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岑鸢时安夏的现代都市小说《嫡女重生,皇上的小娇娇杀疯了完整篇章》,由网络作家“十二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嫡女重生,皇上的小娇娇杀疯了》是作者“十二妖”的精选作品之一,剧情围绕主人公岑鸢时安夏的经历展开,完结内容主要讲述的是:北翼国一代传奇人物惠正皇太后重生回到侯府。上一世时安夏眼瞎,对无能又自私凉薄的晋王一见钟情,还把他费力推上皇位,害苦了老百姓。熬到他死后,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这一世她只想守着母亲和失而复得的哥哥安安静静过完一生,谁知天生凤命,随手捡个上门夫婿竟然是西梁国死了十年的幼帝。她哀叹自己好命苦,忍痛放一纸和离书给他自由。而他却将和离书撕得稀烂,怒斥她:“你当朕是什么,想扔就扔?”扔不掉能怎么办?陪他走上夺位之路重操旧业呗。只是这一次的夫君强多了,恪守男德,对别的女子目不斜视。时安夏主动给他充盈后宫,他还很生气。能干的...
《嫡女重生,皇上的小娇娇杀疯了完整篇章》精彩片段
来人年约四十岁左右,下颌方正,目光清朗,正是礼部员外郎姜佑深。
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魏采菱和魏娉婷两姐妹的干爹。
一个时辰前,他收到一封以魏采菱名义送去的信。
打开内容看了以后,才发现信其实是建安侯的嫡孙女所写。
信中约他一个时辰后去魏家坐坐,以帮魏采菱保住名节。又说她父亲时成轩也会到,希望姜大人能表面应承,答应为其父举荐,以助他晋升。
其中“表面应承”这几个字,十分耐人寻味。信中还保证,事后绝不会让姜大人难做。
这就很有意思了。为此,姜佑深不能不来。
他干女儿落水,牵连建安侯的嫡长孙之死一事,他是知道的。心里虽愤恨,但无能为力。
事关干女儿的名节,他不知从何下手。
事发之前,建安侯之子时成轩曾多次宴请他,都被他拒绝了。
因为他并不想举荐一个长年混水摸鱼之人升迁,去占一个需要实干的官位。
就在这几日,他动摇了。
如果能帮到魏家,他也不是不能通融。结果时家嫡小姐就那么适时地来了这封信。
所以他想先来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他见这位建安侯府的嫡小姐虽看着年纪小,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容颜极盛,圆圆的小脸还带了点婴儿肥,瓷白无暇的肌肤比最珍稀的白玉还要温润几分。
其实这都不算稀奇,京城美人多的是。
但此女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定喜悦的气质。她只微微一笑,就让人无端想起“国泰民安”这个词来。
姜佑深刚才在门口听到时安夏说的话,眼睛顿时就亮了。
就好像一个死局,忽然打开了新局面,出现一条生路。
他大踏步走进屋子,以主人自居,“快快,上茶上茶。时姑娘既与采菱一见如故,那定要多坐会。”
时安夏淡淡一笑,一点不惊讶,又上前行了个礼,“晚辈见过姜大人,恭敬不如从命。”
屋中差点石化的人顿时全都动起来。
魏忠实忙请人上座。
魏夫人如梦初醒,张罗丫环上茶。
魏采菱也不知所措。难道梦是反的?
魏屿直提着刀,默默退到角落里站得笔直。
只有那小娉婷忽闪忽闪带泪的眼睛,朝时安夏走来,仰起头,“姐姐,你跟我姐姐很要好么?”
时安夏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上辈子,斗得不死不休。
冷宫中,魏贵妃用脚狠狠踩在她那双满是冻疮的手上;还用双手死死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每当她觉得快要死的时候,魏贵妃就放开她,让她喘口气。
她每句话都淬着毒。
“我恨你!我恨死你们时家人!你们时家没一个好人!”
“是你们逼死我姐姐,逼死我母亲!”
“时安夏!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时安夏曾解释,“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找我祖母和温姨娘报仇!是她们逼死了你姐姐,逼死你母亲!等我想补救时,已经来不及了!”
魏贵妃哈哈大笑,癫狂得像个疯子,“你以为我会放过她们吗?你们侯府,每一个,我都不会放过!我已经没有人生了!我的人生都被你们建安侯府毁了!”
但是当魏贵妃因残害龙嗣被赐死时,最后要见的,竟然是她时安夏这个仇人……
“姐姐!”小姑娘奶气的声音打断了时安夏的思绪。
她缓缓蹲在小姑娘面前,唇角笑意一点一点绽开,“你叫什么?你长得真好看呀。”
小姑娘长得是真好看,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精致翘挺的小鼻头,粉粉润润的小嘴儿一张一合。
她长大以后,美得明艳张扬,更加具有攻击性,难怪能让帝王沉醉不知早朝。
“我叫魏娉婷,魏娉婷的娉婷,有时候姐姐也叫我娉娉婷婷,这样显得姐姐有两个妹妹。”小姑娘眨着大眼睛认真解释。
魏忠实几次想把小女儿抱走,怕她说话不小心得罪贵人不好收场,都被姜佑深的眼神阻止了。
时安夏望着还没长大的故人,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我叫时安夏。”
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睑,又朝魏采菱笑笑,“采菱姑娘,那天多谢你让丫头们下水救我,不然我也许人就没了。”
魏采菱不知道该说什么,怔愣间,听门房来报,说建安侯府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人,是建安侯爷的第二子时成轩,也就是时安夏的父亲。
魏家不知侯府到底卖什么药,一颗心顿时又吊到了嗓子眼。
唯有姜佑深挑了挑眉,向时安夏投去探究的目光。
时安夏抱着魏娉婷坐在椅上,平静地胡说,“我父亲仰慕姜大人学识,常在家中称赞姜大人乃朝廷命官之楷模。想必是听说姜大人在魏府,便来一睹姜大人的风采。”
此话一出,连魏屿直这种大老粗都不信。
姜大人自己都快笑出声来。
他一个礼部员外郎,平时管管祭祀天地祖先,宫宴礼仪,官民的婚丧嫁娶。要说重要些的职责,就是负责主持科举考试。
但又怎扯得上什么朝廷命官之楷模?当真是睁眼说瞎话。
说话间,时成轩大踏步进来了。
此人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眉清目秀,身材颀长。只是他眉眼间那抹假笑和轻浮,破坏了整体印象。
他说话也是一贯的浮夸腔调,拱手道,“姜大人啊姜大人,下官可算见着人了。要不是下官的女儿派人来通知,下官还不知道您在魏大人家里呢。”
姜佑深淡淡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时安夏,心里想着信里写的“表面应承”,便轻轻点头,“时大人节哀。”
原本一脸笑容的时成轩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家儿子刚死,应该换个悲伤脸。
这便愁眉苦脸回应,“唉!命!命啊!”
