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怀洲下班回家,都会走楼梯,每次走到八楼都会停一停,防火门有时没关,他就站在门外往里看,门口摆放着鞋柜,还有一个塑料框子,有时候是空的,有时候里面会放一些菜,但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这让作为医生,有轻度洁癖的怀洲倍感舒适。
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像在偷窥,但是又控制不住。
有时候防火门关着,他就在门后站一会儿,假装南星在家,感受与她同呼吸一样的空气。
这天刚天黑,怀洲拎着几罐啤酒,从下往上走,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确实让他身心疲惫,明天休息,于是买了几罐啤酒,回家吃点清淡的饭菜,再看个不需要用脑的综艺,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边想着边爬楼。
突然防火门那边传来争吵的声音,怀洲抬头,正是八楼。
声音很大,隔着两道门都听得清里面在吵架。
声音激动,几乎变了形,但是怀洲还是能认出是南星的声音,尽管很凶,很气愤,但是那种声线本身的柔软,是很有辨识度的。
怀洲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听人家的家事,但是脚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
正当他犹豫之时,一阵门响,随后防火门被“哗”的一下推开,声控的楼道灯瞬间亮起,尽管昏暗,但还是让两人都看清了对方。
西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南星惊讶之余,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怀医生,你怎么在这?”
南星还哽咽着,但是己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南星刻意隐忍的样子让人心疼,怀洲感觉心被揪了一下。
“我。。我爬楼梯锻炼一下。”
怀洲脱口而出,这个理由他早就想好了,就是想到万一遇到南星该怎么说。
南星点点头,随手关上防火门,两人这么面对面站在楼梯间里。
声控灯灭了,楼梯间陷入一片黑暗。
“你才下班啊?”
南星说话的时候,灯又亮了。
怀洲只见她脸上仍旧挂着泪痕,但面容己经放松下来,脸上又恢复了恬静和平和。
怀洲点点头,“嗯,做了几台手术,一首站着,活动一下。”
“那挺辛苦的。
你那是什么?”
南星指着他手里的塑料袋问。
“噢,啤酒,喝吗?”
怀洲把塑料袋举到她眼前,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很傻,为什么会问她喝不喝啤酒?
哪有这么说话的。。“好,”没等怀洲再说什么,南星接过他递过来的塑料袋,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怀洲看着南星的背影,微微一愣,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给你。”
南星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易拉罐装的啤酒递给怀洲,然后自己又拿了一瓶,打开,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啤酒从口中穿过食道进入身体,整个人都为之一振的清醒。
南星深呼吸,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怀洲也拉开拉环,喝了一小口。
“你坐在这,你丈夫不会出来找你吗?”
怀洲有点担心,他私心是很想像现在这样和南星并肩而坐,喝着啤酒,说说话,但是他又担心万一南星的丈夫出来,看到他们这样坐在这,会不会给她造成麻烦。
“不会。
以往的经验,他不会找我的。”
南星说完,又喝了一大口。
南星说的很随意,就如流程一般,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但是怀洲的心却是一紧,眉头也跟着一紧,怎么能不找呢?
不担心她的安危吗?
怀洲的心,说不出的难过。
“孩子呢?
不找妈妈吗?”
“小新去爷爷奶奶家了,我晚点去接他。”
两人边喝酒边说话,声控灯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诶”,南星突然扭头靠近怀洲,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边,怀洲能感觉到她的气息,热乎乎的飘荡在他的耳瓣。
怀洲定住了,没有动,等她说话。
南星很小声的说,“这灯声控的一明一暗,晃眼睛。
咱们小声点,不让它听到,好不好?”
原来是这事,怀洲暗中咬了咬牙,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嗯,”怀洲感觉嗓子很干,清了清嗓子,“好!”
灯又亮了。
“嘘!”
南星伸出手指放在嘴边,作出噤声的动作。
嘴巴微微嘟起的样子,好可爱,怀洲点点头。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的,怎么接小。。新?”
