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说笑了,我陈家的粮食不都是府君配给嘛,平日里堪堪糊口,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充当军粮。”
陈文堪连连笑道。
康渠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陈文堪发笑。
“若是府君真要军粮,我府中上下在勒紧裤腰带,或许还挤出一些。不过都是些麦麸,粗糠,只怕府君和各位难以下咽。”
陈文堪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继续开口说道。
“陈使君何必装疯卖傻,你知道我索要的并非是那些军粮,打仗要力气,士兵自然得吃肉,城中两脚羊已经不多,还请陈使君为了主上,贡献一些出来才是。”
眼见陈文堪装疯卖傻,康渠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可是。”
“陈使君,反正府上的粮也不多,少几张嘴,你们也过得宽松些,而且,莫非陈使君觉得主上的大业还不如这些两脚羊的性命?”
康渠一把拿过身旁那名士兵怀中的弯刀,在手中把玩。
弯刀被磨得铮亮,散发着阵阵寒气,照出了陈文堪的轮廓。
“我陈家人也不多,不知府君需要几人?”
眼见实在没有办法,陈文堪只得看向康渠,开口问道。
“陈使君府上一共三十五人,昨日送进来男童十六人,拉出去五人,也就是说,陈使君现在府上有四十六人。除去陈使君本人和你家的崽子。在除去你那三方妾室,我在给使君留上五名仆人和五名男童。”
康渠看向陈文堪。
康渠一开口,便足足需要三十一人。
“康府君,你看这人数,毕竟,我陈文堪在这名声不太好,若是人太少了,只怕会有人前来作乱啊。”
陈文堪藏在衣袖里的拳头已经攥出了血,但是此刻还是抬头笑着问道。
“小事,我虽然带兵上了前线,但是这里还是有兄弟镇守的,我会让兄弟们多来此地看看便是。安危之事,陈使君大可放心。”
康渠立刻回答道,言语之中,没有给陈文堪任何拒绝的机会。
“那便,多谢府君了。”
陈文堪拱手行礼,依旧是笑容满面。
“那就请使君把要留下的人带到身边,兄弟们好去将军粮带走。”
“康府君且暂等片刻,容我去叫几位娘子收拾一下。”
“便给使君一炷香的时间吧。”
陈文堪听后立马回过头去,朝着内屋走去。
陈文堪径直走向自己的屋中,此刻的屋内,几位妾室都藏在此处。眼见陈文堪一脸悲愤,忍不住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要打仗了,康渠奉命前往前线,不过康渠还是对我不信任,为了不让我手中有太多的人,让我交出三十一人作为军粮。”
“这,这怎么可以,陈郎,府中之人,都是跟随我们很久的人啊。”
二奶奶看向陈文堪,开口说道。
“我自然知道,不过事不由人,我也无可奈何,你们快快将自己的脸上弄脏,一会随我出去,对了,剪去桃红的头发,再将其身体裹得严实些,莫要让他们看出端倪,这屋中,只怕藏不住人。”
二奶奶还要再说,三奶奶却已经出门抹了一捧土,将自己等人脸上沾染着异常脏乱,接着再从一旁的柜子之中将桃红带了出来。拿过一旁的剪子,将桃红的头发剪得甚至短过寻常的男儿,又将泥土狠狠的拍在了桃红的脸上,就连胳膊和脖子也没有放过。
四奶奶从一旁拿过一张布衾,用剪子从中剪开,接着将桃红的凹凸之处死死缠绕,直到再看不出端倪才就此罢休。然后拿出一件陈文堪的衣服,让桃红穿上。
期间桃红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她知道,此刻几位娘子,是在救自己的性命。
“还不够。这泥土太过明显,只怕他们会更加注意。”二奶奶此刻也不再开口,而是让陈文堪从庖屋之中找些草木灰来。
二奶奶将草木灰抹在了桃红的衣服和身上,一会只说是庖屋的做工便是。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更加真实了几分。
除去桃红和三位妾室之外,陈文堪还将阿大留了下来。
再之后,便是几位稍微高大壮实了些的仆从。
至于其他的仆从,陈文堪倒是通知了几位跟随他们已久的老人。
但是几位老人听到陈文堪选择之后,虽然泣不成声,但是都没有任何责怪。
在这个时代,能够多活一天,便已经是足够的幸运了。
他们虽然也不想死,但是他们也知道,能做这个主的,并非是陈文堪。
几位身材高大的仆从将桃红挡在中间,几人跟着陈文堪走了出去。
在几人身后,还跟着六名昨日送来的男童。
陈文堪最后叫上的是陈宗之。
陈宗之一眼看出了藏在众人身后的桃红以及几位脸上抹着泥土的妈妈们。
虽然很是奇怪为何他们也会一同前往前厅,但是当着陈宗之的面,陈文堪自然不会多问。
几人走到前厅,康渠便看了过来,在数了人数无误之后,点了点头。
“这几个,便是陈使君选出来让我们带走的军粮?”
康渠看向陈文堪,伸手指了指跟在几人身后的男童。
陈文堪点了点头。
“陈使君还没享用过吧?我可不想吃太脏的食物。”
康渠看向陈文堪。
“知道康府君的习惯,这些都是干净的。”
陈文堪看向康渠,脸上全是淡然,没有被侮辱的愤怒,也没有任何怒火。
“那好,带出去。”
康渠招了招手,身后走进一名胡人士兵,如同昨日牵来的模样一般,将绳索套了上去,再将六人牵了出去。
陈宗之转头看向父亲,并不愚蠢的他,知道了康渠来的目的。
“进来,把我们的粮食带走。”
康渠对着门外喊道。
不多时,一群胡人冲入了陈府之中。
噼里啪啦的阵阵声音传来,夹杂着无数的哭喊之声。
一个个朝夕相见的人被从陈府之中带了出来,陈文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愿看着这一幕,无论这些被带走的人是释然,是绝望,是哭泣,还是愤恨。
陈宗之和陈文堪的身后传来阵阵哭泣之声。
三奶奶和四奶奶连声安慰着已经泣不成声的二奶奶。
二奶奶的哭泣并没有影响到那些胡人士兵,反而让他们的动作更加的粗暴。
屋内不断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如同猪狗一般,被扯着头发或者套着脖子从屋内抓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