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却没有影响到少年分毫。
“驾！”
他一声轻喝，胯下的马儿又跑的快了些，就像是他的心，早己经飞回了京城。
刚到城门口，少年一个利落的下马，入目的，便是告示牌上那醒目的通缉令。
这时，这个有官差将女子的画像撕下。
少年心里一惊，顾不得大腿的疼痛，快速的上前几步。
“为何要撕了它？”
官差听到声音有些不耐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来人发髻虽然有些凌乱，但是气度不减，一身浅白锦袍更是上等的料子。
他收了不耐的心，公事公办的道“人找到了，自然就不用通缉逮捕了。”
少年的瞳孔猛然一缩，不过心里还是存了几分侥幸。
只要人没死，他再去求求父亲，想要保下她一条命，应该也是可以的。
他心里己经开始谋划要怎么给杨青鸢求情，如果实在不行，他哪怕去皇觉寺，也要给杨青鸢铺一条生路出来。
却又听到官差似乎是感慨的声音。
“可惜人死透了，不然上面的意思，应该是要留有一线生机的，可惜了！”
“你说什么？
谁，谁？”
少年不可置信的扭头，一双好看的眼瞪着官差。
‘死透了’三个字，却始终说不出口。
“这位公子与杨家有旧？”
官差看向少年的目光有些警惕起来。
城门口的守卫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李校尉看了这边一眼，随即往这边走了过来。
“秦家己经将杨姑娘和杨夫人的尸身领了回去，顾公子若是想见杨姑娘最后一面，还是莫要耽误了。”
秦家是杨夫人的娘家，杨家满门被灭，杨氏的族人生怕牵连自身，这会儿都龟缩着无人出面领尸。
只有秦家，在这风口浪尖站了出来，将杨家主子的尸身领走安葬。
且因着是谋逆的罪责，他们也只能简单的备上一副棺椁罢了。
与仆人的差别不过是多了一个安葬之地，不至于无名无姓的被丢在乱葬岗。
顾云起有些失神的目光落在李校尉的身上，见他一身甲胄，整个人看上去气宇轩昂，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刺眼。
他不由的想起，彼时，青鸢总会拿着鞭子，不知所谓的指着李校尉，声音稚嫩而清脆“李叔叔，爹爹回去又教了我几招，咱们今日再战一场！”
而那时的李校尉，还没有今日的荣光，他总会按捺着性子，陪着她胡闹，见她有的招式不对，还会出手指点一二。
顾云起一步一步上前，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只是难得的冷了脸。
与李校尉擦肩而过时，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落在李校尉的耳里。
“李校尉，午夜梦回，是否还有人叫你一声李叔叔？”
李校尉的面色微沉，看向顾云起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渐渐阴鸷了几分。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己经是六年后。
慧净大师每年都会来一趟顾府，今年也不例外。
他一身袈裟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整个人像是超脱世俗的高人，让人一眼便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
等到慧净大师的身影走远些，才有好事的百姓悄声问道。
“哎，你说，今年慧净大师能否将顾公子带回皇觉寺？”
一旁的人摇摇头，目光有几分透彻“怕是不能，若是顾公子想入佛门，慧净大师也不用每年来一趟京城。”
另有一人也附和着“可不是，现如今顾公子这名头正盛，谁人不知这天下第一公子，他又怎能甘心这唾手可得的权势而皈依佛门呢？”
这边谈论的正激烈，而另一边，慧净大师正与顾云起闲坐下着棋，两人一来一往皆默不作声。
反而是顾夫人有些担忧，她招呼下人去青澜院候着，一有风吹草动便让人来回话。
身后的大丫鬟芷兰见自家夫人如此担忧，便轻声提醒道“夫人不必担忧，公子向来有分寸，再者，若是相爷不点头，没人敢给公子度牒。”
度牒，是衡量一个人是否有出家资格的凭证，会根据人的品行，学识来判断是否有资格获得度牒。
而在大庆朝这个崇尚佛道的国家，想要出家必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才行。
而顾云起之父顾远泓乃是文臣之首，没有他点头，底下的人又怎敢给他的嫡子颁发度牒呢？
可顾夫人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深深叹了一口气。
“皇觉寺地位超然，慧净大师若真是铁了心要收起儿入门，这度牒于他亦是无足轻重。
这几年，起儿对一切事物都无欲无求，这才是我最担忧的。”
芷兰闻言长睫微垂，遮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
这世间唯有一人能拨动自家公子的心，但是这人，己经变成了大家缄默不言的禁忌。
青澜院树下的慧净大师看着步步紧逼的白子，他睿智的双眸闪过了然。
“施主决心己定？”
顾云起又落下一子，眉目依旧温润，说话也很是客气有礼。
“落子无悔，大师，这还是您教晚辈的。”
慧净大师落下一子，悠悠的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施主，你着相了。
阿弥陀佛。”
顾云起闻言则是淡然一笑，唇角弯起，却感受不到他真实的情绪。
“金刚经所言，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晚辈心中有念，度不过，放不下，自是无缘于佛。”
慧净大师闻言也不急，悠闲的落下一子，意味深长的道“今日无缘，自有有缘之日，施主，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好自珍重。”
顾云起执棋的手一顿，另一只拨弄佛珠的手也陡然一紧，他抬头望向慧净大师，眼里有些许期许“大师何出此言？”
“佛曰，不可说。”
慧净大师面上露出两分深不可测的笑来，随手又落下一子。
一子定生死，原本气势渐弱的黑子竟是绝处逢生，更生出几分优胜之态来。
京城乃一国之都，最是繁华，其中，哪怕是烟花之地也是大庆之翘楚。
而青楼又分有不同的档次，在京城当中，这长乐坊便是其中之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