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冬月,江城已经很冷了。人们早早穿上羽绒服,无一不在咒骂江城冷的没人性。
晚上六点,天已经彻底黑了。宋凉辞别同事,和往常一样走了十来分钟的路程就进了地铁站。
正是下班的点,地铁人流量也大,且个个都穿着羽绒服,挤的跟个沙丁鱼罐头似的。
宋凉挪到一个松快点的角落靠着,心里想着她那长大后就没有见过几面的未婚夫。
李幕他怎么会突然来江城?
撇去从前,自去年过年定亲以来,两人的交流仅限于手机上的文字问候。
毕竟语音电话视频什么的,李幕是做不到的。
他哑了。
出地铁已经七点了,宋凉吹着寒风,皱着眉头。
天气骤降,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路灯都显得有些孤寂。
宋凉最烦走夜路了,黑暗最容易滋生犯罪,也最容易遇到麻烦。
好在地铁站出站口就在高铁站,她走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了穿着个大衣正在搓手的李幕。
宋凉深呼吸一口,吐出一团白气。
李幕也看见了她,浅浅笑了一下就拖着箱子走到她跟前。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宋凉看了一眼他泛白的手指道。
高铁站离关门还有几个小时,找一个吃饭的地方并不难。
宋凉就近选了一家陈设简洁的面馆,一进去暖气扑面而来。
坐了大概五分钟,一首舒缓的音乐也放完了,李幕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快吃吧。”宋凉将番茄牛肉面轻轻推给他,自己吃起了热干面。
江城也就大街上的热干面好吃,这种流水线作业的,味道一般般,填个肚子没问题。
但这一家番茄牛肉面确是一绝,以前她回家的时候吃过一回,就是十分的贵,二十八一碗。
李幕也皱着个眉头看她吃面。
干巴巴的面条干巴巴的酱,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明明这玩意儿像草一样难吃,亏她还吃的云淡风轻。
宋约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没有抬头,她实在不知道该跟一个哑巴尬聊什么。
何况这个哑巴还曾经是她年少时暗恋过的人。
还没有等她细想,对面的男人已经有了动作。
面对碗里多出来的牛肉,宋凉终于不再装死,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别夹了,你自己吃吧。我减肥,不吃肉。”
李幕停下筷子,看了看她眼里的热干面。
宋凉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低声道。
“你好好吃饭。”
李幕这才含笑吃起了面。
他外表俊朗,眼中有星火,吃相斯文,宋凉看到他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禁感慨。
世事无常啊!
若不是几年前一场高烧,他也不会哑,也不会沦落到需要相亲的下场。
“你慢慢吃,吃完坐一会,我出去一下待会回来。”宋凉擦了嘴,拎起手边的包就急匆匆离开了座位。
她走的匆忙,围巾和帽子都没有带。
李幕慢悠悠地拿勺子喝番茄汤,甜里裹着酸的汤汁滑下喉咙,他眼中的星火有些黯淡。他又看看四周,有情侣坐在一起腻歪的,也有两口子笑着逗孩子的。
江城果真比新安冷。
半个小时后,宋凉回来了,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穿这个吧,待会出门肯定冷,以后别再傻乎乎地穿这么少了。”宋凉把衣服递给他后,将手伸向自己的帽子和围巾。
一伸手她就愣住了,她的帽子正端端正正放在叠地整整齐齐围巾上。
李幕迅速将脸扭向一边,假装试他的新衣服。
他个子高,坐着不好穿脱衣服,索性就站了起来。
宋凉给他买的羽绒服是黑色长款,每个人的衣柜里都有一件的那种。可这种的一件衣服,李幕都能穿出一种特别的韵味。
宋凉在心里把自己又骂了一遍,看来当年自己对他的滤镜太深,到现在都条件反射的那啥眼里出西施了。
她有自知之明的,她拿的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剧本。她就是一苦逼,前半辈子被她爸和她弟这两个男人坑了。
还是不要有这样的心思的好,免得又多一个男人坑她。
李幕已经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了,宋凉也换了心情薅起帽子围巾就走。
高铁站离她租的房子有半个小时公交的路程,但宋凉想起有一次她在公交车上被人摸过,她突然就不想带着李幕坐公交了。
她厌恶地看了一眼公交车,几个眼神猥琐的中年男人正蹭着一个小姑娘上了车。
车门关了,她松了一口气。
“打车吧。”
宋凉住的小区很破旧,几栋居民楼间的风吹的呼呼作响,瘦点的人走在路上,都像是要被吹飞一样。
李幕拉着她羽绒服的帽子,嘴里还提醒她。
“小心点。”
好在这样的路只有一段,两人穿过漆黑的走廊进了电梯就暖和了。
这个居民楼一看环境就很脏乱差,电梯里还有烟头。
电梯上升的时候,李幕的目光划过地上那一滩不明水渍,又不动声色地看向宋凉。
“环境有点差,你将就点。”宋陵双手插兜,没有丝毫因为自己穷租这样的地方住而难堪。
她穷,他以前就知道。她家里穷,他现在也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谁叫他不告自来。
宋凉心里甚至还有些痛快,让高岭之花踏入泥巴地什么的,她做梦都想这样做。
只可惜,她命运不济,没有这样张狂的资本。
对别人而言,青春是一场肆无忌惮,是热血沸腾。但对她来讲,年少只意味着被欺辱被霸凌。
她恨不得自己失忆,忘记年少那些难堪的日子。
宋凉将眼中郁色掩藏,开了门,带着李幕进了屋。
李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生存空间,他的步伐都有些沉重。
一张一米八的床,一个拉链式的衣柜,一个灶具,一套简易的桌椅,一个挂衣服的衣架,还有一些小家电和生活用品。
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这里虽然小,却很整洁干净。在小小的窗户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花瓶,里面还插着一支干枯的树枝。
见李幕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宋凉将水壶插上电解释道。
“听别人说那是腊梅,天气暖和点就能开黄色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