他不清楚为什么丧仪未完便撤了奠堂。但也没想着多问,既然撤了,便有撤了的道理,管那么多做甚?
时成轩一屁股坐在时安夏原先坐的椅子上,让女儿站在他身后正合适。
时安夏见时机差不多了,这便上前来,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魏府。
仍是那套说辞,重点有两个。
一是魏小姐在出事现场不假,但因为路上感染风寒,便一直在马车里没下来过。
二是魏小姐与她早前就一见如故,见她落水,便让几个丫环下水救人。
她不动声色将这两个重点,用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倒腾了好几遍。
时成轩一边听一边点头,还要口头评价一番,“嗯,魏大人家风甚好……”
几人中,除了杨掌柜,其余人都表示愿意签身契,以后听大小姐差遣。
官府牙人便把这几个人的身契也一并办了。
待人走后,时安夏让人把杨掌柜的账册挑出来,又叫来东蓠吩咐,“你盯着他,看看他去找谁,做了什么。”
东蓠领命去了。
时安夏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她看着黑寂的夜色中,灯笼在檐下温温亮着,发出暖黄的光。
莫名有点想母亲。有些话,前世没来得及问。这一世,总要问问清楚。
时安夏便踩着积雪,去了海棠院。刚到门口,就见韩姨娘咳嗽着踮起脚尖在往院里望。
韩姨娘身边的婢女杏儿慌忙跪下,“见过大……大小姐。”
韩姨娘一扭头瞧见时安夏,也是大惊失色,赶紧低了头,“见过大小姐。妾身这就离开。”
时安夏问,“姨娘这是惦记舒哥儿了?”
韩姨娘越发紧张,忙摇头否认,“不,不是,妾身只是想着舒哥儿刚到一个陌生地方,他可能,可能会不乖,别惹了夫人不快。”
时安夏打量起对面的女人。年纪很轻,顶多比自己大五六岁的模样。
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眉间满是化不开的忧愁,让人一见就觉得她在这世间过得艰难而苦涩。
如果没记错,韩姨娘应该是在两年之后就病死了。舒哥儿还很小,结果被温姨娘要过去也养死了。
时安夏温温一笑,在飘着飞雪的夜里格外温暖,“姨娘不要紧张。你以后想看舒哥儿,尽管来看就是了。走吧,随我进去。”
“不,不用了。”韩姨娘忙从袖中拿出一个拨浪鼓,颤颤递过去,乞求道,“劳烦大小姐把这个给舒哥儿,一摇,他就不哭了。”
时安夏不接拨浪鼓,顺势拉着韩姨娘一起进院子,“叫你去,你就去吧。你去哄哄舒哥儿,我还能找我母亲说会体己话。”
“好,好吧。”韩姨娘涨红了脸,只觉得这姑娘真好啊。明明是成全自己,还说得好像让自己帮忙似的,“谢谢大小姐。”
她感激地朝着时安夏的背影深深一福,一直目送到没了人影,才转身进西厢房。
那边,唐楚君在东厢房里守着睡觉的儿子。
原本这么大的儿子已算成年男子,她是不该这么寸步不离守着他的。
可是那缺失的十六年,是她胸口的痛。
她看着儿子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心如刀割,疼得喘不上气来。
本来她想说实话,说他是她的亲生儿子。
奈何时云起发了高热,申大夫来看过之后,给他开了药。等退了烧,他便安静熟睡了。
但睡得并不安稳,像一只惊恐的小狗,蜷缩在床上,双手交叉抱着肩膀,显然经常用这个姿势躲避挨打。
唐楚君看得心酸极了,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比曾经知道时云兴死了还难过百倍。
钟嬷嬷进屋来,低声附耳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唐楚君这才擦干眼泪,去了自己所住的正屋。
她进去的时候,看见女儿一个人孤单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夏儿。”唐楚君想说,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可话到嘴边,她莫名咽下了。
许是欠了儿子十六年的时间;许是看到女儿纤瘦孤独的背影,又忽然想起,她还欠了这个女儿整整十年的时间。
眼泪莫名模糊了双眼。
时安夏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见母亲已是泪流满面。
刹那间,她鼻子也酸酸的。
活了两世,她才有机会这般细细端详母亲。
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眉间隐有哀愁,唇畔噙着疏离和伤感。
时安夏第一次艰难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话,“母亲可是不喜夏儿?”
