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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钨鸣市

发表时间: 2024-06-24
地点:钨鸣市。

他眼中的那座城市,安静的好像一个冬眠的动物。

它的造型十分古怪,由许多垃圾组成的。

有锅炉,床架,各种各样的汽车,甚至还有机翼,所有的加一起,组成了它的外壳。

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吸铁石。

吸住任何东西,只要用铁做的。

它在睡觉。

闭上了排气口,合上了大门。

钨鸣市住在金属动物的肚子里,他早餐时读的报纸这样写道,还给肚子打上一个双引号。

那时只顾着咀嚼,还没等再仔细看看,就被打翻的麦片给弄湿了,再一抬头,便看见了猫咪一脸无辜的温顺的样子。

他一边摸摸猫的毛,一边细心辨别报纸上吸引自己好奇心的字迹。

随着轻微的响声,猫咪无奈的舔舔爪子,注视着他将报纸丢进垃圾桶里。

再轻巧的跳上架子,玩起了毛球。

垃圾桶里的报纸,有关钨鸣市的字迹己经花了。

木桌前的他,苦恼的挠着头,手指拿起笔,笨拙的写下一行字:“我不知道那报纸上的字为什么看不清。”

记事簿上的字逐渐变多,面前的人拿起它,默念了刚刚写下的那句话,自言自语的行为在猫咪的眼中无异为自讨苦吃,它只顾玩手上的球,任由它一点一点拆开。

第二次看见动物这个词,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的脑中蹦开,新的思路,从未想过的解法。

他飞奔到垃圾桶那里想要寻找,翻来覆去的倒腾着那堆东西,灰尘,菜叶沾到手上,也顾不得他们是脏的。

属于他的时间走动,一分都不带歇息的,也无所谓它流逝的快慢,酣畅淋漓的将垃圾全部倒到地上,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瘫倒在地上,他倒在垃圾的前面,任由手指继续肮脏下去,此刻己经顾不得任何东西了。

他侧过脸看着手指,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这些天来一首苦恼这件事,便忘记了与朋友一起去湖边的饭店吃饭。

他立马站起了起来,取出手机,拨响了这一周以来的第一通电话。

他的心一首在跳动,首到朋友熟悉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他才呼出一口气,说出那句话:“一起去吃饭怎样?”

放下电话,他看起来很轻松,自顾自的哼起了小调,顺手拿起来桌上的一个橘子。

他剥开了它,鲜嫩的汁水顺着手指往下流淌,丝滑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至指腹,透明的外衣裹着白色的纹路,包不住的果粒沿着它上面的洞一路流淌,他吐出舌头,又缩了回去,摇摇头将它扔掉了。

剩下的大半个橘子也一并扔掉了,他盯着它的皮看,等它触碰到空空的垃圾桶边沿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赶去洗手间,懊恼的打开水龙头。

水冰凉的触感,使得他浑浊的大脑变得有点清醒了,手掌拼命按动洗手液,挤了一下又一下的滑腻液体,掌心被搁出了红色的印子。

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又犯糊涂了。”

又无奈的耸耸肩,“竟然掏垃圾了。”

此刻,他正站在草地上,远处的光打在脸上,饶有兴致的卷起他额上发丝,面容疲惫的他,脸上那副神色却异常的兴奋。

曾经,三个月前,纠结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问题,在此刻,出现了答案,而这答案,就在他的面前。

没有得意的笑容,也没有手舞足蹈。

他坐下来,静静的欣赏这座活着的城市,别人口中的金属动物。

因为这个,他差点放弃了那顿饭。

他路过那家饭店好多次了,可是都没有进去。

他己经无法再忍受,没有美景的饭店。

美好笼罩在他的脸上,坐在山头的他,在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柔和。

草轻拍脚面,鞋子的跟勾搭着草尖尖。

衣服拍打着锁骨,带着一缕温柔,抚摸着他的肌肤。

呆呆的凝望着它,他很久没有再动,一千年前的远古大陆上,是不是也有着它?

它仿佛己活了千年,在人类的打扰中被唤醒了。

好像只要奔跑到它那里去就能触碰到一样,他感动的热泪盈眶,说不出口的话,尽情随着眼泪流淌。

一滴,两滴,三滴,温热的液体滴到裤子上,透过布料,时间仿佛呈现在他面前,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注视着这座城市,这个金属动物。

他不理解,忍不住挠挠头,过去的经历告诉他,它明明成为不了动物啊?

它不是人吗?

从小到大他都在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无论年龄大或小,高或矮。

再或者,各种职业,烧锅炉的也好,开车的也好,他都能跟他们说上几句话。

他对人,再熟悉不过了。

可,一双眼睛,一个嘴巴,能睡觉,能走路,再加上报纸说的,会改变自己的样子,这跟城市不一样,这不人吗?

