变得没有任何感情,就像一头见了什么都会吞下去的嗜血野兽的眼睛,冷漠地盯着猎物。
他们不由得也后退了半步。
叶星云说:”如果你们现在就走还来得及,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万里云和杜云阁咬了咬牙,都说:”不走,我们若现在走了,岂不是成了江湖上的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叶星云说:”你们难道不是?”
万里云说:”不是。”
杜云阁说:’死了也不是。”
叶星云冷冷地笑说:”那好。”
“好”字刚一出口,谁也没有看见他一动,但剑已出鞘。
剑光一闪,便刺到了万里云的喉咙。
万里云没有看见叶星云是怎么出手的,甚至连闪烁的剑光都没有看到,便感觉一个极尖锐的东西抵住了咽喉。
追魂剑刺到万里云的咽喉,便硬生生地停住了,这手收发自如的功夫比快剑要难练得多。
万里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
杜云阁似已麻木了,想用剑云刺叶星云,但手臂偏偏已不听使唤了。
叶星云说:”你是不是很害怕?”
万里云被冷冷的剑锋逼住,浑身都在恐惧地颤抖,但嘴上却说:”不怕。”
叶星云冷冷一笑,说:”我成全你。”
他话音一落,手腕向前一送,追魂剑已刺穿了万里云的喉咙。
万里云的眼睛瞪得似已凸出,喉咙里也在‘格格”的响,脸痛得已变了形。
叶星云说:”谁想得到名誉,谁就要付出代价。”
杜云阁想不到叶星云真的会杀万里云,看到万里云血从咽喉喷射出来,他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叶星云望了望他,说:”你若是现在走还能活下去。”
杜去阁忽然转身向门外掠飞过去。
叶星云大笑起来,笑声中,他的剑光一闪,追魂剑已从杜云阁的后心穿过。
杜云阁的血已射出,但人却未倒下,他艰难地转过身,说:”你说过不杀我的。”
叶星云冷冷地说:”我也许说过,但现在我却已忘了。”
杜云阁说:”想不到你的这样的人。”
叶星云说;”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你怎么会知道。”
杜云阁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一头栽倒在地,栽倒在江中脚下。
江中脸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流,手掌也在不停的颤抖。
叶星云说:”你怕死吗?”
江中说:”怕。”
叶星云说:”那你怎么不求饶?”
江中说:”你若想杀我,求饶也没用,你若不想杀我,用不着求饶。”
叶星云笑了笑,说:”你很聪明,我不杀你,你用不着求饶。”
江中说:”那我就走了。”
叶星云说:”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江中说:”我怕你改变注意。”
叶星云说:”你又说对了。”
江中转身走了出去,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风雪中。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
没有星光,没有月色。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
叶星云搂着小玉走上了她的闺房,小玉已吓得浑身发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弱小得连杀鸡都不敢看,连小虫都不敢踩死。她见叶星云杀起人来就像喝”玉楼兰”一样流畅,魂都飞了,想逃走,却被叶星云牢牢抓住。
叶星云托住小玉的脸说:”今夜别离开我。”
小玉说:”你要公子不杀我,你想怎么样都行。”
叶星云目光忽然变得柔和,变得亲切,说:”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想干什么我都不管。”
他最怕黑夜。
因为黑夜太静,太寂寞,也太漫长。
无论日子多么奢华光彩,无论他的剑多么迅疾,多么锋利,也无法填平和斩断黑夜那漫长的寂寞。
他最怕寂寞。
但他又偏偏注定要一生寂寞。
他参加过无数盛大的宴会,许多人都像追星星捧月亮似的围着他,但他却从未摆脱过寂寞。
他怀抱过数不清的美女,却没有一个能让他迷恋,没有一人能让他感觉到爱的柔情。
小玉自然也不能。
但在这漫长而又黑暗的夜里,有这样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陪着,毕竟比默默苦熬夜色要容易过得多。
叶星云在昏暗的灯光下很平静,没有让小玉做任何事。小玉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是最复杂的人,谁也无法说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
叶星云凝视着小玉,目光还是那么亲切而又柔和,使小玉难以相信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竟会杀人如麻。
他不知林如霜如今在哪里,是不是也在想他……….
就在这时,叶星云整个人立刻变了,他眼里那亲切又柔和的目光变得蛰鹰般锐利,懒散的身体里又充满野兽般的活力,就像一头熟睡的野兽忽然惊醒,因为他已感到危险正向他逼近。
这是人的一种奇异本能,但只有从无数次凶险磨难中间闯出来的人才能发挥出来。
叶星云站起身,将窗子轻轻掀开一点,将目光投向了后面的园子,风雪似乎也挡不住他的视线。
后面是一片梅林在风雪中傲然地生长着。除了风在吹,雪在飘,似乎是毫无可疑之处,但叶星云却发觉有点不对头。
叶星云忽然回头,说:”小玉,我们何不去后园踏雪赏梅?”
