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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就是天子骄子,却一朝家破人亡被流放千里。这一路她杀人如麻努力爬到权力顶峰,从北荒兽场的低贱奴隶成为镇国大长公主,为了复仇,她血洗皇城,为了百姓,她又甘愿赴死,率军北上,万里冰封,这是她的国与民,是她用鲜血写就的江山。
主角:许明月,花台 更新:2022-12-07 16: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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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明月,花台的其他类型小说《千里江山如画》,由网络作家“爱吃荔枝的猴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出生就是天子骄子,却一朝家破人亡被流放千里。这一路她杀人如麻努力爬到权力顶峰,从北荒兽场的低贱奴隶成为镇国大长公主,为了复仇,她血洗皇城,为了百姓,她又甘愿赴死,率军北上,万里冰封,这是她的国与民,是她用鲜血写就的江山。
前方不远就是故国,近乡情切,她日日夜夜都想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清风在温暖的夕照下站着,红衣猎猎,脸上丝毫不见赶路人的疲惫,倒是一旁被侍女扶着的小公主,面色略显苍白,连鬓边的发髻都有些松散,她一向身体不好,常年不见风雪,如今却因一纸诏书,奔波千里。
“你吹不得风,怎么也下来了,前方就是边境,过了这座山,咱们就再难回来了。”清风其实很心疼小公主,不受父亲喜欢,生母又早早去世,没有权势和宠爱,就只能做个物件,就被当做礼物随便送了。
小公主没有回话,转身看了会就笑了笑,大漠有什么好回的呢,父亲只想保住权势,哥哥们只想父亲早点去死,母妃们争宠斗艳,为子谋算,只有她孤身一人,她早就厌恶了那片土地,所以当父亲提出送亲的要求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前路再难又如何,她走的迅速又坦然,前路纵然地狱深渊,她也不怕,总有一天,她会踏回故土,还大漠一片青天。
“清风,你会一直陪着我么?你说南唐好玩么?听说南唐有五个适婚皇子,我们选哪个好?我不会作诗,他们都不喜欢我怎么办?”
“清风,其实我是有些怕的。”
小公主想到远方那个陌生的国度,还是很担心,她毕竟才十六岁,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她以为凭着大漠的骏马,不过几日便到,谁知走了半个月还没进入南唐。
“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也是人,不会作诗怕什么,咱们原本也不是京中绣女,我提得起刀,杀的了人,谁敢不喜欢你欺负你,我就砍了谁,小公主,咱们可是去砸场子的啊,你别怕。”
清风在火红的夕阳里笑出了声。“至于皇子们,当然是哪个好看咱们选哪个,这样日日看着也开心。”清风心想男人么?谁都无所谓,棋子罢了。
小公主看着笑得一脸促狭的清风,微微涨红了脸,大漠不似南唐礼教深严,一向是民风开放,男女之事也颇为大胆,听说当年大漠天可汗最宠爱的小公主看上了一个南唐来的落魄商人,便直接虏回了大帐。
“你就爱笑人,赶明让你遇到个黑脸阎王当夫君,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清风笑得更肆无忌惮了:“只要阎王长的好,投怀送抱又何妨,姑奶奶我啊,就喜欢小白脸。”
小公主一向是说不过清风的,从小到大,她都说不过清风,谁能想到凶名远播的徐清风,苍狼的实际头领居然是个二世祖一样风风火火的女子呢。小公主气恼的回了帐子,不远处送嫁的将士们已经搭好了营帐,点点篝火升起,熄灭了天边最后一抹余晖。
起了风,清风仍没有回帐子的打算,还默默的立在山梁上,不知是在看向远方还是在发呆,苍狼不敢打扰,拿着披风在她身后守护着,有将士在载歌载舞,漠北的曲子被一群汉子唱出,格外的苍凉,在这荒芜人烟的原野上回荡,极远处还有未归巢的雄鹰仍在盘旋。
直到不远处传来肉香,沉默的清风才转身回了帐子,直至深夜,还不断有人马从她的帐子走出,带着人趁着月色奔向远方,不知领了什么令,小公主透过窗子,看着还亮着灯的营帐,让贴心的丫鬟送了滚热的汤食过去,如今虽是三月,夜里却还冷,清风这一路行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等到了南唐就好了,到了南唐,清风就没有那么累了,她们会相互扶持,一直走下去。
一连几日,他们停在这边境交界处,没有清风的令,谁也不敢擅作主张,更加没人敢去过问。
这些自幼生长在大漠深处的汉子过惯了跑马的生活,如今停在这里,无所事事,便日日相约去四处打猎,只要他们不惹事,清风也乐的他们玩耍,心情好时,也带着小五跟着他们胡闹。
过了不过日五日,清风一早又带着小五牵了马不知去哪处围猎,小公主着了风寒,直到中午才起,刚收拾妥当,却见侍女来报,说是有兵马在向他们靠近,清风和苍狼头领都不在,仓鹰请您过去。
小公主跟了侍女去了大帐,她不知道清风做了哪些布置,只是从离了王庭开始,就不断有队伍来刺杀,有时是明目张胆一队人,有时是几个身手敏捷的杀手,好在有清风和苍狼,苍狼既是一个人也是一队人,都是当年清风亲自挑选的,不说身经百战却个个骁勇,他们都是从斗兽场里活下来的,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双眼盯着人就像是吐信的毒蛇,让人发寒,这些人一路从斗兽场跟着清风活下来,原本的上百奴隶,最后只有二十几人活下来,他们说清风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忠心的部下。小公主一直都知道,这些人只忠心清风一人,只有她那个昏聩的父皇才以为苍狼是王的利剑。
那年清风被她母妃看重,留在了身边,不过一二年的功夫,就得了她父兄的信任,从一个低贱的兽人成了她父汗的左膀右臂,若不是她护着,恐怕自己就和弟弟母妃一样,尸骨无存了吧。
小公主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大帐,来的人马却是友非敌,那是南唐派来迎接队伍,被北疆草原的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苍狼带了人去接应,如今正赶来。她好奇还会有迎亲的队伍,看来南唐很是重视这次联姻,那对她倒是件好事,便又问派了谁来。
仓鹰不似苍狼不爱言语,和清风小公主时常聊天,见小公主问起,也不瞒她,一五一十说了起来,这次南唐为显重视,派了皇城司的司军花台花军司为迎亲主帅,随行的还有吏部侍郎魏大人的公子,这花家倒没什么,不过是这些年依附着和亲王才起了势,倒是这魏家,听姑娘说起过,却是南唐八大世家之一,我倒是想见见这魏公子。
小公主好奇,她也曾听说南唐世家,权势滔天,联络有亲。有时连皇帝都管不住,见小公主听的入迷,仓鹰挠了挠头又讲了下去,这魏侍郎当年可是第一美男,听说当年李家的小郡主非他不嫁,为此连皇后之位都不要,不然哪能她的庶姐做了当今皇后。美女咱不是没见过,不说婉儿姑娘,就是咱们姑娘,那也是大漠公认的,公主您说这魏大人难不曾比婉儿姑娘还好看。
小公主猛然听见这些不知真假的传言,有些想笑,万一那李家小郡主长得不好看,那魏公子像了他娘也说不定。
两人正说着,却听见帐子外人马喧腾,不一时,苍狼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身材欣长的公子,虽是锦衣华服,却破损了不少,想来是北疆那些贼匪没少让他们吃苦头。
见有人进账,仓鹰住了口,立在小公主身侧,想来这两位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就是迎亲的了,打前的是位穿蓝衣的公子,面颊稍显消瘦,剑目星眉,目不斜视,另一位公子穿了一身白衣,如今已经脏的不成样子,那公子却浑然不在意,满脸笑意,进了帐子就四处打量,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面色,见仓鹰看他,不躲不避,一双桃花眼还挺讨喜,眉眼含情,倒是让人见之不忘。
魏长泽自幼生的好,打小被人看,都已经成了习惯,进了这营地,就不断有人打量他,他也不甚在意,给小公主见了礼,说了些中听的官话。无非是皇帝陛下十分重视与大漠王庭的友谊,特派了人马来迎,等等 。
“魏公子有礼了,路上劳累,不妨在此多加休息,听闻你们路上遇到了草原的伏击,如有需要还请魏公子直言。”小公主看到魏长泽,虽说生得不错,但哪里有我们清风好看,心内腹诽,也不知清风回来没,昨天说是在南边见到了鹿群,今日便带着小五去打猎了,现在也该回来了。
魏长泽正想说些什么,被花台拦住了:“多谢公主挂念,臣等无碍,圣上挂念公主安危,还是尽快启程回京才是。”
“花司军说的是,只是我近日得了风寒,才耽误了这些日子,至于启程,还要问下清风才是,她今日去打猎了,算时辰也该回来了,苍狼,你唤人去找找。”苍狼应声,闷声说道:“姑娘昨日吩咐了,今日接了花司军和魏公子,先休息整顿一晚再启程,晚上设宴给花司军接风洗尘。”
听到清风有了安排,小公主不再多言,让人送了花台和魏长泽去休息的营帐,花台还欲说些什么被魏长泽拉着一起道了谢出去。
“花台,这个清风又是哪号人物,怎么咱们没一点消息?”看小公主和其他人的反应,这主事的并不是苍狼,而是那位清风姑娘,领着他们的汉子听见他们的议论,回过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魏长泽看了眼无动于衷却眉头紧蹙的花台,赶紧住了口。
歇过一晌,临近半晚时分,一众人都在军帐里闲话,虽是闲话却也暗藏玄机,双方陪客四五人苍狼和仓鹰带着几个兄弟坐在小公主下首,对面则是一群文质斌斌的接亲队伍,魁梧的汉子们不善言语、更不爱这种场面,只顾埋头吃酒。
小公主苍狼和花台都是不善言语之人,只问答了几句便不再言语,只有魏长泽顶着一张光彩熠熠的面庞,丝毫不顾场间的安静,一会这个吃的不错,一会这个酒还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小五已经回来了,他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四岁,又生得瘦弱,比旁人机灵,十分擅长攀爬躲藏打探消息,平日里被清风十分宠溺,故比旁人活泼好动,这个年纪正是好奇贪玩,听魏长泽说些京城里的繁华,恨不得立时赶过去。
