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后,小公主和清水就一直住在府里,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在她们这里也鲜有访客,一群人住在诺大的宅子里不过是习武赏花睡懒觉,清风和小公主都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唯独小五却是守不住,每日里爬到屋顶,望着外面人来人往,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时常被苍狼胖揍一顿。
倒不是清风不想出门,只是他们初来乍到,这京城里怕是有许多人在盯着她们。
便是如此过了一月,如今已是七月,却不想北边连月大旱,流民四起,饿殍千里,许多难民突然涌入京城,被禁军都拦在了城外,放眼望去,官道两边都是一双双饥饿的眼睛,甚至有胆大的居然开始抢劫起行人。
趁着这次机会,朝中上下都被赈灾和难民的事困着,盯着她们的人渐渐变少,小公主终于能慢慢出门,最开心的莫过于小五了,每日里跟着公主和清风,转遍了整个京城,不过半月有余,这京城里有名的铺子她们都转了一个遍,什么古董铺,香料铺,茶楼酒楼,凡是好吃的好玩的,就没有不买的。
清风一向出手大方,反正这些钱也不是正道上来的,花了也不心疼,那些铺子里的老板可不就喜欢她们这样不挑剔好伺候的客户么?
再后来,她们便开始每日里都去清风居里,开上一个临窗的雅间,数杯清盏,便是一个下午,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看窗子开着,便知道又是那个联姻的小公主带着随从们在喝茶了。
要说这清风居其实并不大,不过布置清雅,临街而建,结构通透,二层小楼,是一对夫妻经营着,卖些茶点果子,因着手艺好,做的果子甜而不腻,故而许多人爱吃,生意也还不错,颇为有名。
楼下这小街便叫临水街,隔着一条河,对面则是全京城最有名的歌舞坊栖凤楼,占地颇广,每日里人流交织,花红柳绿,南来北往的客商,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权钱交易的官商不免都要来坐上一坐。
却说这京城里各类酒楼舞馆皆不少,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这栖凤楼了,毕竟敢用凤字做名字的,背后没有一点实力怎么敢呢?这栖凤楼听说便是瑞王的产业,只不过虽然大家都知道,却谁也不会说破罢了。
一年前,这栖凤楼虽也在京城排得上号,却并没有如今风光,只因一年前他们这来了一位绝代佳人莫婉婉,这姑娘不说是长得倾国倾城,更绝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弹得一手琵琶,这婉婉姑娘性子温婉,乐善好施,一来便受到了极大的欢迎,成为了各世家公府的座上宾,谁家宴会能请得婉婉姑娘去献乐,那才真是有面子呢,只是这婉婉姑娘向来不慕权贵,不管是谁,都要正儿八经提前下了帖子,不然凭你是谁,她也是不去的,每日下午必会在楼里献上一曲,所以每日一到下午,这条街上必是人头攒动,便是无缘进楼,也愿意凑一凑这热闹。
清风倚栏,看着对面楼上袖子招招,莺歌燕舞,不禁哑然失笑,她与婉婉也好久未见了。
却说清风这边悠闲度日,花台那里却忙的不得了,他与长泽都是皇城司的人,隶属于禁军(此处都是编的,请勿对照真实古代官名),负责皇城的安全,只是如今涌入的难民颇多,很多人已经混入京城,城外也有大批流民,就是皇城司也被调配了许多人去帮忙。
然而近些年国库吃紧,这次受灾面积大,牵连甚广,一方面要维持粮价平稳,一方面又要广济难民,朝廷一时之间也有些捉襟见肘。
魏长泽和花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难民,归去十几年里虽然也有旱灾,却都没有这一次那么严重,昨日他们搭了粥棚,在城外施粥,忙了一整天,难民们饿疯了,根本不好管理,他们又不能真的杀了那些抢粮的,里面有些小孩子还在襁褓中,更大一点的孩子有些衣不蔽体,看到人就疯狂围上来。
这些流民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流寇趁乱混入其中,伺机作乱,几次起了冲突,花台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差点被马车撞到,好在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
