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斗爱之冠》,由网络作家“孩子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一个比肩宫斗的校园爱情故事。新学期转入明御高中的一对姐妹饱受争议,姐姐慕时音美丽又仙气,妹妹慕芝爱乖戾难接近。可谁也不知道,她们转入明御的真正秘密。时音与兄长慕西尉的禁忌恋在校复燃,然而父亲却在此时要求她重拾旧本行,用美貌和智慧圈住即将转学到明御高中的“太子爷”——席闻乐的心。时音拒绝,慕家退而求其次启用芝爱实施计划。家世神秘而富有的“太子爷”席闻乐到校,时音面对各大家族满腹心机的千金,不仅要完美周旋暗处杀敌,同时还要帮助芝爱赢得太子爷的青睐,明御高中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风云暗起。
《斗爱之冠》精彩片段
111月1日,单身节,离全年结束还有两个月,离明御大学附属高中放学还差半个小时。教室外冷气嗖嗖,教室内暖意融融。薄薄的纸片在女生们指间折起,递到这桌又传给那桌,上方教师在讲课,下方学生各有所忙,纸条终于递到目的地桌上,啪一下轻轻落在她手边。“皮呲……皮呲……”后方女生提醒,“慕时音……慕时音!”笔下停顿,她好像终于听到,却不回头,自然地拿起纸条。她展开看的时候,旁边的芝爱也在看,芝爱嗤一声,她则将纸条安放到桌上,回几个字,折好后平静地递给后桌人。后桌的女生等不及先展开看,只看一眼就已按捺不住兴奋,轻轻“耶斯”一声。放学铃响。一出教室冷空气便迎面扑来,女生们上身西装下身短裙,戴好围脖也穿好大衣,几人脚步在欢悦地经过半个阳台。“去广场新开的那家买手店怎么样?!”“好呀!”“好吗时音?”女生转问她。慕时音边走着边与这个女生对看,女生同样看着她——她好像不怕冷,只在制服外多加一件薄衫,甚至没戴围巾,白皙的脖子全露在寒气里,看上去又高挑又纤瘦,走了三步后,她回:“好啊。”纸条上是这么说好的——放学后跟我们一起逛街吃美食吧!新同学?就这么定好地点,而芝爱在那一秒与时音擦肩,时音浅看她一眼,她头也不回地继续穿梭过这女生小团体,女生即刻回身喊:“慕芝爱!”芝爱在转弯口懒洋洋地停步,眯眼看向这边来,女生问:“你去不去呀?一起去嘛!”她不多看一眼,只在继续走的时候留“无聊”这么两个字,女生们耸肩看她走。她同时音一样不怕冷,单薄衬衫外只一件皮衣就够,长发打松,神情懒淡,那偏朋克的感觉好难靠近,但是真的好好看,女生回头对时音说:“你妹妹真酷!”……市中心洋溢冬日气息,商厦光线明亮,女生们说笑着时不住看向慕时音。她这样的女生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明明是同龄吧,却好像对这个世界知晓得比她们更多一些。她也不像其他这个年龄的高中女生那样爱往身上带满叛逆的标记,衬衣整洁,微卷的长发自然地搭在肩上,袖口向上两折至手腕,整个人清浅自然。跟她妹妹是完全不同的女生,但跟她妹妹在一起时,又毫无冲突感。这学期的这对转学生,真是太吸引人了!女生将心仪的项链入手,回身递给时音:“送你!”“我?”“对!你是新同学,以后我们就同班,见面礼咯。”旁边的女生们点头附和,她接项链,女生又递上一条同款式的:“这是给慕芝爱的!”都接过后,她淡笑点头:“你叫友佳?”“恩!”“好,谢谢你友佳。”这么说的同时也从柜台里挑了四五根其他款的手链,女生们惊喜看她,她付完账,依次将手链分递给她们,“那么这也是我和芝爱的见面礼。”