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岳后产子,储君册立,依大邺祖制,三王离京,各自前往封地。
富丽奢华的凤仪宫,女子身着凤袍,仪态雍容,轻轻给怀里的猫儿顺着毛,身侧的嬷嬷轻哄着一个婴孩。
从门外进来一名美婢,看似柔弱,可是脚下稳健的步伐却不难看出这婢女乃是一身怀武功之人。美婢欠了欠身子:“禀娘娘,三位王爷已离京了。”
女子轻抬眼皮,似血的唇瓣勾起一抹冷笑:“老东西,本宫好说好商量让你立我儿为储君你不识趣,非要本宫动些旁的手段!”
那美婢听闻此言皱了皱眉,面色凝重地附在女子耳边说了什么,女子指下一紧,尖细的指甲便陷入猫儿柔软的皮毛中,猫儿吃痛,一声厉叫逃出了女子的怀抱。女子看着指尖被她扯掉的一撮猫毛,艳美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她本还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不想那老皇帝竟是将半面虎符给了出去!
如今岳家势大,她本是要借此逼老皇帝退位的,可如今半面虎符流落在外,只要她岳家稍有异动……女子怒极反笑:“好好好,果真是老油条,我小看了你!”
化齐郡,齐眉山
正午的日头有些毒辣,晒得人口干舌燥,邵将军驭马来到马车前,对车里道:“殿下,连日舟车劳顿,将士们……”
“允了。”车内传来凉凉的声音,略带疲倦。
邵将军一愣,随即对着马车行了个礼令全军原地休整。车帘掀开,自车厢内出来一位少年,穿一身素袍,束着头发,稚嫩的脸上一双桃花眼生生勾起三分魅色,才小小年纪已隐约可见其长大后是何等风姿。少年负手立于辕前,澄澈的眸子渐渐变得迷茫起来。
“殿下,用些点心吧。”魏嬷嬷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递到他跟前。萧乾收神,伸手将糕点接过,另一手已去扶她:“及早便说过,这些琐事不需嬷嬷来做。”
魏嬷嬷笑了笑要推开,此时前方却起了骚乱,魏嬷嬷尚未弄清情况,便听邵将军喊道:“有刺客,保护殿下!”
魏嬷嬷脸色一变,身体已快头脑一步挡在了少年面前:”殿下小心!“
萧乾微眯着眼,双手紧握成拳,稚嫩的脸上显示出与年纪不符的镇定。看着萧乾的反应,邵将军不觉有些讶异,然而,此时并非该惊讶的时机,这些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为了隐藏殿下的行踪他们带的人并不多,此时便已处于劣势,邵将军眼见不妙连忙将萧乾护在身后,这时,怀中却被推进来一人,待他回头,只能见少年策马远去的背影:“护好魏嬷嬷。”
“殿……”邵将军吃了一吓,殿下如何往山里跑,这不是找死吗!
刺客们见萧乾离开,连忙往山里追去,山下局势得以缓解。来到山脚下,萧乾翻身下马,皮鞭狠狠一抽将马赶走,自己则向相反方向而去。行至半山腰处,少年已有些脱力,四下打量了一眼,忽见不远处有个山洞,少年的眼变得有些幽深,随即快步上前将身体缩进山洞,扯过树枝挡住洞口。
“婉儿,爹爹不许我们离开太远,就此处罢。”
山间小道上,少年有些为难地被身边的小女娃拉着往山上走去,见少年有些不情愿,小女孩嘟了嘟嘴撒娇:“再远一点嘛,爹爹那样疼我,定然舍不得骂我的。”
“小祖宗,爹爹自舍不得骂你,对我却没那样仁慈。”
“晓得了晓得了,爹爹若骂你,我便缠着他。就在此处,哥哥背过身,不许偷看。”
少年无奈地背过身开始数:“一、二、三……”
小女娃调皮地对着少年的背影做个鬼脸,提起裙摆往四下瞧,胡建不远处有个极隐蔽的山洞,便向这边跑了过来。萧乾方才便注意着这边,见她跑过来心里一紧,此时,小女娃已拉开树枝躲了进来,将洞口遮住,小女娃慢慢往后退,这时却触碰到一个热热的“石头”,吓得她张大了嘴巴:“哥……”
嘴巴被人捂住,小女娃反而挣扎得更厉害,这时,身后传来清凉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别出声。”
听出这声音只是同龄人,小女娃点点头,萧乾这才试探着松开手,小女娃睁大眼睛看着对面之人,而萧乾亦是打量着她,见她腮边的泪滴时眸中不禁划过一丝嫌弃,真麻烦!
