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阳正自全力施为神魂攫取功法,从陈天意神魂中不断涌现的金光也不断朝着李丹阳体内涌去。
李丹阳神色狰狞,忽而痛苦忽而愉悦,神情似要疯魔一般。
反观陈天意,面上血色全无,身上的伤口一点血也没有了。
己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再过片刻必是身死道消。
洞穴中只有李丹阳因全力施为功法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从洞口破损禁制外传来风雪肆虐的怒号声。
“噗嗤!”
忽然李丹阳身后一团白色光华一闪,一声利器刺破肉体的声音突兀的从洞穴当中传开来。
李丹阳低头看向心脏处漏出的半截剑尖,有些难以置信的扭头向身后望去。
只见一张绝美的年轻女子满脸冷意,站在身后,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刺穿自己身体的剑。
“翎……翎……翎儿,是你?”
李丹阳嘴唇嗫喏,断断续续询问道。
话音未落,李丹阳身体仿若一个卸了气的球体,先前汇入身体的金光夹杂着体内的纯白庚金气机替代了手中功法的黑色光芒,瞬间向陈天意头顶倒灌而去。
李玉翎松开握紧剑柄的手,寒气声道:“是我,我的好六叔,你应该很想见我吧。”
来人正是刚刚携带儿子通过大挪移符远走的李玉翎,此刻居然孤身回到洞穴,给了当前正全力施为神魂攫取功法的李丹阳这致命一剑,只是先前一同离开的的孩童却不见跟她一同前来。
李玉翎体内气机上涌,正欲一掌逼退李丹阳。
却见李丹阳提气一跃,连人带剑轻飘飘落到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玉翎。
猝不及防受此一剑,又加上刚刚全力施展功法,导致护体罡气未曾加身。
仗着修为高绝,本该一命归西的他此刻竟不怒反笑道:“哈哈哈哈,我的小翎儿,你还是像你小时候一样显得天真,你以为刺破你六叔的心脏,就能让你六叔饮恨当场么?
你我修为差距云泥之别。
换作往日你连举剑近得我身前都做不到,即使我刚刚一时不察让你得了手,可是你六叔我毕竟是尊者境啊!”
李玉翎闻言面色微变,欲要动作,却见手腕处握住了一只布满血迹的手,拉着他不让她有所动作。
李玉翎一惊连忙反手抱住这只手的主人,泪珠一下就滚动出来,哭声道:“当家的,你还活着!
我还以为我回来晚了。”
此刻的陈天意神色复杂地看着怀中女子,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原来刚刚自己己然是强弩之末,若不是翠神诀神异,恐怕都等不到李玉翎的到来,李玉翎突然出手,导致李丹阳功法反噬,功亏一篑。
一身庚金气机不受控倒灌入自己身体,原本气机将无的身体在翠神诀的引导下瞬间气机充盈,连原先被震断的心脉也似乎活络起来。
刚睁眼就见自己妻子欲要上前跟李丹阳对峙,李丹阳修为深不可测,为免妻子吃亏,只得将她拦了下来。
陈天意振作精神,在妻子耳边说道:“傻子,我就知道以你的固执性子,定然不会就此离去,我将小挪移符交于你,是盼着你日后你跟玄儿有难能够凭借此物辗转脱身,不曾想你却用它一次又一次慢慢挪移回来了。
唉……玄儿现下可安全?”
李玉翎闻言用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丈夫,啜泣道:“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你伤成这样,六叔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大挪移符己经残破,传送到的位置我也不知有几许远,用完就化为飞灰了,。
你交给我的东西我都放在我自己储物戒里,一并给了玄儿,我将他哄睡,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用气机封了他六识,留下血亲标识。
就用小挪移符朝北边一次一次挪移过来。
万幸就在我气机将要耗尽时好巧不巧又挪移回这里,这才给了六叔一剑。”
说完转头看向站在阴影里的李丹阳,又接着说道:“可惜他修为过高,这样也不能杀死他。”
语气里充满了自嘲。
李丹阳闻言也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阴影里,任由利剑在身也不管不顾,低着头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陈天意忍不住又叹一声道:“唉……怪我自己本事不济,才在遗迹里暴露了踪迹,不然如何能惹得如此大敌。
翎儿你还是走吧,这老狗一击不死,必是在恢复气机,尊者境生死人肉白骨可不是传说。
等她恢复,我们都走不了啦,到时玄儿孤身在外,到时体内二气此消彼长,如何活得命来?”
李玉翎听言,忽地低头在陈天意耳边悄悄说了什么,陈天意双目圆瞪惊道:“当真!”
“嗯嗯,当真!”
李玉翎看着自己丈夫鲜有露出的惊奇表情不由转哭为笑,柔声回道。
陈天意忍不住心想道:若是真如翎儿所言,我们当真未尝不能逃离这里,然后寻得玄儿,一家三口天大地大哪都去得,到时远走玄天大陆,谅这老狗跟灵元宗人找不到我们。
想到此处,不觉心下大定,强自提起气机,扶着李玉翎站起身来。
“老狗,受伤滋味不好受吧,就算你是尊者境,此刻受了一剑,再加上剑刃上裹携的九幽牵机毒,什么生死人肉白骨,也都不作数了吧?”
陈天意有些快意的看向李丹阳说道。
李丹阳闻言沉默良久,然后缓缓抬头,阴影中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来,沉声说道:“嘿嘿嘿,翎丫头固然有几分聪明,你小子也是命不该绝。
但你也不要忘了,尊者境也不是光凭一个生死人肉白骨就能制霸玄天大陆的。
庚金气机是可以配合翠神诀修补自身,但也要看是什么人的气机。
灼日与萤火同为光亮,一个焚山煮海,一个微不可察。
再说那九幽草跟牵机藤相辅相成的绝世奇毒。
要知道此方天地所生万物,终究还是逃不出“气”这个圈子,只要是“气”就能被拘役于体或排之于外。
尊者凝气化神,早己不拘泥于“气”的本身了,所以,你们还觉得自己能逃得过此劫么?”
