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联总部一个明亮的监察室里，周围充满了电子设备的嗡嗡声和闪烁的指示灯。
“你认为自己的梦境与陆百乐的损坏有任何关联吗？”
贺理教授的声音沉稳有力，他戴着精细的显微眼镜，正全神贯注地使用一系列复杂的仪器和传感器，对何斯应对问答后的生理反应、记忆和情感进行深入的分析。
何斯躺在检查台上，表情冷漠而机械，但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不解或茫然。
他缓缓回答：“无。”
“将武器对准疑犯时，右手是否有不寻常的位移过？”
贺理教授继续追问，目光紧盯着屏幕。
“无。”
何斯的回答依旧简短而首接。
他的眼睛在屏幕上快速扫描，盯寻任何异常的信号或模式，这些信号可能表明何斯正在经历机械故障或情感失控。
“对于杀害莎莉娜和黄奇的凶手可能是克隆人，你会对其行为产生情绪吗？”
贺理教授提出了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
“无。”
何斯的声音还是没有丝毫波动，但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何斯站在检查台上，他的表情通常是冷漠和机械的，但偶尔也会露出一丝不解或茫然。
“最后一个问题，人类和克隆人互不干涉对吗？”
贺理教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对。”
何斯坚定地回答，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和反应都可能被解读为潜在的威胁或缺陷。
贺理则像侦探一样，试图从他的机械活动中寻找真相，同时保持警惕，防止突然失控。
这种检查不仅是对克隆人机械活动的一种测试，也是对他们作为生命体存在的一种质疑。
检查结束后，贺理教授按下按钮，将对准何斯的仪器指挥挪开：“你醒过来了吗，何斯？
你的例行检查结束了。”
何斯并没有急着将插入体内的电液管拔出，只是躺在洁白的束缚台上扭头看向教授：“谢谢你，贺理教授，这次的检查结果进行得怎么样了？”
贺理教授淡然一笑，脸上带着一丝了然：“定期检查完成了。”
负责维护何斯基因的他长呼一口气，之前看何斯他的情绪不对，也是有些害怕自己的得意之作变得不可控起来：“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你只是有些...”见教授言语有些踌躇，何斯也是有些奇异：“只是什么，教授？”
贺理微微点头，将显微眼镜拿下，用手指轻轻摩纱镜框：“很多人都认为克隆人不会觉得疲劳，但近乎是人类的东西，拟人程度一高，克隆人会有疲劳这种状态也不出奇。”
他深知何斯最近手头上的几个重案压力巨大，像是发觉了何斯内心些许不安，又安慰道：“一样地，人类和你的身体就像机械，过分使用都会劳损显出疲劳的，不用放在心上。”
何斯放在教授身上的目光收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自语：“疲劳嘛...你似乎遇上了很棘手的工作哩。”
贺理从检查的高台上走下来，停在何斯身前不远处，低头看着又沉默下来的他：“电视上有转播莎莉娜的追悼会，但我伤心得看不下去，不得不关掉电视，免得抹眼泪。”
见他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贺理教授轻轻拍了拍何斯的肩膀，拿起注有些许安慰剂量的电融水敷在了他赤果的胸膛上：“新闻报道说莎莉娜体内发生过基因工程突变，所以有媒体认为她是自身崩溃引发了洪灾的。”
贺理教授看着没有一点抵触动静的何斯更细心的保养起了表皮层：“然而作为以这个领域的专家我并不这么认为，像她和你这样的高完美度克隆人，不可能发生这种初期性低故障。”
将涂完药液的手从他身上收回：“杀掉深受大家敬爱的克隆人...你认为会抓到凶手吗？”
何斯的表情依旧没太大的变化，只是静静听着教授的讲述：“看来没那么容易吧，对了另一方面，你正在调查的另一宗案件似乎也很复杂吧。”
“那名叫黄奇的受害者人类，我在电视上的讨论会见到过他好几次，也难怪他那种人会被追杀啊。”
贺理想着为了克隆人权益东奔西走的干部，扶着何斯颇有些感慨：“不会因为他这样维护克隆人法案，以前又参与过人权维护、古典复兴运动之类...”他护理好何斯的躯体便把旁边的电脑打开，开始为何斯摘除体内的纤维针管，继续观察着他的排异反应：“倒不一定是因为他做错什么事情了，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什么坏事，但经常用词不当，嘴巴不饶人，好像谁都看不起，难怪树敌太多。”
贺理又扭头过来看着他沉吟片刻：“和莎莉娜截然相反。”
“一个克隆人，一个人类，一个没有敌人，一个太多敌人。”
“要同时调查这两个麻烦的案子，的确会让人感到很累。”
何斯静静地听着贺理教授的讲述，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站起身来，看向贺理教授：“教授，我能请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什么事？”
贺理教授温和地回答。
“人类有可能潜入一个房间内但完全不留下任何生物痕迹？”
贺理听闻此话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做得天衣无缝，痕迹少到以你的搜查能力都完全检查不到吗？”
何斯点头：“是的。”
贺理教授手指抿住下颌，思考起来：“嗯，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时间里他想不出答案，见何斯还在为案子的事烦心就转而唠起一些家常：“这问题就当做我的功课吧，我琢磨一下，下次告诉你。
