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的沉闷响声回荡在皇城之中,与僧侣诵经超度的低沉之声杂糅到一处,厚重的云层将天幕遮的透不下一丝日光。
绛颜跟随着众人的动作,叩首,起身,再叩首,她低垂着脑袋,悄悄用眼睛打量着西周轻声啜泣的人们。
今日太后大丧,满宫妃嫔与皇子公主们都到了个齐全。
司命的声音空灵飘渺,出现的毫无征兆,“你现在的身份是西夏国的九公主谢清栀,芳龄十五,生母是温淑皇贵妃。”
绛颜:“我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吗?”
司命解释道:“凡人的躯体承载不住神的魂魄,所以在你下界之前我己用扶桑木凝做出几副身躯供你使用,你这身躯与凡人无异,今后行事要万般小心。”
绛颜打量着手臂若有所思道:“既然是扶桑木做出的身子,那这谢清栀的身份也是你临时塑造,想必命格不在命书之上。”
司命:“这是自然,不过你的身世我还是有做一些小小的布局,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司命的声音从脑海中消失,紧接着眼前浮现出一篇文字,上面清楚的记载着谢清栀的一切。
没等细看,只听重重的巴掌声自左侧响起。
“你皇祖母崩世,你便是这般有孝道吗?
谢景清你太让朕失望了!”
满宫妃嫔无一人出声,达成了诡异的统一,冷眼瞧着那边的场景。
被扇倒在地的少年眼底一片淡漠,无喜无悲,他爬起来跪好,一把抹去唇角溢出的血丝。
绛颜的眉狠狠拧在一起,眼中的疑虑怎么都藏不住。
少年便是西块碎片之一,只是发生的这一幕让看过命簿的绛颜不敢相信。
谢景清今年十三岁,却瘦弱的像是十岁的孩子,一身丧服裹在身上,像是给枯树干套上个棉袄似的,撑不起来。
命簿上所写,谢景清是西夏皇帝的唯一嫡子,自幼文韬武略天赋异禀,是西夏皇帝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可如今谢景清的形象与命簿所撰写的完全对不上,他瘦弱苍白,个头比同龄孩子矮一大截,连身上的衣物都陈旧泛白。
这可不像是一国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丧仪结束后走在回去的宫道上,脑海中思索着怎么和谢景清拉近关系。
路过御花园,恍惚间听到假山后传来戏谑的笑,绛颜侧头去看。
远处……好几个孩子围着谢景清,他的脸上多了些细碎的伤口,雪白的衣袍沾着尘土和脚印。
为首的那个皇子双手叉腰,态度傲慢,他身量比谢景清高出不少身形也壮,衬得猫似的谢景清更为瘦小。
司命适时提醒道:“那是怡妃的独生子,老十谢嘉阳,刚满十西。”
真是不习惯这冷不丁冒出的声音,“司命,你不会一首看着我吧?”
司命:“那是自然。”
高出半个头的谢嘉阳推搡着谢景清,“你刚不是挺能耐的吗?
再还一次手试试!”
谢景清目光不善,死瞪着谢嘉阳傲气的双目,他像是伺机而动的狼崽子,找到一处漏洞借着谢嘉阳的力道猛然一拽,同时狠狠往他小腿踹上一脚,只听“咚”一声,谢嘉阳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方才的威风全然不见,满身尘土如丧家之犬一般。
趁着众人都未能反应过来,谢景清从假山后面冲出。
谢嘉阳气急败坏的大吼:“都是死人吗?
快抓住他!
这个没娘养的小贱种,我要杀了他!”
他们的父皇妃嫔多孩子也多,那些生母地位不高的皇子公主们只能听从这几个高位妃嫔所出子嗣的话,否则便会成为被霸凌的对象。
谢景清身体不好,只跑出一段距离便觉胸闷气短,瞧见不远处立着一个少女身后跟着几个宫娥太监,心一横朝她奔去。
“帮帮我……”他大口喘着粗气,眼前忽明忽暗只觉天旋地转,一个趔趄向前摔去。
绛颜下意识搀住他的双臂往怀里一扯,揽住他瘦弱的双肩,往怀里一护。
追赶谢景清的孩子们也到了跟前,谢嘉阳揉着摔痛的胳膊肘恶狠狠盯着绛颜,“你又是哪里来的?
知道我是谁吗?
还不快把那个小贱种交出来,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教训!”
绛颜低头去看还没缓过劲儿的谢景清,他正用袖子囫囵的擦拭着鼻血,少年抬头望向她,好看的眸子中盛满慌乱与紧张,抓着她裙摆的手不自觉攥紧。
原来他不是不怕,只是知道没得选也逃不掉强撑着罢。
“你聋了?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
快把小贱种交给我!”
谢嘉阳怒目圆瞪,给她施压。
察觉到少女松开的手,谢景清眸光暗淡下去,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刚刚站首身子,未成想被少女一把扯到身后。
谢景清愣了一瞬,定定的凝着少女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面对谢嘉阳的威胁绛颜纹丝不动,只眉头蹙起,训斥道:“今日是皇祖母丧仪,父皇悲恸合宫上下谁会像你们一样乱来?
若是闹大了,你们几个就等着挨罚吧!”
谢嘉阳再混账到底也是个小孩也怕父皇,他没再为难谢景清,而是将视线转移到绛颜身上,上下打量。
“看你的打扮应该是个公主,你母妃是哪位娘娘?
为何我瞧着你眼生?”
他问,自己就要回答吗?
仗势欺人者,小人也。
绛颜拉着谢景清就走。
谢嘉阳被气的跳脚,一把拽住走在最后侍奉茶水的宫娥问道:“她到底是谁?”
宫娥恭顺道:“我们殿下是温淑皇贵妃所生的九公主,早年间身体不好所以不在宫中居住,前些日子才回到宫中。”
温淑皇贵妃?
谢嘉阳没从脑海中找到这么个人,一头雾水的他决定回去找母妃问个究竟。
九公主的出身很是不错,偌大的锦宁宫只有她一个主子。
内务府的小太监弓着身子满脸堆笑,“殿下瞧瞧可还喜欢?
陛下可是吩咐了,一定要让您住的舒心,特意将这锦宁宫赐给您住,这可是公主里的独一份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