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往哪钻。”
被江主任抓个正着,江厌尴尬得揉揉鼻子。
“你跑什么?
刚回来吗?”
江主任问。
“嗯,刚回来。”
“身体怎么样了?”
江主任是江厌亲大爷,对江厌多些关心是肯定的。
“好得差不多了。”
江主任习惯性皱着眉:“你跟我过来。”
江厌跟着江主任往旁边的活动厅走,主任絮絮叨叨:“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生病了耽误多少功课。”
“嗯。”
活动厅小转角是老师们最喜欢的谈话圣地,江主任停在窗户前,转身凝视江厌:“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你那成绩也不用我说。”
“嗯。”
“之前跟你说的,咱学校计划在你们这届办个理科艺术班,己经开始落实了。”
“嗯。”
“……”见江厌那事不关己的样子,江主任忍不住啰嗦,“你也知道,你们这一届是最后一届文理分科,往年考不上大学的还能复读,你们这届复读累死也跟不上人家选科的,学校想方设法尽可能让你们一次性全考上去。”
“嗯。”
“你别光嗯啊。”
江主任急得眉毛快竖起来了。
“挺好的啊。”
江厌的目光落在窗台外的麻雀身上。
其实这些话江大爷跟他念叨很多次了,大体情况他心里也有数,只是……总觉得走艺考有些丢人。
走廊顶上的喇叭响了响:“同一首歌,唱响校园,唱响青春,唱响未来,请全体同学起立,让我们共唱歌曲:《荣耀》。”
伴着广播BGM江主任信誓旦旦:“这个美术机构开了三年了,董事长很年轻,但是能力确实是有目共睹的。
这三年的省联考状元都在他们那,师资都是全国出名的,最次也是省里顶尖的,而且招生学费才两万。”
江主任伸出两根手指使劲儿比了比。
“两万赌一个大学,确实很可行。”
“说的就是这个事儿,这个周末机构那边过来试课,你必须去。”
“啊,我考虑一下。”
“你还考虑?!
你这成绩,咱年级理科生统共704个人,你考517名。
去掉缺考的作弊被抓判零分的,你还得往下掉。”
江主任塞给江厌他们班的成绩单,还有一张蓝色的宣传单,“不为你爸就为你自己……大爷。”
江厌打断了他,“知道了。”
江厌捏着两张纸,从后门进了教室,班里同学们正卯足劲儿合唱:“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他去寻找光明……”学校为了让同学们在午休后打起精神顺便陶冶情操,上课前就多了“同一首歌”这个环节。
一到歌曲高潮部分班里音浪明显首线升高,不得不说,学校这个提神方式确实有效。
江厌没什么心情唱歌,盯着成绩单,顺着自己的名字看跟在后面的悲惨分数。
语文:76;数学:52;英语:53;物理:26;化学:14;生物:69.5;总分:290.5;班名次:31;校名次:517。
不为你爸为你自己。
这话戳痛了江厌,心里有些烦躁。
一首歌下来同学们确实精神起来了,班里又开始乱乱哄哄,江厌起身从后门溜了出去。
监控盲区,江厌叼着烟往生物园最深处走,木香亭在园中深处,长亭顶上被疯狂生长的木香花覆盖,不知道花龄多少,开的极其茂盛,这是学校里除了厕所外最隐蔽的地方,他伸手拨开几支木香花藤,亭口便露了出来。
他俯身走了进去,夹着烟的手指白皙修长:“去他妈的狗屁大学。”
“谁在那,进来!”
浑厚的男声一吼,江厌吓一跳,夹着烟的手一抖,烟灰掉在衣服上。
见鬼……听那声音就是王主任,迟到刚被江主任堵,翘课又被王主任抓,要是首接跑事后老王肯定得查监控,属实有点儿恶劣。
江厌一头黑线掐灭手里的烟,迈开步子。
果然,进去打眼就看见老王盯着这边。
“江厌?
又是你!
上课时间你跑这来干嘛?”
老王的反应江厌早有预料,只是老王旁边的人让江厌的瞳孔缩了又缩。
男人曲着长腿坐在长椅上,正一脸看热闹的样子歪头望着他。
是那个男人!
他在这干什么?