“慕时音我好喜欢你这个新同学!!”友佳大笑。而后气氛更好了一些,大家继续挑喜欢的物件,时音偶尔向橱窗外看一眼,视线便停留在了一处地方。友佳注意到,搭她肩膀问她看什么,她不回,视线就也跟了过去。对面那流光辗转的角落,香水柜台旁的男生身段俊挺。同样穿着本校制服,却陪着一个别校的女生试香水,高瘦正好,侧影有型,女生不时在他耳边说话,他斜倚着柜台似听非听。“啊,那是慕西尉,”友佳认出来,“他也是我们学校的,跟你还一个姓。”“慕西尉在哪里?”好像都知道他,女生们立刻聚到这边来看,真的看清后不由讨论,“他又换女朋友了……”“恩……这次好像是茗高的女生。”她仍旧不说话,友佳继续讲:“慕西尉他超让人有靠近的欲望,可惜听说是花心公子哥一个,不管多优秀的女生最后都只有被甩的命运,太惨。”“好难驯服的男生噢。”身旁女生接话。“对呀听说还跟学校女老师有瓜葛。”“天呐,少惹为妙吧。”“但他真的好帅!”“他是我哥。”时音开口。友佳回头看她,她将双手放袋,笑一笑:“我们一个姓。”友佳这才惊诧地捂嘴,恍然大悟。而那边,被议论许久的慕西尉恰好也看过来一眼,视线落时音身上后凝聚起,抬手轻止住还在说话的女友。***茶餐厅。大概是第一次跟慕西尉接触这么近,友佳以及女生们都显拘谨,时音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喝茶,他单肘搭着椅背静静看她,他的女友坐他身边。从没有见过这么合的气场,慕西尉的脸型好看,发型好看,衣型好看,还带满身的不羁气息,而桌对面的慕时音一头微卷长发自然披肩,叠腿坐着扣起下巴,跟慕西尉一碰上,果然像是一家子里出来的。“你妹妹真的好漂亮。”女友这么夸了一句,他敷衍地笑了笑,时音放茶杯。“芝爱呢。”他问。“先回家了。”“什么时候说好转来的?”“爸爸决定的。”将肘搭上桌沿,她转看向女生,“我喜欢你用的香水。”这一句赞来得突然,女孩子微楞后笑意接受,看向慕西尉,他并没接话。时音之后也看向了他,意味深长说一句:“今晚就搬回家里。”他听进耳里,视线与她的对上,她极淡地笑过,别头对友佳说:“我去下洗手间。”一个眼神就够了。五分钟后茶餐厅内的储藏室,时音被慕西尉从后箍着双手摁墙上,她撞得疼,回头叫放手,他依着她耳畔留一句:“知道痛了!”“你又急。”“你怎么没把自己玩死。”“哥!”长发乱了,开始认真起来,他这时候倒吊儿郎当,近一步说:“再叫一遍。”“哥。”他又挨近一点:“再叫。”她额抵着墙终于笑起来,轻一遍:“哥。”接着下巴被抬起一点,手还箍在腰后,倒先被他亲,而后步子转过来进他怀里,背抵墙,整个空间只剩下两人呼吸,她身上淡香沁脾,他的模样更诱人,亲的时候也咬,长卷发丝从他指间漏出,嘶一下领结拉开,越吻气流越密闭,越吻越迷乱。……压抑久了的感情被释放,禁忌什么的就都不管了。2七点半到家,一开门,看到独坐在宽敞客厅内的芝爱。没开电视也没动晚餐,还是刚放学时那副行头,双脚搭在桌沿上,闭眼听耳机音乐,管家Fancy静站在她椅旁。“大少爷。”家佣迎前向慕西尉卑躬伺候,时音在他身后进来,身上披着他的大衣,家佣看后更谦和唤一声,“大小姐也回来了。”“真巧。”芝爱这么闭着眼说话。慕西尉松领带,时音则将大衣递给Fancy,顺口问:“夫人呢?”“随老爷外出,明晚归来。”“有这好心情啊……”浅言一句,Fancy看她,她正继续向前走,示意跟来的司机将礼袋放上餐桌,“带了礼物给你的,Fancy。”“谢大小姐。”“你们都有。”