正是两人面红耳赤争论着时大漠得黄沙烈酒还是京城得女儿红更烈时,一个十分年轻得姑娘进了帐子,最先瞥见得是掀起帘子得那只手,骨节分明,虽有些纤细,却有力,仔细看手背上还有一道细细得伤痕,许是年岁久了,几乎淡不可见。这女子手腕上带着一只碧绿的镯子,穿了一身大红窄袖衣衫,脚下是一双牡丹纹样的登云履,鞋面绣满了祥云和牡丹,颜色鲜艳,鞋底却沾了些泥土和草碎。
众人安静了些,连小五都噤声悄悄得往后退了退,苍狼上前给接下了这姑娘的披风,便跟在这姑娘身后立定,没有再落座。
花台抬眼打量了几眼这姑娘,自打知道主事的另有其人,他心中便有些隐隐不安,这次联姻圣上十分重视,本不该他和魏长泽来迎,但偏偏三皇子在外地,二皇子又感了风寒,这差事就落在了他和魏长泽头上,本是一件好事情,接了人回了京就是天大的功劳,只等着赏赐就行,也是因此,迎亲队里被塞进了许多京城世家子弟,也算是出来历练一番,将来家里运作谋些职位也好说。
哪知他们这队人马才到边境就遇到了一伙强悍的贼人,只远远的跟着他们的人马,他们快对方就快,他们慢对方就慢,他们这群人说是禁军,在京城里耀武扬威,说到底不过是各世家子弟来混个差事罢了,本以为都是各清闲富贵的差事,那想就遇到了这事,前两日众人还能淡定,过两日便是花台也压不住了,人心惶惶,甚至有人想要偷偷溜了,好在花台和魏长泽约束着,又加强了夜间巡视安防,让那伙人无可乘之机,跟了几日便不见了踪影。
只是到底失了算,昨日半夜时分,因连日来奔波加上这几日心神紧绷,众人睡得熟,那巡防的打了盹,就被贼人摸了进来,连烧了粮草军帐,火光四起,马鸣阵阵,花台从睡梦里惊醒,迅速的摸起了床头的佩剑,出了帐子正撞见魏长泽,他被侍从拉起来,衣衫还没穿戴整齐,只摸了根腰带随便扎在了腰间,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四周人影晃动,伴随着哭声叫喊,夜色深沉,甚至有些分不清两方人马,花台来不及想什么,一脚踢翻了扑过来的的蛮子,一剑刺了过去,踏着满地鲜血让众人靠拢过来。
至今花台还都觉得指甲缝里都是干涸的血迹,怎么也洗不干净,他和魏长泽自小长在京城,虽不似长泽那般家世显赫,但也是京城名门,他们都是不惹尘埃的公子,活在京城繁华高贵的云端,那一夜,无论他还是长泽亦或是其他人,都是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从云端到深渊,不过一步之遥,在那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冷静,也许最初是有惊慌的,可那一点惊慌过去,他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公子司军,文韬武略,沉着冷静,可到底还是没能护住所有人。
“魏公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清风解下披风,接过了小五递过来的茶水,不紧不慢说道:“早就听闻令尊大人乃是名满天下的美男子,今日见了魏公子,果然生得一副好样貌。”清风眉眼带笑,不等魏长泽接话,“魏公子可许了家室没有?”
纵是魏长泽平日里再放荡不羁,此时内心也有些震撼,这哪里是个姑娘家,哪有一见面就问人家有没有家室,魏夫人虽也有意让魏长泽早日完婚,可都被他以差事为重给推脱了,抬头看着面若桃花的清风笑咪咪盯着他,突然之间就涨红了脸。
清风差点笑出了声,这个魏长泽表面一副风流潇洒的样子,却还是这么不禁挑逗,看着他红了脸,也没再继续追问,她盯着手中的茶碗看了许久,心中思忖,也许只是短暂的一刻,她抬起头瞥了眼花台,那男人端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沉默不语。
“下午运气好,打了点野味,我已经吩咐了人去处理,晚上在下设了宴,还望两位公子赏脸。花司军不必着急,明日午时咱们必定启程,早就听闻南唐繁华不似人间,我可是归心似箭啊。”清风看着欲言又止的花台,摆了鸿门宴,岂能让你拒绝。
“清风姑娘说笑了,只是花某向来不善饮酒,怕扫了姑娘的兴致。”花台其实并无多想,只是他们刚遭逢大漠骑兵的突袭,如今身处两国边境,势力盘桓错杂,还是早日回京较好。
“不善饮酒可以不饮也无妨,你们难得来大漠,有好些吃食虽不似京中精细,却别有风味,我特意设宴,花司军若是拒绝岂不是让我伤心,伤了两国情分就更不好了。”正是这时,出去的苍狼折身回了帐子,问昨日捉住的草原骑兵如何处理,清风摆了摆手,这群人不过都是小毛贼,联姻岂是他们能阻止的,没用了自然不需留着。
苍狼明白了清风的意思,转身又出去了,不一时,帐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很快又消失了。
“花司军莫不是怕我摆了鸿门宴?”
“花台一向不喜欢喝酒,清风姑娘还是不要为难他了,我可是很喜欢饮酒作乐的,晚上我陪姑娘喝个痛快。”魏长泽瞪了眼不知变通的花台,赶紧圆场。
“我们小公主即将要嫁去南唐,这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还要有劳两位公子多多照拂才是,今晚同乐,也是互相亲近的意思,虽有美酒,喝与不喝并不强求。”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有劳了。”魏长泽看花台还想拒绝,连忙拉住了他回了话,见清风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几人又说了会话,天色将晚,漫天都是艳丽的晚霞,洒在军帐上,印出一片绯色,也印在斜斜歪着的清风身上,她眉眼带笑,在烛光的映照下,眼中似有千万星光。
魏长泽和花台要告辞去换身衣服再来赴宴。花台看了眼仍旧坐着的清风,脸色晦暗不明的转身出去,才掀起了帐子,就听得身后传来声音。
“花公子,没有鸿门宴却有美人关,不知司军可是英雄?”花台走出帐子的身影顿了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这绝对是个阴谋,这个女人一定要好好查查,野心和目的都赤裸裸的写在脸上,大漠王庭不过是个小国,又长年分裂,可汗的几个儿子争权夺位争端不止,北边又有草原骑兵虎视眈眈,这才送小公主南下,又承诺送上牛羊万头,朝野上下皆不以为意,可今日见了这清风姑娘,他和魏长泽步步都被牵着鼻子走,必是要好好查下他们联姻得目的。花台一脸郁闷,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女子。
帐子外已经升起了高大得篝火,火光肆意,魏长泽看着不远处悬挂着得尸体还在滴滴答答得留着鲜血,落在褐色得土地上,呈现暗红得一大片,想起刚刚得话语,不由得缩了下脖子,还好要过美人关得不是自己。
“你认识那个好看的公子?”小公主自幼聪慧,与清风一起生活了许多年,清风对魏长泽多有的打量和表情都一一落在小公主眼里,眼底得感慨及时再细微,又如何不知道,清风看魏长泽得时候,那双清亮得眸子彷佛能穿透时空,回到她想回去得地方。
“魏公子当然是故人啊,何止是故人,我们自小定了娃娃亲,若不是突逢变故,如今我怕是已成了魏家妇。”清风很少提起自己的身世,就连小公主也只知道她来自南唐,也一心想要回去那片地方,所以当初父皇让自己南下联姻,她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可以和清风一起,不要说是重回故土,便是无间深渊她也不怕。
“那魏公子一表人才,家世也好,如今我的婚事虽做不得主,但你嫁给他也是极好的。”小公主有些心疼清风,那样一个风华绝代得未婚夫,身世显赫,翩翩公子,哪个姑娘不动心呢。
“我的傻丫头,前尘往事罢了,如今还怎么当真,况且我们既然要查当年旧案,此次必是一番不归路,何必呢?”说遗憾吗,也没有,清风只觉得物是人非,当年种种都已经随着岁月淡去,却唯有那些鲜血越发鲜明。
清风带着小公主出来时,花台和魏长泽已经被众多汉子围着你一杯我一杯,这些人信奉有酒当歌人生快活的信念,吃吃喝喝的多好,他们再也不是卑贱的奴隶,不必心惊胆战。
魏长泽一脸无奈,实在是帮不了花台,他自己都被拉着喝了好多,此时已经有些脸红了。花台自幼不沾酒水,小小年纪活得像个老夫子,常常被京里子弟们笑话,这会被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围着敬酒,纵使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却也吓不住这群人,正无奈时,一抬头就看见清风站在不远处,双眼里尽是笑意。
清风实在是个美丽的姑娘,她的身上带着一种明亮的光芒,让人一眼不由想要靠近,不同于南唐千金的含蓄,清风无论看谁都用她那双眼睛直直的打量,便生她又生的白净,一双杏眼一睁开便带上了三分笑意,这么好看的姑娘,却又管着一群凶名远播的苍狼,任谁见了都心里都有悸动,花台不敢再直视,赶紧转开了视线,即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在看他。
“贵客自远方来,必要宰牛羊相待,这是我们大漠的规矩,花公子既然不善饮酒,便与我浅尝三杯是个意思就好,也不枉我辛苦打来这些猎物。”清风上前就座,众人听了纷纷应声起哄喝好。
花台心里十分不忿,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三番两次拿心意来要挟戏弄他,偏偏他又拒绝不得,在言语机灵方面,他一向不行,看向一边的长泽,他却是和那个小五打成一片,丝毫顾不上他了,无奈,只能接过明月递上来的杯子浅浅的喝了三口,烈酒入喉,顿时咳嗽起来,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眼见气氛好了起来,众人载歌载舞,三三两两,花台见清风不再招惹他,乐的清净,只不敢再碰这酒,冷着脸问侍女们要了壶茶,又招来一阵嗤笑。
漠北的汉子唱起了歌,粗犷沙哑的歌声倒是不同京城的婉转小调,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多听小戏,此时却别有意趣,那边清风偏过身子不知在和小公主说着什么,两人一问一答开心都写在脸上,一旁的苍狼一动不动,站在暗影里。
花台还担心着清风弄出什么美人计来,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许是太放在心上,直到宴会结束仍是不敢放松心神,清风不过是拿话吓唬他罢了,看到他时刻防备的样子又不免有些好笑。
“怎么,花公子一晚上都心神不宁,难道是在等美人来么?”
