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出现一座金棺。
是在今天天刚亮的时候,我家邻居张大爷,一如既往地出来散心溜达,沿着村东边的小路走的时候,在玉米地旁看到一个深坑。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了,还是第一次发觉有这么一个坑。
张大爷俯身看去,只见坑里摆放着一座金光闪闪的棺材,顿然被吓住了。
在这穷苦山村里生活了一辈子,对金子都是只听说没见过,也不能立马判断这就是金子,只好慌里慌张地把村里一些人叫过来。
很快,这附近就聚满了人,村长站在最前面,我站在村长旁边,紧盯着这座金棺材。
有几个年轻人在外地打过工,对金子银子这类稀罕物件还算了解,跳下坑去摸了摸,说这就是金子,没错的。
一瞬间,围观的几百个村民都沸腾起来了。
要知道,我们浣头村可是连饭都吃不饱的村子,四面环山,去城里得翻过好几座山,除了一些年轻小伙去外面打工时出过村,好多老一辈的人,这辈子都没出过山啊。
“把这金子卖了,我们这辈子都不用再去工地打工了。”
“把这金子卖了,以后俺孩子就能去县城里读书了啊。”
“不用都卖,就挖一小块出来卖,也够咱吃好几年大米饭了。”
……
村民一个个都特别兴奋,眼睛里放着贪婪的光,恨不得立刻爬上去,但应该是忌惮着周围人多,而且村长也在,就没人敢第一个过去了。
我抬头看着村长,只见村长不同于周围村民的兴奋,他神色凝重地看着这座金棺,像是苦苦思索着什么。
“要不,我们把这棺材抬出来,卖掉吧?咱村子里的人平分吧?”一个矮胖的小伙先站了出来,看着村长说。
村长回过神来,看了这小伙一眼,眼神里冒出怒气,吼道:“你们谁也不许动这棺材!”
在我们村民印象中,村长一直是稳重和蔼的态度,当村长二十年来,从来没发过脾气,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吼人。
本来就对村长十分恭敬地村民们,被这么一吼,纷纷都沉默起来,忌惮地看着村长。
“我们浣头村的坟地在西边,这大早上东边小路上突然出现一口金棺材,肯定是有问题的。”村长继续吼着,“现在要开始调查这口棺材,在事情弄明白前,谁也不能动这棺材。”
村长声嘶力竭,而这话确实让周围村民清醒了一下。
我们浣头村的坟地,统一都是在村子西边的,那里有一片专门空出来的田地,让每个死者安葬的,但这口棺材,分明是在村东边的小路边。
何况,这棺材还是金子做的。
是谁大半夜在这挖的坑?这金棺材是之前就在这埋的?还是挖好坑以后,又被放进去的?
村子里就几百个村民,不可能哪个村民有本事,搞到金棺材吧?村子四周又都是山,从县城赶过来得至少三四个小时,总不可能外来人把金棺材放在这吧?
这么一想,这金棺材实在是太蹊跷了。
村民都面露惊惧,听村长的话,不情愿地散开了。
村长又叫来了两个年轻小伙,嘱咐他们说,今天就在这里看着这棺材,不能让别人动它,然后村长也走了。
我在棺材旁呆了好一会,仍然有许多村民来来往往地,一些平日里闲来无事的老头,站在棺材边聊着。
有的说这是祖先留给我们浣头村的宝物,有说是太上老君显灵,看我们浣头村太穷了,给我们散布些金财。
我当然觉得都是扯淡,全都是封建迷信地说法。
但的确,我们浣头村实在是太穷了,尤其是对于我这在县城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来说,深切地感受到这破山村的穷困。
我叫陈超,今年十五岁了,在县城里读初中,现在正是暑假,我回到了老家里,但因为我爸妈都在外地打工,所以目前是我一个人在家里住着。
我从大坑边走回了家里,躺了没一会,就听到村委会的大喇叭响了起来。
“村民们注意,村民们注意,关于今天早上村东边田里发现金棺的事情,现在做下通知,我已经跟县城里的勘察队取得了联系,他们立即派人过来。在勘察队来到之前,绝对不允许动这棺材。”
或许在城里生活的人们不太懂,在我们贫穷山村,大喇叭是我们传递消息的最快工具,比如每个月收电费,每年下放贫困补助什么的,都是用大喇叭通知的。
听到这消息,我心想这勘察队就算来,至少也得今天深夜了,毕竟需要连爬四座山,到时候估计就天黑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又看了会书,与往常一样,这一天就过去了。
直到深夜,这勘察队还没有来,村长来到金棺旁边,自己掏出了二百块钱,塞给了这两个小伙,说今晚就值个夜班,看一晚上算了。
这俩年轻小伙也挺高兴地答应了,看一晚上一百块,这钱挣的可比工地轻松啊。
但在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忽地大喇叭又响了起来,村长用前所未有的粗厚声音吼着:“所有村民,到东地集合,所有村民,到东西集合……”
虽然村长没说‘东地’具体是哪,但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金棺边。
我跑到东地金棺边的时候,这里已经聚满了人,我硬是挤着头进去了,看到村长站在人群的最里面。
村长绷着脸,眼睛里像是烧着火,褶皱的脸上气得通红。
我再朝下看去,只见这口金棺材少了两个角。
