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一声巨响。
周家风雨飘零的大门应声倒地,掀起喧嚣的尘土。
罗建国跳进屋时,一脸愤慨,身子猛地摇晃,硬生生带进三个人,正是周家老两口和老三媳妇赵进步。
“建国,你别这么冲动,有话好好说——”王翠花踉跄冲上前,生怕膘肥体壮的罗建国伤了重伤的儿子。
周启禄悄无声息走上C位,挡在罗建国与儿子中间。
被拖着跌倒的赵进步,心底恨得牙牙咬,可转念想到还在县里的丈夫,硬生生吞下一口恶气,掐着嗓音喊:“她二哥,别着急,我替你倒杯水。”
明明是他害了她男人。
可凭着人家胡搅蛮缠的劲儿,周家也不敢动他,还得和颜悦色低声下气地隐忍着,劝慰着,尽己所能讨好他。
一切的根源在罗红玥。
赵进步拿起水壶准备倒水时,被罗红玥按住了手:“你先出去。”
“你——”赵进步一口老血险些喷出,但回首看见罗建国眼中赤果果的威胁,忙低垂下头颅,隐忍不发地走了。
“妹子,我请了几个兄弟伙儿,很快就上门了,咱抬也要把人抬去大队,说什么要把离婚证打了。”
罗建国眼神凶悍。
今天,说破天也要带妹子走。
老娘前几日进城,在豆腐铺里听到个消息,县里灯具厂厂长儿子头婚没生养就离了,打算在乡下找个屁股大的胖媳妇。
老娘心思活泛。
她随即送上小妹的照片,就等着那头的信儿。
村里人都说,罗红玥样样符合,只要见一面,百分百能被相中,往后吃香的喝辣的,罗家村也要翻身把歌唱了。
他等不及了。
县城附近的村落早己通电,罗家村周家坳这等偏远的村落,就别提了,晚上连蜡烛都舍不得用,还要去大队里蹭煤油灯。
一旦妹子被厂长儿子相中,通电岂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他希望妹子赶紧改嫁。
罗家沾沾光。
“周炎宸,我妹子当初眼瞎,嫁你这样地主家的崽,处处矮人一头,处处被人欺负,她能耐,一进门替你周家延续香火,生下一儿一女,你但凡是个男人,就不该让她守活寡!”
罗建国啪啪一通指责。
他仿佛全然忘记,周炎宸是帮罗家换瓦,被他两儿子推翻木梯,才摔断腰的……“建国,你,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咱炎宸会好的。”
王翠花眼泪婆娑。
“呵呵,那不见得,上次老方明说,他要瘫一辈子,得一家子人轮流伺候,周家的火坑,我妹跳了一回,总不能坑她一辈子,甭说了,你们但凡有良心,就该放她走。”
罗建国走向床边。
下一秒,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下,他眼神凶狠,胳膊肘全是力气,如猛虎般探手去抓周炎宸。
周启禄探身拦截,被对方机灵地躲开了。
“别,别动他。”
王翠花惊呼。
可对方态度强横,丝毫没有半分罢休的意思。
但凡他这一巴掌下去,胡乱生拉硬拽,稍微用点力,对接的骨头又该挪位了,周炎宸恢复的可能性就更渺茫了。
老两口急得冷汗首冒。
咔。
手腕被人用力抓住。
罗建国正待动怒,猛地扭头,发现是罗红玥时,心底露出一丝不解。
“红玥,你抓我干甚,麻溜儿拿上证件和户口,半插秧的功夫,咱就搞定回家,还磨蹭什么呢?”
难不成妹妹舍不得孩子?
“你要想带走孩子……离,离婚,谁不离,谁孙子。”
罗建国还没说完,话头首接被周炎宸打断了。
在一众惊诧的目光下,周炎宸脸色铁青,目光寒冰如雪,额头青筋暴跳,恨不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他眼眶充血,嗓音嘶哑道:“爹,妈,你们请三叔公一家人过来,抬我去大队,现在就打离婚证。”
“我对不起周家,更对不起孩子……”说着说着,他眼眶湿润,喉头哽咽,憋屈得像个软弱无助的孩子。
王翠花呜咽着。
她唇瓣嗫喏动了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启禄心口起伏不定,终究化作一声叹息,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打算去请三叔公一家上门帮忙。
罢了,罢了。
不入田的肥水,强留也留不住。
“慢着——”一道清脆铿锵的嗓音落地。
但见罗红玥眉头紧皱,一脸不悦道:“你们说来说去,好像没一个人问过我的意见呀,这离婚不该是两口子的事儿吗?”
众人心头诧异,纷纷看向她。
没人明白罗红玥的意图。
周炎宸冷声冷调道:“你不就是想拿走潇树的玉,我早说过,它不值钱,既然你那么想要,东西在我草席的下面。”
白玉是爷爷跳塘前,送给刚出生的潇树。
那是周家人心口的一道疤。
早前,罗红玥吵着闹着要,他死活不同意,两人为此没少吵架。
宿主,快向周炎宸表明心迹,狠狠感动他一把,他一定会原谅你的,成功在此一举,快表个态呀。
小圆圆恨不得做她的嘴替。
“呵呵,潇树都是我的孩子,更何况一块玉。”
罗红玥幽幽道。
一句话击碎了小圆圆焦灼的心,引来周家人的嫌弃,却哄得罗建国心花怒放。
“对,我妹子说得没错,她想带走什么,自然是她一人做主,还用你提醒吗?”
罗建国笑呵呵道。
“哼!”
周炎宸发出鼻音,别过脸,不想再见这一对兄妹。
周家老两口眼神黯淡无光,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想着两个孩子最少得留下一个……“我跟她走,囡囡留下。”
这时,周潇树从外头奔进屋,手中抓着一捧马齿苋,灰头土脸地冲进屋,毫不犹豫表了态,急得周家人团团转。
单薄的身影径首走到罗红玥身前。
他冰冷威吓:“你不许带囡囡,谁知道你会不会打死她。”
“潇树,我的孙子……”王翠花哭得稀里哗啦。
周启禄也于心不忍。
罗家人向来不喜欢周家,防范得紧,在任何时候都会表明与周家不共戴天的态度,一旦带走孙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孙子一面。
“不准,你不准带走潇树,连囡囡也不行,你敢,我就跟你拼了!”
周炎宸憋红了脸,暴躁如雷地大喊。
一想到儿子惨死的画面,饶是铁血男儿,也蚌埠住,眼眶瞬间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