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高大的江陵城北门以西,
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然而就是此刻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却承担着护卫江陵的重任。
一场惨烈至极的守城战,正厮杀的难解难分。
咚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响彻中,那几乎望不到头的曹军,嘶吼着向前方的小城涌来。
“杀!”
“放箭!放箭!!”
“拦住他们!把这些该死的曹军拦在江陵城外!!”
张飞如雷鸣般的嘶吼声,在城头上回荡,他甚至亲自操弓朝城下射去。
大哥给了自己五千兵马守城,自己必须把曹军牵制在此处,只要让曹军心有顾忌,不能全力攻江陵,时间推移,他们必然耗不下去,只能知难而退!
嗖嗖嗖!~
黑压压的箭雨,仿佛黑云一般笼罩在曹军士卒的头顶。
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大批的曹军士卒尸横遍野,血水汇集成了血泊,但依旧有更多的曹军涌了过来。
城头上,滚石擂木,如雨般呼啸砸下。
惨烈的哀嚎声中,大片的曹军被砸的骨断筋折,被砸成了血水肉泥。
一时间竟是真的将曹军的攻势稍稍遏住。
曹军中军所在,夏侯渊皱眉望着前方拦住大军的小城:“那城中主将是谁?”
有于禁上前禀告:“此城守将乃刘备三弟,张飞张翼德,城中守军约有五千。”
张飞?
夏侯渊一听是张飞,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就是这个该死的环眼贼当年抢了自己的侄女,这个梁子他还记着,今天还真是巧了。
“我奉丞相之命取江陵,如今岂能为一小城所阻?”夏侯渊眼神中满是冷意:“传本将军令,三通鼓内不下此城,攻此城所部,自校尉以下皆斩!”
夏侯渊军令已下,顿时有数骑传令兵,飞马在战场上四下传令。
“夏侯将军军令,三通鼓内不下此城,攻此城所部,自校尉以下皆斩!”
咚咚咚!~
与此同时,第一桶鼓响起,夏侯渊的军令也传达至军前。
一霎时,军心士气大振,无数士卒奋力朝着小城城墙冲去。
“爬上去,快爬上去!爬上去的便是先登之功!”
“不破此城,我等俱是夏侯将军刀下之鬼!”
“想活命的,速速随我上云梯!”
夏侯渊的军令实在是过于残酷,攻城的曹军已经红了眼了,他们不顾一切的往城墙处冲去,只要能拿下这城,他们就能活命。
否则即便他们能活着离开战场,也难逃夏侯渊那一刀。
城头上开始出现曹军的士卒,张飞的脸色难看起来:“不知死活!”
张飞手中长矛飞舞,一名名曹军士卒倒在了血泊中,但更多的曹军已经顺着云梯涌了上来,甚至已经开始在城上组成军阵厮杀。
有了第一个军阵,随即第二个军阵,第三个军阵纷纷出现。
“把他们赶下去,快赶下去!”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结阵了!”
大批的守城军卒,被曹军的军阵碾压。
“杀!”
噗嗤~
张飞一声大吼,手中矛刺入一名曹军胸口,温热的血液溅射了他一脸,但他顾不得抹去鲜血,转身便将长矛刺进了另一名山越的喉咙。
他身前倒下的曹军士卒越来越多,但冲上城头的曹军更多,逼得他不得不边战边退,转瞬之间,竟是退出了城头。
曹军二通鼓尚未击响,整个城头已为曹军所占!
等张飞发现时已经晚了,羞恼涨红了他的黑脸,他还欲反身再战,却被亲卫死死拉住:“三将军,来不及了!”
张飞暴躁如雷:“大哥让我守此城,若是丢了此城,我有何面目去见大哥?!”
亲卫苦劝:“三将军此时当速速杀出城去,与主公合为一处,助主公死守江陵城方是上策。”
守不住了!
从曹军占领城头开始,这护卫江陵的小城便已经守不住了。
此城已经丢了,大哥的江陵城无论如何不能丢!