怀洲尽量小声,同样贴着南星的耳瓣说。
南星深吸一口气,因为那气息让她感觉心里痒痒的,又挠不到。
“爷爷奶奶就住旁边小区,走路就到了。”
这次又换南星在怀洲耳边说。
怀洲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楼道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让他们模模糊糊的能看清对方。
“诶,它真的听不见也。”
南星喜滋滋的指着头顶的灯说。
一罐啤酒下肚,“你这里还有什么?”
南星指着塑料袋,依旧小声的说。
边说边拿起袋子,打开。
“花生,和饭团。”
怀洲说完的时候,南星己经借着窗外的光线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你的晚饭吧?”
怀洲点点头。
“我也没吃。”
南星说。
“那你吃。”
怀洲在她耳边说,这样一来一回在耳边说话,本来怕会尴尬,但现在两人都喝了点酒,精神放松了,便也不觉得违和。
“两个,分你一个。
你一个够吃吗?”
南星问。
“够,我中午吃的晚,不饿。
你不够吃,都给你。”
怀洲说。
“我一个就够了,胃口小。”
拆开包装,两人把饭团吃了。
然后又一人打开一罐啤酒。
“对了,加个微信。”
南星说着从衣服口袋掏出手机。
怀洲连忙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见南星打开扫一扫,他连忙打开自己的二维码。
“我把啤酒钱转给你。”
南星边加他好友边说。
“不行,不要。”
怀洲这一句把声控灯说亮了。
突然的亮光刺着两人的眼睛,都不适应的半眯着。
“好好好,你不要那么大声,太刺眼了。”
南星遮着眼睛说。
等灯灭了,南星才说,“那好友不是白加了?
要删吗?”
“留着吧。”
怀洲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拿起一旁的啤酒喝了一口。
“怀医生,我会不会耽误你时间了?”
“你一首都这样吗?”
重新适应了黑暗,怀洲微微扭头,看着她说。
“什么?”
南星不解的问。
“你总是考虑别人的感受比较多,是吗?”
怀洲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
南星的闺蜜常常说她是讨好型人格,总是顾及别人的感受多于她自己,说她这样会很累。
南星自己也知道,但是怎么办呢?
性格如此,委屈只能自己受。
南星轻叹一口气,“你怎么知道?”
“你站在诊疗室门口,等我喝完水才进来;你关心我被重物勒着手,却说自己被勒无所谓,习惯了;还有现在,你担心耽误我的时间,但明明你自己的心情己经很糟糕了。”
怀洲一口气说完,要不是借着酒劲,他不敢这么说。
良久,南星才开口,“怀医生,你的记忆力真的很好。”
“不耽误,我本来回去就是要喝啤酒吃饭团的。”
“怀医生,你不是本地的吧?”
“嗯,深圳借调过来的。”
“那就是还要回去咯?”
“嗯”,怀洲点点头,不知为何有一点伤感。
“还剩最后两瓶酒,”南星把其中一瓶递给怀洲。
“我再去买。”
怀洲说着起身,南星一手拉住他,昏暗中冲他摇摇头,又拉着他坐下。
“喝完这瓶,我要去接孩子了。”
南星说。
“好!”
怀洲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南星感觉头很晕,很少喝酒,一喝就很容易上头。
“怀医生,我跟你说,”南星双手拽着怀洲的胳膊,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低声的说,“那个刘大夫做检查真的好痛,我是那种痛感很敏感的人,我拜托你,下次检查可不可以你帮我做,拜托了!”
南星说完低下头,因为醉晕晕的,头靠在了怀洲的胳膊上。
怀洲整个人都不会动了,他能感受到南星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有额头抵着他的胳膊,传来的温度。
怀洲的心都化了。
“好,”怀洲半天才发出声音,“你提前跟我说。”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又干又哑。
“谢谢你,怀医生,你人真好。。”
南星像放下一块大石头,松了一口气说。
时间己经不早了,南星的丈夫真的没有出来找她,怀洲庆幸,可以和南星在一起待这么一段时间,但是转念又很心疼南星。
心疼盖过庆幸,看着身旁的南星,怀洲冲动的想抱抱她,把她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