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沈无岸。”
“年龄?”
“十八。”
“十八?
可资料上你可是十七。”
沈无岸痛苦地睁开双眼,一道闪眼的白灯打在他的脸上,被那白灯烤着,他感觉眼睛泛酸。
他将脸撇到一旁,尽力地躲着打在脸上的那道灯光。
“我还有一个月就十八了,也可以算是十八了吧?”
“哪怕你还有一天成年,你现在也是十七!
到了这个地方,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给我老实交代!”
这是一间审讯室,除了照在沈无岸脸上的那盏灯外,再无照明。
暗处的警察将那白灯调弱了几分。
“说吧,怎么到这儿的?”
沈无岸只感觉被勒住的双手酸麻无比,想动弹一下手,却使得那手铐勒得更紧了。
“见义勇为。”
啪——问询的那名警察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而后站起身来,走到灯前,朝着沈无岸吼道。
“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真是见义勇为!”
沈无岸头脑清醒,双手晃动着手铐,发出阵阵声响。
“小子,我告诉你!
你这种的我见多了,要是连你们这帮小崽子都处理不了,我也不用干了!”
沈无岸心中暗笑,默默想着。
待会就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
果不其然,在黑暗之中,刚才一首没有说话的另一位警察和声劝道:“老何,这是未成年人,又不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你那么凶干什么?”
被唤作老何的警察冷笑道:“未成年人?
他己经满十六岁了,己经能承担刑事责任了。”
“再怎么说也是孩子,你何必……”还没等劝话的警察说完,老何便打断道。
“孩子?
孩子怎么了?”
老何指着沈无岸说道:“这小子大半夜不回家,给人家推了一跟头,这可是寻衅滋事,够判的了。”
随即老何便拿起茶缸,目光瞥着沈无岸,喝了口茶水。
“行了行了,这事可大可小,瞧你说的,还判刑?
他做的事都说出来,不就完了?”
语毕,两位警察都盯着沈无岸。
换作其他的精神小伙,早就被兄弟俩这一套吓得屁滚尿流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交代个一干二净了。
可面前的沈无岸,却仍重复着。
“我是见义勇为。”
嘭——只见老何将茶杯摔到地上,茶水洒了满屋子。
“我跟你讲!
我们现在己经掌握了充足证据!
你要是再不配合,我照样能办你!”
沈无岸心道:“接下来,就该红脸劝白脸出屋了。”
“好了好了,你丫火气怎么这么大,跟个孩子这么较劲,你也好意思!”
老何走到沈无岸面前,狠盯着沈无岸:“小子,我告诉你,靠是靠不过去的,什么时候交代了,什么时候算完!”
老何摔门而出。
“孩子,我叫赵明,你可以叫我赵叔叔。”
留下的警察语气松缓,温声说着。
“赵叔叔好。”
“老何这人脾气有点暴躁,按你们年轻人话说,就跟个超雄一样,别跟他一般见识。
你这事没那么大,先前又没什么记录,交代出来不至于真判刑,也就是个管制。”
“我真是见义勇为。”
“……”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呢!
沈无岸早就对这种审讯话术谙熟于心了,他的父母就是警察,而且是工作在最危险第一线的刑警,就这点技巧,他早就脱敏了。
十岁那年,沈无岸偷摸上网吧被巡视的老爹同事抓了个正着,回家老爹就对他厉声呵斥,但他也是个犟人,就硬说自己没有。
记得那时老爹和老妈奇怪地对了下眼神后,老爹摔门而出。
留在家里的老妈超乎寻常温柔地说着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承认了也就没事了”、“你就放心说,有什么,你爹敢揍你我揍他”之类的话。
年少无知的沈无岸立马钻进了妈妈的怀抱,带着哭声交代了。
之后的事沈无岸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老妈的一句话。
“待会打你的时候哭声小一点,别吵到邻居休息。”
……在从小就接触老爹老妈各种审讯训练之后,沈无岸可谓是心理素质强大、思维逻辑极强了。
十六那年,他彻底熟练地掌握了各种应对审讯的技巧。
不仅擅长“乱供”、“翻供”,还兼修伪造不在场证明、反侦察等技术。
发现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无效后,沈无岸老爹沈峰只对他无奈地说了句话:“你小子要是敢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我在地下也要给你带走!”