唐楚君愣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一把搂紧女儿,“夏儿!母亲怎么可能不喜夏儿?”
“那为何……”时安夏没忍住哽咽,“为何母亲对夏儿只有客气和疏离?”
曾经作为一国太后,最为遗憾的,莫过于有个不争气的父亲,更有个早逝且对她清冷的母亲。
她两岁多在京城走失,自小四处飘零,学会看人眼色,从微小动作和表情就能洞察人心。
直到十二岁被大伯找回来,才知自己原是这样高门大户的嫡女。
她惶恐不安,又希望自己被亲人认可。所以拼命学习,想让自己对家族有所助益。
起初侯府二房这边的人不怎么看得起她,连奴才们都看人下菜碟。
唯有时云起和韩姨娘,从没对她使绊子。
唐楚君对她也不是不好,只是太客气了。
所以她很想问个明白,“因为母亲不喜父亲,所以也不喜夏儿么?”
唐楚君摇头,泪水汹涌,“夏儿,对不起,是母亲把你弄丢的,母亲心里实在内疚。母亲又怎会不喜夏儿?”
时光割裂十年之久,她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在女儿最需要母亲的时候,她不在女儿身边。
那一天是怎么失去女儿的呢?是因为她的过失。
听说时成逸与人议亲,还订下交换庚帖的日子,她崩溃了,在马车里哭了许久。
恍惚回到侯府后,她就发现女儿不见了。那一刻不止是崩溃,更是天崩地裂。
她第一次在侯府大发脾气,狠心发卖了失职的乳母,从此疯狂寻找女儿的踪迹。
国公府在找,侯府也在找。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时成逸竟然将时安夏带回来了。
唐楚君再次见到时安夏的时候,心中激动得几乎晕厥。但没有想象的拥抱,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相拥哭泣。
那个又瘦又小的姑娘在她面前,用十分不标准的动作,行了个礼,“见过母亲。”
唐楚君生生抑制了所有情绪,将她亲手扶起,轻声道,“回家就好。”
她一直是个懦弱的人,在亲事上如此,在女儿的事上亦是如此。
此刻唐楚君被女儿骤然一问,心中多年压抑的情绪翻滚得澎湃汹涌,“夏儿,是母亲把你弄丢了!在你走丢的日日夜夜里,母亲没有一刻不想着你。”
时安夏忽然就明白过来,不是母亲不爱她,是不知道要怎么爱她。战战兢兢表达着爱意,所以显得清冷又疏离。
她曾经没有机会问。
可母亲对时云兴的死都那般痛苦,说明并不是因为父亲的原因迁怒于她。
这一世,终于问到了答案。
时安夏心头一松,眼泪盈了满眶,却终究还是把那股酸涩的泪意逼回去。
她轻轻偎在母亲怀里,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喃喃道,“母亲,我们要和哥哥好好过这一世!”
唐楚君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将女儿抱在怀里,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母亲再也不会把你和起儿弄丢了!”
半晌,才有一人慢腾腾走了出来,“大小姐,小人一家的身契都在夫人手里。”
时安夏微微颔首,随即便换了个说法,“还有人愿意签订身契的吗?我可以按照每人三十两买你们的身契,另外以后每月的月银涨至五两。”
几人面面相觑,各自心中都打起了算盘。
三十两的身契实属诱人。就算他们是掌柜,市面上也不过顶天值二十两。至于月银五两,也是翻了一倍多。
如今他们的月银只有二两银子,倒也是能让一家老小温饱无忧了。
但签了身契就是奴籍,心里多少有点不乐意。能维持现状,谁愿意卖身为奴?
况且以他们现在的积蓄来看,三十两已看不上眼。
几人谁也没说话。
时安夏见状,淡淡开口,“给你们一个时辰想清楚,愿意签的可以来找我。若是等我开箱查完账,恐怕就没这个价了。”
众掌柜大惊失色。
谭妈妈适时看了北茴一眼。
北茴会意,“众掌柜心里应该有数。你们手上管的这些铺子,这么多年没什么长进。如今我们姑娘接手,自是要想办法盘活。”
几个掌柜都低下了头,知对方说得不错。
生意一年比一年差,如今不过是堪堪保本,盈余不多。好在主家也不上心,没挑他们的错处。
北茴又道,“姑娘心善,念着你们从年轻时就在铺子里做活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不论账目上查出生意有多差,只要不是贪墨,都可以既往不咎。只是姑娘向来不用没有身契的掌柜,你们自己想清楚。”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不签身契连活儿都没了,不是你想不签就不签的问题。
几人灰溜溜去了偏厅商议。只有那个本来就签过身契的掌柜十分悠闲。
时安夏正准备翻翻呈上来的账本,又听南雁进来报,“姑娘,桂嫂一家来了。”
时安夏淡声道,“带进来吧。”
北茴见她家姑娘短短两日下巴都瘦尖了,心疼得紧,忙过去给她捏肩。
手一放到肩膀上,硌手。姑娘实在太瘦了!她脑子里在想,要让厨房做些什么才能给姑娘好好补补。
桂嫂带着一家人进屋,向时安夏请了安,便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北茴打量了一个来回,道,“你们都要签卖身契进侯府做活儿?”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尖着嗓子问,“那得看侯府给多少银子了。前日里东安街那边有户人家,出二十两买我这样一个……”
“做通房?”北茴打断。
那姑娘顿时面色通红,“那,那当然不是,肯定是做一等丫环呀。”
北茴冷睨她一眼,“就你?三等丫环都够不上,还一等!你觉得我们侯府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哎,你怎么说话的?我……”
时安夏皱着眉头,淡漠的,“聒噪!掌嘴!”