回头看一眼门前站的其他家佣们,她们受宠若惊,看着她将包装精致的礼盒一样样拿出来。这过程里慕西尉已经开始在喝茶,手臂与她的腰身时而碰触,她不露神色地继续将礼物派发完毕,长卷的发梢漏他手背上。他暗笑一笑,侧头看别处。“新生礼物。”最后经过芝爱时将友佳送的项链放她手边,芝爱微皱着眉睁眼,时音已径直走到廊内的镜前。将项链挑起看了那么一眼后,芝爱起身到廊内,倚靠墙旁,与镜内的时音对看。她正将发拢到一边,戴起项链,而芝爱就这么当着她,将项链丢地上。后面的慕西尉喝茶观戏,时音继续将项链戴好,问镜中芝爱:“好看吗?”“别指望我也戴。”“不指望。”她笑,回过身,再问,“好看吗?”项链廉价,衬在她肌如白玉的颈上却很有气质,芝爱看一眼,说:“你好看。”随后就转身走。***第二天早进教室时,友佳一眼看到时音颈内戴的项链。跟身边女生打完招呼,她迅速穿梭过走廊上的其他学生,赶到时音面前,兴奋之余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我也戴了我也戴了!”却没想到她正跟慕芝爱讲话,这一下是被打扰了,芝爱好像不喜生人,转头就朝前走,慕时音倒亲和许多,脚步缓下来向友佳看,点头说:“很合适啊。”“啊……”友佳尴尬,“不好意思啊……”“没事,”她向芝爱的背影看一眼,“她正好要走。”“噢……话说时音,”友佳打量她身上制服,“你穿我们学校的制服好漂亮啊!”“恩?”“是吧,线衫的颜色很配你呀,还有芝爱也穿得很好看呀。”边这么说着边走进教室,直到坐上位置,友佳还聊得嗨。邻座的女生一直低头翻倒自己的包,时音注意到,问她:“找什么?”“额……”女生被突然搭话,一脸惊讶,“没事啦,只是语文课本忘带……”“咦!”友佳立刻站起身,“语文课本忘带还没事咧,班主任的课耶,她超严的!”女生被说慌了,时音便将桌上自己的课本拿来放她手边,友佳呆住,女生别头望她:“慕时音……”“你是单独一个人坐的,等下上课很容易被发现没带课本,我跟芝爱一起可以合用,而且我们是新生,昨天拿到教材时就被提醒过可能会缺课本,被发现也能含糊过去,还有我记得昨晚班主任特意说过今天会用到书,所以任心悠同学你就暂用我的课本吧。”身旁的友佳惊讶的不止是她的好心,还有她居然已经能随口念出才见过一次面的自己的名字,友佳星星眼又开始增亮,女生楞一下,紧接着松一口气,立刻接书:“谢谢你慕时音!”下课。不知不觉已到中午,两人走在去食堂的长廊上,因为是最后出教室的,周围寂静得很。一上午都被班内女生围绕着,现在终于清闲了,时音拎着袋子走在前,芝爱懒洋洋跟在后:“既然受欢迎,干嘛不愿意跟她们一起吃食堂?”“也想休息下。”她捶肩膀,慢慢地走。“装了一天,累吧?”“我说的是透气,”时音不回头,但言语内含笑意,“没装,我很喜欢她们。”“那群小孩儿。”芝爱话内带讽。……“2班新转来的那对姐妹,行情很猛啊。”途径女洗手间时漏出的这么一句话使时音和芝爱都放缓脚步,里面女生讨论发出笑声,时音依旧目视朝前走,芝爱停步,歪了歪脑袋,眼内微寒。“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跟慕西尉似乎是兄妹关系。”“喂喂,慕西尉的妹妹吗?见过真人吗?“听说一个脑子厉害,一个脾气厉害。”“啊,姐姐是很完美的人,妹妹就阴沉多了,但是姐妹俩都很美啊。”“不管多完美的人也是有缺陷的吧。”“目前还没人发现啊,说姐姐心地也好成绩也好,特别容易相处什么的。”“真的吗?好想看见姐姐的缺陷,或者总让我们看看姐妹两个不合的戏码吧。”“哈哈哈哈哈……”砰!