小玉说:”既然公子有此雅兴,奴婢岂敢不从。”
叶星云说:”梅花一定很红。”
梅林里静寂得可以听见落雪的声音。
叶星云拉着小玉,浑身每根神经都崩得紧紧的,就连身后的每片雪花落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忽然,有一条黑影从背后向他扑了过来,这人的来势快得惊人。人还在在丈外,已有一种凌厉的冷风直逼叶星云的后脑。
叶星云立刻就发觉这人练的是一种奇异阴森的外门掌法,但掌力之浑厚,却已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叶星云没有硬接这一掌,他不到万不得已时,从不浪费自己的真力与别人硬碰,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真力比别人的珍贵得多。
但现在这人的一掌显然已凝聚了毕生的精华,要将他立毙于掌下。凌厉的掌力,已将他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
叶星云身形忽然向前扑去,应变之快,比鱼在水中都要灵活。
他身形未稳,那人厉叱一声,掌力又呼啸着向他压下来。
叶星云身惊百战,还从未见过掌力那么强,出手这么快的人。
叶星云箭一般向后退去,身子几乎和地面平行,等那人再挥掌攻来时,叶星云已拔出追魂剑。
剑一出鞘,如黑夜中的流星。
剑已出手。
剑已刺到那人的咽喉。
剑已从那人的咽喉穿过。
剑一拔出,那人的血也射了出去,落在雪地上,正如怒放的梅花。
但那人并没有倒下,只见他冲天而起,凌空转了个身,向梅林后面如飞奔逃出去。
叶星云很悠闲地站在那里,没有追赶。
他十分清楚自己这一剑的迅疾和准确,没有人能在这一剑下逃生。
那人还未冲出梅林,就已倒下。
叶星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缓缓地走了过去,雪地上已多了一连串鲜血,那人就倒在血痕的尽头。
他双手握住自己的喉咙,鲜血还不停的自指缝里沁出。
叶星云凝视着那个人那张痛苦而痉变的脸,喃喃地说:”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何苦要来送死呢?”
那人咬着牙,喉咙格格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叶星云说:”你虽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五年前我就见过你,但你一定不记得我,因为那时我还不如一条狗。”
那人挣扎着,嘶声说:”我也认得你。”
叶星云叹了口气,说:”你既然认得我,为什么要来杀我?”
那人喘息着,目光充满了怨毒之意,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人稍一用力,鲜血就流得更快了。
叶星云说:”我知道你是紫阳真人的朋友,也知道紫阳真人就在附近。”
那人一咬牙,忽然又向叶星云扑了过来。
但叶星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一动不动,眼看他的手掌将要触及自己的胸膛,就又扑倒在地,却永远再也不会动了。
风吹过梅林,积雪又一片片落了下来。
小玉已被吓得瘫软在雪地上。
叶星云伫立着,手紧握住剑柄,仿佛正有无数把利剑从四面八方向他刺来。
忽然,左边的一株梅树动了一下,积雪纷纷飘落,随即就有一条黑影向梅林外逃去。
叶星云狡兔般地向那人扑了过去。
就在这刹那间,却另有一条黑影从树后迎面向他扑了过来,寒光一闪,剑锋已刺到叶星云的面前。
这一剑不但来势奇快,而且剑气激荡,凌厉无比,一片片积雪被震得粉末般四散飞扬。、
叶星云已感到剑气砭人肌骨。
两个人身形都是向前扑,就像相对的飞箭无论谁想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抽身逃避,纵然成功,也势必会被对方抢了先机,落于劣势。
叶星云从未遇见过这么快的剑。
他身经百战,从未有过这样的危险。
来人显然也是当世的绝代剑客。
但这个人却遇上的是叶星云,叶星云的剑快得无人能够描述出来,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快过叶星云的剑。
叶星云的追魂剑已劈出,就像一道闪电从夜空中划过。
“叮”的一声,火花四溅,宛如龙吟。
叶星云身形落地,看见了一个老道士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闪闪生光,就像寒星。
他心中一凛,淡淡地说:”原来是紫阳真人大驾光临。”
来人正是武当派的掌门紫阳真人。
紫阳真人说:”你真是好眼力。”
叶星云冷冷地说:”眼力若是不好,早被人暗算了。”
他言中之意,是说武当乃名门正派,却也用偷袭的卑劣手段。
紫阳真人说:”只要能铲除恶魔,无论什么手段者不算是卑劣。”
叶星云说:”你说我是恶魔?”