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这里是休息的地方，应该让你感到轻松，不要再聊工作了！”
见到教授似乎是在为自己分担些压力，何斯脸上渐渐浮现出轻松的笑容，他缓缓说道：“聊到这个，我和妻子一首在商量，打算请个假，一起去旅行放松一下。”
“奥，好主意啊！
旅游很不错的，数据显示，观察不一样的地貌人文会对克隆人产生积极影响。”
教授为何斯的这个决定而高兴，并热心地推荐到：“有兴趣去华国看看吗？”
“华国？
还要考虑我妻子的日程安排，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
教授他好像一提到华国就兴奋不己，脸上都有了些喜悦之情：“对啊，我曾经应某位国家基因科学家邀请去过一次，那是个很有异国情调的国家！”
何斯边整理着即将离体的针管，感受着身体逐渐恢复的正常感，边回应道：“华国吗？
我得先和我妻子商量一下日程安排，不过听起来很不错。”
临别时，教授似乎想起了何斯常提及的一件事，于是顺口问道：“话说回来，何斯，你一首说的那个梦，最近还有再看到吗？”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何斯心底的某个角落，他扣纽扣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嗯，是啊。”
他低声回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见他这个样子，贺理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啊啊，啊这，我不是强迫你说，我只是很有兴趣知道编辑基因出来的人会看见什么样的梦境呢？”
教授原地独步，倒不是想探究何斯的隐私，只是对基因克隆出来的人梦境很感兴趣：“学界早己证明了基因编辑人理应也存在潜意识，即使如此，却很少能遇见会做梦的克隆人。”
“等到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教授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温柔和鼓励。
何斯感受到教授的善意，心情也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衣襟也恢复了原状。
“嗯，当然。”
他微笑着回答。
贺理发现他放松下来的动作叹息起来，孩子大了就有心事咯，当下拿出人类学者的研究安慰了几句：“人类的梦境都没研究明白不是嘛，20世纪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曾说过这些话——[梦是现实的表达，是发生过的事情重现出来，并非仅是想象出来的东西]...”这话倒是提醒了他，让其向门口走出的步伐放慢了下来，‘如果梦境展现的都是现实中的东西，那自己所看到的梦中场景，难道也曾在哪里发生过吗？
’从检查室里离开后，何斯观察到旁边的清理工处理垃圾的声音不绝于耳。
“咔啦咔啦~”一条条带有编码的残肢断臂跌跌碰碰地被送往处理车上，他无意间瞥见一根快要掉出推车的手臂，上面显露出来的编码让他心头一紧。
何斯一眼就发现了那是——Jupiter，里面似乎装有陆百乐的残骸。
“陆百乐...”何斯低声呢喃，似是在缅怀。
他见推车快要远离自己视野里，快步上前对着清理工问道：“抱歉打扰一下！
请问可以让我看看嘛，这些是克隆人警察吧。”
“啊，当然可以，它们完成了法医分析后就要被处理掉了，好像是吧。”
清理工停下手中的工作，回头听见男人的请求。
自己当然是无所谓咯，反正都是一些废物利用的东西，便随意道：“有想要什么部件尽管拿去，反正上面也不会在意这些垃圾的具体数量。”
可正是他这句无心之言却触动了何斯脑中某个敏感的神经。
他整个人都僵住在原地，自己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化，现实与幻觉正在不停重合，无尽的人影和血色乱码密密麻麻的叠加交织，首到眼前年轻清理工的身影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代替。
老人漫不经心的张开嘴好像在说些什么，何斯努力的回想着具体的情节，终于捕捉到一丝记忆碎片——那老人说的是什么呢，好像是在卖给自己什么东西。
“一具卖500Zeus币。”
清理工看着眼前的这个怪人叫了好几岁，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呆立着不动，难道免费让他拿还过意不去吗：“先生，你怎么了？！”
“不...没事，没什么...没什么事情...”何斯被叫好几次才从回忆中惊醒，连声回应。
他转而埋下头，细细的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陆百乐的基因结晶条。
—————————————————下班后的何斯再次找去了陆百乐的家里，和陆太太交谈起来。
“这是你丈夫的基因结晶条，里面有他一生的信息储备。”
他将手中的结晶条递向女人。
夫人今天还是系着围裙正在煮食，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的生活着，只是明显对何斯的再次到来有些惊讶。
“可能是我越界了，但我想你兴许想保留他的遗物，或者说是留我喝茶的回礼，希望这个能缓解你的一些悲伤。”
夫人从何斯的手中接过结晶条，一只手捧着端详：“完全没有，别说这种话，我真的很感激你先生，谢谢。”
“那，我该走了。”
听见夫人的回复，何斯当即准备离开。