芝爱倚上门时使门撞墙,发出的一声响惊扰了谈话的女生,她们从镜子内看到慕芝爱的脸色,脸色霎地一变,立及收声。水滴答一声从水龙头内落下,寂静。其实也没讲多过分的话题,但被主角当场抓包实在难堪,芝爱仍在那看着她们,好像要看清每一个人的长相,女生们越来越尴尬,芝爱这时候开口。“你们好。”她首先说,“我是脾气厉害的那个。”然后说:“既然好奇缺陷,就告诉你们一个,我跟我姐都非常不喜欢被人议论,不管好坏。”……“否则,我姐就会变成脾气厉害的那一个。”最后,她这么说,嘴边淡淡勾起笑,“不骗你们。”说到此女生们已不敢讲多余的,就连道歉的话也哽在喉咙里不知该怎么出口,芝爱不走,几人就颤颤抖抖地从她身侧低头走过,才出洗手间,又看到走廊里的慕时音。静站在那儿的慕时音。她平时明明要比慕芝爱亲切许多,现在只给她们看到冷冷的背影,长长卷发搭在肩上,衣袖捋至手肘的手腕上带着塑料袋,里面装着便当盒这样看上去很贤惠的东西,本人却是一点脸色都看不到。甚至,丝丝寒气惊入人心。3找到慕西尉班级时,那儿走廊很吵,他正好插着裤袋走出来,前边一个女生拉着他领带,他在笑,身旁三两男生在闹。时音在五米外停步,那女生先看过来,闹着的男生们也立刻兴致高高地拱他臂,最后,他本人才慢悠悠地看过来。“准备了午饭,一起吃吗?”她说,“哥。”实验楼的空教室,门“嚓”一声用脚关上,时音抽椅坐下,正把盒子打开,慕西尉直接就跳到了她身后的桌上。“先亲一个。”他这么说着把她肩膀搭住,她很快将手堵在两人之间。“我不想闻你身上多出来的味道。”她说,下巴指对面空位,“坐过去。”于是他在笑一声后撑手下桌,噗一下坐她对面位置。“芝爱呢?”他问。“给一些新认识的朋友上课。”“Woho……”他摇头叹,提筷夹肉丸。“哥在学校的风评很差。”“恩。”他不否认,继续吃,“都怎么说?”“是被告诫少惹为妙的那种人物。”“帅。”“可惜没人知道,你是那种连妹妹都敢下手的禽兽。”语调轻巧。她说这话时仍自如地将菜夹进他饭盒里,他抬眼看一眼她,她同样与他对看。他后来转一下筷子,靠椅背说:“可惜下手失败。”“哥现在还想成功吗?”他不回,兴意倒仍在,时音放下筷子,搭着桌沿看他。“带我出趟远门,哪都可以,三个月不回家,愿不愿意?”“然后你就给我?”默,视线相对,教室内空气阴凉。五秒后她回:“给你。”“可是三个月后你有考试。”他回很快,还笑,时音依旧静看着他,他已经结束话题准备提筷吃午餐。咔哒一声,筷子落空,时音将两盒便当盒都拿起向门口走。“喂!”“其实是做给芝爱的,你吃了她就没份了。”说完充耳不闻地拉门走出,身后慕西尉的脚步只到了门口就没再跟,走廊另一头传来其他女生走来的响动,她们喊:“慕西尉!”他应该是看了过去,女生们继续问:“你怎么在这边呀?吃午饭时没看见你!”“我还没吃午饭。”“这样啊,食堂已经关了耶,但我们刚好买很多零食,你要吗?”他不但应,还将门踢开一点:“进来吧。”后面一派热闹,时音途径转角时将两盒便当都丢进垃圾桶。楼梯口的阳光凄淡,那些女生还在讲:“那是你妹妹吗……好瘦啊好像很漂亮……”***晚八点,慕老爷与慕夫人回家。那时正在下雨,大厅门开,两人分别由家佣撑着伞迎进,Fancy连忙让人准备宵夜,夫人来不及整理自己,先帮老爷拍开衣肩上的雨。雍容华贵的厅光下,老爷气度非凡,夫人也端庄美丽,时音从二楼下来,边走边欢心问候:“妈,你们回来了!”“时音啊!”夫人看见她更开心,与她拥抱之后,又看身后的芝爱,“芝爱也下来了!”“恩。”时音转而把视线放到慕老爷身上,简短一声:“爸。”“恩,”慕羌看她一眼,将大衣扔沙发背上,“到我书房来。”