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烧!
新鲜出炉的铜锣烧~!”
“糖串~!
酸酸甜甜的糖串~!”
少女捏着衣角飞快穿过熙攘的人群,掠过扑面而来的香气,略显期待的向不远处瞭望,一座檀木搭建的点心坊,正静静地矗立在人声鼎沸处,来往的行人嗅着甜腻的气味,不自觉地被吸引进这片小小的桃源,朝里看,古色古香,隐约能见一道身影忙前忙后。
“阿婆!
今儿天好,生意兴隆啊!”
阿述挂着褡裢,笑盈盈地走进坊内,随手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嘴角粘上一抹淡绿。
“馋丫头,又要桃花糕呀?”
被唤作“阿婆”的老人放下手里的活,和蔼的笑了笑。
“阿婆家的桃花糕香香的,就是和别家不一样。”
阿述甜甜的声音夸得阿婆笑咯咯的,又将一块绿豆糕放到她面前。
“不过阿婆今个满足不了你咯...杏花糕怎么样?”
阿述拿起绿豆糕,有些失望的顿了顿,很快又放下,重新扬起笑脸:“杏花倒也香甜……无妨。”
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坐在桌前,不抱希望的问道:“对了阿婆,今早有没有一个姑娘拿着碎银来买桃花糕啊?”
“姑娘...?”
阿婆拿来一盒杏花糕,弯了弯眼睛,“倒是有个大你些的姑娘,瘦的可怜,一个人要了三盒桃花糕,还帮我收拾了一阵子,我又送了她一盒。”
可是,她却没有再回来找我。
阿述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罢,就当送她的离别礼,只是可惜今天吃不上桃花糕啦。
“你认识那姑娘么?”
阿婆坐在阿述身边,替她擦去了嘴角的残渣,“你们都是很好的姑娘啊。”
“她...现在也算是我的故友吧。”
阿述想了想,又歪头补充:“村子里的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啊。”
阿述噙着笑,眼里仿佛被抹去了一切灰暗,只留下透亮的晶体,敛着细碎的光。
听闻此言,阿婆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念叨着“好孩子”,便起身去照看客人了。
杏花糕软软糯糯,只是口感的确不如桃花糕。
阿述起身想帮点忙,却被阿婆笑着推出了坊门。
一时间无所事事,便在街上闲逛。
一会儿瞧瞧地上的珠宝,一会儿又和别家小贩聊起家常,身后时常有小孩儿叽叽喳喳的叫姐姐,这样的日子好像怎么都过不腻。
阿婆闲暇之余望向窗外,就能看见阿述敞开的笑脸。
“阿述也是出落成大姑娘啦。”
几位客人要了槐花酿酒,坐在阿婆身旁笑着打起趣来。
“是啊...我是真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阿述一首都是大家的孩子啊...有时我真的很感谢自己,那时来到了村子。”
对门卖饰品的桓西娘拿着些丝线靠在柜台上,也转过头笑道。
这里民风淳朴,人们生活安定,善良开朗的小姑娘就像宝石一样点缀着村庄,让阿婆不禁陷入了回想。
阿述,本是个孤儿。
那段时间山上开满芍药,村里的姑娘们熟悉山路,都争相进山采花。
不记得是哪一天了,突然有个陌生的姑娘跟随着她们回到村子,焦急的去见村长,说是误入山林,在石坡上看到个婴儿。
对于平淡了很久的村庄来说,这简首是件大事,好心的村长不在意会不会受骗,一刻也不肯耽搁,连忙纠集了几个无事的大汉上山寻孩子,心粗的大男人们不敢有丝毫差错,沿路细细巡查。
缘分有时就是令人不敢置信,就在村长几人走到半山腰时,恰好看到一只白虎凑在岩石旁,锋利的爪子举到空中,似是马上就要杀死岩石上软叽的白团子。
几人吓得不轻,却都没有后退,挥舞着手臂就冲了过去,那白虎原本低吼两声,妄图将婴儿叼走,最后还是转身躲回了丛林。
婴儿的命保了下来,被带回村子,空闲的村民们都喜欢逗小孩,那陌生的女孩便是桓西娘,彼时还叫桓儿,来村里投奔亲人,也留了下来,像大姐姐一样照看婴儿。
村长带着全村热心肠的妇女走遍了山脚的几个村子都没有发现孩子的父母,为此痛心疾首,感叹那对不知名的夫妻“恶毒”,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说丢就丢,还常常念叨幸亏自己去的及时,否则被野兽吞入肚中……简首不堪设想。
婴儿没有名字,村庄名为“栀年”,村里人便都叫她年年。
后来年年慢慢长大,点心坊的阿婆对她甚是喜欢,年年也常粘着阿婆,讲各种小孩子世界里缤纷多彩的故事,阿婆便唤她“阿述”,渐渐的,这个名字也留到了现在。
原本是被村庄救济的孤儿,不知何时 己经成为带来幸福的小精灵,想到这,阿婆幸福地眯了眯眼。
“阿婆,我们的年糕还没好呀。”
“哎,来啦!”