没错,这棺材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四角形,看去光滑平整无比,但此刻却少了两个角,而且明显是被什么重物击打下来的,残缺粗糙。
在棺材的旁边,摆放着两柄锤子。
从四周村民的议论声中,我也大概了解到了,是村长委托看守金棺的那两个小伙,拿着锤子把棺材镶掉了两个角。
估计是村长半夜起床,来这看看,突然发现这两个小伙不见了,金棺少了两个角,旁边又放着锤子。
我忽然想起来,这两个小伙子,一个叫小东,另一个叫王强,他们以前都是在外地打工,去年回来家,王强做起了木工,小东则一直在家休息。
这锤子,很明显就是王强家的。
村民们都明白过来了,王强和小东,说是在看守金棺,大半夜的还是忍受不了金钱的诱惑,镶掉两个角跑了。
村长转头看着旁边,我才发现,在村长旁边,蹲着一个泪眼婆娑的女子,胸前鼓鼓囊囊的,披肩的头发里有几分性感,是我们村里出名的寡妇,张姨。
张姨忽然搂住村长的腿,哭喊着说:“村长,我真的没看见那两人啊,我就寻思着半夜来挖点金子走,回去给我儿子看病,你也知道我儿子一直得病,也没钱治,谁寻思刚来到这,就看到棺材少了两角,这锤子就在旁边放着,我还没来得及挖,您就来了。”
听完这番话,村民们倒吸口凉气,原来不是刚才想象得那么简单。
原来这个张姨也想偷金子,但是晚了一步,王强和小东他俩已经敲掉金子跑了,而张姨刚来,却恰好被村长逮着了。
不过张姨的确可怜,张姨今年才三十左右,尽管从不化妆,但看起来跟二十出头的姑娘没多大区别。她丈夫在几年前因为向工头要账,被打死了,也没赔多少钱,偏偏儿子体弱多病,在村里一直治不好,又没钱去县城里治,就一直将就着,这是村里皆知的事。
村长应该是相信了张姨的话,长叹一声,点着头,说到:“张月,我相信你。你孩子的病总归能治好了,没钱我帮你想想办法,但一定不能动这棺材。”
“这棺材,不吉利。”
最后村长说的这六个字,四周人一下子都安静了,好像都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接触真正的‘不吉利’的东西。
很快,村长嘱咐我们说,如果遇到王强和小东,必须赶紧抓起来,并且谁都不能再动棺材,不然就抓去坐牢。
在村长的严厉警告下,村民们散去了。
村长忽地按住了我的肩膀,说让我等一下。
等人群散光了,村长告诉我,今晚就让我和他一起在这看守金棺。
我觉得,或许村长认为我是还是小孩子吧,心性善良,不太会为了钱而偷这玩意,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于是,我们在金棺旁铺了个凉席,村长则把锤子收了以后,坐在凉席上发呆,一直愁眉苦脸的,好像火烧眉毛似的。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愁成这样,不是等勘察队来就行了吗?但我也不好意思问。
距离天亮就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村长终于忍不住了,躺在凉席上呼呼大睡了起来,呼噜声几乎跟电视里的男高音差不多了。
我也是睡眼朦胧着,忽地看到一个身材婉约的人,从远处偷偷地走来。
我侧过身子眯着眼,仔细看去,这人赫然就是张姨啊。
我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叫醒旁边的村长,可是停顿了几秒,我还是没动。
虽说我还没有成家立业,但是我很能感受到,张姨的不容易。
生活在这么一个贫穷的山村,因为丈夫去世得早,自己总被别人欺负,孩子又一直生病,每次看到她都是愁眉苦脸得,甚至哭了起来。
其实我挺想想帮她的,一方面是因为觉得她可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身处青春期的我,有些垂涎她曲线的身材和性感的美貌,这算是我埋葬心底的一个小秘密吧。
那么这一次,就算我唯一次帮她吧。
我躺着没动,听到了坑里传来了轻微的打击声,应该就是张姨在用自己带来的工具敲棺材吧。
我身旁的村子还是呼呼大睡着。
不到几分钟,张姨就从坑里爬了出来,她背着一个包裹,应该就是镶下来的金块了。
看着张姨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我出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能睡了,等到天亮时,大家发现金棺又少一块,我就说我也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就在我快要睡着到时候,忽地传来了隐约的哭声。
没错,就是哭声。
开始以为是幻觉,可没几分钟,哭声里夹杂着‘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我转头看着,村长还是打着呼噜熟睡着。
我只好站起身子,来回走着。
走到深坑边的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这哭声和求救声,竟然是从金棺材里面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