就这么与这男人擦肩,他已走上楼,而她默看着厅外雨幕,没有情绪,呼吸平稳。这一切慕西尉都看着。时音转身时与沙发上悠哉坐着的他对上视线,他眼内藏了东西,但一秒后又转变成玩世不恭的态度,歪下脑袋,眼神示意她进书房,她就没兴趣去深究,朝楼上走。书房。Fancy端来茶酒后便退了出去,慕羌已抽起一支雪茄,时音转过书桌前皮椅坐下,身上穿的是稍露肩的宽松毛线衣,叠起腿,指尖放到膝上轻点,看着他将一叠文件滑到面前。她静无动作,慕羌也不急正题,先坐到牛皮椅上,问:“学校适应得怎么样?”“不错。”她回。“跟同学相处呢?”“没什么问题。”“恩,意料之中,你擅长这些。”他从Fancy端来的盘内拿出两支空高脚杯,却对准备的红酒不满意,边说边站起身,将雪茄叼在嘴边。烟香味渐渐溢出,他转向身后的酒柜细挑慢选,她看着,建议一句:“波特。”他回身看她。“你嗓子不好,雪茄配波特酒能减少喉咙不适,味道也不会相冲。”于是他就转向放波特酒的架子,看着珍藏的那几瓶仍有选择性犹豫,她再建议:“左边的。”慕羌便拿那瓶Dow’s20Year陈年波特酒,再看雪茄,很快对她的选择表示满意,回身时点头评价:“恩,绝配。”倒酒后将杯子递向她,她却不接,看着父亲的眼睛,提醒他:“我戒了。”“我对你在这方面并没有约束。”“我有。”酒杯慢慢地收回,他点头坐进牛皮椅,随着他入座,静谧的书房内发出吱嘎一声轻响。墙上的吊钟滴滴答答走。她静等他,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吐出一口烟,躺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以一种低沉还难以捉摸的口气问:“你知道,席家吗?”停顿的两三秒内整了整坐姿,她应:“知道。”“说说看。”“是权贵的最高拥有者。”“要是可以的话,席家的金库能买下两个国家。”他补充得精妙,仍心有所想地看着天花板,时音不去应答。接着他伸手从文件夹内拿出一个信封,给她,她刻意不接。慕羌就亲自打开,从内抽出照片展她眼前,特意用指节扣桌面:“看。”好烦,但不显露,她叹着气坐起身,瞥过的一眼只看到主角远远被拍到的一个身影,穿着英伦的制服,刚从宽长的私家车内下来,旁边是对其恭敬低头的司机,晨早的雾气萦绕在他周身,脸还未看清,气质已逼人。照片正好放在复古台灯下,相面很快被台灯投下的光笼罩,里面的身影耀眼异常,她收视线看向慕羌。“这个,可是位名副其实的太子爷。”他用食指点相片,灼灼目光看着时音。“与席家有关?”“席家最大掌股者的独子,席闻乐。”她将视线挪开,抬头去看吊钟,慕羌反而从椅上坐挺起身,继续点着相片:“下个星期开始他会转到明御读两个月,这两个月内,取悦他,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对你永生难忘。”“不做。”“时音。”“你答应过我,上一个是最后一个。”她回应得当,低手理起膝上裙摆,脸色不佳。“这次不同!”他强调,“你若成功他就是你的归宿。”“恐怕又是一个情妇!”“那就做他的情妇。”慕羌说完,书房内寂静,时音沉沉对着他的视线:“你再说一遍。”“那就做他的情妇!”他一字一咬,指头重重地敲击桌面,“单纯你做他情妇让我们得到的就会比嫁任何权贵所得的更多,他是席家的皇孙!”时音不说话,他再用指骨扣桌面:“我为什么要把你安排进这个学校,为了提前知道他的行程我动用了多少关系,对他此次行程偷摸觊觎着计划着的有多少大家族!情人也好红颜也好,这两个月给我把席闻乐的心牢牢抓紧!”