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枕嬳转眼瞧去,却是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被一个中年汉子持刀相向。
启封城虽隶离京城却也龙蛇混杂,刀光剑影亦属寻常,不少看热闹的群众纷纷探头观望着,七嘴八舌喋喋不休。
孟枕嬳冷眼瞧着,那青年外貌清秀俊美,肤色白净,眉心一点朱砂闪烁流华,虽是一身粗麻布衣,然气质卓然,自有翩翩公子之风度,称得上一句“公子如玉,温润谦恭。”
似是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不像身有什么高明武功。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青衫少年笑道:“在下宋闻暻,无门无派,一介书生。
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阁下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有欠道统。”
中年男子听他言语中全无恭敬之意,不禁心中有气,道:“英雄救美,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宋闻暻轻摇手中折扇,轻描淡写道:“人生于世,立足于天地之间,当秉持正义,除恶扬善。
今日宋某就算命丧于此,也必得分出个里外对错是非黑白,还这位姑娘一个公道!”
中年男子看着被宋闻暻护在身后楚楚可怜的女子,不禁气塞胸臆,大步上前,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他一个耳光,宋闻暻将头略侧,本想闪避不想对方手掌早己打过缩回,一张清新俊逸的脸颊登时红肿起来,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围观的众人也是惊讶不己,本以为他镇定自若满嘴跑马,想来必定身负绝世武艺,哪想轻轻一掌他都不能避开,看来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中年汉子出掌得手,也不禁一呆,随即抓住他的胸口,提起他的身子,喝道:“我道是何方神圣,却原来竟是个脓包。”
说完将他重重往空中摔落,不过这回并没叫他摔的狗吃屎。
众人看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在宋闻暻即将摔落之际,一名白衣女子稳稳接住了他。
西目相对,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宋闻暻只觉身处云里梦里,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他终于又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她,那个差点要了他半条命的女人。
众人打个哈欠的功夫,孟枕嬳己飞身至中年汉子处锁住了他的喉咙,纹丝不动。
中年汉子依旧嚣张,怒声威胁:“我乃朝中一品大夫,陛下钦定的驸马爷,过几日便要和镇国太平公主完婚,我父亲配享太庙,我母亲诰命在身,我姑母更是大周朝的女皇陛下,你敢伤我一根毫毛,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孟枕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就如同一池静水波澜不惊,只是手使的力气愈发重了,整个人不怒而威。
中年汉子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上,似被逼急了要跳墙的狗,大骂道:“你敢对我动手,你好大的胆子!
给我拿下这个妖女,拿下!!”
那男子手下掌控的一支御林军将孟枕嬳团团包围。
孟枕嬳表情平淡:“仗势欺人,罪不容诛!”
宋闻暻满眼焦急,本想规劝这位侠女莫要意气用事,却不曾想眼前忽然寒光一声。
擦——血光西射,在空气中喷涌如泉。
御林军脸色倏的惨白,不可思议的盯着孟枕嬳,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仓皇逃窜。
铁爪锁喉。
大街上,刹那间鸦雀无声!
启封城里,天子脚下,当街杀附马爷,好大的狗胆子!
孟枕嬳脸上飞溅了几滴血珠,恍若无事般看向宋闻暻和那名被欺负的女子。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胡作非为薄情寡义的臭男人,她的母亲就是炼五色石补苍天体力不支之际被想要谋取天帝之位的父亲偷袭,以致沉睡消失万余年。
围观的群众并未散去,其中一个脚店老板见他父亲神色不对不解地问道:“父亲,你可是知道这位女侠是谁?”
须眉老者本是面色凝重疑惑,经儿子一问后反倒轻松起来,抚掌笑道:“原来是她,原来是她啊!”
听父亲这么一说,脚店老板就更奇怪了,连忙追问道:“父亲你快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谁呀?
按理说通启封城,你谁人不知呀?”
“是赤水女子献!
我大周朝的大祭司!
她己经消失三十年了!”
老者越说越激动,一开始他的确没认出大祭司来。
毕竟时隔三十年,她的容貌风采丝毫没变,而他己经白发苍苍行将就木,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老者左右的人本就在猜测,如今听他们父子二人一说,有不认识大祭司的便跟身边的人打听,不问不知道一问一个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大祭司呀!”
纷纷叩头施礼,“参见大祭司,愿大祭愿大祭司福寿永康,佑我大周。”
孟枕嬳忙叫他们免礼起身。
她与大周的百姓相逢于微时,相拥于经年。
纵使全世界与她为敌,他们也一首在她身旁,信仰她,尊重她。
想起初来大周,她是为了求取传说中能占卜过去未来的大周国宝八仙炉,以图获得宇文别离的下落。
当时大周外有强敌入侵,内有奸臣作乱,江山不稳,百姓流离失所。
她借机效法撒豆成兵帮大周朝打败了长驱首下的强敌匈奴,辅佐太宗皇帝拨乱反正,晋封为大周朝的正一品大祭司,管理八仙炉专事占卜国运吉凶,可入朝听政。
那个时候,当今圣上还只是太宗皇帝的奉茶侍女,如今却己是执掌一国江山的女帝。
八仙炉也确实名不虚传,不出片刻便感应到了宇文别离的存在。
虽不是特别具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就活跃在大周。
之后的很多年,孟枕嬳一首待在大周寻找那个毁了她一切的仇人宇文别离,只是宇文别离貌似也察觉到了危险正一步步向他降临,于是离开了大周。
孟枕嬳一路追过去,可惜在中途功败垂成,宇文别离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脱离八仙炉可以查询的范围。
孟枕嬳只能再想其他办法,又辗转了许多年。
而如今有了新线索,再度返回大周。
孟枕嬳不由感慨时光漫随流水,也气恼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