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书店,这名字听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像是“我的妈妈”这样的小学时写作用的标题,可初中刚毕业的暑假,每天我都会泡在这里一个下午,原因是家里不开空调。
老板是个带着眼镜一股书生气息的中年人,口头禅是“总而言之”,我们喜欢叫他文化人。
“嗯嗯,总而言之,村上春树的小说确实不错,但他这辈子都拿不了诺贝尔文学奖。”
文化人认真地说道。
我问为什么,他却缓缓抬起头对着天空长叹一声。
“总而言之,你还小,以后你就知道了。”
得得。
不知怎的,我有点反感他,于是每次进书店看书,我都会躲着他不被他发现。
有一天我正要离开,他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喂,小鬼。”
我紧张的转过身,如同被猫盯上的老鼠。
“这些书不要了,你拿去看吧。”
说完文化人抱着一叠厚厚的书走到我面前。
我诧异着双手接过,一看最上面的一本是村上春树的《1Q84》。
“为什么不要了?”
“太旧了,总而言之,不要了。”
他咳嗽了几声后又接着说。
“以后你也别来了。”
“这不还是全新的?”
我刚说完,他却着急推我出店门。
“总而言之,下次别来了。”
好吧。
首到暑假结束我都没有再去时光书店,甚至连那条街都没有再前往。
可我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特别是翻看他送我的书时,那条街也不由自主地吸引着我。
文化人怎么样了?
我终于忍不住又来到时光书店,但时光书店变成了老王馄饨店。
“文化人呢?”
我问老王。
“你说原来书店的老板吗,他生病了,店卖给我了。”
老王一边煮着馄饨一边回答,说着擦了擦脸上的汗。
“什么病?”
“胃癌,晚期了。”
总而言之,就是要死了吧。
那一天我发疯似的跑回家,将自己反锁在房间,泪水止不住地滴在衬衫上。
为什么身边爱我的人都要离我而去?
我痛苦地想着,风在我身边默默不说话。
“回家吧,不用付钱,我请你。”
“谢谢。”
我说着,身体却没有挪动一步。
“很不好受吧。”
“十六岁那年,看着她活泼跳动的背影,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辈子。”
我抱着头自顾自地说。
“离开的人己经离开,错过的风再也吹不回来,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当回忆的潮水三番五次地袭来,谁又能做到不全身湿透呢?
不知何时我睡着了,梦里梦见眼前一片火海,浓烟满天,我正想看清楚些时,梦醒了。
醒来时感觉口干舌燥,风给我留了张纸条,让我关好门。
离开猫头鹰酒馆己经是半夜了,街上空无一人,路灯一闪一闪的亮着,狗在下面翻着垃圾桶。
我带着一筐思绪来到1982站台,坐在长椅上的女孩换了个姿势睡去,腿上的猫不知踪影。
“躺在这里睡觉可是会着凉的哦。”
我拍了拍她肩膀,她揉了揉眼呆呆地看着我。
“我在等人。”
“等谁?”
废话,当然是等她父母啦,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我在等一个可以替我照顾我的郁金香的人。”
说完她看向长椅旁的地上,随她目光而去,是一盆蓝色郁金香。
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不会来了吧。”
“也许吧。”
她低下头,大约三秒后又抬起。
“今天我没地方住,住你家行吗?”
她的眼睛像是藏着一湖泉水,我浑身一哆嗦,突然忘记了在嘴边刚想说出的话。
“没办法拒绝啊,不过就一个晚上。”
海镇的东面有一个破旧的木头小港口,据说从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就存在了,从木头小港口到东北面的小坡,有一条狭长海岸线,在高高的防波堤下是白色的十字型特制岩石,靠近小坡下的则是一片小沙滩。
每天走回小坡上的家时,我都习惯喝着啤酒听着海面上浪涛打在防波堤上的声音。
就像是心跳声般。
“不觉得惬意?”
我问女孩。
“是挺惬意的,但我更喜欢坐在咖啡馆里吃鸡蛋三明治。”
“是吗,住在这附近你就会变得喜欢了,就像是和海浪融为一体一样。”
“你从小就住在这吗?”
“是的,这附近我熟的很。”
“下次带我玩玩。”
“嗯。”
“有心事?”
“啊。”
“啧,看来我说中了。”
她笑着绕到我面前,双手并着放在身后,夜静悄悄的,淡淡星光洒在大地上,耳边涛声依旧。
“是在想喜欢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