话说完,他再次问:“做不做?”……“不做。”指间的雪茄已抽完,他脸色不变,硬生生将其摁进雪茄缸发出一股极呛人的烟味儿。“我累了,先去睡。”她起身向书房门走,他在后叫住她。“去把芝爱叫进来。”她听到这一句,眉头皱起,回头深看他,他抽出第二支雪茄闻味道,已不看她。4夜凉如水。芝爱进书房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时音等在自己卧室的露天阳台上。很冷很冷的空气,她环臂而站,闭着眼,脸颊与脖颈被风吹得雪白,鼻尖微红,长发不断地往后扬。脑海各色画面回转,阵阵呼吸阵阵痛,眉头忍不住蹙起来,直到很久后芝爱拍她肩她才回神过来,心口还晦涩,转头与芝爱对视上,也看到她手上握着的相片。“你答应了?”已预料到,却仍轻声问。“恩。”芝爱是在临睡前被叫去的,睡衣外裹着件毛衫,回答的时候往阳台外看,脸上清淡,两人周身都好像裹了一身月银纱。“他怎么说?”“他要你做我的教练。”她当然知道是教什么的教练,闭眼深吸一口气,芝爱继续说:“其实这个人可以接受。”说着看相片:“如果喜欢上的话,就简单地多了吧。”“你不能往那方面想。”她低头抚额,“事情永远没有想得简单,一个人身上带出的利益越巨大越难抽身,明天我再跟他谈一次。”要走的时候,芝爱将她手拉住:“姐有喜欢的人吗?”她不回,垂下的发轻轻地遮了眼。“总要有个人做这件事,”芝爱继续说,“不是你就是我,我跟姐不一样,还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接受起来很容易,事情就这样吧。”夜色依旧,寒气冻心,时音停在原地低落地目视前方,心底微微痛了一下。***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先醒。芝爱昨晚与她一同睡,现在还倦着,她洗漱穿衣,将长发也梳整好,差不多时,慕西尉进卧室。她的房间他向来都想进就进,边走边朝床上刚有点醒意的芝爱作嘘,然后到卫浴间门口,哒一下斜倚上门框,看时音早晨清爽的样子。她原本盯着镜子想事,慕西尉来了之后,别头与他相视,眼内阴霾不带痕迹地收拾去,嘴角慢勾,轻悦说:“哥。”昨日的介怀已经悄然消化,他将卫浴间门轻阖上,一路到她身后揽腰,闻她脖子里的味道,她则从境内看着他,边抚他脸颊边问:“怎么都不管芝爱还在了。”“爱死你每天刚起来时身上的味道。”“只有我有?”他透过镜子与她对看,唇亲她额上,斜斜笑:“只有你有。”“那么……”她仍温柔,也在他脸颊亲一下,依着耳畔问,“为什么给女朋友买我用过的香水?”几天前的细枝末节仍记得清清楚楚,他转与她额相抵:“因为是你的味道。”“哥喜欢我的身体还是脸?”这个问题问得直白,反令慕西尉兴致升高,他将时音下巴捏起对向镜子,贴着她耳边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信手拈来的柔媚。”“如果我毁容了哥还要么?”“看是什么程度。”对话轻巧,却在短暂一秒看到时音眼里的认真,而后很快被她低眼避开,不久后才又笑,说:“芝爱要起床换衣了。”然后用不着自己动,看着他,他知道她的意思,带着笑一步步倒走向门口,视线还留在她身上。………………一切准备完毕,时音与芝爱一同下楼。慕羌坐在厅内看报,慕母上前帮两人整理衣领,过程里偶尔能感受到从慕羌那边传来的阴冷视线,时音都视而不见。坐上车后,芝爱直话直说:“虽然我答应了,但对他来说是勉强之举,他仍然没放弃要你亲自上。”