张飞一咬牙,转身持矛冲下城楼,跨上乌骓马好,只领着数十骑亲卫向城外冲去……
……
城外,大批曹军正猛攻城门。
嘎吱!~
忽然,城门大开。
还不等一众士卒反应过来,数十骑人马已然纵马而出。
为首的黑脸大汉,手中长矛挥舞,犹如毒蛟吐信。
锋利的矛锋,
刺穿曹军的喉咙,
戳进曹军的胸口。
长矛所指,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周遭阻拦他的竟是被他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环眼贼,休得猖獗!”
猛然间,前方一声暴喝,一将纵马持枪冲来。
正是昔年吕布部将,大将张辽!
张飞大怒:“三姓家奴俺尚不惧,安能俱你?”
铛!~
二人纵马如飞,枪矛相击。
张辽只觉双臂一颤,险些手中枪拿不稳。
这环眼贼好大的气力!
但容不得张辽多想,张飞蛇矛挥舞,已然笼罩张辽全身。
铛铛铛!~
矛影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张辽勉力挺枪抵挡,但已经额冒热汗,渐渐招架不住。
“张文远!今日便去寻你那三姓家奴的主子吧!”张飞一声狞笑,手中矛锋更急。
轰!~
张飞一矛仿若迅雷天降,猛然扎向张辽胸口。
眼看张辽堪堪废命,张翼德呼听得而后恶风生气,他猛地磕马跳往一侧。
呼~
但见一杆大斧,堪堪擦着张飞身体一侧劈下,来者正是徐晃:“张翼德,我来会你!”
“俺还怕你们不成?”
张飞话音未落,已悍然持矛冲向二人。
霎时间,三匹马丁字杀做一团。
三般武器相撞,唯见火花四溅。
只闻恶风呼啸,但觉寒意浸骨。
长枪好似浪里蛟,锋矛犹如搅海虬!
战团间逸散出的杀气,直逼的四周士卒不停后撤,让出了大片空地。
张翼德气足神完,一杆丈八矛,左刺右扎,前遮后档,竟是夷然不惧!
反倒是徐晃、张辽二人开始气力不足,隐隐间倒是有了败象。
“休走了环眼贼!”
“看刀!”
前方两声暴喝炸响,只见两骑策马飞来,正是张郃、乐进,两人各执枪、刀直取张飞。
一时间,四将合战张飞。
铿!~
四般兵器,枪扎刀劈,狠狠招呼张飞。
张翼德长矛挥舞如风,死死的挡住了四杆武器,汗水已然浸湿了他的后背。
但张飞嘴上却不输人:“休说你等四人!便是你们五子良将齐聚,俺也不惧!”
哒哒哒!~
话音未落,又听得马蹄如飞,于禁于文则驰马而至:“张翼德,还不下马受擒!”
五子良将围成一圈,合战张翼德!
张飞那张黑脸瞬间黑的更厉害了,此刻五将已然围了上来、
但闻枪风刀影,将张飞围做一团。
“哈!这黑厮撑不住了!”
“先取了他的黑头,再去取那大耳贼的脑袋!”
“杀!”
雪白寒刃,密密麻麻的攻向张翼德,纵然这位张三爷自认不惧吕布,但此刻也吃不消了。
天天喊着要捅人窟窿的张三爷,此刻身上已经被人捅了好几个窟窿,所幸不是要害位置,可即便如此,张翼德也开始体力不支了。
不行,自己得突出去!
原本勉力防守的丈八矛,猛地矛势一变,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之气,骤然朝着武力最弱的于禁刺去……
众将悚然一惊。
“不好,这厮要狗急跳墙!”
“文则快躲!”
眼看那锋利的矛锋冲着自己面门此来,于禁毛骨悚然,下意识兜马闪开。
这一闪,原本围住张飞的战圈瞬间露出了缺口。
唏律律!~
张飞直接兜马冲了出去,散在四周的几十名亲卫立即围了过来,就这般护着张飞生生冲出了大军重围,往西陵城而去!
五子良将脸色难看,居然上了这张翼德的当了。
“这黑厮好生狡诈!”
