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芷的思绪没有飘多久,体育老师催促的声音就传入了耳朵。他已然就位,吹着嘴里的哨子,提醒他们抓紧时间。
符芷小跑过去,后面跟着的同学们也加快了脚步。集合的地方到了不少人,不过没有排好队形,她们都三三两两地分散着,熟悉的就聚在一起说话。体育老师踮着脚艰难地清点这人数,在手上的记录表里记记划划。
“同学们按照高矮个先自己组成四列纵队,我去体育室拿一下道具。”他吆喝了一嗓子,把东西往篮球架的底座上一放,朝着远处小跑过去。
听清楚要求的人群,仅仅寂静了一瞬,就又吵吵闹闹,嘻嘻哈哈地排好队。文化班与文化班之间,经常有同一个老师授课两个班级或者三个班级的这样的情况,因此她们彼此更加有话题,相较之下,与文化班联系并不多的符芷,有些局促地站在人群的外边。
她察言观色,在队伍排的差不多的情况下,才走近。前后认识的同学之间不能进,左右认识的也不行,否则会让她们不高兴。她纠结犹豫了半天,凑近时同学也没有让位的意思。她的个子不算矮,一米六六左右,能够排在靠前的部分。所以她的目标始终在前半部分游走。好在一个同学看出她的踟蹰,主动邀请,要不然符芷真的会磨蹭到天荒地老。
她道谢后,站在那里,和好心的同学寒暄了几句。无非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没聊两句,体育老师就回来了,好心同学便转过身去。此时的符芷还懊恼不已,尽管她听到名字后默念了好几遍,还是没有记住,说了几句话,结尾只能用一些语气词糊弄过去,对人家连称呼都没有,显得很没有礼貌。
她总会在某一个瞬间特别后悔一些事情,比如刚刚应该怎么样做就好了。而世上没有什么后悔药,没有办法改变现实,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件尴尬的事情,会被大脑存档,往后的日子里突然读取,让她会忘记当下的心情,时空穿梭回到现在的体会,难受的浑身鸡皮疙瘩。当然,这件事情是小,威力或许还没有那么大,目前为止,符芷存档等级之中,最大的还当属演讲台事件。现在想想都头皮发麻。
她又陷入自己的小剧场不自知,体育老师说的规则她也没听进去多少。但是总结下来,就是学校规定,裁判员方队除了举牌的同学,还需要两个领头的同学。领导突发奇想,认为既然本次运动会有一些娱乐性质,那领头的同学可以手握两支花朵摇摆,看起来很有生机。不需要另浪费时间组一个专门的花队,既然大家都下来了,那就一口气都弄完。这个重任就落在了今天彩排的裁判员方队身上。
体育老师开始踮着脚扫描方队,寻找合适的幸运观众。
“可千万别是我呀。”符芷心里想着,躲避他的目光,低下头。
下一秒,声音响起。
“这位同学,你上前来。”
符芷不敢抬头,不停祈祷着,直到被好心的同学怼了怼胳膊,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与老师对视。
“对,就你,抓紧上前。”体育老师勾勾手,点了点头,向她传递确认的信息。
倒霉透顶了。符芷绝望地想。脚步虚浮地到了指定的位置。选出的另一名男同学也站在了她的旁边。后面方队休息,先着重排练前面的三个同学。体育老师说完指令,方队一哄而散。围在一旁,看他们训练。
她,符芷,一个标标准准的微社恐人,从小到大运动会被要求举牌都坚决拒绝的不想抛头露脸人士,于今日破戒,成为了运动会小花童。
学校的假花不知道从哪里订的,大的十分夸张。细细的枝干上,是一朵绽放的大牡丹。像极了姥姥家的电视背景墙上会画的图案,属于她认知中的极品土味审美。
她抿了抿嘴,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给他们传授动作的体育老师。
“伸臂向两边,缩臂回胸前,举臂到头顶,来,记住口诀,和我重复。”他活力满满地谆谆教导,站在他们两个前面示范着动作。符芷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家望着他们滑稽的动作,也都扑哧地笑出来了声。
符芷向命运的安排低头,跟着一板一眼地重复着,不情愿这几个词就差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等学得卓有成效,体育老师领着他们走上了塑胶跑道,绕圈走,说是为了适应未来的体育场,顺便熟悉一下弯道走,不要出岔子。
练习几遍差不多了,体育老师松口让他们休息。
符芷如释重负,疲惫地在操场边上随便找了台阶坐着。一起排练的男生也自来熟,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符芷侧头,刚刚排练,没有仔细看,现在才近距离地端详着少年。他很高,有一米八五的样子,健康小麦色的肌肤,顶着一个爆炸头,毛都往外刺棱着。五官标致,抛去非主流的发型,也是一个小帅哥。她以前真没有发现,文化班长得不错的男生还蛮多,和刻板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我是十六班的许泽明,你呢。”他大大方方地开始介绍自己。
符芷看着伸过来的手,礼貌地握了握,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你就是符芷啊?”他听后,猛地一扭头,兴奋地咧开嘴, “老在公告栏上看见你名字,这回对上号了。”
符芷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笑着,点点头。搓来搓去的手暴露了她的情绪。
许泽明像是没有感受到,自然地接了话题下去,喋喋不休说着自己的事情。很多细碎寻常的东西,都能被他讲得绘声绘色,口才堪比海菜包子大功臣孟老师,逗得符芷哈哈大笑,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了很多,不再只回答单子音,氛围活络了不少。
许泽明属于符芷认知里的社交达人了,不论说什么梗他都能接得住,是她很羡慕的技能,也是学不来的。她很少在刚见面第一次的陌生人面前如此放松,但是这次确实是她的例外。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操场上锻炼的人群逐渐减少,大多提前去了食堂抢饭。只剩下他们的方队一遍遍排练。差不多了,就叫上花束小队和举牌子的同学合着走几遍。体育老师拉过来已经有些年数的音箱,播出来的音乐都带着电音,颤颤巍巍地,也算凑合。
初冬的傍晚,气温有些低。即使今天穿了加绒卫衣,符芷还是能够感觉到风一阵一阵地往衣服里钻,拿着花的手已经冻得难以活动。她脑子被吹得有些木,近乎迷迷糊糊地跟着大部队走,像是出了魂,没有自己的意识。她眼前出现了模糊的景象,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离她越来越近。好像有些眼熟。她一秒清醒。从状态里面抽离。
尚燃就站在不远的树下,倚着树干,看向他们的方向。
正巧这个时候该他们花束队做动作了。
符芷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每次出糗的时候,尚燃都能准时地出现,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她硬着头皮做着动作。好在,这是最后一遍的演练了。她盯着地面,故意不看前方,完成了动作,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体育老师松口,让他们离开。结束时老师让花束自己保管。明天下午的各班联合彩排,直接拿着就行。许泽明好心地主动请缨,帮助她拿着。他的小柜子空着,书都拿回家了,正好可以放下这些东西。符芷松了口气,她丢三落四,这样可以避免意外的发生,他看起来靠谱很多。不过许泽明要直接去食堂,他说让他朋友帮他带回班。
符芷点点头,准备先行告别离开。
对于刚才,她依旧报着侥幸心理,想着尚燃或许没有认出来她。她快速离开这个修罗场,权当无事发生。而这个幻想很快被旁边的猪一样的队友许泽明戳破。因为他正朝着不远处大喊,手臂用力挥着:“尚燃,你帮我和符芷把花拿回教室吧,就放在我的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