紫阳真人说:”难道你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叶星云说:”你既然知道我是恶魔,为什么还要找我,难道你想下地狱吗?”
紫阳真人说:”我不想下地狱,却非常想把你送到地狱里去。”
叶星云轻蔑的笑了笑,说:”许多人都想把我送进地狱,但他们却都先我而进去了。”
紫阳真人感觉有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叶星云说:”你也是一代宗师,武学巨匠,死在我的剑下岂不可惜。”
紫阳真人说:”你杀别人容易,但要杀我又有几分把握呢?”
叶星云想都没想,说:”十分。”
紫阳真人说:”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叶星云说:”我不想杀你,否则,我在刚才的那一回合就能杀你。”
紫阳真人说:”你是怕武当派势力大?”
叶星云说:”武当派虽然势力大,却奈何不了我。”
紫阳真人说:”那是你发了善心?”
叶星云摇头苦笑说:”我早就没有一点善心了。”
紫阳真人说:”我们难道有交情吗?”
叶星云说:”没有交情。”
紫阳真人说:”那就奇怪了。”
叶星云说:”当然有别的原因。”
紫阳真人奇怪地问:”什么原因?”
叶星云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救过一个叫林如霜的姑娘,还传授给她一套很精妙的剑法。”
紫阳真人说:”当然记得。”
叶星云忽然出手,只见剑光一闪,已刺到紫阳真人的咽喉,硬生生地偏偏停住。
紫阳真人已经感到剑锋的尖锐和冰冷,感觉自己的血正要流出。
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手心里不禁沁出了冷汗。
叶星云的剑再没往前刺半寸,说:”你是林如霜的恩人,也算是她的师傅,林如霜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不能杀你。”
追魂剑慢慢的垂了下来。
紫阳真人禁不住长长松了口气。
他想到有可能自己躲不过追魂剑,果真躲不过。
似乎没有人能够躲过。
雪花还在纷纷飘落,正如叶星云心中的情绪。
沉默半响。
叶星云喃喃自语似的说:”现在林如霜却已不知去向。”
他顿了顿,又说:”真人可知她的去向?”
紫阳真人说:”你为什么不去问皇天教的人?”
叶星云说:”皇天教的人说林如霜被”风雪怪客”抓走了,现在生死不明。”
“风雪怪客”这四个字说出来,紫阳真人也不禁动容。
紫阳真人说:”风雪怪客横行天下的时候你还小,你也许不知道他有多厉害,但我却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你,当时江湖上连聋子都听到过他的名字,连倥侗派的掌门人,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点穴名家的曲平,都死在他手上。
他歇了口气,又说:”而且此人行踪飘忽,神鬼莫测,曲平刚扬言要铲除他,第二天就死在自己的家里,咽喉处多了一把飞刀。
紫阳真人说到这里,四下望了望,似是生怕那行踪飘忽的”风雪怪客”会忽然出现在他背后。
但四周确实一片死寂,甚至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晰入耳,紫阳真人接着说:”你和风雪怪客如果一个是诸葛亮,另一个便是周瑜,你和他没有生在同一个时代,都是荣幸,否则,结局必然是一死一伤。”
叶星云将信将疑,说:”那风雪怪客真有这么厉害?”
紫阳真人说:”恐怕比我说的还要厉害。”
叶星云沉思半响,说:”风雪怪客第一次横行江湖是什么时候?”
紫阳真人说:”三十年前。”
叶星云说:”他横行了几年?”
紫阳真人说:”还不到三年。”
叶星云说:”也就是说,风雪怪客此次在江湖上出现是重现了。”
紫阳真人说:”是重现江湖。”
叶星云说:”有什么可靠的证据证明劫走林如霜的就是重现江湖的风雪怪客?”
紫阳真人说:”风雪怪客掌剑双绝,收发暗器也十分了得,但最厉害的是他的轻功,虽极少的人见过他的脸,但江湖上的每个人都能分辨出他那”蜻蜓点水”的绝世轻功。”
叶星云说:”劫走林如霜的那个人施展的正是那”蜻蜓点水”的绝世轻功。”
紫阳真人说:”蜻蜓点水独步天下,近百年来,武林中只有风雪怪客一人练成了。”
叶星云说:”风雪怪客现在至少也该是五旬老人了。”
紫阳真人说:”该是了,三十年前,风雪怪客和武林中的怪侠”一指通”决斗于东海之滨,大战三天三夜。从此,二人便都在江湖上消失了。当时人们都传说,风雪怪客被”一指通”杀了。”
叶星云说:”很有可能是风雪怪客把一指通给杀了。”
紫阳真人点了点头,说:”皇天教的人有没有得罪过风雪怪客?”