陈天意和李玉翎听及于此,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还不待反应,却见李丹阳先前溃缩的气机陡然鼓胀,一种无形的压力如渊似海一般涌动开来。
陈李夫妻二人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不系之舟,转瞬便似要倾覆。
陈天意刚要外放气机抵挡,刚一动,气海内气机便如皮革制成的球一般瞬间扩大,渐渐竟演变成不属于自身的庚金气机,陈天意想调动心脉里存有的自身气机抵挡,但刚一接触就犹如热火烹油一般更加剧烈鼓动,以至于那团白色庚金气机越来越大,终于气海不堪重负,犹如爆炸一样,陈天意的气海无声的爆开,所有气机均从体内逸散出体外。
陈天意七窍瞬间涌出汩汩鲜血,颓然仰天倒了下去。
李玉翎正自艰难抵挡李丹阳的气机外放,见身边丈夫突然倒下,连忙俯身抱住陈天意的身体,惊呼到:“当家的,你这是怎么啦!”
说完便向怀中摸出贴身携带的疗伤丹药就要送入陈天意口中。
此时李丹阳见状逐渐停止了气机的鼓动,胸口的利剑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一寸寸抽出。
利剑离体,悬浮于身后。
胸口的伤也在一瞬间愈合。
李丹阳手抚面前的白须眯眼笑道:“呵呵,蠢小子受我庚金气机灌体,如若不动气机,辅以自身周天运行,亦或是借助翠神诀缓慢转化,循序渐进,慢慢将庚金气机转化为自身气机,未尝不是本身一种造化,说不得就能破了西极境,济身成为大陆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可惜可惜,妄自想以蜉蝣之力驱使磐石,却只能落得成为一个没有气海的废人。
哈哈哈哈……”说到这里李丹阳陡然大笑起来。
倒地的陈天意神色灰败,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懊恼“是了,老狗一身实力强我不知多少倍,贸然吸收他的气机,妄图加以驱使,对于实力不够的自己来说无疑是如蜉蝣撼树。
可是不用气机抵挡,刚刚李丹阳的气机外放到一定程度必然如山岳一般压死自己。”
想到这里,陈天意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再抬眼看到李玉翎递到嘴边的丹药,只能艰难张开嘴咽了下去,气海破去,世间无解。
眼下吃了丹药也怕也是无用了。
丹药入口,陈天意恢复了一点气力,艰难得就想要起身,但被李玉翎一把按住,动弹不得。
李玉翎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望向李丹阳道:“六叔,我算是这一生最后一次叫你六叔了。
你从小看我长大,教我功法教我行气,我很是尊敬你,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怨恨你。
可是自从父亲渡尊者劫身死道消,宗主大选又是三叔先你一步晋升尊者,成为灵元宗宗主后。
你就对我态度变了,你开始变得对我冷言冷语,不再像以前那般亲近。
灵元宗不看出身不看境界,自由婚配,我才跟天意结为夫妻。
三叔也从未想过阻挠我们,可是你当时偏偏从中作梗,非要我嫁于玉成才肯做罢。
就因为玉成是二叔的大弟子,而二叔也是反对三叔成为宗主的一员对吗?
你口口声声说以气养性,无所谓什么以气证得长生。
只是做与旁人看的吧?
说到底你渴望资源,渴望实力,谁对你有利你就对谁好对不对?
这次天意去遗迹为玄儿寻求压制阴阳二气的功法,不曾想居然误打误撞得到了当年碧微神宫的镇宗功法。
你渴求实力,不惜对天意大打出手,也万幸你手下留情,不然在渡雁崖天意就死在那里了。
可是早死晚死终归是逃不掉,天意如今成了废人,比死了还不如。
现在你是灵元宗的六族叔,最是无情的六族叔。
你不如用我刚刚刺你的那一件将我们夫妻一同了结吧!”
李丹阳闻言表情变得有些神往,似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但只一瞬就恢复成那个不苟言笑的威严模样随后无喜无悲的望着李玉翎说道:“翎儿,你父亲走的早,许多道理他不曾跟你讲过,练气之人无不都是与天争,与命争,与人争。
世间资源都汇集在金字塔顶那么一小撮人手里,如何分配,如何取舍,都是他人说了算。
有的人生来就不愁资源,可以随意挥霍,就犹如你一样,随便就破了三生境。
有的人生来就穷苦潦倒,只能拼命去争取一些人家吃剩的资源。
就如同天意这小子一般。
可是这小子命好,娶到了你,借助自身悟性和宗门资源,也早早就破了三生境。
而那些命不好的,跟没有家族宗门作为靠山的人怎么办?
究其一生也不过百年,到死也只是在感应境来回挣扎罢了。
反观你六叔我,尊者大圆满境,算来迄今为止修炼己经五百西十一载,几百年间该耗费多少资源,又该去争夺多少气运才能成就如今呢?
照你说的我不去争不去抢,偌大的宗门都以此想法推行下去,时光荏苒,再厉害的强者也会成为历史的尘埃,修来的气这都将归复到这方天地当中去。
到那时人家要来争你抢你家人的资源你又该如何?
奋起反抗吗?
还是俯首称臣呢?
所以,你不必说六叔变得唯利是图,唯实力为尊。
天下人尽皆这般,多我一个李丹阳又能如何,我也不过是这方天地熔炉里不断争渡的一个凡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