看着促狭的清风,花台本就不擅长言辞,此时如同被馒头噎住了嘴,正不知如何开口时,清风却突然凑近了过来!
“花公子想看美人,难道我还不够美么?人家可都说我是大漠一枝花呢,想娶我的人啊能排到城门外。”
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花台蓦然就脸红了,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谦谦公子行端方正,从未和女子近距离接触过,那些公府千金皆知他为人性冷不苟言笑,也从不敢靠近他,清风无疑是美的,便是放在南唐也屈指可数,她的美如同天上的圆月,大气秀丽,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亮的,看着你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笑意,这几分笑意里却又似藏着无数打量,不由得想让人打量探究回去。
见花台似有些呆呆的,清风伸手戳了下他脸颊:“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花公子赶紧去睡吧。”
说完不等花台反应,转身便回了营帐,许是今日多喝了酒,也可能是要回故土心下欢喜,清风怕是也有些醉了,走路也险些踉跄,苍狼跟在身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花台仍站在原地,直到两人走远。
次日魏长泽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他伸了伸懒腰,撩起车帘才发现队伍已经走了大半日,他昨日醉酒结果却睡了这许久,见他醒来,花台停了马,便上了车。
魏长泽怕花台责罚,赶紧献殷勤,给他让了座:“你可别骂我,我也不想这酒居然这么烈,想我也是号称千杯不倒,这次居然栽了跟头。”
“不过我还打听出了一些事,你要不要听啊?”本还想卖乖的长泽看见花台要发怒的脸赶紧说正事.
“这个清风姑娘和这些人听说都是斗兽场的,当年被小公主母妃救了便带在身边,后来带人灭了一个小部落,又拜了先知为师,成了圣女,在漠北颇有地位。因为自幼同公主一起长大,感情非同一般,这次自请送嫁。”
“我总有些不好的感觉,国家平安不过数十载,如今漠北因为西边草原日益强大,加上漠北又连年干旱,这才主动与我朝联姻,却又偏偏派个圣女来送嫁,总有古怪。”
“想不明白有什么好想的,我说花台你累不累啊,也许人家就是单纯来联姻的呢?更何况朝中虽有几位合适的皇子,但娶了异族,这辈子跟皇位就无缘了,我听说圣上打算把这小公主嫁给这个呢。”魏长泽放低了声音,伸出两根手指,私议朝中密事可是犯忌讳的事。
“如此也好。”
一路无话,快马极鞭,这一路花台他们极少再看到清风和小公主,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只是花台他们毕竟没有如此快速行军过,队中越多人便渐渐有些吃不消,颇有些怨言,花台不愿去见清风他们,只让魏长泽过去招呼,放慢了些速度,倒是被对方好一顿鄙视嘲弄。
两队人马泾渭分明,清风带来的人虽然不多,不过二三十人,但个个都是刀口上过活的人,身上自然带着浓厚的煞气,毕竟能在斗兽场上活下来的人,都有自己的活命办法,或是武功高,或是手段狠辣,反观魏长泽他们,倒是个个皮肤白嫩,一看便多是养尊处优惯了,当中不乏一些军中优秀者,但到底没有上过战场,眼眸清亮,饱含希望。
话不闲说,清风她们三月出发,到京城时却已经是六月光景,花红柳绿,一路上都是她们在大漠不曾见过的风景,良田屋舍,牧童放牛,烟花三月,便是连那些粗犷的汉子也被这江南风光所震撼,小公主更是喜欢,她自幼生在大漠,但偏偏身子柔弱,常被其他公主们笑话,若不是清风一直护着,她的日子怕还是更难过。
及至住进了驿站,宫里的长使官来宣了旨意,公主年幼,赐了外宅居住,婚期却放在了明年三月,但连婚配人选还不定,说是要好好选择佳婿以示秦晋之好。
小公主接了旨,并无二话,无论是嫁给哪个人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左右不过是政治联姻,倒是清风有些不忿,这个狗皇帝安排的倒好,她正怕公主完婚后自己就要走了,如此一来,她留在京城可正大光明。
等到她们一行人收拾妥当,搬进御赐府邸,宫中便聚办盛大的晚会迎接小公主,两人皆是细细打扮一番便入了宫。
联姻是结两国之好,皇帝为了与民同庆,特意下旨在宫中进行宴会以示重视,这次宴会凡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可入宫赴宴,这样的旨意也算是额外开恩了,毕竟宫中宴会,一般只有高品级的达官贵人才能参加,也许是几个皇子公主们们也都到了婚嫁的年纪,借着宴会相看一番吧。
当今圣上不过四十出头,膝下公主倒多,但是却只有皇后嫡出的公主受宠,早早便被封了和静长公主,如今不过十五六岁,虽不是长女,但在公主里却也是头一份的荣耀了。
相比于几十个公主莺莺燕燕,皇子们却少了很多,如今不过5位,大皇子是和静公主的同胞哥哥,年岁最长,如今二十岁,却还未成亲,二皇子自幼身体不好,众人皆知,太医都说恐怕活不过三十岁,每日里都在皇子府上将养着,太后可怜他从小丧母又无外家提携,派了看重的太医日日上门,三皇子说起来和魏家还有亲,乃是魏长泽外祖家的一位贵妃表姐所出,家世显赫又深得盛宠,至于四皇子五皇子年岁还小,才十三四岁。
这些情况入京时清风就已经拿到了消息,小公主今年十六岁,年岁相近的就只有前面三个皇子,不过皇上怎么可能会让太子娶一个外族女子为妻呢?在这京城里能有一席之地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尤其是后宫中,有个显赫的外家是极大助力,清风早就知道小公主联姻的人选恐怕是要落在那位早逝二皇子身上,只是她却不想那么早就告诉小公主,谁对于婚姻没有一点少女怀春的期待呢?
小公主嫁给二皇子对清风来说是最好不过,只是她们两个也算是萍水相逢,一路走来,不是亲人却更盛亲人,她也不忍心,心中几多纠结,倘若小公主不愿,京中王子皇孙旁枝不少,总有一两个优秀的,端看小公主自己了,后面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小公主说吧。
宫宴。
“听闻大漠的女儿们善歌舞,不知公主是否可赏脸,让我们长长见识啊。”宫里的宴会热闹非凡,歌舞美酒夜光杯,美人暗香铺满怀,但总有人不知趣,要打破这繁华氛围。
“郭大人真是会开玩笑,我们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当众起舞,我倒是很想为诸位大人表演一曲,只是小女舞艺不精,不善此道,怕大人们笑话。”清风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接着说道。
“听闻花统领剑术超凡,我仰慕已久,不知花公子可否赐教,以剑为舞为圣上助兴?”明月刚说完,皇上便说了好,花台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起身。
“既然是切磋,切莫伤了和气,清风姑娘远道而来,点到即止方好。”皇后微微一笑,花台的武艺在京中数一数二。
话音说毕,自有侍从送上了各自的佩剑。
花台擅长用剑,可清风却喜欢用刀,她的刀比一般的刀要重上几分,刀身细长,刀尖微弯,整把刀呈现青灰色,看着十分不起眼,只偶尔刀光闪过,显示这这把刀的锋利。
这把刀名唤春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刀身上刻有凹槽,挥动起来血滴飞溅,便如同春雨一般,故得了此名,已经跟随清风好些年头了。
很多人都见识过这把刀的威名,也有很多人成为了这把刀下的亡魂,只是这些人里不包括今日坐在这个大殿中的人,因此当他们见到这把有些平平无奇的刀时,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觥筹交错,只是眼睛里却有些诧异,诧异一个姑娘家居然用的是刀。
只有依旧端坐着的小公主和苍狼深深看了眼清风手里的刀,眼神炙热,好戏开场。
花台一身白衣如雪,清风却是红衣翩然,双手握刀,嘴角轻笑,率先横刀杀了过去,花台持剑轻挡,转身一招梅落雪枝,刀剑相撞,留下点点火花,不过三五招内,两人腾转之间,花台蓦然有些心惊,这女子功夫绝不在他之下,只不过他胜在剑法纯熟,而对方虽然用的是刀,却十分灵活,而且出手刁钻狠辣,每一刀都冲着他命门而来。
花台自然不知道清风的底细,更不知道她十三岁之前练的是剑,而且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剑士所传授,只是后来才开始用刀,她的刀法无人传授,却是在生死之间一刀一刀磨练而来。
正当花台心内惊诧分神之际,清风已经近身贴了上来,一手握刀自右砍来,另一手却一掌迎面拍来,花台后退要躲,却被对方变掌为刀砍在脖颈上,而右手的刀也已经来到,躲无可躲。
“花公子分神想些什么呢”花台看着近在眼前的姑娘,颓然放下了手中的剑,这场比武他是输了。
众人没想到这看着爱笑明朗的少女竟然赢了花司军,都转头看了看上座的皇帝皇后,见皇帝面色无异,方放下心来,好在丢人的不是他们,但到底面上不好看。
“清风姑娘真是好刀法,不知道师承何处啊?”皇后出来打断这尴尬的局面。
清风不好落皇后的面子,只得回答:“我自幼便被卖入斗兽场,后机缘巧合被可汗看重,跟在身边,并无师承,想必是花司军近日奔波,又见我来者是客,故意让着我吧。”
皇后听此,见有了台阶,便接着说道:“清风姑娘亭亭玉立,这么一看,和花公子倒是一双璧人,如今我们双方已成秦晋之好,何不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谈啊。”
众人听到皇后如此说,纷纷举杯附和,场中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花公子年少有为,玉树临风,这要是在我们大漠,怕是姑娘们打破了头,也要抢回家去做个如意郎君。”清风转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花台,朗声回答,倒是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果然是大漠儿女,不拘一格。
“如此甚好,甚好,本王十分愿意当个媒人呢!”