叶星云说:”风雪怪客行踪飘忽,神鬼莫测,皇天教的人就是想得罪他都无从下手。”
他歇了一口气,不安地说:”林如霜美丽端庄,风雪怪客一定是看上她了。”
紫阳真人说:”三十年前的风雪怪客不但劫财,还要劫色,就连点苍派的掌门人的女儿都被他糟蹋过。”
叶星云说:”他这次重现江湖,一定做了许多巨案。”
紫阳真人说:”他已经做了三十多起巨案,连振远镖局林总镖头都被他杀了,所押送的一百八十多万两白银全部被劫走,使得具有三百年历史的振远镖局从此土崩瓦解。”
叶星云眼睛一亮,说:”风雪怪客最后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
紫阳真人说:”是在两年之前,杀的人是”白云城主”范白云。”
叶星云不禁为之动容,说:”就是那个以七七四十九路白云剑法而名动江湖的范白云?”
紫阳真人说:”就是他。”
他仰天悲叹一声,说:”白云城主乃是我平生知己,是我北华师弟的胞弟,他为人宽厚仁慈,做尽人间善事,却无端死在风雪怪客之手。”
叶星云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说:”风雪怪客心狠手辣,林如霜若落入他手………..”
叶星云不忍再说下去,也不忍再想下去。
紫阳真人说:”望眼当今天下,能制住风雪怪客的只有你了。你何不追踪风雪怪客以除之,既能解救林如霜,又可流芳百世。”
叶星云苦笑着说:”我如今已经遗臭万年,即使做再多的好事也无法流芳百世。”
他仰着头,让几片纷飞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说:”江湖上的仁人君子满口的礼仪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都不值得一救,风雪怪客若不是抓走了林如霜,他就是把江湖上杀光,我都不管。”
紫阳真人说:”那你还是要找风雪怪客。”
叶星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只可惜我找不到风雪怪客,就是找到他,林如霜也十有八九不在人间了。”
紫阳真人说:”风雪怪客这两年又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他就是站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叶星云说:”风雪怪客隐匿江湖之日,正是我名动天下之时,他也许怕我去找他,也许他还是我熟悉的人。”
紫阳真人说:只要风雪怪客不死,他一定挨不住寂寞的日子,还是会重现江湖的,那时候,你就可以出手了。”
叶星云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惨然一笑,说:”我怕是活不到那时候了。”
雪,还在往下落。
落在雪地上,落在梅树上,也落在叶星云的身上,也堆满了叶星云的心头。
叶星云的心早已僵硬了,麻木了。
叶星云又在思念林如霜。
思念,是深深的,深深的古井。
思念,是深深的,深深的古井。
叶星云掉落这井底,望着陡滑陡滑的井壁黯然伤神。
千百次守窗独坐,劝说自己聚散本无定,不必苦苦相求,但朝朝暮暮里总是又想起林如霜,每次想到她,叶星云都如万箭穿心,因为和她相见无期。
所以,叶星云认为,思念又是穿心的箭。
其实,叶星云只想知道林如霜在哪里,想知道林如霜并没有忘记他。
紫阳真人没有被追魂剑刺穿喉咙,带着一身冷汗消失在风雪中。
逍遥堡死一样的静。
叶星云伫立在风雪中,仿佛感觉世界和生命正离他渐渐远去,远去。
小北站在叶星云身后,像条忠实的猎犬。
雪,依旧不停地往下落。
小北终于说:”公子,我们回去吧。”
叶星云浑身抖了一下,说:”回哪里去?”
