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张家村,已经称得上是人声鼎沸,村民们举着火把赶到了村口老槐树下,从远处一看亮堂堂的一片。
这大半夜的被喊醒,虽然有人可能心有不满,但大家都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每家都特别快速地派了一个当家人出来看看是怎么了。
村长早就等在这里了,人就站在高坡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走过来的一众人,心里复杂无比。
这些看了快一辈子的脸,以后想要再看到这么齐员的一幕,怕是难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村长叔,这么晚叫大家伙出来是怎么的了?”
人群中有人问道,把村长喊回了神。
他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却还是坚定果断地对大家说出了真相:“乡亲们,张根家友生小子连夜带回来的消息,边关城破了!敌军眼看就要攻打到我们府城这边!大家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逃命吧!”
“轰”的一声,人群骤然喧哗起来,所有人都是又惊又怕,不敢置信的交头接耳。
“村长叔……消息属实吗?非离开不可吗……”
有人心存侥幸地问着。
“友生身受重伤逃回来的!你说属不属实?!”
村长没好气儿的催促着,“你们一个个的别磨叽!人命关天的事,在这废什么话浪费时间?”
都身受重伤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村民们惨白着一张脸,心里仍然无法接受,抱有着一丝希望。
“村长,那咱们……躲山里也不行吗?”
“去山里带着娃儿们喂狼吗?你看咱们这里谁打得过群狼和猛虎?”
村长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而且你们以为这是暂时上去躲躲几天就能结束的事儿?告诉你们!时间长的话,没个十年半载都下不来!要是皇上派人来收复失地,那就一直得打仗,打仗那可是民不聊生啊!要是不来,那就更坏事儿了,咱们住的这些地方全都得成了人家桑岩国的地盘,到时候咱们从山上跑下来,你觉得人家会留咱们性命?”
不愧是老村长,看事就是明白,把不少本来犹豫的村民说的瞬间醍醐灌顶。
不过随后又有人问了:“村长,那咱们地里的番薯怎么办?才刚种下啊!”
“不要了!能怎么办?!你有那命在这儿再等几个月吗?!”
这一个个榆木脑袋的年轻人!还没他这个老头子舍得!
村民们都心疼不已,村长也理解,民以食为天,地里的这点番薯可是他们一年的指望,现在要丢掉那自然是宛如戳心窝子一样痛。
可是没办法,时间紧迫,他们不可能有时间等着番薯长出来。
他把仍然犹犹豫豫的村民们往家赶,府城的守卫军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可没那么多时间让大家磨蹭。
毕竟接下来他们是要腿着走的,人家桑岩国的士兵可是骑马,追上他们是分分钟的事。
村民们恍恍惚惚的往家走,不过那一个个速度也不慢,都知道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很快,村里就开始兵荒马乱起来。
家家户户燃起了平日里舍不得用的煤油灯,孩子们齐哭乱喊,女人们焦急喊个不停,噼里啪啦、叽哩咣啷,是他们收拾各种东西发出的声响。
村长就站在村口的高坡上,看着整个村子乱成一团,就像他的心里一样乱七八糟,焦虑不安,再度重重地叹了口气。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猛然转身看向山脚黑暗中某座静静待在一处,仿佛与世隔绝的小房子。
“阿书!”
“哎!爹!”
张书匆匆跑过来,等着村长说话。
“他家通知了没有?”
看了看村长瞅着的方向,张书顿时明白是在说谁,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
“没有啊爹……我们给忘了。”
“快去通知!”
“哎!”
张书赶紧跑了过去,看着他的背影,村长摇了摇头。
江家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身为外姓人在这张家村也完全融入不进来,要不是他惦记着,平日里什么事这孩子都是要被遗忘的。
趁着现在他回家去看了看,嗯,老婆子已经领着孩子们把重要物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头脑也很清醒,没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带着。
“行,往外倒腾吧,拿推车装上,装不了的就抱着,等阿书回来咱们就准备走,可惜家里没个骡子,不然省大发劲儿了。”
别看他们家算是张家村最富有的,可家里还是没个骡子牛的,他们这里太穷,买不起,再说他们种的是番薯,不像人家北方和南方种的粮食,在这边买了家畜平日里除了拉拉东西也用不怎么上。
之前他家小儿子想要去镇上读书,他们也有考虑要买个骡子,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实施,战乱就来了。
一家人捣鼓着东西来到大门口,把两辆推车都装的满满当当,还留了不少轻便的包裹背在身上。
也幸亏都已经快进五月份了,去年的番薯已经吃的差不多,只剩一些番薯干,不然现在有推车都带不走呢。
十几口人看着落上大锁的房子,心情很是沉重,这是他们的家,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虽然落上锁也迟早会被敌军破开,可他们还是心存一丝希望,不想让人进去他们的家里搞破坏。
好像只要保持着原样,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似的。
等回过神来,就见张根家几口人也推着辆推车过来了,让他们惊讶的是,后面居然还跟着一辆马车。
“张根兄弟,这马车是打哪来的?”
村长立刻冲着张根问道。
“什么马车啊,这马是我家老大骑回来报信的,这不把我家的推车打了个车厢,捆到马背上了嘛,好歹能拉拉人!我家老大可受了大罪了!哎哟哟……”
不等张根回答,张马氏就大着嗓门给解释了一通,说到后面心疼的捂着脸哭了起来。
村长他们家人看了看那连个帘子都没有的简易车厢里昏迷不醒的张友生,也是一阵唏嘘。
瞅瞅那身上裹的一层又一层的干净衣服,看着仍然有鲜血渗透出来,浑身好几处伤口,要一直这么流血也不知道这人还能不能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