“诸位大人真是爱开玩笑,我自幼长在大漠,粗鄙玩劣,哪里配得上陌上人如玉的花公子。”
清风笑语言笑晏晏,几句话就让场间的气氛好了起来,众人也都欢快起来,一众舞姬上场又是花团锦簇。
花公子自比剑结束就一言不发,被众人打趣,脸上带上一抹缊色,转瞬即逝,他不是一个纠结的人,谁便是输了,技不如人再加倍努力便是,他还震惊于清风的话,斗兽场,原来她真的来自斗兽场,他以为那些传言是假的,北漠民风彪悍,他也曾听说一些边缘地带设有斗兽场,以奴隶为兽供人取乐下注,十分残忍,能从斗兽场里活下来的人很少很少,能活下来的女人更是闻所未闻。
夜色渐深,皇帝带着后宫诸人离了席,众人没有了拘束,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明月歪坐在垫子上自斟自饮,已不知喝了多少酒,似醉未醉。
这宴会上的曲子倒好,不知是哪个琴师,五哥听了必然喜欢,他向来不喜欢舞刀弄枪,反倒喜欢琴棋书画,弹的一手好琴,时常约了朋友们来家小聚,连课业都荒了,不知被父亲骂了多少回。
琴可入耳,酒方入肠。
重踏故土,岂能无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杯接一杯,清风已有些醉了。
她看着殿外的明月,又想起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叫自己明月了,如今她叫清风,清风徐来的清风,她现在是徐清风了。
明月啊,你可是将军府的小郡主,是千捧万宠的掌上明珠,你背后站的是将军府的无数冤魂,你有什么好怕的呢,许明月,你就大胆的往前走,你什么都不用怕,这天下,你什么都不怕。
花台看着对面的人一杯接一杯的饮酒,一身红衣散散的挂在身上,随着动作,不时便露出一段白玉般的胳膊,觥筹交错,人声嘲杂,那胳膊上便落了几道肆无忌惮的目光,那人却浑然不觉,眼角眉梢仍带着盈盈笑意,甚至还看了几眼不怀好意的人,她的这张脸一向很美。
“不知羞耻”,花台看着对面,放下酒杯,吐槽了一句,别过目光,再不看对面。
“嘿嘿,花兄莫不是还记着上次的仇吧,我看清风姑娘十分好,直爽率真,比京城里那些所谓大家闺秀扭捏做作真实多了,何况她们大漠民风开放,与京中风俗多有不同。”魏长泽看向对面的两个少女,“不过这大漠的小公主倒是温柔可人,有点像咱们这的人。”
“大漠和亲,向来是可汗亲送,达木尔却派了一个女子送亲,我还是觉得古怪了些,我们还是要多留意才是。”花台没好气的回道,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虽说漂亮了些,武功好了些,可是,可是也太放肆了些。
魏长泽最不耐花台说这些:“今日难得宫宴,你何必担心,边境有常将军的十万大军,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何况这些烦心事就让那些老家伙们操心去吧,你就安心喝喝酒看看美人吧,来,满上满上。”
宫宴散时,已是深夜,清风是真的醉了,走路摇摇晃晃,跟着小公主告别了众人。
花台和长泽慢了一步,出宫门时正撞见苍狼横抱着醉酒的清风进了马车,小公主不顾周围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向众人虚虚得行了礼,上了清风的马车,在一众随从的护送下,快速奔向了城北的府邸。
夜色冰凉,明月高悬,明日怕是个好天气呢。
宫宴结束后,小公主和清水就一直住在府里,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在她们这里也鲜有访客,一群人住在诺大的宅子里不过是习武赏花睡懒觉,清风和小公主都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唯独小五却是守不住,每日里爬到屋顶,望着外面人来人往,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时常被苍狼胖揍一顿。
倒不是清风不想出门,只是他们初来乍到,这京城里怕是有许多人在盯着她们。
便是如此过了一月,如今已是七月,却不想北边连月大旱,流民四起,饿殍千里,许多难民突然涌入京城,被禁军都拦在了城外,放眼望去,官道两边都是一双双饥饿的眼睛,甚至有胆大的居然开始抢劫起行人。
趁着这次机会,朝中上下都被赈灾和难民的事困着,盯着她们的人渐渐变少,小公主终于能慢慢出门,最开心的莫过于小五了,每日里跟着公主和清风,转遍了整个京城,不过半月有余,这京城里有名的铺子她们都转了一个遍,什么古董铺,香料铺,茶楼酒楼,凡是好吃的好玩的,就没有不买的。
清风一向出手大方,反正这些钱也不是正道上来的,花了也不心疼,那些铺子里的老板可不就喜欢她们这样不挑剔好伺候的客户么?
再后来,她们便开始每日里都去清风居里,开上一个临窗的雅间,数杯清盏,便是一个下午,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看窗子开着,便知道又是那个联姻的小公主带着随从们在喝茶了。
要说这清风居其实并不大,不过布置清雅,临街而建,结构通透,二层小楼,是一对夫妻经营着,卖些茶点果子,因着手艺好,做的果子甜而不腻,故而许多人爱吃,生意也还不错,颇为有名。
楼下这小街便叫临水街,隔着一条河,对面则是全京城最有名的歌舞坊栖凤楼,占地颇广,每日里人流交织,花红柳绿,南来北往的客商,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权钱交易的官商不免都要来坐上一坐。
却说这京城里各类酒楼舞馆皆不少,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这栖凤楼了,毕竟敢用凤字做名字的,背后没有一点实力怎么敢呢?这栖凤楼听说便是瑞王的产业,只不过虽然大家都知道,却谁也不会说破罢了。
一年前,这栖凤楼虽也在京城排得上号,却并没有如今风光,只因一年前他们这来了一位绝代佳人莫婉婉,这姑娘不说是长得倾国倾城,更绝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弹得一手琵琶,这婉婉姑娘性子温婉,乐善好施,一来便受到了极大的欢迎,成为了各世家公府的座上宾,谁家宴会能请得婉婉姑娘去献乐,那才真是有面子呢,只是这婉婉姑娘向来不慕权贵,不管是谁,都要正儿八经提前下了帖子,不然凭你是谁,她也是不去的,每日下午必会在楼里献上一曲,所以每日一到下午,这条街上必是人头攒动,便是无缘进楼,也愿意凑一凑这热闹。
清风倚栏,看着对面楼上袖子招招,莺歌燕舞,不禁哑然失笑,她与婉婉也好久未见了。
却说清风这边悠闲度日,花台那里却忙的不得了,他与长泽都是皇城司的人,隶属于禁军(此处都是编的,请勿对照真实古代官名),负责皇城的安全,只是如今涌入的难民颇多,很多人已经混入京城,城外也有大批流民,就是皇城司也被调配了许多人去帮忙。
然而近些年国库吃紧,这次受灾面积大,牵连甚广,一方面要维持粮价平稳,一方面又要广济难民,朝廷一时之间也有些捉襟见肘。
魏长泽和花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难民,归去十几年里虽然也有旱灾,却都没有这一次那么严重,昨日他们搭了粥棚,在城外施粥,忙了一整天,难民们饿疯了,根本不好管理,他们又不能真的杀了那些抢粮的,里面有些小孩子还在襁褓中,更大一点的孩子有些衣不蔽体,看到人就疯狂围上来。
这些流民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流寇趁乱混入其中,伺机作乱,几次起了冲突,花台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差点被马车撞到,好在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
禁军的小头领看他们愣头愣脑的样子,怕真的伤到了他们,到时不好交差,千说万说让他们休息半日,明日再来。
难得这点闲暇,两人换了衣裳,便四处走走,可巧便逛到了这临水街,魏长泽早就听说这栖凤楼有位花魁,艳名远播,可惜自己一直没机会来,这栖凤楼虽然是正经舞坊,来往的达官显贵不少,可是自家老娘看的严,要是知道自己来这种地方非得打死他不可。
今日本想悄悄带着花台来见识一番,反正他今日应了差事,他娘只知道他去了城外,谁知今日街上这么多人,无奈只能在周边走走。
两人正走着,头顶却落下一只白色栀子花来,正砸在花台肩膀上,霎时鼻尖便传来一阵芬芳,魏长泽正开口还以为又是哪家的小姑娘不自爱抛花惹人呢,这会他正不自在,抬头一看正瞧见趴在二楼栏杆的清风,她手里抓了几只新开的栀子,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对面傻笑,魏长泽顿时住了嘴,这人不好惹他还记忆犹新。
花台见他口出半截,也抬头望去,正好和听见动静下望的清风看了个正着。
“好久不见啊”清风早就看到了他们,特意丢了那只花,此时笑得便有些像得惩的小狐狸,一切都刚刚好,这风刚刚好,这花刚刚好,远处的热闹和耳边的安静都一样好。
几人坐定,老板娘重新上了壶好茶,把店里最好吃的茶果都摆了上来,前几天去湖边游船,小公主吹了点冷风,便有些不舒服,也懒怠出门,今日只有清风带着苍狼出来。
此刻四个人对饮,倒是有些尴尬,只是碰都碰到了,花台和魏长泽不上来坐坐也挺不好意思,几人自打宫宴过后便没有机会见到,先头她们又一直窝在府里不出门,最近倒是天天出门,可是花台他们有些公务在身,每日里必要值班,休息的时间少,也就没有机会碰到了。