禁军的小头领看他们愣头愣脑的样子,怕真的伤到了他们,到时不好交差,千说万说让他们休息半日,明日再来。
难得这点闲暇,两人换了衣裳,便四处走走,可巧便逛到了这临水街,魏长泽早就听说这栖凤楼有位花魁,艳名远播,可惜自己一直没机会来,这栖凤楼虽然是正经舞坊,来往的达官显贵不少,可是自家老娘看的严,要是知道自己来这种地方非得打死他不可。
今日本想悄悄带着花台来见识一番,反正他今日应了差事,他娘只知道他去了城外,谁知今日街上这么多人,无奈只能在周边走走。
两人正走着,头顶却落下一只白色栀子花来,正砸在花台肩膀上,霎时鼻尖便传来一阵芬芳,魏长泽正开口还以为又是哪家的小姑娘不自爱抛花惹人呢,这会他正不自在,抬头一看正瞧见趴在二楼栏杆的清风,她手里抓了几只新开的栀子,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对面傻笑,魏长泽顿时住了嘴,这人不好惹他还记忆犹新。
花台见他口出半截,也抬头望去,正好和听见动静下望的清风看了个正着。
“好久不见啊”清风早就看到了他们,特意丢了那只花,此时笑得便有些像得惩的小狐狸,一切都刚刚好,这风刚刚好,这花刚刚好,远处的热闹和耳边的安静都一样好。
几人坐定,老板娘重新上了壶好茶,把店里最好吃的茶果都摆了上来,前几天去湖边游船,小公主吹了点冷风,便有些不舒服,也懒怠出门,今日只有清风带着苍狼出来。
此刻四个人对饮,倒是有些尴尬,只是碰都碰到了,花台和魏长泽不上来坐坐也挺不好意思,几人自打宫宴过后便没有机会见到,先头她们又一直窝在府里不出门,最近倒是天天出门,可是花台他们有些公务在身,每日里必要值班,休息的时间少,也就没有机会碰到了。
“这的果子不错,你们尝尝啊。”清风率先打破僵局,这两个人怎么每次见到她都有种见鬼的感觉,幸好对面两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花台那日比武失败,心中颇多懊恼,虽不说,但是每日里却更加勤奋。
倒是魏长泽,他就是个半吊子,以他的功夫对付一般的小毛贼是绰绰有余,保命尚可,谁让他跑得快有眼力见呢,打不过还能跑不过吗,更何况他家就他一根独苗,家族势大,只要他没把天捅破,一般人还真不敢招惹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到清风心里总是毛毛的,这女人可能跑的比他还快吧。
对于比他强的人,魏长泽一向是宁可讨好绝不招惹,顺手拿起面前的桃花果子尝了一口,果真是入口绵软,甜而不腻,冰冰凉凉的,在这夏天吃起来甚是开胃,一连吃了四五个方停手。
“枉我在这生活这么久,这里居然还有这样巧手,做出来的这果子比我家里厨娘手艺还要好,你们可真是会享受,在这有吃有喝对面还有一群美女看,哪像我们最近东奔西走,小命都快折腾没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民间能工巧匠有大能者多了去了,贵府上虽然山珍海味,又延请名师,但是柴米油盐皆有定数,岁岁年年皆是如此,纵使琼瑶玉浆也该腻味了,山野村味,看天吃天,多一点少一点都是新意,自然不同了,花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清风饶有兴趣的盯着花台,这人进了这门便坐得端正,真是无趣极了。
“姑娘说的及是,吃食如此,人易如此,花某受教了。”花家只是地方小族,族中子弟多以务农为生,祖上虽也曾认过五六品的小官,后来却是没落了,直到他父亲这一代,中了进士,得圣上看重,如今他父亲任着五品粮道使,管着江浙两省粮道,官职虽不大,却都是实职,他自幼也算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只是京城显贵人家颇多,他们家比那些王孙公府实在算不得什么,自幼父亲便对他十分严厉,不言苟笑。
君子六艺,自他启蒙时便请了名师指导,家风严正,他又自幼长在京中,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无论是武功还是学问人情,他与那些底层社会的黑暗离的太远,他又想起那天的比试来,清风的刀法并无甚出奇,但就是每一刀都能落在实处,今天听完这些话,便有些豁然开朗,那每一刀必然是挥出过无数刀,方能使的那般自然,刀刀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