“可恨!”
“追!他已然受了伤,撑不了多久,取他的黑头!”
“莫要跑了环眼贼!”
……
江陵城北门,关羽和黄忠各守东、西二门,此刻这北门唯有刘备领着赵云亲手。
着西侧那座小城,密密麻麻攻城的曹军,听着那震天的喊杀声,刘备心中满是忐忑不安。
为了守住江陵城,他先是在西侧小城布置了五千兵马让张飞守城,又在城外布置了三千人。
刘备此刻更关心西侧小城的战况,他在那座城驻军,即是为了牵制曹军,也是为了试探……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曹贼分兵五万来攻江陵,到底只是为了给曹子孝出气,夺回江陵,还是专门冲着他刘玄德来的?
若只是前者自然好办,有那西侧小城牵制曹军,自己再固守江陵,长久下去,夏侯渊这支曹军劳而无功,必然不可能长时间在这江陵耗下去,定要弃江陵而去西陵。
若是后者……
“主公,你看!那好像翼德。”
赵云的声音打断了刘备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只见城外数十骑正拥着一名黑脸大汉,疯狂纵马向江陵城而来。
在其身后,黑压压的大军,仿佛大潮涨起一般向着那数十骑追来!
那黑脸大汉,不是张飞又是何人?
刘备脸上的血色,瞬间消了大半:“翼德只带着数十骑仓皇逃窜,身后又有大军追击,那西侧小城定然是陷落了。”
“五千人守城,连小半个时辰未到便丢了……”
这曹军哪里是奔着江陵来的,分明就是奔着要他刘备性命来的!
想到这里,刘备只觉双手已经泛潮,但好在他的理智尚存:“子龙,快!快去接应翼德回城!”
“是!”赵云领命,匆匆下城。
城外,张飞竭力逃命。
眼看前方江陵城越来越近,甚至已经看到了大哥布下的三千士卒,但他却丝毫不敢松气,因为他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急。
轰隆隆!~
绵延不尽的曹军,在五子良将的带领下距离张飞越来越近。
“夏侯将军有令,生擒张翼德!”
“环眼贼,速速下马就擒!”
“便是跑进江陵城,你今日也在劫难逃。”
“冲!活捉张飞!”
正在此时,张飞前方闪过一道身影,白袍白马,赫然是赵云赵子龙!
张飞终于看到了救星,声音都在颤抖:“子龙!快快救我!”
赵云让过了张飞一行人的马:“有某家在此,料也无妨!”
轰隆隆!~
数万大军冲着江陵城而来,整个江陵城内外地面的砂砾,都在震动颤抖。
五子良将也认出了前方之人,是当年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子龙,但他们刚追得张飞无路可逃,此刻士气正胜,竟是马不停蹄直冲了过来、
“先擒了赵云,再取江陵!”
五将一马当先,云大怒,挺枪策马迎上。
铿!~
亮银枪大开大阖,远刺近戳,搅彻周天寒意!
赵云独战五将,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五子良将手中刀枪,竭力杀向赵云,却不曾奈何得对方半分。
恍惚间他们只觉得自己面前似是矗立一座雪山,让他们生出一股无力感,真个是雪山千古冷!
双方越战越急!
赵云白龙马往来纵横,手中枪矫若惊龙,横挑竖拨。
好个长坂坡英雄!
竟是一枪压五将!
直杀的五子将汗流浃背,骨软筋麻,手中武器都快拿不稳。
正在此时后方曹军杀至,五将长舒一口气,顺势纵马跳回本阵。
“杀!”
一瞬时,大军掩杀过去。
刘备布置在城外的三千士卒,列阵抵御,奈何双方势力相差悬殊。
喊杀声中,江陵城外的士卒,就像是投进了沸水中的冰块,须臾间冰消瓦解,一具具尸体被曹军踩在了脚下。
赵云见情况不妙,高声怒吼:“回城!”
后方的残存的千余人马,当即后退,迅速冲进城内,紧闭大门。
只留下五子良将与大批曹军驻足城外。
“可恨!”