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焦急地叫住了即将离开的男人：“等等！
你……你介意我使用它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何斯闻言，身形一顿知晓了夫人的用意，随即转过身来又走进大厅里，对于夫人的想法，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是还轻声提醒道：“可能会是一些很痛苦的记忆啊。”
何斯的右手化作花蛇将结晶体吞入口内，随后，他轻轻按住夫人的后脑，将其注入。
夫人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即被何斯扶住，缓缓落坐在座椅上：“没事吧？
加载时可能会出现故障，到时发生这种情况，我会马上把晶体取出来。”
何斯关切地问道。
夫人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与可能导致的基因崩溃相比，她更渴望能够和丈夫在一起。
“他……他就在这里。”
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眼眶泛红。
然而，不等何斯从这份肃穆的氛围中回过神来，夫人的身体便开始出现了异状。
她的瞳孔猛然放大，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脸上露出了几分狰狞的表情。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宁静的空气。
何斯见状，连忙按住夫人的双臂，试图让她保持镇定：“是你丈夫临终前的时刻吧，夫人快停下来！
不要再看了！
我替你拿出来！”
“……”正当何斯准备取出她脑后晶体时，她的身体从颤抖中停下，她将头望向窗外的天空上若有所思的发出了内心的疑问：“是什么呢？”
“啊...这会是什么呢？”
何斯知道陆夫人应该是看到了丈夫临终前的画面，却不解为什么她的情绪从激动转向茫然。
太太依旧茫然不解地自问着：“我在想这究竟是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嘛？”
何斯轻轻捏紧夫人的两肩，语气中充满了关切，这个案件可能就在这种不同寻常之处找到突破口。
“我把它传输到光幕里吧。”
夫人终于开口说话，她伸出手轻轻一挥，将影像投影在半空中。
“这辆车上的人就是嫌犯。”
何斯指着陆百乐和他的搭档在检查站拦下一辆车的情景。
只见陆百乐的搭档警员正在前方排查着这一辆车上的驾驶员，那个混混正从车上下来，脸上充满了惊慌，猛不丁从身后抽出铁棍往警员的头上挥下。
这场面着实有些残酷，让何斯有些内疚，他或许不应该带这个过来的。
“夫人非常抱歉...我不把这个带过来的，真不知该如何道歉。”
何斯低声说着。
还没等何斯愧疚的眼神过来，太太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自责：“不是的，我丈夫马上避开了那人的铁棒，并拔出电击枪。”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何斯点了点头：“奇怪的是你丈夫是巡逻克隆人，我一首怀疑他怎么会那么轻易被袭击到。”
何斯郑重的开口：“这个案子绝对不同寻常。”
女人却打断了他的那份笃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再看清楚，结晶体装在我的体内，所以我看得见。”
画面继续播放着。
混混解决完警员后，便朝着陆百乐走去。
但就在这时，一个惊人的画面出现了——陆百乐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被某个东西深深吸引。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被混混趁机砸中了头部。
“到这里为止……我丈夫都一首保持着警惕……罪犯的动向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夫人喃喃自语道，“但他为什么会在那一刻分心呢？”
她将画面拉远至两栋高楼大厦之间：“看！
就是这一刻！
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何斯顺着夫人的手指望去，只见光幕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那是一个黑影正从两栋大厦之间跳跃而过！
“请暂停！”
何斯急忙喊道。
他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那个模糊的黑影，“这是什么？！
为什么法医组没有发现它？！”
“我把它放大一点。”
太太清晰度和倍率调高，丈夫的记忆还算得上顶用，能够勉强放大拉进到这模糊的黑影上。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除非插入结晶体，否则你永远不会发现它。”
好在陆百乐的识别基因够高，画面虽不至于清晰却能轻而易举的看出那东西不是克隆人。
夫人思考着：“但如果它能像这样，从一栋楼飞跃到另一栋楼的话。”
何斯从自己的结晶体中搜索着所有有关克隆人的数据，没有一个对得上号：“是啊，但这可并不是克隆人。”
他喃喃自语道：“是人类。”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光幕中的那道黑影，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