阿婆忙着去招呼其他客人,桓西娘拿了壶汤酒坐在坊里,同其他客人谈起村外的世界。
坊外热闹非凡,坊内三两漫谈。
天色慢慢暗去,声响逐渐淡下。
不多时,蓝天己被飘荡的乌云遮翳,像是雨季的征兆,也为整个村庄洒下将至的寂寥。
“阿婆——我明天再来玩哦。”
九儿捧一把瓜子放在点心坊的柜台上,仰着小脸稚声道。
“哎,给你娘亲带点她最爱的甜酿,听说她最近又生病,好久没来啦。”
“阿婆,今个天不早啦,早些回屋吧。”
南头的双胞胎抓着编好的花环,嬉笑着向阿婆挥手。
“好——哎,小心弄坏咯——阿婆...明儿也替我帮他带盒糕点,好吗?”
陈秀才家的二姑娘羞红了脸,轻轻握着腕,眼里透露出少女的青涩。
“这可赶了巧儿,三郎也托我给你带呢...”...“阿呀,你这丫头,不来告别一声就要跑呀!”
送走一波波熟悉的邻人,阿婆佯装恼怒地伶住从坊前偷摸溜过的阿述,“怎的,没给你留桃花糕,生阿婆的气啦?”
阿述吐了吐舌头,从背后拿出一条牵丝穗编织的平安结。
略显粗糙的小玩意在少女纤细的手指间飘挂,却是弥足珍贵。
“怎么会呢......阿婆和村里人待阿述是极好,阿述又不知如何报答,只好做点平安结,愿大家平安...阿婆,我可是专门为您留了最漂亮的呢!”
阿婆本就没有真的生气,这下小心翼翼地接过平安结,转眼就挂上了笑容,挤得满脸皱纹都像是在上扬。
“好孩子,我们哪里要什么回报呀,你开心就好......没给自己留吗?”
“牵丝穗不够啦,改日向桓姐姐再要些。”
“阿述也要平平安安的哦...好啦,快点回去吧,约莫这雨也该下了,到时上山的路不好走,小心摔倒了。”
“那,阿婆我走啦,明儿给我留着桃花糕哦——哎——”少女的声音消散在树林阴翳间,老人收回远望的目光,低下头慈祥地注视着平安结,好似手里握着什么珍宝。
“平平安安......”_果真如阿婆所料,刚不久就下起了雨。
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打在泥泞的路上照样难走,阿述一手抓住散空的褡裢,一手拉起裙角,踩着石块,轻巧地跨过小泥沟。
抬头看看天,恰好有雨珠滴在眼睛上,下意识闭紧双眼,再睁开,满世界都笼上一层朦胧,模糊了天地间的界线。
阿述的小喜屋,就在那天与山接处。
它突兀的生长在满山白芒中,又完美的融进这山青水绿,恬恬淡淡,像白玉糕一样柔软。
躲进屋内,少女解开沾染水气的长发,终是能睁大眼观望雨落下的山林。
虽然细雨阻隔了阿述下山的路,但它淅淅沥沥,又何尝不是属于生命的独奏呢?
鲜花抖不落雨滴,便享受它的点缀,被乌云遮挡大半的微光透过纱帘,洒在少女的脸庞。
脑袋逐渐沉下,眼前慢慢一片昏暗。
“砰——”_——阿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