小北沉吟半响,说:”雪还在下,后半夜一定会起雾,我们就在逍遥堡住一宿,明日若是个好天气,再赶路。”
叶星云摇头苦笑,说:”明天一定还是个坏天气。”
人若有好心情,天气再坏又有何妨。
小北说:”公子,不管明天天气怎样,今夜该休息了。”
叶星云忽然纵身狂笑,震得梅花上的积雪纷纷飘落下来,说:”说得对,说得好,不管明天天气怎么样,今夜是该休息。只要今天能过得快活自在,何必再去想明天的事。”
小北说:”无论什么烦恼,只要想开了,就会像风中的烟花一样散去。”
叶星云转过身,拍了拍小北的肩,说:”现在我才发现,你还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子,你得的对,说得好。”
他走过去,一把抓起瘫痪在雪地上的小玉,说:”起来,我的小心肝,今晚我和你好好风流快活一场。”
小玉被他的手捏住,痛得眼泪流出来,却不敢叫喊,只好连连点头。
小玉几乎是被叶星云拖着上楼的。
她被叶星云摔倒在床上,看见了他那野兽般残忍的目光,刚才的亲切和柔和都已荡然无存。
她实在弄不明白叶星云怎么会变化得这么快。
叶星云轻声说:”陪我喝一杯酒。”
他语气虽然温柔,但里面却藏着一把无形的刀,使得小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叶星云端着一大杯酒,递到小玉的嘴边,说:”我先敬你一杯。”
小玉不敢不喝,但又实在喝不下去。
叶星云阴损地笑了笑,声音还是很轻很柔,也还是尖锐得像一把刀,说:”你不喝怎么行,还是喝吧。”
他将小玉胸前的衣襟向外一拉,把一大杯酒全倒进去了。
小玉禁不住惊叫出声。
外面风吹雨打,但屋里却温暖如春。
桌上的烛火在跳动。
叶星云的喉结上下滚动起来,喉咙里似乎有大把火在燃烧。
小玉浑身已起一粒粒寒栗,却偏偏不敢动一动。
叶星云抬起头,笑了,说:”这酒的味道美极了,比那“玉楼兰”还要好喝,是不是?”
小玉没有答话,但泪已流出。
叶星云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不喜欢这样?”
小玉哆哆嗦嗦的哭着说:“喜欢。”
但她眼睛已闭上,泪流得更多。
小玉在痛苦的颤抖着……..
叶星云剧烈的摇晃着身子,说:”把眼睛睁开。”
小玉浑身似要痉挛起来,没有睁眼。
叶星云挺直腰,一拳打在小玉的小腹上,嘎声说:“耳朵聋了。
小玉被打得全身快缩成一团了,急忙睁开眼睛,大串大串的泪珠落下来。
叶星云忽然跳下床,把小玉整个人都拧起来,到一块镜子面前,重重地仍在地上,再拎起她的头发,将她按到再镜子前面。
叶星云又得意地笑出声,牢牢揪住小玉的头发,使她的脸正对着镜子,她能把她和叶星云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恨不得苍天马上打一个霹雳,把她和叶星云都劈成碎片。
叶星云眼睛发着光,全身都兴奋得发抖,喃喃自语:”只要今天快活就足够了,何必再去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明天,是永远没有穷尽的。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只要活着,就不得不去迎接明天。
叶星云对明天有种说不清的恐惧。
明天对于叶星云来说,是片无边的苍白,这苍白远比毒蛇猛兽可怕得多。
第二天,果然又是坏天气。
虽已不再落雪,但雾却很大,举目张望,唯见一片茫茫。
叶星云的心又何尝不是一片茫茫,就像这雾。
小北已经马车套好。
叶星云缓缓地爬上马车,仿佛背了万斤巨石。
小北鼓足了勇气,问:”公子,我们到哪里去?”
他最不愿意问叶星云这句话。
他也知道叶星云最怕他问这句话,只可惜这句话又不得不问。
叶星云许久有没有回答这句话。
马车缓缓地在雾中走着,走向那皑皑白雪覆盖的长路。
那坎坷的长路。
如叶星云心的创伤。
叶星云心头的创伤再次被思念掀开了疤痕。
小北再次鼓足勇气,问:”公子,我们要到哪里去?”
叶星云悠悠地叹了口气,说:”你说到哪里就到哪里去。”
小北说:”我到哪里都行。”
叶星云在车里卷缩成一团,似乎很冷,暗自叹息,可外面的风雪却没有吹进来。
他苦笑着说:”我不也和你一样。”
小北低下头,脸色满是凄迷,暗自叹息,这种日子何时才能终结啊。
叶星云说:”小北,你好好想一想,我们今天要干什么去。”
小北说:”有公子在,我怎么敢做主?”
叶星云说:”今天非你做主不可,我听你的。”
小北沉思了半响:”不如去找个人来杀?”
叶星云想都没想,就说:”果然是好主意,我听你的。”
小北说:”公子想去杀谁?”
叶星云说:”当然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否则,还不如去杀条狗。”
小北说:”谁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
叶星云说;”少林寺的大悲禅师内功外功皆入化境,武当派的紫阳真人剑法妙绝,全无人间烟火气,江南的铁笔书生武功绝伦,惊才绝绝……但要说武功最高怕是要数落花山庄的庄主萧星辰了。”
小北说:”就不能换一个人吗?”
叶星云说:”绝对不换。”
小北说:”我只担心………”
叶星云说:”你担心我杀不了他,反而会被他杀死?”
