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风坐在一处宅院门前的台阶上,怒目圆瞪,喘着粗气!
他的面前插着一把带血的刀,刀的方向正是他怒视的方向。
那里半跪着一个黑衣人,右手拄着剑,左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愤怒,不甘,还有嘲笑。
两人不是第一次交手,这个人偷了北郡首府李大人的白雾珠,张北风追了他一夜又一天。
偷珠子的是谁不知道,偷珠子的目的也不知道,城主挂了张二十两黄金的悬赏,是张北风十年的俸禄,他势在必得!
大明司的手很长,除了不能管的,都能管!烧杀抢掠!坑蒙拐骗!当然,也少不了鸡鸣狗盗。
至于不能管的,那就得看是谁的事了,或者是谁的什么事。
北郡的大明司有二十二支督卫队,每队五个人,而张北风是其中一个队的督卫长。
黑衣人将满是血的手伸进衣服里,缓慢颤抖的拿出一颗释放微光的白色珠子,扔在了两人中间。
这是张北风第一次看见白雾珠,鸡蛋般大小,物如其名,珠子内充满白色雾气,雾气里有两条金丝微微闪烁,此外没有特别之处。
只是让张北风倍感惊奇的是,皎洁的珠身上未曾沾染半滴鲜血!
黑衣人直视着张北风,咧着嘴,似笑非笑,嗓子里冒出痛苦的吟唱:“白雾变黑雾,白昼变黑夜,活人变死人,死人变活人,让深渊清洗你的罪恶,让恶土埋葬你的灵魂,寂静之地敞开着通往地狱的大门………白雾变黑雾…白昼………”
这突然尖锐刺耳的吟唱让张北风没来得及起身,只感到一阵眩晕,跟着眼前一片模糊,脑袋里迅速闪出两个字:“献祭!”
听说过没见过,没想到,听过直接变成了切身体会,这威力之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只能集中精神握紧手里的刀,将内力化气,在刀身上释放,形成一道屏障,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灵魂攻击。
这种攻击或许不能持久,却很致命!
就在张北风苦苦支撑时,一把弯刀映着月光飞驰而过,带走了黑衣人的项上人头,吟唱声戛然而止。
随着吟唱的停止,一个白袍女人出现在黑衣人身后,清秀白皙的面颊,眉眼间带有些许伶俐。
漂亮!这是张北风大脑停止工作前最后出现的词语,随后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内力耗尽,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白袍女人走到张北风面前停留片刻,捡起白雾珠,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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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阁隐世了快二十年,怎么突然冒出个女人?”
北郡首府李成山仰面对着厅堂墙上的山水画缓缓说道。
而他后背对着的,是鸾启录上能排进前二十的高手,昨晚刚从临都回来的幕千然,幕千门的后裔。
二十年前,幕千门门主幕千戈用三颗白雾珠开启了白峰山脚下的结界,引得蛮血人入侵雪山国,处在白峰山上的两大门派,白山阁和幕千门首先遭到强袭。
最后,白山阁阁主战死,两百多门客只剩下两个长老,而幕千门只剩下被李成山带兵救下的幕千然。
血染白雪,就连白峰山下的白水河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这仗一打就是五年,北郡城的百姓撤走了大半,而长约十里的结界已然是尸横遍野。
十五岁的幕千然与李成山朝夕相处,早已情同父子,索性就认了义父义子。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幕千门的秘籍剑术全都给了幕千然,上段高手稍加指点,再加上血脉传承,战场上的幕千然虎虎生威,功力日渐高深。
蛮血人战光后,结界关闭,只留下冰冷的三角形石板和暗淡无光的白雾珠。
而两股鲜血混合凝固后,居然结成了金灿灿的黄金,漫山遍野,还有一部分沉在河底。
李成山带人将这些罪恶的黄金全部扔进河里,连同结界,派重兵看守…
“是的,义父,我虽离得远没看清楚长相,但从身形上判断是女人无误,而且,穿着白山阁的衣服。”
慕千然眉头微皱,回忆着昨夜的一幕。
李成山转过身,看向幕千然:“看来,这二十年的沉寂只是表象,这珠子虽处在黑暗之中确并不孤独啊,怕是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既然已经重见天日,势必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嗯...”李成山沉吟片刻:“一闭上眼,就看见无数双眼睛,没有脸的眼睛,充满欲望,令人颤栗的欲望,白水河变金水河,欲望之火燃烧,孤魂凄鬼遍野,我们须尽力阻止尸横遍野的惨状再次发生!”
“这白山阁怕是凶多吉少,你去一趟探明究竟,若遇高手,定要避其锋芒,从长计议!”
“是!”义父!幕千然领命后转身出了厅堂。
随后,一只鸾鸟振翅飞起,李成山抬头看向远处的白峰山,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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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北风睁开眼时,人已经在大明司的住处,内力恢复了九成,身体也并无大碍。
坐起身,看着门口两个内务处的兄弟正在闲聊,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擅自行动,督卫长肯定保不住了,这条命不知道王大人今天要不要。”
“手下的四个兄弟怕不是已经身首异处,若无退路,拼一把或许能落得个畏罪潜逃!”
“哎!怎么说?”张北风向门外喊道。
两人头转身不转回了句:“王大人堂里问话,等着呢,还请督卫长快着些!”
内务处向来冷面,但也不如今天这般,犹如对着尸体说话,张北风不由得紧了紧腰间的刀。
王闻关,北郡大明司主事,是雪山国事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闻焕的弟弟。
此人是个笑面虎,心狠手辣,死在他手下的人都是剑槽子里的血淌出来才明白过来,却都为时已晚,而最后一面都是那张看不透的笑脸。
王闻关坐在太师椅上,笑盈盈的看着跪在大明司审讯堂中间,被下了刀的张北风。
只见他悠然的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细细的品了一口。
又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说道:“说来可笑,我派了三队人马,可那人偏偏被你截杀。”
“现如今,珠子丢了,人也死了,你想分这二十两黄金,我能理解,可现在却闹的人财两空,丢人啊!”
“你的四个兄弟已经下了大牢,说点什么吧,免得监法司的莫大人不留神砍了那四颗脑袋!”
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阴狠。
“大人!属下不安分,坏了大人的事,属下愿戴罪立功,追回白雾珠!”张北风低着头,紧张到有些失声。
“想立功的人很多,我不需要你的待罪之身,再给你次机会,说点跟性命有关的!”
王闻关端起茶杯,蒸汽在他面前升腾,脸上的笑容未减半分。
厅堂里一阵寂静,寂静的让人慌张。
堂内的卫兵都知道张北风的实力不浅,皆万分警觉,生怕他反水!
只见张北风的汗珠滴落在青石板铺的地面上:“大人!我那四个兄弟在外围堵截,并未见到当时发生什么。”
“而我被黑衣人击晕,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大明司,也不知晓后面的事,更不知道白雾珠是谁拿走的,但属下愿戴罪立功,追回白雾珠,求大人不杀!”
张北风在赌,赌一无所知能换活命,赌他能空手夺白刃并杀出一条血路!
王闻关许久没有回应,这五个人的死活他并不在乎,可若是处理的太过引人注目,也确有不妥。
张北风的说辞无异于饮鸩止渴,若不是王闻关需要权衡利弊,他必死无疑!
放下手里的茶杯,王闻关站起身向堂后走去:“一身好功夫,死了可惜,先送牢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