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舟的目光没有追随她的身影,他能理解阮绾的慌张,所以他会给她绝对充分的时间和空间。
他拿起阮绾整理的结果,拍了张照片发出去: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对方回复:收到。接下来去追一下这些仿品流向,找机会把秦邑拿下来。
终于要行动了啊。
裴行舟回了个好,删了短信开始浏览阮氏的投资年报。
阮绾心不在焉冲完了澡,顶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浴室就看到裴行舟站在梳妆台旁边拿着吹风机等她。
顿时,她坠入洗完澡不吹头被哥哥抓包的错觉中。
阮绾神思游离着走到裴行舟面前,温热的暖风从她发根处缓缓吹向发尾,裴行舟指尖的温度也渐渐被暖风烘热。
同时变暖的好像还有裴行舟的表情,他脸上的温情透过发丝的缝隙悄悄落进阮绾眼里。
本来就矛盾怀疑的思绪又多添了一层迷雾,她忽然抱住裴行舟,将脸上的彷徨埋进他胸口,闷声问他:“你好像知道我不爱吹头发?”
裴行舟在她头顶梳理的手顿了一瞬,摸了摸湿滑干燥的发丝,关掉吹风机,回答得十分理智,“从你搬进观澜府的那天开始,没有一天你自己主动吹过头发。”
环在他腰间的手松了下来,阮绾转身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像是在跟他赌气,一句话都没说。
裴行舟大抵知道她情绪的缘由,收起脸上的晦涩,放下吹风,他躺到另一边,熄了灯。
夜色中背对背的两个人中间空出了一大截,那是足够再躺下两个人的距离。
等那边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裴行舟才翻身贴近那团暖烘烘地身体,伸手将娇软的人搂进怀里,在她耳后落下了一个极其慎重的轻吻。
裴行舟疲惫的合上双眼,背对着她的阮绾睁开眼睛,眼泪划过眼角,将已经沾湿的枕头又添了一份湿意。
第二天等阮绾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她甩着浆糊一样的脑袋洗漱一番,走出卧室就看到杜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餐桌上放了一个早餐的外卖盒。
听到阮绾下楼的脚步声,杜尤收起电脑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脸,朗声道:“嫂子!上午好!”
被他活力满满的笑容感染,阮绾拉大嘴角,“上午好。”
走到餐桌边,灌下一杯温水,杜尤已经把丰盛的早餐摆好推到她面前,一杯豆浆和一份鲜虾小云吞。
阮绾端起豆浆喝了口,没有加糖。
放下豆浆,她对杜尤感慨:“果然还是不加糖的纯豆浆好喝。”
杜尤对她连连摆手,“大概只有你和舟哥才有这样的特殊癖好,我们都觉得加了糖的好喝。”
搅动小云吞的手顿住,阮绾看着汤底的小漩涡舀起一颗柔滑饱满的云吞放到嘴边吹了吹,问杜尤:“那可真是巧了……他什么时候养成这习惯的?”
“小时候吧……”杜尤想了想,“我跟着他那会儿舟哥就已经有这个习惯了。”
“嫂子你呢?你怎么也养成这个习惯了?”
阮绾脸上泛起温暖的笑意,“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他们比较注重养生,我从小喝的豆浆都没放过糖。”
“这样啊……”
阮绾将温热的云吞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之后又问了杜尤一句:“看样子,今天早上这杯不加糖的豆浆是行舟的功劳吧?”
杜尤一脸姨母笑:“那肯定了!”
“我未婚夫可真贴心……”
看了眼杜尤骄傲又欣慰的笑容,阮绾又舀起一颗小云吞,低头喂进嘴里。
她倒是好奇,她贴心的未婚夫是怎么知道她这个打小就养成的习惯呢?
揣着心思吃完一小碗云吞,阮绾换好衣服就带着杜尤出了门,出门前也没忘带着那杯还没喝完的豆浆。
劳斯莱斯载着阮绾和杜尤缓缓驶进疗养院门口,一旁黑色的迈巴赫与他们擦肩而过。
阮绾抱着兰姨最爱粉色雏菊走进她的病房,她正靠在窗边出神。
“兰姨。”
兰俞回头望着她笑,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斑驳的银光。
“沁溪,你来啦!”
阮绾没有反驳她,笑着走进去。
看了眼桌子上的花瓶,想替她将花换上,走近却发现这花好似刚换不久。
阮绾将自己手上的花束放到一旁,笑着问兰俞:“这几天还有谁来看过你吗?”
兰俞笑得特别开心:“是洋洋呀!”
阮绾笑容凝滞,几步冲到兰俞面前,急切地问她:“哥哥回来了吗?!他什么时候来的?!”
“疼!!!”兰俞皱着眉头挣脱阮绾捏着她肩膀的手,转眼又笑了起来,“我的洋洋多好啊!每天都会来陪我!”
阮绾的手无力的滑落下来,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是魔怔了么,兰姨这种状态,她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收起失落,阮绾陪兰俞坐到窗边,暖烘烘的太阳驱散了几分她心底的阴霾,后背的暖意十分舒惬,她支起手伸了个懒腰。
兰俞目光落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忽然抱着她很是惊慌地问她:“沁溪!你肚子里有个娃娃呢?!怎么不见了?!不要了吗?!”
阮绾哭笑不得,只得哄着她说生下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兰俞笑得特别温柔,“你给我们洋洋生了个漂亮的媳妇儿!”