小北摇了摇头,说:”公子的追魂剑比闪电还快,天下无人能躲过。”
叶星云说:”那你还担心什么?”
小北说:”萧星辰乃是武林中最有名气的大侠,我们杀了他,一定会震惊天下武林,到那时,整个武林同仇敌忾,我们怎么对付得了。”
叶星云说:”对付不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最多不过一死而已。”
他的眼睛空洞洞地毫无光彩,魂魄似已从身体溜走,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躯壳。
小北说:”只要今天过得痛快逍遥,何必再去管明天的事。”
叶星云说:”对级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间…………”
就在这时,浓浓的雾中出现了三条人影,一男一女,还有个小男孩依偎在女人怀里,一看便知是一家人。
那男的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背后插了一把朴刀。那女人也是健壮丰满,皮肤黑里透红,滑润有光,他们边走边逗那女人怀里的孩子,那孩子背棉袍包裹得严严的,只露出一张胖胖的脸。
这一家人从马车旁边走过,夫妻注意力全都放在孩子的身上,根本没有看见有辆马车从他们身上经过。
不知夫妻说了什么话,竟逗得那孩子咯咯地笑起来,夫妻俩自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家人的笑声如歌一样流畅。
这家人的笑声给死一样的大雪原增添了无穷生机,拨开了茫茫的沉雾。
叶星云听见这笑声,眼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顺着脸平面滑落。
小北也凝视着那家人的背影,流露出凄凉伤感的神情。
那幸福的一家人消失在雾里。
叶星云叹了口气,说:”我来世若能托生成那个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小北说:”我也一样。”
沉沉的雾渐渐散去。
雪原上物皆成白银,共长天一色。
小北说:”我们去杀萧星辰。”
叶星云的目光又变得残忍起来,说:”去杀萧星辰。”
小北挥舞长鞭,使劲地抽打着马,八匹马引领长嘶,奋力奔跑,马车箭一样地射出,扬起一阵雪尘。
叶星云坐在车里,浑身充满了野性的活力,用一块雪白的方巾擦拭着本已一尘不染的追魂剑。
追魂剑静静地流淌着寒森森的的光彩,它在叶星云手里,也不再是无知的钢铁,而有了灵性。
它一刺出,无坚不摧,锐不可当。
还没有人能够躲过。
萧星辰能躲过吗?
天寒昼短。
天色说晚就晚下来,阴晦的暮色笼罩着落花山庄,形成一种暗色的苍凉,染着人眼,也染着人心。
落花山庄的大门前挂着两幅九派十八帮联名送的门联。
剑气纵横,重落九层天
义薄云天,恩植天地间
横幅是:剑轻义重
这就是萧星辰在江湖上的辉煌荣誉,这就是落花山庄在武林中的显赫地位。
谁若是想扳倒这棵大树,谁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叶星云和小北就是这样的疯子。
八匹马呼啸着冲向落花山庄那两扇巨大的门。
守门的家丁从未想过会有人敢到落花山庄放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小北手中的长鞭呼呼扫出,便把那两个家丁抽得连滚带爬。
最前面的两匹马奋起前蹄,竟将两扇沉重的门踢开了,马车便冲了进去。
庄里一时大乱。
忽然,猛听到有人大喝一声,尤如晴空打了个霹雳,八匹原来就已惊怒的马竟一下子被这声音震慑住了,停了下来。
车里的叶星云也禁不住心中一凛,落花山庄果然高手如云,藏龙卧虎。
挡在车前是个中年汉子,浓眉大眼,鹰鼻如沟,前胸衣襟被拉开,露出了两排刀带,刀带上密密麻麻的插着七七四十九柄枪,长短不一,枪头的红缨鲜红如血。
小北冷冷的说:”来人不是”铁钩习枪”秦文仲吗?”
秦文仲有点吃惊,想不到小北年纪轻轻,貌不惊人,竟有这好眼力。
小北说:”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人,怎么会甘心给别人作看家狗?”