她知道但不说话,凝神看着窗外景色,车子缓缓驶动。5学校上午的课平淡无奇,周遭小纸条频传,学生细碎讲小话,时音则撑额看着黑板,笔在指间轻轻地转。讲师正讲到几何题,拿粉笔在黑板上作画,讲到入神处一甩手,忽被什么给痛到,嘶地倒吸一口气,学生们回过神来向讲台望,原来是手被粉笔槽一头的切割面给刮到了,伤倒不严重只是破了皮,讲师继续上课,时音则静看向那粉笔槽。下课铃响,下一节是体育课。她准备出教室前经过黑板,手特意放到粉笔槽一头切割的尖锐部分,正细看,友佳走来问:“时音你怎么啦?手被刮到了吗?”她收手,笑一笑:“没有。”“噢。”友佳应着,从教室卫生角找来一块抹布包住粉笔槽一头,“这个地方最危险了,每次不小心磕碰到就会刮破皮,本来包好的抹布不知道被谁玩掉了,真是,这次还把老师伤到了。”她出神地看着被包好的这块地方,坐在原位的芝爱远远看着她。下课铃响。与友佳等人一起出教室,昨天下过的雨致使地砖湿滑,前边女生差点在楼梯上摔跤,幸好被旁边人扶住,友佳看得一脸担心,抓住时音的手臂:“最怕潮湿天走楼梯了……”一步一步继续走,时音接下来的视线落到楼下正走来的别班女生身上,女生手中端着下节课需要用到的实验器材,瓶瓶罐罐都是玻璃制,一路上来怕与人撞着,靠着边上小心翼翼地走。她悄吸一口气,手扶楼梯栏杆。“慢慢走噢时音。”友佳在旁说话。女生走入了自己所在的梯层,时音与她迎面相对,还差五步。……——虽然我答应了,但对他来说是勉强之举,他仍然没放弃要你亲自上。……还差四步。……——“如果我毁容了哥还要么?”“看是什么程度。”……还差三步。……——总要有个人做这件事,不是你就是我,我跟姐不一样,还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接受起来很容易,事情就这样吧。”……还差两步。……——事情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既然就这样的话。仅剩一步,时音闭眼,手松栏杆。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友佳与女生同尖叫,砰砰乓乓一阵碎声响!后头的芝爱停步在楼梯口,底下的一幕眼睁睁出现,清冷暮光笼罩住她,整个人霎时不动。男生都闻讯赶来,他们一朝楼梯下看就立刻严肃,芝爱仍旧站在原地,眉头皱起。陡峭的楼梯下学生骚动,女生瘫坐在一旁掩住嘴。慕时音摔了。但是……但是……友佳的尖叫不止因为这个,女生的发抖也不止因为这个。瓶瓶罐罐全都碎成渣,分散在慕时音摔倒的地方,她的手已经被划破,当芝爱拨开别人将她扶起一点的时候,又引周围女生倒抽气。“姐……”地上那一摊玻璃渣上都留有血迹,芝爱话音微抖,时音呼吸稍急,眼内却平平静静,顺着脖颈淌下的血迹也置之不理,只抬手捂右脸,反手压芝爱的手:“送我去医务室……”天呐。医务室人员走动。脸部止血完毕,医护老师帮她包扎伤口,床前摆着镜子,她无声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事,玻璃刺得不深,面积也不是很大,过几个月涂点药也不一定会留疤。”知道慕时音的脸原本非常漂亮,医护老师这么安慰,芝爱静静看着她。纱布上好,处理完毕,班主任进门说:“慕时音,你的父母到了。”视线从镜内收回,她呼吸,坐后一点靠到床头。慕羌第一个走进,脸色很沉,班主任原以为是担心女儿以致迁怒学校,刚要开口安慰第一句,慕羌的助理便请她先出医务室。医护人员也被请了出去。