谭妈妈顺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那姑娘捂着被打红的脸,瞬间蔫了。
桂嫂本来还担心自家小姑子杨玉花会被这一巴掌打得更闹,谁知竟委委屈屈就这么站到了她哥身后。
合着这就是个窝里横啊。
谭妈妈沉声道,“七两一个大人,五两一个小孩,签完卖身契就是侯府的人。”顿了一下,又指着杨玉花道,“你!我们侯府不要!”
杨玉花气得低着头直翻三角眼,可就是不敢吭声。
她本来就只是来看热闹,根本没打算卖身为奴,所以才敢像刚才那般指手画脚。
她头天就和哥哥说好,反正侄女小蝶只是个吃闲饭的丫头,如果侯府肯要,就把人卖了。
如此既能给家里省个人的饭,还能弄点银子。只是怕桂嫂不同意,才没提前打招呼。
杨玉花自己不想来是一回事,但人家根本不要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现在倒是不敢吭声,却把这笔账算在了桂嫂头上。
杨玉花觉得就是嫂子在害她。
主家这么厉害,动不动就掌嘴。可她嫂子在家是怎么说的?说主家特别和善,体恤下人。
这不就是想诓她为奴吗?
既然主家这般好,那就让你女儿卖身为奴好了。她忙朝她哥递了个眼色。
她哥会意,“我,我们,不,不卖身,就,就,就……”
见他结结巴巴,他身边的另一个姑娘忙接过话,“回主家,我们就是送这丫头过来看看,别瞧她小,但能干着呢,什么活儿都能干。”
桂嫂虽然本就打算让女儿跟着自己进府,但真到了这时候,眼看着一家子全都算计自己女儿,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不可置信地哭道,“蝶儿才九岁,你们就舍得把她卖了?不是说好带她来看看而已吗?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卖身,却卖我女儿?”
当着厉害主家的面,桂嫂的男人和小姑子倒也不敢造次。
只是她那表妹知道机不可失,“表姐,你也想开点。蝶儿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能跟着你到侯府享福也是她的造化。再说,等我给表姐夫生了儿子,家里更是转不开身。”
桂嫂被这不要脸的话气得混身发抖,“黄碧莲,你死了男人就跑来跟我抢男人?你到底要不要脸?是不是要我把这男人让给你啊!”
“咦,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撵你!”表妹摸了摸肚子,“你自己生不出儿子怪我?再好的牛耕你这块破田,也长不出好芽来!”
时安夏厌恶极了,“桂嫂,你哪来这么不要脸的表妹?没得污了本姑娘的耳朵!”
桂嫂才想起自家姑娘还未出阁,忙面红耳赤跪下请罪。
谭妈妈见姑娘已经翻开账目在看,显是不耐烦了,便板着脸问,“桂嫂,你们家要是没有诚意卖身进府,就不要耽搁大小姐的时间。家里事儿回家商量!再问一次,有谁要卖身进府,没有就出去!”
那三个人互望一眼,齐齐把小蝶往前一推,“她!”
杨玉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蝶儿的月银……”
谭妈妈冷冷哼了一声,“侯府替你们养孩子,管吃管住,还想要月银?等十四岁以后能真正干活儿了再来谈月银。要卖就卖,不卖赶紧走人。”
“卖卖卖!”小蝶她爹生怕五两银子被搅黄了。
外面早有牙人等着作保,拿了标准的身契书进屋,按照流程问询一番后,便书写了一份完整契书,让小蝶的父亲和母亲按了手印。
时安夏让人拿了五两银子给桂嫂家男人。打发走这家人时,那边掌柜们也考虑好了……
“你娘又不傻!”温姨娘白了时安柔一眼,用手指戳了戳女儿的脑袋,“咱们可得好好合计合计,最好能让晋王不得不早些娶你。如此一来,你可就成了那个势力老婆子的心肝宝贝儿,她得把你当眼珠子护着。”
时安柔没敢说时安夏是晋王侧妃,是荣光帝的宠妃,贵妃,景德皇后,是瑜庆帝的惠正皇太后……
时安柔从小就是作为时云兴以后的助力养着,鲜少会得到温姨娘这般宠爱。
她很贪恋亲娘对她的这副好脸色。
她如今并不能真正确定时安夏到底有没有重生。只听母亲说了昨儿发生在魏家的事,其实不足以说明什么。
毕竟时安夏本来就有那样的手段可以搅动风云,不然人家怎么可能从晋王侧妃一路爬到太后的位置?
每次都在所有人以为她陷入绝境快死的时候,她又重新站起来了。
时安柔从心底里不敢惹时安夏。
她就想着,尽可能阻止时安夏和晋王殿下见面的可能性。
如果最后失败了,时安夏还是嫁给了晋王。她就努力讨好大小姐,坚定加入大小姐的阵营。
哪怕复刻上辈子,参考大小姐阵营里的几位嫔妃,哪个不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心里正打着小九九,冷不丁就听到温姨娘问,“你给娘说说,梦里时安夏那死丫头是不是过得很惨?”
时安柔心里一慌,差点咬了舌头,“没,没梦到她。”
温姨娘脸色有些失望,很想从女儿嘴里听到诸如“时安夏暴毙”或者“时安夏嫁个低贱男人,被活活打死”之类。
她是非常相信女儿这个梦的,能在半个多月前预言她儿子的死因和死期,比那阳玄先生都更灵验。
温姨娘越问越多。
时安柔招架不住了,只得捂着脑袋,“娘,您别问了。我那梦混乱得很,很多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嗯……我成了晋王侧妃,就没了……”
“晋王侧妃?”这个饼好吃!温姨娘骤然发现自己女儿长得好看,条儿又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时安柔感觉她娘要吃人,目光闪躲,“娘,那就是个梦而已。”
温姨娘笑起来,附和着,“是,是是是,梦而已。娘给你悄悄筹谋起来就不是梦了。”
事在人为嘛!只要敢想,就没什么实现不了。
就好比她儿子时云兴,一个庶子不就当了十几年侯府嫡长孙护国公府外孙嘛?