“这的果子不错,你们尝尝啊。”清风率先打破僵局,这两个人怎么每次见到她都有种见鬼的感觉,幸好对面两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花台那日比武失败,心中颇多懊恼,虽不说,但是每日里却更加勤奋。
倒是魏长泽,他就是个半吊子,以他的功夫对付一般的小毛贼是绰绰有余,保命尚可,谁让他跑得快有眼力见呢,打不过还能跑不过吗,更何况他家就他一根独苗,家族势大,只要他没把天捅破,一般人还真不敢招惹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到清风心里总是毛毛的,这女人可能跑的比他还快吧。
对于比他强的人,魏长泽一向是宁可讨好绝不招惹,顺手拿起面前的桃花果子尝了一口,果真是入口绵软,甜而不腻,冰冰凉凉的,在这夏天吃起来甚是开胃,一连吃了四五个方停手。
“枉我在这生活这么久,这里居然还有这样巧手,做出来的这果子比我家里厨娘手艺还要好,你们可真是会享受,在这有吃有喝对面还有一群美女看,哪像我们最近东奔西走,小命都快折腾没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民间能工巧匠有大能者多了去了,贵府上虽然山珍海味,又延请名师,但是柴米油盐皆有定数,岁岁年年皆是如此,纵使琼瑶玉浆也该腻味了,山野村味,看天吃天,多一点少一点都是新意,自然不同了,花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清风饶有兴趣的盯着花台,这人进了这门便坐得端正,真是无趣极了。
“姑娘说的及是,吃食如此,人易如此,花某受教了。”花家只是地方小族,族中子弟多以务农为生,祖上虽也曾认过五六品的小官,后来却是没落了,直到他父亲这一代,中了进士,得圣上看重,如今他父亲任着五品粮道使,管着江浙两省粮道,官职虽不大,却都是实职,他自幼也算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只是京城显贵人家颇多,他们家比那些王孙公府实在算不得什么,自幼父亲便对他十分严厉,不言苟笑。
君子六艺,自他启蒙时便请了名师指导,家风严正,他又自幼长在京中,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无论是武功还是学问人情,他与那些底层社会的黑暗离的太远,他又想起那天的比试来,清风的刀法并无甚出奇,但就是每一刀都能落在实处,今天听完这些话,便有些豁然开朗,那每一刀必然是挥出过无数刀,方能使的那般自然,刀刀毙命。
“清风姑娘听说是北漠的圣女,想来自幼在圣殿长大,怎么对京城里的吃食这么熟悉?”他对面前的女子一直抱有戒心,这种戒心也许源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是自己多虑,自回京后,他暗暗里着人打听,却并未得到什么有效的消息。
清风看着面前那人一脸想要打听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好笑,这人也太不擅长掩饰了,心里想什么,全都在脸上表现出来,哪里像她,谎话连篇,说出来的话怕是连自己都不信。
“我和苍狼可是从斗兽场出来的,听过斗兽场么?那里南来北往,自然也有南唐来的商人,当然了也有犯了事被贩卖过去的,我就见过一个人,原本是南唐的行商,家有美妻被人看重家破人亡,妻子也被人掳了去,自己也沦为了兽奴,只可惜不过三天这人就死了,死前还心心念念想要回来。”
花台的眼前似乎浮现那一幕幕,年轻貌美的少妇嫁为人妻的喜悦,可是美貌本身就是罪过,怀璧其罪。
窗外,天色渐晚,远处的天边火红一片,是难得的火烧云,红色的光线柔和的落在少女的身上,她那般轻轻的讲述着过往,彷佛那些故事那些鲜血,那些可怕的狰狞的事,都是别人的事。
真可怜啊。少女的眼睛里闪过不忍,一瞬而已,这个世道早已腐败,而新生的世界必将在废墟了建立。
吃货魏长泽嘴巴里还塞着果子,有些果子渣落在他的衣襟上,但是他因为过于震惊没注意到,慢慢咽了下去,斗兽场,那些低贱的奴隶们自相残杀给人们取乐,除了奴隶,还有许多凶猛野兽,从那里活下来的人几十年来都屈指可数,可今天他面前就站着两位。
清风看着对面震惊的魏长泽,哈哈大笑起来,那些年的生活其实离她已经很远了,其实斗兽场真的没什么好怕的,死亡不过是解脱。
比死亡更可怕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多年过去,斗兽场的日子她已经能当作笑谈,那些她咬牙都坚持过来的日子,不都是为了更好的将来么?
“怎么,你们很惊讶么?后来的事你们不是也打听到了,我可真是得上天庇佑,福祉运气都是天下第一,后来我被圣殿看中,做了圣女,从此一步登天,鸡犬升天,就成了北漠可汗身边的红人。”
清风递了条手巾给魏长泽,他双手接过后看了看花台,见他不知道在发呆什么,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个异族女子居然把过往就这样说给他们听,这样真的好么?
转过这个沉重的话题,魏长泽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起一些四时风光,清风则给他们讲些大漠的风土人情,他们听的是津津有味,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去,街下亮起一盏盏明灯,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喊落水了,落水了。
几人听到呼喊,忙下楼去查看,花台和魏长泽如今也算是管着京城治安的事,有人落水必然要赶紧过去查看帮忙,清风和苍狼也紧跟了过去。
等几人赶到时,人已经被救了起来,但是眼看着人已经不行了,如今虽然天气湿热,但这人刚在栖凤楼喝醉了酒,宴席散罢,在街边站着醒酒,因主人醉酒,此处又人多杂乱不便骑马,随身跟着的小厮便去寻车轿来,只留了主子一个人,不知怎的,这人一个没站稳便落到了河里,天色又暗了,等周围的人发现救上来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花台和魏长泽亮明身份,众人见是皇城司的人来赶紧让开了来,两人细看这人却是负责京城监管的典狱长。
不一会便有郎中来看,这人年纪已大又骤然醉酒落水,此时却是不中用了,众人见状也纷纷可惜,典狱长随身的小厮看到自己主子已然身亡,只得一面派人往家中报信,一面央谢众人帮忙寻个车马带着尸首回去。
不一时,这条街便又如往常一般热闹,倒是魏长泽感慨了几句之后,几人沿街逛着,至公主府便告辞离去了。
七月底朝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上了一道折子,说是如今流民数量骤增,若不妥善安置,到了冬天,怕是要也要冻死不少人,不如将这些人都分散到京城周边几百公里远的沼泽地去,那里虽然河滩众多不适合庄田,但那里地广人稀少,养活这些人还是不成问题的,由官府派人护送,再广赠农具良种,由着这些人去开荒耕田,一来即解决朝廷眼下之困,二来这些百姓也能有安身立命之所,三来也彰显圣上爱民之心。
圣上奏准,已安排禁军抽调人手护送这些难民,魏长泽和花台自请前往,禁军头子巴不得多些人手,准备就绪,八月初在礼部择定的日子里这卸任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因圣上开恩,从皇家私库拿出了一万两白银用于此次难民迁徙,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也都或多或者,捐款捐物。
倒是临行前两天,清风约了花台在清风居见了一面,起初花台收到请帖还犹豫了些许,但到底还是禁不起心底的诱惑,欣然赴约。
“喏,这是一些防治蚊虫,驱虫赶兽的方子,送你了,听说沼泽地里到处蚊虫肆虐,就那些难民半死不活的样,想在那里生活,恐怕八成的人都得死在那。”清风拿出一沓厚厚的方子,里面不仅有防蚊虫的方子,还有一些驱赶蛇蚁的药方。
花台伸手接过,心下十分感激,他们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几天还是要赶紧去买上许多。
“我替这些百姓多谢清风姑娘好意了。”
“你一板一眼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那些难民,只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有求到公子门下时,公子不忘了今日便好。”清风斜斜靠在椅子上,她很少正襟危坐,没办法,腰不好,就喜欢靠着。
“清风姑娘有何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愿意帮你。”花台盯着清风,一时间脑海里浮现众多,只是思绪万千,手心里也有些紧张,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呢?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本来已经放下了戒心,以为是自己想太多,只是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么?