这时,外头传来少年的声音:“婉儿?”
“无事,不许偷看,快数!”
外面再次传来少年的声音,小女娃不满地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只见萧乾撇了撇嘴角。虽心中有些不情愿,却仍是伸出衣袖给她擦干眼泪。小女娃蹲在地上,好奇地问道:“大哥哥在躲人么?”
萧乾皱着眉没理她,小女娃眨眨眼,伸手去拿他腰间的荷包,萧乾目光一闪,侧身躲过,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凌厉的目光吓得小女娃缩了缩脖子:“我不抢你的,我有。”小女娃说着把自己的荷包解下来,“呐,一样的。”
萧乾本不想理她,听得后面这半句却忽然回过头来,看向小女娃手中那只荷包的目光叫人捉摸不透,忽然,他笑了起来,伸手摸摸小女娃的头,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问道:“可是看中了?送你如何?”
小女娃摇摇头,萧乾有些疑惑:“凑一对儿不好么?”
不语,仍是摇头。
“可我喜欢你的,这该如何是好?”
小女娃睁大双眼,连忙将荷包往身后藏,萧乾被她逗得忍不住想笑,伸手解开荷包,自里头取出一只金锁,做工精美,煞是好看。萧乾将金锁在她眼前晃了晃,话中有几分诱拐意味:“可喜欢?”
小女娃看了看他手中漂亮的金锁,想起自己荷包里那一看就没什么用处的半柄玉梳,有些纠结……金锁很好看,然而,爹爹说自己荷包里的东西很重要,怎么办?不舍地看了看少年手中的金锁:“不喜欢。”
“分明是喜欢,换一换。”少年不由分说将自己的荷包系在了她身上,“如此不就是了。”
“可是……”
“毅川,又带婉儿胡闹,你妹妹呢?”
“爹爹,我……”
“是爹爹。”小女娃惊叫一声,随即向萧乾挥手,“大哥哥我得走了,不然哥哥要挨骂的。你可躲好了,不许叫人寻见了。”
小女娃不等他说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走了出去,然后回头笑着对着里面的人挥了挥手:”大哥哥,婉儿走了!“
小心翼翼地重新将洞口用树枝掩好,小女娃向自家爹爹跑去:“爹爹,婉儿在这里。”
“又顽皮了,哪里弄得这样脏!毅川是做兄长的,怎不知……”
“爹爹。”声音软糯似沾满了蜜糖,直甜到人心里去了,“是女儿的错,不怪哥哥,爹爹不许生气。”
“好好好,我家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爹爹下山,咱们该走喽!”
男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漫步下山,萧乾从洞里出来,目光有些深,显然,他躲在这里必然是要叫人发现的,此时,该当如何?
萧乾看看他手中拿着的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字条,这是他方才打开荷包取金锁时拿出的。萧乾拆开刚刚从小女娃身上解下的荷包,将这张字条放进去,又将里面原有的字条压在石下,躺在地上努力调整呼吸,他心里是很紧张的,这样太冒险了,他只能赌,岳后只是要那东西,短时之内还不敢对皇子们动手。
不久后,几个黑衣人来到此地,见到萧乾躺在地上有些惊诧,一人上前在他脖颈处探了探:“还有气。”
“有气就行,不管了,找东西!”两个黑衣人上前浑身搜了个遍也没找到,”看来不在化齐王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离开了此地。
萧乾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取出石下的字条展开,随即又看了看小女孩离开的方向,轻笑:“东绫婉。”
不多时,邵将军带人上山来寻,见萧乾未受伤松了口气,正要屈膝请罪却被萧乾抬手止住:“旁的不必说了,赶路吧。”
“爹爹,凉都美么?”
“等到了我们婉儿便知晓了。”
这一日,有两队人马路经齐眉山,一来,一去。不同的路,却是同样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