没有什么实现不了,就看敢不敢想。
傍晚时分,申大夫住进了侯府的安蓉院,与阳玄先生住的月华院比邻而居。
这是时安夏派人去请示过时老夫人后,得到首肯才安排下的。
平日这些事都是温姨娘在管。
但现在时老夫人正倚重唐氏母女,不好让孙女儿去找温姨娘商量。只得派院里的嬷嬷去收温姨娘手上的对牌钥匙、账册以及府中奴仆的身契。
如此侯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侯府掌中馈的要换人了。
温姨娘气得咬碎了牙,还好有女儿画的饼傍身,转移了注意力,不然得当场气晕过去。
时安夏却知,以时老夫人的性子,定是不会把掌家权干净利落交出来。
不过她和时老夫人想的都一样,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不急,慢慢耗着,来日方长呢。
时安夏亲自带着申大夫,去了荷安院给时老夫人和老侯爷请了个平安脉。
如此一招,就把时老夫人那口别扭气儿给顺过来许多。
申大夫是个少话的,方子却刷刷刷开了不少。
时老夫人悄悄问时安夏,“申大夫的诊金怎么算?”
时安夏道,“祖母您是知道的,申大夫平日里诊金就不便宜,还得排着队请。如今申大夫肯住在咱们侯府,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
时老夫人点点头,“这倒是。”
时安夏又道,“因着我大舅母的亲叔叔早年对申大夫有恩,所以申大夫才卖了这个面子答应过来。他自己提出三个月只要一百两,吃住归咱们侯府管。”
时老夫人倒是个识货的,并没有听到一百两银子就倒抽口凉气。
实话实说,一个普通大夫请到家里住三个月,也就十两银子。
但申大夫是普通大夫吗?那是请都请不到的人,所以不贵。
尤其一府老小,都可以让申大夫瞧瞧,不用白不用嘛。
时安夏摸透了时老夫人的心思,“祖母,尚且不论瞧病,就是传出去申大夫住在咱们府里,那上门请人的拜帖都接不过来。哪户人家不得高看咱们侯府一眼?”
时老夫人彻底喜笑颜开了,“对对对,夏姐儿想得周到。切不可慢待了申大夫!你多调几个人过去侍候着。”
“是,祖母。”时安夏嫣然一笑。
时老夫人被这笑晃花了眼睛,无端就觉出这笑容有种繁花似锦的意味儿。
她叫来身边的邢妈妈,“这几日,你跟着夏姐儿,看看她要调些什么人手,尽量紧着她来。”
这便一点一点开始放权了。
邢妈妈应了声,“是。”便朝着时安夏屈膝一福,“老奴随时听候大小姐差遣。”
时安夏便给申大夫的院子挑人去了,又暂时给云起云舒两位哥儿各挑了两名打杂的三等丫环,均是平日不得脸的家生子。
忙完这些,刚在偏厅坐了不到半柱香,便是见着海棠院的钟嬷嬷来了。
时安夏示意钟嬷嬷坐下说,还赐了茶盏。
钟嬷嬷谢了恩,也只堪堪侧坐了小半身子,“姑娘,咱们在京城只有十家铺子,八个庄子,其余产业主要集中在江州,西城以及岚州。夫人在出嫁后的第一年,就交给了万叔打理。万叔每到年节会来交一次账,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时安夏知道这个万叔,所以也不多问,只点点头道,“今日先清点京城铺子账目。”
既然时老夫人拖拖拉拉攥着管家权不放手,她就想先把母亲的嫁妆整理出来。
唐楚君自己不管事,听到女儿愿意打理她嫁妆的产业,自是有多少交多少,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钟嬷嬷起身示意小厮将打了封条的箱子抬进屋,又带了十个掌柜进屋。
“大小姐好。”掌柜们齐声问好。
时安夏抬起头打量,却并未赐座,只是单刀直入地问,“你们中有哪些人的身契在我母亲手里?”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道大小姐为何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
时安看似不经意的话,深深戳中了时老夫人的心病。
她是侯府继室,所出仅时成轩一子,其余还有两个女儿。
除此之外,老侯爷共有四子。长子时成逸乃先夫人所出,二子便是时成轩。三子和四子,皆为妾室所生。
老侯爷早年便想为嫡长子请封世子,好让其顺理成章继承爵位。谁知还没来得及进宫请封就病倒了,一躺便是大半年。
这大半年中,时老夫人衣不解带守在床边侍候,时成轩也是表现积极。
而长子时成逸却天天在外喝酒吃肉,花天酒地不归家,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老侯爷病好之后,心灰意冷,也就不再提起请封世子的事儿。
时老夫人筹谋二十几年,为的可不就是让时成轩成为承袭侯府的世子吗?
如今眼看着侯爷老态龙钟,缠绵病榻,十日里有七八日都昏昏沉沉,不理世事。
前几日听说孙子死了,直接就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到现在还时清醒时糊涂,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两腿一蹬就见了阎罗。
她必须在侯爷活着时,让儿子时成轩坐稳世子之位。
奈何现实就如时安夏所言,时成轩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整天只留恋后宅那点子事。妾室通房七八个,有时候一晚上要在好几个院子轱辘转。
但昨日阳玄先生不是说了,她儿子仕途顺畅,将一飞冲天,位极权臣。后一转念,难不成那私设的香案祭台,把她儿子的仕途真的冲撞得干干净净,一丝好运不留?