两人沉默半晌,清风只顾喝茶,待酒足饭饱,起身拿着打包好的果子出门,花台想也不想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在门口花台赶上抓住了清风的胳膊。
“花台,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即使我是个坏人,可是坏人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啊,我做这些都是因为看不得人间疾苦啊,嘻嘻。”清风反手扯掉了花台的手,在花台耳边轻声说道便立马走远了。
直至许久,花台还站在原地,这一页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日一早,他才到司里,就见众人都忙着,这是魏长泽过来拉着他到庭院里指着几辆马车道:“花台,你看,这是昨晚上小公主命人送来的药草,好几大车呢,她可真有钱,不过来人也交代了不让声张,倒是让咱们得了便宜。”
因着这些药草他们上峰还特意表扬了他们,就连户部都承了他们的情。
话不多说,这边花台和魏长泽跟着队伍出发后,京城这边却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和静长公主为表孝心,代表太后皇后在城外搭设粥棚赈济灾民,京中大户人家也都跟着设了粥棚,也能博个好名声,只是公主到底年幼,购买的竟是些上等好米,引来许多混水摸鱼的人家也来领些回家补贴。
如此一来,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却什么都领不到了,时间一长警示民声哀怨。
小公主也设了粥棚,却是买的下等碎米来煮粥,有好事者竟来找茬,说些难听的话,无非是蛮族异人苛刻待人,竟用些牲口吃食来糊弄人,前两天也就罢了,只是后来竟渐渐多了许多留言,甚至在一些富贵人家圈子里传起来。
人人都笑话这位北下的小公主穷酸抠搜,小公主几次进宫赴宴也被人下了脸面,只是她一向小心谨慎惯于隐忍,不想多起争端,每每被人讥讽也不回嘴,众人便以为她好欺负,越发没有顾忌。
这事传到清风耳朵里的时候,小屋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听来的八卦,其中恐怕还是掺了水,添了油加了醋的,清风明知却也没说什么,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没有这么上不得台面,纵然是心中再不喜欢,也不会表露在脸上。
他们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世家互相联络又亲,谁敢明面上得罪人呢,小五这么说不过是气不过,她也不必较真,和静长公主年幼自然不知道赈灾里面的道道,说不得是被小人挑唆,不过她是嫡长公主,即使做错了事也不过一顿训斥。
过了些天,果然因为大量城中人员冒领精米引起了事端,一些流民气不过闹了事,场面失控,混乱中将工部一个监造工给打死了,要说这监造工也真是可怜,自己在工部干了大半辈子,也不过是个小官,虽也贪墨些银两,做些弄虚作假的事,但人在官场,谁不如此,今日他带着随从出城,原本想着巴结上峰去看看上峰家的粥棚,便碰到了这样的事。
在他死的那一刻他还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可是当他看到他们眼睛里的笑意时,他知道那人是专门来杀自己的,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来有谁要杀自己,也许是岁月太久远,也许是他做过太多的事。
最终他捂着脖子倒在混乱的人群中,满脸不甘,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什么了。
因为施粥一个朝廷官员竟然死了,这件事让圣上大怒,朝廷的脸面都被丢光了,天下文人都在嘲笑当今朝政混乱,民不聊生。
在这种舆论下,圣上就是再爱护公主也不得不降下惩罚,当即便责令静和公主静思己过,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后,静和公主亲自写了罪已书,如此倒是平息了议论。
刑部查了前因后果,当天因为一些城中来冒领的人较多,导致灾民无米可领,几个人和负责施粥的起了冲突,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打了起来,场间混乱,临近的粥棚也被抢了,又有些趁机抢夺的,现在一片混乱,等禁卫军赶到的时候,只抓到了十几个人,有些拿着锄头,还有些则握着护卫的刀,几个受伤的护卫也被带了回来,只是盘问了几遍,也问不出什么。
最终这场闹剧以朝廷出资安葬了冲突中死去的一些难民,这位监造工因为忠善被圣上嘉奖了一回赏赐了财物也就不了了之。
然而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堂堂长公主被落下了面子,总要有人承担后果。
皇后的储秀宫里,小宫女和内监们跪了一地,兢兢业业,生怕又惹怒了主子。
这位皇后身穿大红色的朝服,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保养得当的脸上却还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蚀,眼角的疲惫是再好的胭脂也无法遮挡的住的。
早上去与太后请安,还被当着众多妃嫔的面被太后训斥了一番,纵使她贵为皇后,在太后面前却连普通人家的媳妇都比不上。
究其原因,就不得不说到当年了,当年太后与先帝伉俪情深,平定天下,又携手带领南唐走向繁华,她看中的儿媳是另一个女人,那个自幼父母双亡,被太后当亲生女儿一样养着的昭和郡主。
每每想到这,皇后的心中都像是在滴血,这些年来她兢兢业业的侍候在太后身前,太后的话从不敢顶撞半分,然后却还是打动不了太后冰冷的心。
“就凭你也配做皇后。”
哪怕多年以后,还是她做了皇后,成为了储秀宫的主任,然而太后当年对着天下人说出去的这句话时,那鄙视不屑的目光仍时时如芒在背。
这些年来,她谨守本分,不敢逾越一步,就是想要证明,凭什么她不能做皇后,凭什么?
然后今天太后竟又当着众人的面说:“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倘若你有一丁点遗传到你父亲的聪慧,也不至于闹出这种事。”
她站在下首,听着四周暗暗的嗤笑声,面色阴沉,好在太后并没有说太多,便让众人退下了。
静和来给皇后请安时,便看到皇后独坐在座位上,她已经知晓今早的事情,母亲不被太后所喜,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不然大哥也不至于到了二十还未定下人家,母亲几次去求太后都被挡了回来。
“母后,当心气坏了身子,女儿特意煮了燕窝金丝粥,听说您早上都没用饭,这会该饿了吧。”静和端上一盏小巧精致的金碗。
“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被人激几句,就惹出这么多事来,让我说什么好。”皇后看着乖巧讨好的女儿,还是没忍心责怪她。
“母后,我已经知道错了,那几个挑唆的宫女都已经打发了,我昨晚已经跟父皇说了,都是魏家那个贱妇让人挑唆,不然我也不会带头买精米,还花了儿臣不少银两呢。”
“你住口,她贵为四妃之首,岂是你能说的,再让我听到这话,你就禁足吧。”皇后听到女儿的话,愤怒的扇了她一巴掌,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是啊,这就是她教的好女儿,被人随意几句话忽悠,便不听她的安排,自己做主购买精米赈灾。
静和作为圣上第一个女儿,不可谓不疼爱,毕竟因为种种原因,当今圣上虽然四十有几,但是于子嗣上,却并不多,二十五岁才有了大皇子,几年后又才有了静和,加之静和出生时边关连连大捷,一举战胜了周边蠢蠢欲动的草原骑兵,让边关稳定了好些年。
静和一直被娇养,这还是头一次被母亲打,顿时就红了眼眶,也是凑巧了,今日被太后训斥让皇后又想起当年,心情不好这才动了手,此刻缓过神来,皇后也有些后悔不该动手,又放缓了言语,安慰起女儿。
说着说着便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苦楚,把几十年来的委屈和往事说给自己女儿听,静和这才知道,原来太后不喜母亲竟是这般,就凭你也配坐皇后,这对于母后而言就是天大的羞辱。
母女两个痛哭过后,皇后又赏赐给女儿好些首饰头面,又安排了身边得用的老嬷嬷给女儿,这老嬷嬷原本是皇后陪嫁,也是自幼跟着皇后长大,跟着公主回了宫后,很是敲打了一番宫里的宫女内监们。
施粥事件过去之后数月,灾民情况已经好转。
先是去了沼泽地的禁军传来消息,带去的数千难民已经安置妥当,此处虽河流涂滩众多,但有禁军协助,又有工部送来的农耕器具,兼有户部按人头发放良种,大部分人已经自寻了合适的地方开山劈路,建成了几处村庄,各自开垦的田地也都由当地县衙造册登记了。
除此之外,各地入了秋后,旱情稍解,也有些灾民愿意回乡,朝廷颁发政令,凡是愿意回乡民可自行返乡,沿途各省市由朝廷设置救济点可领取吃食衣物,不愿返乡的亦可自去沼泽地开荒垦田。
十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城外红枫片片,正是围猎赏景的好时节,因为灾情缓解,圣上大喜,宫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京城中已经一夏没有宴会聚请。
如今车马纷纷,行人络绎不绝,各家的宴会一场接着一场,不过是借着各类由头联络感情,顺道相看人家罢了。
十月初十,便是京中盛大的围猎节了,这天圣上带着合宫亲眷前往西山围猎,京中各顾命大臣皆随侍,一时之间,西山猎场旌旗漫漫,热闹非凡。
太后向来不愿出宫,本次皇帝出巡便只带了几位得宠的嫔妃,另皇子公主们也都有仪仗出巡,皇家自然是住在西山行宫里,附近则是各家别院,如今都收拾妥当住满了人,当然也有一些没有别院的人家要么搭了营帐,要么便租了山下村舍。
早在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宫中便突然下了旨意,给大皇子择选了兵部侍郎宋大人家的嫡女宋青为大皇子妃,同时册定北漠公主为二皇子妃,婚期皆定于明年三月。
旨意一下,工部便按照规制开始动工修建皇子府,京城中有人喜便有人悲。
大皇子是太子不二人选,自然有许多人家盯着太子妃一位,至于二皇子,人人都得说这真是个联姻的好人选啊。
二皇子自幼便被送出了宫,养在西山行宫里,因如今许了婚,便被接回京,赐了大婚府邸,赐号长恩王。
之所以被赐了王位,这还是因为不得不看北漠的面子,南唐少战马,而接壤的草原却是兵强马壮,如今草原骑兵屡屡挑起争端,战争一触即发,和北漠联姻是各取所需,也是南唐及看重的。
既看重,便不能不尊重,小公主在北漠即便不受宠,可老漠汗看在圣殿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小公主不管不问,棋子虽然是棋子,可有用的棋子和没用的棋子毕竟是大不同的。
京城里很少有人见过这个二皇子,连婉婉也没打听到多少消息,只听说这六皇子生母是行宫里一个看园子的宫女,因当今圣上醉酒被宠幸,才生下了他,谁知难产,生下孩子后还未来得及看一眼便去世了。
这二皇子自出生便身体不好,孱弱多病常年卧床,生母又低贱,即便是个皇子也不被圣上所喜,更何况这个皇子出生时太医便断定活不过弱冠之年。
皇上对这个意外到来的儿子不管不问,从出生便被安排养在行宫,从未接回宫过,如果不是这次联姻,恐怕这辈子他就会被困在行宫一隅,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去。
当朝中因为缺少战马有人提议与北漠联姻,用粮食换取马匹时,这位皇帝甚至想到自己多纳个妃子而已,知道有朝臣提起二皇子也到了适婚年纪,又刚好和这位小公主年龄相当,可不就是联姻的好人选。
二皇子对于联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就算是不联姻,可能父皇都想不起他来,说恨么?也许吧,只是随着年岁渐长,越来越临近太医说的那个时间他就慢慢的不怕了,人总有一死。
只是他死了没关系,何苦让人家姑娘家的守着深宅大院孤苦一辈子呢?