三十来年工作经验的老刑警搞这一套他都脱敏了,甭提派出所的民警了。
感受着自己熟悉的审讯话术,沈无岸心如刀绞。
他的父母,在一年前的一次行动之中,牺牲了。
那是一个雨夜,沈无岸失去了双亲,成为了孤儿。
就这样,孤苦伶仃的行走在世上。
倒也不是没有人要收养他,只是由于父母工作的特殊性,怕祸及他人,都被沈无岸一一拒绝了。
……一辆红色涂装的奥迪RS7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派出所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女人。
她迈入了派出所,值班的警察疑惑地望着她。
那女人头发随意地披散,脸上虽然只画着淡妆,却仍然显得艳丽十足,身上的皮质风衣在派出所昏黄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足够的光芒。
那女人从身上拿出证件,开口道:“沧海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夏清。”
值班那警察一下子愣住了。
市局里面的夏清?
这夏清的大名在沧海市可算是如雷贯耳。
这女人是海归硕士,毕业于剑桥大学,一回国就加入到警察队伍中来,这几年,好几个经济大案都是夏清的带领之下侦破的,年仅二十七,就破格提拔为了经侦大队的副队长。
这夏清,可是在整个绥海省都赫赫有名的警界新星,每一个在系统内工作的同志,谁没听过这她的名号。
只是这夏清大半夜的不睡觉,来他们这个小小的派出所干什么?
值班警察立马起身,带着笑道:“夏队,我去找我们所长。”
夏清点头,坐在了值班室一旁的椅子上,手指富有节奏地轻点着桌面。
老何正好从资料室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沓材料。
“何所长,市局的经侦大队来人了!”
老何疑惑地朝值班警察说道:“夏清?
这大半夜的经侦大队的人来干什么?
有什么我们配合的工作?”
一旁的警察摇了摇头。
二人走到值班室,只见夏清正翘着二郎腿把玩着一根展开了的警棍。
看到二人,她站起身来、伸手,不冷不淡地说着:“何所长,你好,我是夏清。”
老何握了握手,说着:“夏队,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一旁的值班警察识趣地走出值班室外。
夏清继续说道:“我听说沈峰的儿子出事了,就在你们所里,沈峰是我的师傅。”
老何看了眼手里的那沓材料,他走出审讯室,正是想着调查一下沈无岸的背景,想着怎么能给他开脱。
章宏业是沧海市北方集团的董事长,身价百亿,是赫赫有名的本地企业家。
在老百姓的眼中,这章宏业是慈善家,不过在警界的内部资料来看,这章宏业,似乎没那么简单。
就沈无岸这么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会故意去殴打章宏业呢?
更别提这沈无岸还是公安烈士的后代,人品绝对有保证。
很有可能就是如沈无岸口中说的那样,他是见义勇为。
所以老何一想便知道,这沈无岸绝对是见义勇为招惹到章宏业,被做伪供之后倒打一耙,送进派出所了。
老何理清其中的关系,询问道:“沈无岸?”
“对,我师傅的儿子。”
“哎。”
老何叹了口气,点上一根烟,缓缓地说着:“这小子招惹了章弘业,这章宏业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经侦队的同志比我清楚。
这小子明明是见义勇为却被倒打一耙,这不,我们正想办法让他出来呢。”
听到这话,夏清挑了下眉头:“不是走向歧途了?”
老何呵呵一笑:“这孩子有种,是个英雄的子女,除了性子太轴之外,是个好样的,怎么可能走向歧途?”
老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描述了一遍,言毕,夏清点了点头。
她一边走向自己的车子,一边说着:“何所长您稍等。”
老何看着夏清,只见其将展开了的警棍收好揣进兜里,又打开后备箱,将后备箱的几块砖头扔到院子里。
看着夏清反常的举动,老何疑惑道:“夏队,你这几块砖头是干什么的?”
“没什么,我师傅嘱托的,说他儿子若是违法犯罪、作奸犯科,便让我揍他一顿。
以前没听到他干过什么坏事,今天第一次听到,所以我就来了。”
老何的嘴角一抽,突然感觉有些不对,系统里总在传这个夏清性情古怪,但之前没接触过,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哪有揍人用砖头和警棍的啊!
这么揍不得把人揍死了?!
老何这五十来岁的老同志缓了好一阵,被手里掐着的香烟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不过,唯一的目击证人造了伪供,这实在是没法翻案……只能退而求其次,给这小子弄得轻一点,不过这小子死不松口。”
老何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己经一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