阮绾嘴角的笑意变得苦涩了,“是么……很早就约好了么?”
“这是我和我们洋洋的约定呀!从知道你怀孕那天开始我就跟洋洋说,你肚子里的宝宝是洋洋一辈子都要保护着,爱着的人,洋洋都记着呢!”
阮绾看着兰俞恍惚的表情,声音在颤抖:“为什么要让洋洋一辈子保护那个孩子,爱着那个孩子?为什么……”
“嘘!”兰俞用食指按住阮绾颤抖的唇,“这是洋洋存在的使命和意义……”
极其细微的气音贴着阮绾的耳蜗一个字一个字往里钻,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背脊霍然升起彻骨的凉意。
兰俞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疯疯癫癫地在屋里转着圈。
眼前的场景和十岁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场景开始不断的交换重叠。
“以后,煦洋就是负责保护我们小绾绾的哥哥了。”
“这是我和我们洋洋的约定呀!从知道你怀孕那天开始我就跟洋洋说,你肚子里的宝宝是洋洋一辈子都要保护着,爱着的人,洋洋都记着呢!”
“你软软绵绵就像丝绸一样,哥哥以后就叫你绸绸好不好?”
“这是洋洋存在的使命和意义……”
兰俞轻哼的曲调钻入阮绾耳蜗,心脏好似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
她急促的呼吸着,感觉有一张看不见却又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罩住,一点一点收紧缠绕。
凭什么?凭什么哥哥存在的使命和意义就是她?!
那哥哥对她的好又算什么?也是出于兰姨给他设定的人生使命吗?!
阮绾全身发冷,她站起来夺慌而逃。
杜尤看到忽然疾步而出的阮绾立马跟了上去。
“嫂子,现在回家吗?”
阮绾脚步顿住,调整好表情,转身冲杜尤笑了笑,“回家也没事儿做,去池家大院吧,我想去找阿毓玩。”
看着她自然的笑容,杜尤怀疑刚刚那抹惊惶的神色是他自己看眼花了。
他笑着应好,跟上阮绾的步伐。
坐上车,阮绾给池毓锤了个电话过去。
池小爷昨晚嗨到后半夜才回家,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见是阮绾的电话,撑起眼皮接起来。
“绾绾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听到她哑哑的声音阮绾就知道她还没起床,但不妨碍阮绾毫不客气命令她:“公主想逛街,你赶紧起床收拾好,我半个小时后来接你。”
逛街?池毓眼睛完全睁开了,她记得公主可不爱这项活动……
“遵命,我的公主。”
挂断电话,池毓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她听懂了阮绾话里的暗示。
劳斯莱斯到达迟家大院门口时,池毓就站在巍峨的铁门下打哈欠。
刚钻进车里池毓就看到了一张惹人厌的脸。
“这臭鱿鱼怎么也在这里?”
阮绾的视线在他们两人间绕了一圈,“你们认识?”
杜尤笑容不变,“订婚宴前一晚有过一面之缘。”
阮绾更迷糊了,又多看了他们两眼,然后盯着池毓,等她开口解释。
那一面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池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天晚上李家那个小垃圾给你下药,你家二公子抱着你就走了,留下这臭鱿鱼断了李家垃圾一只脚。我就是这么跟他见了一面。”
“下药?”
池毓看阮绾一脸懵逼的表情也冒了一堆问号出来,“你家二公子没告诉你?”
阮绾茫然的摇了摇头。
杜尤也没想到老大那个闷声葫芦竟然什么都没说,立即出声给阮绾解释了那晚的来龙去脉。
听完阮绾沉默了,忽然想到兰姨说的使命,她开始怀疑裴行舟无端对她这么好这么温柔是不是也是出于某种使命……
“嫂子?生气了吗?”
杜尤小心翼翼地询问打断了阮绾的思绪,她冲杜尤扬起笑脸,“没有,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行舟他……好像做了很多事情都没跟我说……”
“嫂子……”
杜尤从副驾驶回头看着她,表情写着“无奈”二字。
“舟哥他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一向少话,永远是行动多于表达。嫂子你和舟哥再相处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如果你们之间有100步的距离,你只要往前跨一步,剩下的99步只要交给他就好。”
阮绾冲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步会迈得何其艰难。
在浓厚的迷雾下,她无法预知这一步迈出去之后是万丈深渊还是康庄坦途。
车子开进国金的贵宾专属通道。
阮绾十分体贴地对杜尤说:“你先去忙吧,我和阿毓在这里很安全,不用把你的时间耗在这里。”
杜尤滑了滑手机里的提醒事项,事情的确挺多。
他没有拒绝阮绾的提议,留下一个保镖就打算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摸出一张黑卡递给她。
“嫂子,这是舟哥的附属卡,我差点忘了给你了。没有密码和限额,嫂子随便刷!”
阮绾还没伸手,池毓一把将卡从杜尤手里抽出来,不耐烦地朝他挥手赶人走。
杜尤也懒得惹人嫌,叮嘱一句就走了。
池毓看了眼身后的人高马大的保镖,把卡塞进阮绾手里,一把揽着她的肩膀问她:“这二公子把你看得这么紧是怕你跑了吗?”
阮绾把卡收进包里,打下肩膀上的手,“他有忧患意识。”
说完,她径直朝着眼前的服装店走进去,随便拎起几件衣服就拉着池毓进了试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