伺候他的是一个贴心的老嬷嬷,这个老嬷嬷当年与他母亲一起在梅花园里照看园子,感情深厚,如今只把这个二皇子当作自己孩子一样,她的身世一样凄苦,家里姊妹多,父母养不活,就三两银子把她卖了。
她进了宫也算运气好,吃穿不愁,行宫里活计也轻松,她和二皇子生母交好,两人情同姐妹,互相扶持,本以为到了二十五岁就会被放出去自行婚配,她们努力攒着钱,畅想着未来,满是希冀。
只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那年围猎,圣上就喝多酒,不知怎么就宠幸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一朝登天,可惜这个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如果再早几年圣下还没有孩子的时候,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可惜二皇子生的不是时候,他出生的时候,皇后已经有了大皇子和静和公主,宫中又有其他妃嫔们也都怀了孕,再好的东西一旦多了就不珍贵了,人也是如此,即便是贵为皇子,和物件也没什么不同。
这世上全是一双富贵眼,只看银子不认人,二皇子纵然贵为皇子,但一个不受宠没前途的皇子,谁会害怕呢,也是他生母低贱没有显赫的母族可以依靠,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如此他才能活着吧,毕竟像他这样子的人一辈子也无法登上那个位置。
皇上圣旨来时,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正在看一本书,桌子上的茶水早就凉透了,也没有人来更换,来宣旨的小太监也不是什么大总管,只是宫里一个在书房伺候的小人物,那人给二皇子道了喜,便赶紧回京复命去了。
晚间,老嬷嬷一个人慢慢的收拾着行李,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每月里,宫里虽按时送来他的俸禄,可是却少的可怜,又要四处打点,不然怕是连冬天取暖的木炭都没有,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一点像样家当也没有留下。
老嬷嬷本来以为二皇子被赐了婚,开心的不得了,以为皇帝终于记起了这个儿子,终于可以回京了,再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了,当她开心的回住处时,却被一帮子人嘲笑。
众人见她年老又糊涂,存心寻她开心,告诉她二皇子娶的是异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这个老嬷嬷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以为自己的小主子娶了个公主,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你这个蠢货。
老嬷嬷并不懂那些,她没什么见识,穷苦人家的孩子被卖入宫里也只知道努力干活,拼命活下去,这个朴实又厚道的嬷嬷,即使见过一些黑暗和不堪,可依然充满着平和于希冀,她依旧如同少女时期一样,热枕着相信好人就有好报。
嬷嬷可不管什么异族不异族,她只知道这次二皇子能回京了,娶了公主还有了自己的府邸,便欢天喜地的收拾起物品,一面又絮絮叨叨的和二皇子说着话。
“咱们在这住了那么多年,这次回去京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听说给您赐婚的小公主长得可漂亮了,我们二皇子终于要成家了,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说着话嬷嬷也没有放下手里的活计。
“等你成了婚,早日生上几个大胖小子,就好了,当年我就说你母亲是个有造化的,如今可不正应验了,你以后可要对人家好点,可千万别像你那个杀千刀的爹,没心没肺。”
六皇子坐在灯下看书,听到她越说越不像话:“嬷嬷慎言,圣上岂是你能议论的,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咱们还有命可活,是我娘没福气罢了。 等咱们回了京,嬷嬷可不能再乱说了。”
“我又不是真傻,这话也就咱们说说罢了,这里偏僻夜深,是没人来往的,明日便要启程了,你也早些歇息吧。”老嬷嬷憨厚的笑了笑,打理妥当便出去自睡去了。
夜晚,六皇子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升起的明月,内心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对未知的害怕,他自从出生起便一直居住在这偌大的行宫里,混混沌沌的长大,如若不是嬷嬷一直细心照料,他恐怕都不一定能平安长大。
小时候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同,那些小太监宫女们没有一个人搭理他,有时他趁着他们不注意便在园子里四处活动,可是他那么小,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外面去。
直到八九岁,也许是他爹良心发现,终于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在行宫里,派了启蒙老师来,这个老师是个三甲进士,小门小户,被指派了这个活计也并甚无不开心,自己年逾四十才中了第,可见并无天赋,这个职位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好在远离京城也就没有是非。
这个学生虽然残疾,但是天资聪颖,虽然启蒙已晚,但尊师重道,十分听话,所以他教导起来也颇为用心,这次二皇子被赐了婚,也有了自己的府邸,便跟着二皇子一起回京,虽然并无大富大贵,以后也算有了保障。
西山离京城并不远,不过二三日的行程也就到了,只是这二皇子身体不好,路上便受了好些罪,一路颠簸,马车里不时便传出阵阵咳嗽。
他们路上耽搁了些时日,四五日就到了城门口,皇子回京本也算是京城里的大事一件,只是这个皇子却是最没前途没背景没势力没宠爱,什么都没有的光杆皇子一个,也就没有人迎接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雄壮的城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行人,街上的一切都那么新奇,他靠着马车的窗户一眼不眨的看着,殊不知远处也有几个人已经等他很久了。
“这就是那个二皇子,长得还不错,也算是剑眉星目一表人才了,就是太可惜身体太弱,反正也活不长了,要不结婚后咱们就悄悄弄死他算了。”清风看完就转过头问小公主。
“那他不是也太倒霉了,爹不疼娘不爱娶了媳妇还要毒死他。”
小公主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这个人真的比她还要可怜,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虽然她母妃也早早的离开了她,可是母妃在的时候那么疼爱她,父汗虽然昏庸,但是对待公主们却也不差,虽然里面不乏公主们将来可以联姻为部落带来好处的原因在,可是对比下来,她真的要幸福很多,何况她还有清风这个好姐妹相互扶持,这个人可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啊。
正当清风他们说的热闹时,楼下却也热闹了起来,二皇子的马车刚走过,便与另一家不知道谁家的马车相碰,偏偏对面那人仆从众多,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无赖公子,想是平时横行霸道惯了,这豪奴见居然有人敢挡自己少爷的马车,不由分说一拳头就把二皇子的马车夫打了下来。
此次二皇子回京本就轻车便行, 不过数个老奴,一架半旧不新的青衣小车,前头一匹瘦弱的老马,旁人只当这是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再如何不想不到这竟是大唐国的二皇子。
人人都说皇室尊贵,但落马的凤凰不如鸡,就算是尊贵的皇子在权势面前也不过如丧家之狗。
那赶车的老奴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他不过是行宫里辛劳了一辈子的马奴,被派了这趟差事,更何况他实在太老了,满脸的褶皱,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麻衣,此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那豪奴还要动手时,只见马车里走出一个羸弱少年,此时天气和暖也裹了厚厚的衣裳。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爷可是长恩王,是圣上亲封的,你们竟敢拦我们的马车。” 二皇子还没说什么,老嬷嬷便麻利的从车上下来气汹汹的指着对面。
围观的人渐渐聚拢了过来,也有一些胆小怕事的躲在了后面,有人认出了那好奴的车子,却是皇后的母家。
王皇后乃是王太傅的嫡女,只是王太傅一生为国为民英年早逝,不到四十便病逝而亡,这王太傅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名唤王不换,不同于王太傅家境贫寒刻苦博学,这王不换走鸡斗狗不学无术,起初家里贫寒时还乖觉些,后来随着王太傅一举高中,步步高升,越发没有王法狗仗人势。
王太傅活着时还能约束,王太傅死后随着王皇后入宫,王家荣华富贵更盛往昔,只可惜王家的老太君不过一介农妇,早年守寡,拉扯两个儿子长大,大儿子封官拜相,她也得了凤冠霞披的诰命。
只可惜大儿子一心扑在黎民百姓上,英年早逝,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便越发宠爱这个小儿子了,这王不换一把年纪了,一屋子美妾宠婢不说,几个孙子辈的也都骄奢淫逸,更有旁支远亲打着王家的名号欺男霸女。
今天这豪华马车上坐的便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吃的一脸横肉,正是王不换的嫡亲孙子王显桂,平日里仗着有个当皇后的表姑妈横行霸道惯了,听说起凤楼来了个头牌花容月貌,早就心痒的不行,此刻在马车里听到竟还有人敢高呼,顿时跳下马车。
