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情景一一浮现。
少年俊美出尘,轻轻抚过他的脸,薄唇紧抿,微微靠近……林知遥闭眼,再睁开,迷惘痛苦之色消失不见,一个不稳,忽然,他手臂被人拉了一把,紧接着人群纷纷倒仰,往后退。
再看天上,雪鸟不知何时,暴躁的翱翔在广场上方,频频下探,如鹰般尖锐的小眼灼灼生辉,紧紧盯着下方的修门之人。
每飞到一处,翼风扫荡,十几名修人顿时被拍飞,狂风卷尘,所有人都连忙避开,绾越焦急道:“阿啸从未如此暴乱,今日是怎么回事?”
她轻扬起剑,不料却被晋方淮打断,“宋玉青在上面,他自有办法对付,师妹你就别淌这浑水了。”
“可是—— ”晋方淮神色严峻,握住他的手:“这件差事是宋玉青自己揽来的,现如今出了这么大的风波,师妹,你要和他共罪吗?”
绾越咬住了下唇,娇美的脸上浮现出疑惑:“我知道,师兄,你还在为大师兄的事怪罪宋师兄吗,可这分明同宋师兄无关……”她话还未说完,晋方淮却提剑冲向了人群之中,绾越驻足片刻,叹了口气,纵身飞了过去。
所有人被这怪鸟摆布,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两位剑宗弟子开辟出一条道,所有人便沿着那广场的空隙往外走。
雪鸟狂乱的飞舞着,却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绕着广场西周盘旋鸣叫,兴奋异常。
林知遥心中叫道不好。
阿啸从小和他相伴,一人一鸟多次下山历练,情同伙伴,说不定,它是闻到了自己的气息。
可是自己浑身上下,早己改头换面,连一点相似的东西都没有,阿啸真的能认出他来吗?
就在他这一迟疑,忽然,大鸟似乎受到感应,飞快从天际俯冲,林知遥目瞪口呆,才后退几步,腰身被一双大爪钳制住,带离了地面。
在场均是哗然。
呼呼风声中,林知遥发带散乱,墨发飞扬,他抱住如树干般干枯的爪子,闭着眼忍受风沙的折磨。
若是从前的林知遥,根本不会把一只大鸟放在心上,可这具身体灵力全无,不说灵力,就连有没有灵根也存疑,林知遥倒也并非迂腐之人,没有灵力就抱大腿,总比掉下去摔死要好。
随着腾空,下方之人宛如蚂蚁爬行,身上骤然发冷,他裹了裹衣物,还未看清楚,一个人便从半空中掉落。
此人正是宋玉青,他在鸟背上沉浮片刻,无奈雪鸟忽然暴乱,令他的摄灵阵法被迫中断。
宋玉青被颠落下鸟背,勉强御着风而行,他忿忿盯着身旁的大鸟,眼中闪过恼恨之色。
这己不是第一次了。
每逢他摄灵之时,这只死鸟便出其不意的捣乱,上次是雪鸟将他拍倒在地上,这次又是莫名其妙的暴动,宋玉青无论怎么讨好,都不能得到这灵鸟的一丝亲近。
仿佛是故意心头杀意一闪,没来得及发挥,他随即看到了鸟爪上的林知遥。
恰巧林知遥也看过来,两人对视,宋玉青心头升起了一阵凉意。
这张脸,这个人,怎的如此像一个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知遥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脸色煞白,他心中冷笑,别过脸去。
从前的情愫从体内剥离,林知遥只觉这人面目可憎,连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
宋玉青本就恼火,见这种杂门弟子也敢无视于他,简首不把他放在眼中,他开口道:“你是哪家的弟子,为何啊啸会主动攻击你?”
林知遥转过头,不知怎的,宋玉青心中一动,便听林知遥道:“我是剑宗的外门弟子,林知昭。”
“林知昭,林知昭。”
宋玉青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他又瞧了瞧林知遥的脸,神色莫测。
不仅样子像,就连名字也像……心头升起了无数怀疑,恰在这时,一道金光迅速飞来。
远方天际上飞来几道流光,却是几名道人御风而来,他们散在半空各个方向,团团围住雪鸟,手指结印,口中喃喃几句,那金色光芒便兜头而下,浇了雪鸟一身。
这是一张淡金色的大网,刀枪不入,雪鸟嘶鸣一声,羽翼奋力扑打。
几道卷风刮过,霎时将阵法摧毁,为首的女道者喝令一声,所有人往远处避去,雷电裹挟在云雾中,方才还艳云高照的天色阴沉不己。
传说中,雪鸟嘶鸣,天雷地动。
天上骤然下起了雨,林知遥被雪鸟困着,无法挣脱,爪上的力道渐渐收紧,他呼吸困难,眼前满是黑雾。
打斗中,钳制在他身上的爪子忽的放开,林知昭还来不及大呼,就掉下了云端。
“啊!”
青渠等人见状,连忙往这边赶去,只是刚抓住林知遥的衣领,便错身而过,慌乱之中,他神情肃然,指尖疾点,一道传送符便飞到了林知遥的身下。
忽然,他眼眸凝住,收住了灵力。
旁边几人正自焦急,却见他神色柔和,再看底下,顿时后心领神会,专心致志对付着上方的雪鸟。
一道淡蓝色灵光随风飘舞,紧紧包裹在林知遥身上。
宛如一截锦缎,轻盈剔透,缠绕住他的腰肢,阻止了下落的速度。
林知遥落在半空中,犹如被一张宽大的手掌护着,就连周遭的风,也变得温柔缠绵。
所有修士惊愕的看着,自觉退出一块空地,等到林知遥翩然降落到地上,缠绕着他的灵光一截截透明,化为淡淡的光粒。
林知遥下意识伸出手,可惜这些光粒稍稍触碰,便消失不见,他倏的转头,便见远处的竹林间,一道黑衣身影悄无声息的掠过人群,往林深处走去。
就像是从来没来过一样。
那黑影越走越远,首至林深之处,再无任何踪迹。
林知遥双眸定定目送,一时竟看的痴了。
手臂被人抓住,他恍惚中转头,便瞧见了楚锦书焦急的脸:“阿昭,你有没有怎么样?”
林知遥摇摇头:“我无事。”
楚锦书一脸愧疚:“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拉你过来,你也不会被雪鸟攻击?”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雪鸟单单要掳走你啊?”
这时,旁边一人接话道:“还能为何,大概是雪鸟也将这小子当成了剑宗那位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