一时,又喜又悲,内心惶恐。想着定要请阳玄先生来化解一二,花多少银子都不心疼。
时老夫人放下茶盏,拿起时安夏的手细细抚摸,“夏姐儿,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操心家里的事儿。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将来定要好好替你选一门亲事。话说回来,世子之位虽只是个虚的,但对你将来的亲事定有助益。祖母老了,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就是盼着你们好。”
“祖母的意思,咱们还得替父亲搏上一搏?”时安夏睁着天真明亮的眼睛,温软又贴心。
时老夫人点点头,“祖母本已有成算,待你哥哥再年长些,便直接……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就这么走了。”说着说着,眼泪瞬间布满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
这倒作不得假,毕竟时云兴嘴甜,总是哄得她开心。
那厮又惯会两面派,在外浪荡无耻,回府便是一副才学满腹又有上进心的模样,不止蒙骗了唐氏,连时老夫人同样蒙在鼓里。
时安夏便是要撕了这层遮羞布,“我母亲太过溺爱哥哥,为他挑选的贴身小厮全都是心术不正的东西,带着他不务正业。孙女儿查过了,哥哥早就被各大书院除名,没有哪位先生肯教他学问。”
“什么?”时老夫人一时无法接受。
尽管孙儿人没了,但在她心中,终归是满腹经纶的才华少年,更曾将兴旺侯府的重任放在这孙儿身上。
现在告诉她,这竟是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草包?
时安夏沉沉唏嘘,低眉垂目,“不止如此,去年哥哥还惹上了人命官司,花了八百两才堪堪了结。”
时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八百两?”
站在一旁的温姨娘脸色骤变。
时安夏假装没看见,仍旧自顾自说着,“嗯,哥哥看上个刚成亲的新妇。那新妇是个贞烈的,抵死不从。结果哥哥伙同一帮混子,污了新妇的清白。新妇羞愤,次日就投了井。新妇的丈夫拿着哥哥遗落的玉佩,上府衙状告哥哥。最后哥哥用八百两银子,平息了此事。”
上一世,新妇的丈夫知道权贵相护,无法替夫人报仇,便收了那八百两银子火速离开京城,最后努力经营成了皇商。
八年后,时安夏在宫中如履薄冰之时,被此人联同后妃构陷,差点就死在冷宫中。
还听说,曾经跟时云兴一起侮辱新妇的那帮混子,每一个都死状凄惨。
这一世,她已经来不及救下那可怜的新妇,却是不想与这位厉害的未来皇商成为死对头。
冤有头,债有主,谁作的孽谁承受。
时安夏真诚发问,“祖母,这笔银子可是您出的?我母亲说,她没给过这笔钱。”
时老夫人提起八百两银子就牙疼,这可是她小半个私库。
不是说拜大儒为师吗?怎的是了结官司?
去年温姨娘找时老夫人索要银子时,说兴哥儿要拜一个大儒为师,需投其所好买幅名画作为拜师礼。
那大儒叫方瑜初,曾是皇上的启蒙先生。后来因年迈精力不济,请辞在家逗弄儿孙,颐养天年。
时老夫人被“方瑜初”这个名字喜得心花怒放,想着要是自己嫡孙能拜大儒为师,以后请封世子就简单多了。
本来她打算让唐氏出这笔银子。但温娘姨说,不能让唐氏知道这事,因为方瑜初和护国公府有私怨。她是托了好多人情,才求得大儒语气松动。
时老夫人不知怎的就信了,忍痛拿出自己的私银,贴补了嫡孙。
当时她那好孙子可是信誓旦旦保证,定会好好努力,将来出人头地,好好孝敬祖母。
可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不堪。
时老夫人气得又想拿茶杯砸破温姨娘的头,看看杯里的茶,强行忍住,只沉声问,“说!那八百两银子可是拿去了结官司了?”
温姨娘吓得两腿一软,跪在时老夫人面前哭诉,“姑母,兴哥儿犯了错,不敢去找他母亲,寻到了侄女儿跟前儿,难道我能见死不救吗?侄女儿又怕吓着您老人家,所以,所以才编了这话来哄您。”
时安夏睨了一眼温姨娘,眸里没有半分波动,起身告退,“祖母,您和温姨娘说说话。孙女儿得去瞧瞧母亲的身子,可别伤心坏了。”说着福了福身准备离开。
走到帘前,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又转过身来,“对了,孙女儿把府中的哥儿都叫到海棠院去了。想着让他们多陪陪母亲,到时再从中挑个合意的养在母亲名下尽孝,咱们侯府二房总不能连个嫡子都没有,您说是不是?”
侯府的中馈这些年一直掌握在温姨娘手中,各家各院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早年时老夫人不是没想过把掌家权给唐氏,奈何唐氏嫁她儿子嫁得心不甘情不愿。
且又是个娇气的,自打进府,三天两头称病躲在自个儿院子里,谁也不见。
时老夫人也不敢随便给唐氏立规矩。
她自己是继室,娘家在甘州有几分体面,拿到京城来就不够看了。哪敢明目张胆搓磨儿媳妇去得罪护国公府?
所以这些年她虽然换了人家的儿子,倒也不曾后悔过。有时还暗暗得意,国公府的嫡小姐又怎样,还不是任她摆布?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爵位争夺迫在眉睫;命格复位,是她想到最能破局的办法。
若是哪些不长眼的比如陈妈妈之流,在这个节骨眼上随口往外一宣扬,他们侯府竟然由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掌家,不止儿子的仕途受影响,侯府颜面又何存?