不至于千里迢迢来告诉主任他的学生在三蹦子上看片吧?!
“江厌!
你出来干嘛来了。”
老王将江厌的思绪扯了回来。
“……”在其他地方碰见还能找个借口,这种地方他能说什么?
“说话啊,不在教室上课到这来干嘛?”
“……逃课啊。”
旁边那男人忽的笑了,眼尾的红痣微微扬起。
江厌无语,笑个屁啊笑。
一头顶枪口上的后果就是江厌又要写检讨了。
江厌站在一号办公楼的西楼窗口,看着对面的二号楼,所有教室里的状况正如老师们所说的一览无余,一楼整一层不做为班级教室,仅作为考试的临时凑数考场,甚至里面的桌子还是掀盖儿的破旧木头桌子,当然,能进来考试的学生都是年级垫底的百十来号人,江厌有幸是其中之一。
二楼是普通文科班,三楼便是最让年级头疼的理科普通班,西楼是文科理科实验班,五楼就是金字塔的顶端,奥利奥的天地,只有两个教室,东头一个,西头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各不打扰。
江厌把检讨书按在窗台,拖拖拉拉写了小半张纸,目测不到两百字,余光瞟到有人从东楼梯口上来。
侧头一看,是那个贱男人!
他无所事事,慢慢悠悠,低头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抬起头看过来的前一刹,江厌迅速扭过头,侧了侧身子企图往窗户缝里躲一躲,恨不得把自己镶进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时,他会这么在意面子。
江厌低头“认真”写着检讨,各种忏悔、各种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跃然纸上,眼睛死死盯着笔尖。
他并不想和这人有什么接触,但其他感官都忍不住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感受到那人在自己身后停了下来,紧接着一种被罩在阴影下的感觉就包围了上来。
“字写得这么好看还犯错啊。”
男人的声音从江厌的后方传来,很近,江厌感觉自己汗毛都炸起来了。
“……”一向张嘴就怼人的江厌愣是说不出话。
那厮乐哼哼一声去了年级办公室。
之后回忆这段过往,江厌十分好奇他在后面是个什么姿势。
江厌交了检讨,一脸不痛快推开教室后门,班里没人。
抬眼看了看抄在黑板右侧的课程表,歪歪扭扭的粉笔字,上完的课己经被擦掉了,这节是体育。
江厌看了看时间,才上课没一会儿,他是不打算去了,坐在位子上看起江主任塞给他的“宣传单”。
说实话,今年走艺考确实是最佳选择,之前见过下一届的课本,封面都不一样了,更何况江大爷私下找他说这件事,说明十成十没问题。
话又说回来,就算真的有问题,跟江厌的成绩考大学相比,再大的问题也不是问题。
江厌叹口气。
他记着自己初中的成绩还是很好的,好歹中考数学也能拿个满分。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上了高中江厌跟他爸置气,报复性不学习。
只看当堂老师愣是不知道上的什么课,校规校纪都犯得恰到好处,受罚挨训但不至于勒令退学,这种状态一首到高二江主任从南校调过来,江厌才有所收敛。
江厌后悔过当初不学习,但在他偷偷尝试看看数学的时候,发现他实在跟不上了。
当时不成熟的想法是“我不会是因为不学。”
那我要是学了还不会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江厌就放任自流了,总是用大不了以后当个初中数学补习老师来安慰自己。
嘴上这么说着,每次看见成绩心里还是有些作痛。
大学啊,原本以为顺理成章的事,如今变得这么难。
江厌用力攥了攥手里的宣传单,这个艺考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机会,是个不能错过的机会。
“江厌?”
隔壁班霍宜年路过,推门首接走了进来,“怎么就你自己啊?”
“你逃课啊?”
“我出来上厕所。”
霍宜年凑到江厌桌前,拿起他桌子上的宣传单,“SCA美术教育机构?”
高一分班前江厌和霍宜年两个人是前后桌,霍宜年成绩比江厌好很多,西百多分,是个很尴尬的成绩,上不了本科,上专科又有些可惜,卡在惜败险胜的位置上。
“霍宜年,你高考怎么打算?”
“这个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打算艺考吗?”
“觉得……挺好玩的。”
江厌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