“我当是谁敢拦小爷的马车,什么长恩王,今天就让你尝尝小爷的拳头。”说着,这小王公子一把拎起二皇子的衣襟,他人高马大,生得肥壮,二皇子在他面前,简直就像只小鸡仔,轻而易举就被拎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唏嘘不已,二皇子经此一摔,只感觉眼冒金光,老嬷嬷见此,顿时哭天喊地起来,一头撞向了这王显桂,正待王显桂发火时,一队兵士列队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负责京城治安的侍卫长。
这侍卫长见到王显桂,已是头疼不已,对于二皇子回京的事也有耳闻,刚来的路上已经听手下人汇报,他不过一介芝麻大的小官,那些世家大族不把这个便宜皇子放在眼里就算了,只是如果今天这二皇子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了事,最终还是他吃瓜落。
一面给二皇子行礼,一面又赶紧恭维起王显桂,只是这王显桂哪里肯罢手,被这侍卫长拉到一旁好一顿劝说。,
“二皇子再不得宠,到底事圣上亲子,您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也别为难了他,不然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娘娘苛待,再说了这起凤楼的宴眼看就要开了,去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说罢,又悄悄拿出几十两银子双手递给王显桂:“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给小的们一条生路吧,这就当小的孝敬爷。”
王显桂听后只得作罢:“看你还算乖觉,今日看你的面子小爷就算了,谁稀罕你这几两破银子。”嘴上这么说着,仍是接过银子转手扔给了小厮。
在一众豪奴的嬉笑中,王显桂踩在马奴背上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这侍卫长见送走了瘟神,赶紧去看看二皇子怎么样了,这时二皇子已经被扶进了马车,被嬷嬷安置着躺下了,双眼紧闭面色发白。
侍卫长看着这弱主老仆也是怪可怜的,安排了侍卫一路护送至皇城西角门。
这西角门的禁卫军倒也没有为难他们,接了牌子便放行了,又有小太监一路领着安置在了西六所一处小小的夸院里,小小巧巧的三间房,虽然略有些破败,倒也能看出新收拾出来的痕迹。
除过二皇子所带的嬷嬷外,其余人则各自回去交差了,这时有内务府安排的几个不慎机灵的小宫女来请安,被嬷嬷打发下去了。
酒楼里,清风和小公主看过这未来夫婿后,吃了几盏茶便回去了,毕竟围猎的日子近在眼前,她们也要安排一番,这二皇子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随着围猎的日子临近,京城似乎突然从一个慢吞吞的老者变成了活泼好动的青年,到处可见的热闹的人群,外来的商贩们带来新奇的货物,临街打闹追逐的儿童,车水马龙般的车辆都显示着这座城市的复活和热闹。
当清风重新站在西山时,也不由得不感叹,过去的记忆如同潮水猛兽一样向她袭来,有她和哥哥们一起爬过的树,有她和母亲一起采摘过鲜花的原野,还有清澈见底的清溪与湖泊,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还同记忆里一样。
可是物是人非,曾经的欢乐是如今眼里容不下的钉子,狠狠的扎在她的心窝里,曾经鲜活的生命都变成索命的恶鬼,日日都在喊着冤屈。
西山好的位置都已经被那些达官贵人占据了,到处都可见营地帷幔和高墙大院,因着圣上开心,今年来参加围猎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更有那没落的人家带着儿女也来凑凑热闹,希冀能被哪个贵人看中来改变自己命运。
清风不愿意凑那些个热闹,周边的人多了,行事都不方便,于是带着众人找了处僻静的山谷搭了营帐,离西山行宫不过一二里路,倒也方便。
围猎的第一日自然是圣上亲征,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内务处事先抓了许多的飞禽走兽,已经关了几天没有喂食,安排了小太监们在各处看准了时机放出去,不过是全了皇家的脸面,这种围猎更像是场游戏,众人恭维着陪圣上图个开心。
除过第一天,第二日便放开了来,或有搭场子赛马赛球的,亦或有女眷们的宴会,因着太后没来,第二日便由皇后主持,开了一日的宴会,请了各家女眷和年轻的世子小姐们。
清风和小公主自然也在邀约之列,只是因为这两日小公主贪吃了几口酒就有些不太舒服起晚了些,故她们到时宴会已经开始,场中正在赛马,今日清风仍旧是穿了一身红衣,窄袖长裙,英姿飒飒,头上简单挽了个灵蛇髻,插了根碧青色的发簪。
小公主一身天青色的满绣华服和清风站在一起缓缓走来,场间众人一半的心思放在了马场上,早有宫女通报漠北公主到,皇后并未起身,接了清风和公主的礼,问了缘由知道小公主身上不利索惯坏了几句赐了座。
清风和小公主坐在了皇后下首右侧,抬眼看去,四周也不过是几次参加宫宴混了个脸熟的夫人们,期间也有几位年长端庄内向的闺秀们与母亲同坐。
第一场的赛马已经开始,大部分的公子都上了场,毕竟第一场的赛马是皇后亲下的彩头,乃是御赐的镶了东珠的头面首饰一套,这东珠向来只有正宫皇后可佩戴,可见其尊贵,无论谁赢了都是天大的荣耀,更何况若是拿这东珠头面做聘礼,便是婚嫁双方都有面子,场间竞争十分激烈,人人都想拿这个头彩。
南唐虽然对男女大防礼教规矩看的慎重,但也只是禁止私相授受,讲究的是正大光明,女孩们上街出行游玩,邀约姐妹们去踏春赏秋都是无碍的,世家子弟与闺阁女子身边奶娘嬷嬷小厮仆从婢女一群,并不一味约束。
此时,赛马场间少男少女们并聚一堂,有三三两两围着栏杆加油呐喊的,也有整理衣裳跃跃欲试的,还有那怕日子蒙,坐在亭帐里踮脚张望的,也有几家主母坐在一起相看打听的。
清风对于这样的宴会和赛马并无甚兴致,和一众贵人寒暄过后便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只是小公主到底年纪小,来了京城,对一切都新鲜,带着人四处去走走逛逛了,清风也随了她去,只安排跟着的婢女们小心伺候着。
今日来的人实在众多,其中也颇有一些纨绔子弟,睨着眼睛四处打量,清风倒不担心小公主被人冲撞了去,跟着的几个婢女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身上也有些功夫,寻常都不是对手。
近日,花台和未尝则也交代完了差事,和自己长辈一起来参加宴会,他们两个都是天子近臣,昨日陪着圣上和诸位皇子去围猎,得了好些猎物,百步穿杨的剑法甚至还得了圣上夸赞,很是出了一回风头,其他人也都各有所获,也算是皆大欢喜。
今天圣上与各位大人们另有要事,他们年轻一辈的则都被赶了出来,他们二人都是京城里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就是正五品的官职,自身又是文武兼备,不知惹来多少桃花,尤其是魏长泽。
魏家不仅是新朝宠儿,在前朝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家族,现如今魏长泽的父亲魏大人任着吏部尚书一职,掌管天下官吏升迁考核要事,而他们家族其他房也都在全国各地,或是知府,或是县令,大大小小的官不一而足。
魏长泽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下面还有两个个年幼的妹妹,皆是他一母同胞,家庭人口简单,况且他父亲又是南唐公认的美探花,魏长泽遗传了他父亲的相貌,生得是唇红齿白,仪表堂堂,惹得京中众多女儿芳心暗许。
今天,魏长泽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常服,头上带着一根白玉簪子,驰骋在赛马场上,端的是神仙下凡,这副样貌若是生在旁人身上,怕是生出许多的苦恼来,然而魏长泽是随性而安无拘无束的性子,他从小便知道自己生得好看,若是女子,怕便是能留下个祸国殃民的史书传奇。
被魏长泽在马场上吸引的不仅仅是今日在场的众多世家千金,还有身份高贵的和静公主,此时,和静带着一众贵女坐在高高的看台上,满脸的春风得意,两只眼睛只跟着场上那袭青衣。
周围一众小姐们悄悄的嬉闹几句,无非是和相熟的小姐们小声议论几句,有已经定了亲的被小姐妹们打趣着定了哪家的公子,羞涩的遥遥一指,也有尚未定亲胆子活泼的,开始打听场上的人。
和静听着周围对魏长泽的赞美和爱慕心思,心里越发得意起来,皇后有意与魏家结亲,也曾探问过和静的心思,便是圣上也有此意,只是因着旧事,又兼着太后未点头,不便大张旗鼓的说起,如今太子已经定了婚事,和静公主的亲事便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说起来,和静与魏长泽也算自小熟识,只是她自幼长在宫廷,宫规森严,魏长泽虽然常出入宫廷,但两人相见的机会并不多,后来逐渐大了些,也只限于在一些宴会上相见罢了。
此刻赛马场上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一些自知夺冠无望的公子已经放弃下场,任由小厮牵了马去,感兴趣的就在围栏前为好友加油呐喊,不感兴趣的已经去自去休息。
领头的正是大皇子和魏长泽,后面跟着四五个公子紧追其后,再有两圈便跑出了胜负,此时看台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都想知道此次彩头花落谁家。
清风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跟着众人围在看台边,看着下面的追逐,清风也不得不说一句:“魏长泽的骑术是极好的,只是到底不如我。”
“那是自然的,你的骑术便是在草原也是数一数二的。”小公主刚回来就听到清风自夸,只是两人的对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却有些不中听,惹来好一顿白眼。
“我南唐以文立国,骑射不过是微末功夫,纵是百步穿杨也不过是匹夫之勇。”清风回过头去看,不知是哪个竟与她来斗嘴要耍嘴皮子,她并不如何人得和静公主,当年离京时,她还小,很多人都忘了模样。
小公主看清风神色便知她不认得这人,小声在她耳旁提醒了下,两人浑然不在意周遭的目光,更不在意一脸不屑的和静,只当没有她这个人,继续看着场下的比赛。
和静公主何时受过这种无视,只是她也是自小被教养规矩,便是生气,也只是脸上起了一抹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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