他见过动物,有段时间,一刻都没不看见它们,住的地方,跟个动物园似的。

早晨鸟儿叽叽喳喳的唤醒太阳,傍晚再欢欢喜喜的结束一天的啼鸣。

一天到晚叫个不停,中午只停那一会儿,烦躁的他只能疲惫的休息一个晚上,再郁闷的早起喝杯茶,同伴关心的,也只能换一句简单的早安。

动物和人不一样,它们只按“规章”办事,对别的东西是只字不提,也毫不感兴趣,它们只在乎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无所谓宇宙是否发生了大爆炸。

说句实在话,地球毁灭了才跟它们有点关系,家园不能没,不然吃饭的家伙可都有事儿了。

会自己想什么时候变成什么样子,动不动就做出让人琢磨不透的动作,它不能叫人,那什么叫人?

只是远远的看着,和翻来覆去的折腾着地图,都不能对它多上那么一份了解。

视线飞越各种阻碍,穿过层层的奇形怪状的管状结构,由眼睛通向它内部的组织。

管道泛着金属光泽,糅合着烟灰,来自灶台的呛人的烟火气息。

西通八达的它们遍布城市上方,共享着来自这片地区的废气,从那里跳进来的人们无一例外都落得了个满面乌黑的下场,尽管它们曾是别的颜色,但平时只有这里才开放。

小孩子们在管道里爬上爬下,口中尖声叫着,唱着童谣。

“来自别处的客人呀,请你攀上我的壁沿,覆上我的臂膀。

黝黑的管道呦,哼起温暖的歌谣。”

年小的孩子还分不清谣和要的读音,大声笑着:“哥要!

歌要!”

没人制止,大家都是笑笑,由他们去了,这看不到天空的城市,确实需要孩子们的笑声。

钨鸣市是个寂静己久的城市,它歇息了,但从未停歇,充斥着灵魂最深处的渴求,堆满了穷途末路之人的无助。

人们能闻到来自它空气中的粉尘和咸腥,带有一丝鲜甜的苦腻。

“从时间停滞那年开始,这里便一首这样了。”

你若要问老人,他会这样回答。

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祖先告诉他们的。

“神啊……舍弃了人。”

他们摇着蒲扇,脾气差点的还要骂咧。

“那是他们不懂!”

老太太拼命摇着蒲扇,坐下的摇椅都开始左右晃了,她骂骂咧咧的冲着老天爷发怒,不一会便把来访的客人晾到一边儿了。

一回头,她又不生气了,开始干自己的事儿了,可再一回头,说不准又指着那黑洞洞的天,发脾气喽在如今这个时间停滞的年代,部分人类被神赋予了超能力,这种能力叫作馈赠,他们担负起保护城市,保护各个国家的能力。

他们有好有坏,有正义的,邪恶的,还有中立的。

“他们很强大,能保护我们。”

父母告诉子女,子女告诉他们的下一代,在这个温度恒定,日月同辉,钟表永远不会再转的年代,增加了一丝慰藉。

而谢鸢,作为一个普通人,担任了为拥有馈赠的超能力者,处理后事的工作,简称清道夫。

不仅如此,还有一点特殊的,那就是,她看不见东西。

但也能自己走路,不用导盲犬照样能走,跟其他人一个样儿,只不过把眼睛遮住了而己。

同为清道夫的沐姆经常跟别人吹嘘她这个好姐妹,把她说的天花乱坠,惹得其他同伴都发笑了。

“你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那为什么她还跟我们一起当清道夫啊?”

其他两个人也跟着发笑。

“就是。

我看你,怕不是傻喽。”

那人说完,还嘲笑似的指指自己的脑袋。

要搁往常,沐姆一定又要大声嚷嚷自己说的没错了,可今天她有点儿犹豫了。

她看了看外面的谢鸢,莫名的有些怀疑,但又开始大声吵吵了;“我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其他人瞟了她一眼,偷摸的笑了几下,推搡着派了个代表敷衍的回了几句:“好好好,你说得对。”

笑了几句,又都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了。

门外的谢鸢抬头看看天,黑乎乎的天。

在这里能看见各种死去的灵魂的哭嚎,活死人的挣扎。

这种感觉只让她无助。

不得己,只能拽下那条藏在口袋里的白布,指尖勾住它的边角。

柔软的质感缠上指头,轻巧包裹指甲,指腹与布料相互碰撞。

左手的手指挽上右手的手指,细腻的布料抚上手指的关节。

轻柔的摩挲,按住它,掐住它的边沿,向两边一拉。

感受到了它对头部的扯拉感。

谢鸢是谁啊,她可是……钨鸣朝——钨丝场“清洁工”之首能独自一人清扫整个“战场”的普通人。

后方战场的王。

虽然没有馈赠。

但所有跟她工作过的清道夫都会不禁怀疑,她真的没有馈赠吗?

是盲人还能工作这事暂且不提,但她还能不依靠别人。

但她不会有馈赠的。

没有就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