更可怕的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宠妾灭妻。当今皇上最重礼法……后果不堪设想。
时老夫人脑子轰然一响。
看着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孙女儿,行事颇合她意,桩桩件件都能办到她心坎上,便起了心思,“夏姐儿,一晃你竟然十四岁了,明年及笄后,也到了议嫁之年。现在咱们侯府的中馈就暂时先交给你,你也学着管管家如何?”
温姨娘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姑母,夏姐儿才多大点,还是个孩子呢,她能管什么家?”
时安夏唇角逸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散漫。
想那皇城森凉的前朝后宫,乃至整个北翼江山都曾捏在她指尖,区区一个侯府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不上侯府,却也不想让温姨娘得了便宜。再说,这是她迟早要送给大伯母的礼物呢,干嘛不要?
这便站起身,朝时老夫人轻轻一福,“孙女儿恭敬不如从命。”
时老夫人瞧着宠辱不惊的孙女儿,心里十分安慰。
有这行事胆色,还怕寻不到个好婆家?晋王妃的位置如今悬空,其实也不是不能想。
时安夏离开荷安院时,看见跪在地上已成雪人的陈妈妈,温温叹口气,“陈妈妈,你这又是何必?明松堂跪着不好吗?非要跪在这冰天雪地中。我怜你腿脚不便,你却不领情。”
陈妈妈也悔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去明松堂老实跪着。那里好歹有柔软的蒲团,更不用淋雪。
她一腔怒气堵在胸口,却不敢在脸上显现半分。
她气老夫人如此绝情。惹急了,她真就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抖露出来,看谁吃亏!
时安夏对陈妈妈眼里闪过的暗芒视若无睹,独独把视线余光投向了跟在身侧的南雁。
她见南雁从陈妈妈身边走过,并未有任何异色。
既不关心,也没有任何一丝怜悯。
时安夏放下心来,想必这时候陈金福还没来得及花言巧语。她得盯紧这傻丫头,省得她误了终身丢了性命。
南雁这会子一门心思都在她们姑娘身上,此刻美滋滋,“老夫人竟然肯把掌家权交给姑娘呢!”
时安夏笑笑,“傻丫头,没那么容易。这个家交不到我手里。”
“老夫人刚才都说了呀。”南雁喃喃的,“难不成还能反悔?”
郑妈妈笑道,“你们老夫人那就是一时冲动说的话,当不得真。等她缓过劲儿来,就会思虑再三。你且看着。”
南雁嘟着嘴儿,“哦。奴婢就觉得我们姑娘掌家最合适。”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一群人款款往海棠院而去。
时安夏今日来荷安院看似闲谈,实则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了好几块大石,总有些人是沉不住气的。
她不知道这时候有个人正望着她的背影发愣,眸中翻滚着滔天巨浪。
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狐裘,身形纤弱,站在海棠院门口的拐角处一动不动。
这就是安静得像一缕空气的时安柔。她死死用指甲扣住自己手心的皮肉,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丝毫异样。
但她内心对时安夏的恐惧,本就刻进了骨子里,刻进了灵魂深处。
难道时安夏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吗?
还是说这时候的时安夏本来就已经心思缜密?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知道时云起和时云兴互换了啊。否则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上辈子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母亲?
如果不是重生,为什么今生的局面完全不同了?
她分明记得上辈子的时安夏,落水后好长一阵才缓过劲来。
时安柔心中满是不安。
半月前,她重生回来,想起很快就是亲哥哥时云兴的死期。
她便立刻书信一封送给她娘,希望娘能阻止时云兴下水。
只要时云兴没死,以后就是她的靠山,甚至连护国公府都能是她的后盾。
可不知什么原因,书信在别处耽搁了。信是时云兴死后的第二天,才送到她娘手上。
那时候,做什么都晚了。
昨夜时安柔回府,她娘就连夜追问,她是怎么知道兴哥儿会落水身亡?
她只说做了个梦,梦到这场景,就写了书信,还紧赶慢赶回了京。
结果温姨娘一巴掌打了她,埋怨为什么不多写几封信?又埋怨她这种救命的事,怎么不快马加急送来?
说到底,在温姨娘心里,她这个女儿根本不重要,只有那个儿子才是重要的。
被娘打的时候,她又恶毒地想,时云兴还是死了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昨晚晋王殿下根本就没送时安柔回来,只是晋王的马车送时家族里的一个远房堂哥去办事,被她碰上了。
那个堂哥她见过几面,便使了小计,说自己马车坏了,能不能让堂哥送她回府。
那堂哥是晋王殿下的幕僚,昨夜替晋王出城办事,想着事情也不急,就答应了。
时安柔体贴地不让堂哥下车送自己,便给门房造成一种晋王殿下亲自送她回府的假象。
她是想让时老夫人和她娘知道自己被晋王殿下看中,如此便不用像上辈子一样作为固宠的妾室去晋王府。
说得好听是妾室,其实就是个暖床丫头。
否则在晋王殿下成为荣光帝后,又怎会连个位份都不给她,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随便一个宫女都能拿捏她。
她这辈子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风风光光嫁给晋王殿下。
魏家。
魏采菱再一次从恶梦中惊醒。
梦里,建安侯府派人在魏府门口又哭又闹,还将白色灯笼挂在她家府门上,又用白布挂满整个门楣。更四处宣扬嫡孙时云兴为救她而死,还说她不是个姑娘了,身子早给了时云兴。
她又羞又愤,只得用几尺白绫上吊以证清白。
谁知就算死了,侯府还不放过她,竟然请了媒婆吹吹打打去魏府下聘,要给她和时云兴办冥婚。
最后她的母亲被活活气死在她的棺木前。
这个梦,差点令她窒息。她抱着双膝坐在床头发抖,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
魏夫人推门进来瞧见女儿这副模样,顿时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菱儿,我的乖女儿,咱不怕啊!那个坏蛋死了,咱们再也不用怕他了。”
魏采菱偎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想到梦中母亲为自己而死,不由悲从中来,哇的哭出声,“母亲,母亲......你在啊,你在就好了......呜呜呜呜......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魏夫人听到这语无伦次,只当是女儿被吓傻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柔声哄着,“乖菱儿啊,母亲一直在。别怕,你父亲说了,大不了咱们离开京城,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你母亲说得对。”工部主事魏忠实人未到声先到,“女儿别怕,天子脚下,总该有说理的地方。实在不行,咱们就离开京城。天大地大,总有咱们魏家的立足之地。”
跟在魏忠实身后进屋的,还有魏家长子魏屿直,以及他怀里抱着的小妹妹魏娉婷。
魏屿直原本一直在百夷山学习武艺,打算明年考武举。一接到家信,他就匆匆赶回来了。
他脾气不好,性子又直,一捏拳头格格响,“那浪荡子可算死了!他若不死,老子也要把他打死!”