张郃咬牙切齿:“只要大军再快一步,就能顺势冲进城内,取下西陵!”
砰!~
向来沉默寡言的乐进,猛地将头盔砸在地上。
他翻身下马,
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大步向着江陵城而去:“擂鼓!靠云梯!”
“诸将士!随某先登!!”
……
西陵城外。
曹操三万大军缓缓前移,气吞山河,其势巍巍,像是一座山岳缓缓逼近西陵城。
中军大纛之下,曹孟德的车撵缓缓前行。
其身后,谋臣武将云集,诸将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前方的西陵城。
这就是西陵,让曹丞相从弟,
让那位败尽中原河北诸侯,
让那位扛住周公瑾数次猛攻江陵,致使周公瑾无功而返的天下名将,曹仁曹子孝的折戟之地么?
主将低声议论:
“子孝将军便是败在此处?”
“却不知这西陵守将是何等风采。”
“能击溃曹子孝,此人必不简单。”
曹操的声音淡淡响起:“他再不简单,也就止步于此了,前番子孝三万大军败于此地,是因为他手下无大将可用。”
“如今我等虽然也是只是四万大军,但却名将齐聚,谋臣毕至,这西陵贼将再是骁勇,此番又岂有不败之理?”
曹丞相话音落下,身后诸将、谋臣已是下意识的点头:“主公之言甚是!”
……
西陵城头之上,守城士卒与刚编练成军的山越人,往来调动。
“快快快!”魏延的声音中,多了一股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急促:“守城器械不要嫌多,这次来的可是曹孟德。”
“箭矢不够,不够!再搬三千雕翎箭。”
“从西门、东门、南门,再各调一千人过来!”
陆逊死死的盯着城下的那杆曹字大纛,纛下之人便是曹操。
赤壁大战自己没有参加过,但也听人说,曹操那是一代奸雄,他……
忽然,陆逊一呆:“主公!曹操的大纛动了!”
哗啦!~
西陵城外,曹操大军劈波斩浪,自中间分出了一条宽阔大道,那杆绣着曹字的金线大纛彻底暴露在西陵城头上的守军面前。
大纛之下,曹孟德漠然开口:“都说这西陵贼将,乃天下第一猛将……”
“大纛前移,孤要一观这贼将武艺如何!”
话音落下,那杆劫金线大纛缓缓前移,曹孟德在许褚等亲信护卫的保护下,竟是真的缓缓向西陵城而去。
霎时间,偌大战场竟是一片寂静。
西陵城楼上,陆逊和高顺、魏延目瞪口呆。
“这曹贼是何意?”
“大纛前移,大军却不动,他这是攻城还是不攻?”
“曹贼狡诈,定有阴谋诡计!”
刘武望着那杆离西陵城越来越近的大纛,和大纛之下的那个人影,他忽然开口:“高将军。”
高顺:“末将在。”
刘武:“曹丞相既是颇有雅兴,我等亦当出城一会,点齐八百陷阵。”
“是!”
话音落下,刘武便转身些下了城楼,高顺紧随其后。
“主公……”
众人想要阻拦,已然来不及了。
嗡!~
西陵城门,轰然大开。
轰~
忽然,一支数百手持长枪的方形军阵,缓缓踏出城门。
虽只有数百人,但面对城外这五万大军,气势竟丝毫不落。
望着这支忽然出现的军阵,曹军诸将猛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陷阵营!真的是陷阵营!”
“除了陷阵营,天下还有哪支强兵有这等气势?!”
“不可能,这不可能!自高顺死后,哪里还有什么陷阵营?”
“难道高顺真没死?可白门楼那日,我是亲眼看着高顺的尸体运出城去的。”
望着前方的军阵,曹操双眸锐利如鹰隼,握着马鞭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
他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竟真是是陷阵营!
可这如何可能?
正当曹操与诸将瞠目结舌之际,八百陷阵营豁然朝两侧分开,露出两骑身影,缓缓策马而行。
为首者,手持大戟,正是西陵守将,刘武刘子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