秦文仲说:”江湖上有名号的人多着呢,但像我这样的人却极少。”
他脸一点不红,竟觉得做一个落花山庄的家奴很光彩。
小北说:”快叫萧星辰那小子出来。”
秦文仲大怒:”你找死。”
他双手齐扬,一霎眼间已发出了十三柄长枪,只见红缨闪动,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小北打了过去。
长的标枪发,短的却先到。
小北的手一抖,长鞭忽然起了七八个圈,将自己卷在中央,只听见”咔嚓”咔嚓‘一连串声响,长长短短的十三柄标枪都被长鞭拗断。
断了的标枪向四面八方飞出,有的钉在墙上,有的钉在树上,余力尤未尽,半截枪杆仍在嗡嗡地颤动不止,枪头的红缨都被抖散了,随风飞舞。
秦文仲惊得倒退几步,正想再度出手,但就在这时,忽听到有人说:”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还不快退下。”
秦文仲听见了这个声音,急忙对到一边,垂手而立,仿佛连头都不敢抬起。
小北顺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从后门中慢慢地踱出来一个中年人,他眉清目秀,肌肤白净,儒衣如雪,手摇纸扇,就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弱秀士。
但小北一眼便看出来,这个人武功远在秦文仲之上,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文弱秀士拱手施礼:”尊客通名。”
小北说:”我要见萧星辰。”
文弱秀士说:”真不巧,庄主不在家,在下乃是落花山庄的总管金中流,若有要事,我可以转告庄主。”
这个文弱秀士居然是金中流,”铁扇秀士”金中流。
七年前,巨盗胡留克联系十九名黑道上的袅雄,劫杀金中流,结果反被金中流全部杀死。虽然金中流也身受重伤,但从此他却名气大震,白道敬重,黑道则为之胆寒。
七年的工夫,金中流又做了许多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成了当今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但他居然肯屈尊来给萧星辰管理家务,可见萧星辰身份之高。
车厢里的叶星云也不禁为之动容。
小北说:”我家公子要找萧星辰比试剑法。”
金中流脸色大变,说:”你家公子可是叶星云。”
小北笑了笑说:”除了叶星云,还有哪家公子敢来向萧星辰挑战。”
金中流说:”但萧庄主不在……”
小北说:”我家公子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萧星辰躲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金中流说:”我家萧庄主也极喜欢结交前来切磋武艺的朋友,他若在家,绝不会拒绝,只可惜……”
叶星云在车里说:”萧星辰不在家,我就想找你比剑。”
他慢慢掀开车帘,慢慢地走下来,腰间的追魂剑随风晃动。
在这一瞬间,众人的呼吸都已停止。
金中流禁不住后退两步,他感觉叶星云仿佛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叶星云说:”你去找萧星辰。”
金中流面露为难,说:”庄主云游四海,行踪无定。”
叶星云说:”我让你去找萧星辰,你是没有听懂我的话,还是故意违抗。”
金中流又向后退了两步说:”我当然可以去找萧庄主,但不知何日才寻到,只怕你等得心急。”
叶星云说:”我有个办法,保证你三天之内一定能找到萧星辰。”
金中流好奇地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叶星云说:”如果你三天之内找不到萧星辰,我就放把火把落花山庄全烧光了,五天若找不到,我就把落花山庄的人全杀光。”
金中流脸如死灰,说不出话来。
叶星云说:”快去。”
他说话声音很轻,却能让人没有勇气抗拒,因为金中流觉得他的声音也是一把利剑。
就在这时,又从后门走出来一个人。
叶星云不认识萧星辰,也从来没见过。但叶星云知道。来这个人一定是萧星辰。
萧星辰没有华贵的衣服,容貌也毫无出奇之处,但他的气质和风度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他是个绝对出众的人。
来的这个人果然就是萧星辰。
他根本没有去云游天下。
叶星云冷冷地笑,说:”萧庄主怎么这么巧,偏偏在这种时候回来了。”
萧星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叶星云,既流露出亲切和柔情,又流露出痛苦和愤恨。
叶星云也想不到萧星辰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为什么?
叶星云说:”萧庄主不要太害怕了,心存恐惧,神意必乱,神意一乱,剑法必乱,剑法若乱,你就更没有机会赢了。”
萧星辰说:”你一定要和我比剑吗?”
叶星云说:”非比不可。”
萧星辰说:”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被你杀了。”
叶星云冷酷地笑了笑,说:”但今天我俩必然是一生一死。”
萧星辰喃喃自语:”这也许就是天命。”
叶星云说:”苍天就是喜欢多事,既生瑜又何必再生亮呢。”
萧星辰说:”我们什么时候比剑?”
叶星云说:”就是现在。”
他顿了顿,说:”我选择了天时,你可以选择地利。”
萧星辰说:”你让我选择比试地点?”