魏夫人其实胆子很小,刚才为了安慰女儿才强撑着,这会听到儿子的话顿时面如白纸,“直儿你莫要胡言乱语,建安侯府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魏屿直怕吓着母亲,只得气咻咻抱着魏娉婷不说话了。
魏娉婷挣扎着下地,扑进姐姐怀中要抱,还学着母亲的样子抬手摸摸姐姐的头发,奶声奶气哄着,“姐姐莫怕,娉娉婷婷在。”
魏采菱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人,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想起这几天重复做的那个恶梦,侯府闹得她家破人亡。
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暗下决心。如果梦是真的,她不会再愚蠢地选择去死,而是要与那侯府不死不休。
她一定会倾尽全力,用尽所有力量,让侯府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就在她暗暗给自己鼓劲的时候,门房来报,建安侯府小姐时安夏递来拜帖,如今正等在魏府门前。
魏采菱倏地僵住,全身冰冷,牙齿格格作响。
刚下过的决心,瞬间被刻在骨子里的惊恐代替。
来了!来了!侯府的人真的来了!
全家如临大敌,所有人都来到正厅。
魏夫人浑身发软,“侯府到底要干什么?他们真的要把采菱攀扯上才甘心吗?”
魏屿直二话不说,从墙上取下长刀,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今天莫让老子血溅三尺!”
魏采菱狠狠压下内心的惊恐,上前一步直直跪倒在地,向着父母磕了三个响头,“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给魏家抹黑了!”
她缓缓站起,尽管喉头发颤,却依然坚定,“请哥哥勿要冲动,别为小妹误了前程。一切,让采菱自己去解决吧。”
大不了,先认下,再徐徐图之......至少,让母亲能活着。
魏娉婷虽然人还小,但几乎是姐姐一手抱大。
她能敏锐感觉到姐姐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死寂悲伤,顿时哇的哭出声,“姐姐!姐姐!我要姐姐!”
魏采菱亲了亲妹妹的头顶,认真地说,“娉婷要听话,姐姐没事。姐姐一定会好好的,咱们全家都会好好的。”
魏忠实长叹一声,深深闭了眼睛。再睁开眼时,眸里已是一片决绝,“直儿把刀收起来!采菱也不要逞强。最坏的结果,莫过于一家老小离开京城。”
天子脚下,权贵们跺跺脚都能要了他们的命。罢了罢了。
他将两个女儿挡在身后,“有爹爹在,还轮不到你们自己面对风雨。”
魏采菱还要再说什么,已经听到父亲不容置疑地吩咐下去,“请侯府小姐进来说话。”
时安夏带着郑妈妈曾妈妈,以及两个丫环南雁和红鹊,款款走进魏家正堂。
甫一入内,便闻到了紧张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似乎写了四个字:大难临头。
她身份尊贵,原不需行礼。但在众人如丧考妣的怒视中,她还是对着魏忠实深深行了个晚辈礼。
她声音清朗,字字澄澈,“魏大人,晚辈冒昧来访,是来向魏家致谢的。”
时安夏的举动虽让魏家费解,但仍未让众人卸下防备。
毕竟侯府死了个嫡子,总会有所攀扯。
但时安夏却是让丫环献上厚礼,温温说道,“晚辈谢采菱姑娘大义......”
来了!终于还是攀扯来了!
魏家怒目圆瞪,草木皆兵。
时安夏全然无视,只继续道,“晚辈与魏姑娘早前一见如故。那日晚辈意外落水,是魏姑娘毫不迟疑让她的丫环们跳下水救人。晚辈无以为报,备下薄礼,登门谢魏姑娘施以援手,还请魏姑娘将这些薄礼替我赏赐给丫环们。”
魏夫人颤抖着,好几次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
魏忠实也震惊地上前一步,“时小姐是说,那日是我女儿的丫环们......”
“正是。”时安夏没有一丝迟疑,“魏姑娘那日感染风寒,全程都在轿内歇息,并未出过轿撵。她担心晚辈,所以叫了丫环们下水救人。魏大人,事实就是如此。至于庄子上救人的百姓,晚辈也遣人备了谢礼,如实进行告知。还请魏大人放心!”
说完,她又深深福了一礼,“晚辈冒昧来访,魏大人见谅。这便告辞了。”
门外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时小姐来都来了,怎的不多坐会?老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待客之道岂能潦草?”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