叶星云点了点头。
墙外的飞雪似乎比墙内的更大。
萧星辰迎着寒风,慢慢地向前走着,每一步似乎都很艰辛。
叶星云默默地跟着在他后面。
路很长,曲折而又崎岖,也不知尽头在哪里。
到了那里,叶星云和萧星辰就会又有一个人的生命终结。
萧星辰走得很慢,步子却很大。
他穿的是长衫,袖子也很长,风虽然很大,但他的衣襟却纹丝不动。
叶星云目光凝视着他的脚步,似已看出了神。
萧星辰虽似漫不经心地走着,其实却正在暗中催动着身体里的内力,他浑身每个部位都有浑厚而又精纯的真气流溢出来。
萧星辰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叶星云一生中,也许知道今天才遇着了真正的对手。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渴求之色。
每个人的武功若练到巅峰时,他都很寂寞,因为到了那时,他就很难再找到一个真正的对手了,武功也很难再精进。
所以古今往来,许多绝顶高手不惜”求败”,因为他们觉得只要能遇着了一个真正的对手,纵然败了,也是愉快的。
叶星云此刻的心情就很愉快,手抚摸着剑柄,追魂剑似乎也有了灵性。
但萧星辰的心却乱极了。
他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生命也曾受到过数不清次数的威胁,他早已做到了”面对带血的刀剑,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是这一次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知道以自己此刻这种心情,去和叶星云这样的对手决斗,能胜的机会只怕太少。
这条路的尽头也许就是他生命的尽头。
他并不怕死,但他不想这样死去。
越往前走,雪原越显得空旷,远远可以望见一片高大挺拔的白杨树。
白杨树傲然耸立,欺风傲雪。
那就是路的尽头。
叶星云的内力、身体、精神、都已和他的剑溶为一体,他的心念一动,剑便会闪电刺出,无坚不摧。
叶星云说:”前面已没有路了。”
萧星辰说:”是的,这里就是路的尽头。”
叶星云说:”就在这里……”
萧星辰沉默了许久,缓缓地说:”我不能和你交手。”
叶星云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目光刀一般地瞪着萧星辰,厉声说:”你说什么?”
萧星辰知道此时说不能交手,实在无疑临阵逃脱,这种事本来是宁死也不肯做的。因为说出了这句话,他一世的英名很可能就会从此化为乌有。
这实在是比死要难受。
但现在却非做不可。
叶星云厉声说:”你说你不能和我交手。”
萧星辰无言,显然是已默认了。
叶星云说:”为什么?
萧星辰仰头望着苍茫而又凄凉的天空,说: “我承认败了。”
叶星云说:”没有出手,你怎么就知道败了?”
萧星辰:”既已知道败了,何必再出手。”
他慢慢地拨了长剑。
这是他赖以成名的落花剑,这剑陪伴他渡过了所有艰难、困苦、荣耀、辉煌。
而现在……
落花剑在惨淡的阳光照耀下闪着比雪还要冷的寒光。
“喀”一声,落花剑忽然折断。
叶星云张大了眼睛,瞪着他,就像是从未见过这个人似的。
当着对手的面认输后,又自折兵刃,就等于从此退出江湖。萧星辰从此也将放弃毕生赢得的荣耀、名气和地位。
叶星云忽然隐约感觉到:萧星辰绝对不是怕他,还作出这样比死还要难受的选择,这里面一定另有原因。
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叶星云长长叹了口气,说:”你绝对不是怕死的人。”
萧星辰黯然笑了笑,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
叶星云说:”我知过,像你这样的人甘心承认败了时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需要比面对死亡还要大的勇气。这句话我也许宁死也不愿说出来。”
萧星辰说:”:但我不是你。对我来说,死要比说一句话可怕得多。”
叶星云说:”你说的若是真话,九派十八帮又怎会联名给你送上”剑轻情重”的条幅。”
萧星辰说:”再聪明的人也有瞎眼的时候。”
叶星云说:”你说的话我半句都不相信。”
萧星辰说:”只要不杀我,信不信都没有什么关系。”
叶星云说:”你这句话同样不能让我相信。”
萧星辰说:”有的谎话能骗过天下人,而真话却往往连一个人都骗不过。”
叶星云说:”你不和我比剑,绝对不是怕死,而是另有原因。”
萧星辰只觉得心头激动,不能自己,喉咙似已被塞住。
叶星云说:”我不认识你,但我却十分了解你这种人。”
他顿了顿,又说: “因为你和我本来就是一种人。”
萧星辰默然无言。
叶星云说:”你难道就不能说出来那是什么原因吗”
萧星辰说:”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原因?”
叶星云手一抬,剑已刺到萧星辰的咽喉。
萧星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叶星云的剑又慢慢垂了下来,说:”你果然不怕死,你果然……”
果然这里面另有原因。
萧星辰说:”我知道你绝不会杀一个不肯动手的人”
叶星云的剑缓缓入鞘,说:”你现在就是和我动手,我也不会杀你。”
一阵旋风刮过,卷起了漫天飞雪。
萧星辰屹立着,一动不动,静如山岳,又好像是那高高的白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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