这空间温度越来越低,慕母担心得要紧,同样被助手拦住。“你先外面等着,我跟你女儿说几句话。”慕羌冷声说。他用了“你女儿”,而不是“女儿”。时音淡淡笑:“妈,外面休息会儿吧,让我跟爸爸先谈。”慕母欲言又止,只好出门,芝爱起身帮时音盖好膝上被子,时音拍拍她的手:“你也出去吧。”芝爱一向独立,但她的话还是听的,出医务室途径慕羌,不问候也不看他一眼,显得过于生疏。门轻关上。“缝了针吗?”慕羌问。她摇头:“倒还没严重到要缝针的地步,只是几个小口子。”“多久才能拆纱布,多久看不出来?”“啊。”她云淡风轻地回,“两个月吧。”“慕时音!”她忽地叹了口气,薄情地看着自己父亲这副样子:“气什么,你又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既然启用芝爱了,就把所有心思花到她身上,不要抱着对方喜欢哪个就送哪个去的想法,情妇这种词汇太肮脏,我的妹妹,是要被真心喜欢万千呵护才行的。”慕羌眯眼。“放心。”她目视前方,“这一次我比你更想成功,你就安心做你的皇亲国戚梦,我有我的打算。”“你真肯用心?”“我可是比谁都迫不及待要把芝爱从爸爸手里送出去的。”她轻轻的回了一句。医务室寂静,父女相视,协议达成,讽刺浓浓。6那晚。不开灯的卧室,月光投到床沿,时音将椅子拖到落地镜前,坐下,安静看自己。左脸是月光,右脸是阴影,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粗糙的白纱布,眼内清淡地看不出一点情绪,直到房间门口嗒一声响,慕西尉来了。他靠着门框那儿,却不进来,只从镜子内看着时音,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哥还是这样没良心。”她将睡袍拉起遮住腿,依旧看着镜子,语调平淡。“你也对自己狠得下心。”“同在少爷圈,席闻乐是个什么样的人,哥清楚吗?”她手落在睡袍上,转声地问。……慕西尉看着她。看月光罩在她的周身,纱质睡袍垂地,微卷长发搭肩上,侧颜叫人怜爱,他摇头:“只伤右脸不够……”然后在他转身走出门口的时候告诉她:“那可是位真正养尊处优,阴晴不定的太子爷。”……太子爷啊。***转眼一星期。那天大雨,云层压低,天色阴霾,明御高中上下忙碌。班主任一下课就急急收拾课件,给班里留话:“五分钟后学号尾数是3和7的同学走廊上集合,班长带着去阶梯教室按号码坐,清楚了?”“清楚了!”班主任很快出教室,班内即刻沸腾,学生们转头讨论,消息口语相传。“要来一个新学生了。”“好像不止一个。”“是吗是吗?”“可是不是说今天校董巡校来听课吗?每个班挑五个学生被招去上公开课呢。”“新学生跟校董一起来旁听的吧!”“什么时候来?!”这会儿的教室外走廊,时音已经靠在走道上安静的等着,右脸的纱布还没拆下,手上慢悠地转着怀表,视线不离校门口,过一会儿闭眼感受这满校园的风雨声。“听说不止我们家注意席闻乐。”芝爱开口,视线徐徐放到离极近的高三教学楼,那一层层走廊上人群奔走,有那么几抹身影像她们一样停留不动,婀娜多姿,窈窕动人。“不用去看别人,你的眼睛只要放该放的人身上。”怀表已绕手指转满圈,时音打开看一眼,合上放入衣袋:“要到了。”“如果他最后不留在这儿呢。”“恩?”“学校上公开课,他旁听,他还没决定要在这里读。”“你不知道这座学校多想留住这位太子,这不是你该担心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芝爱再问。“骄纵的人吧。”“原本是明御总校的?”“恩。”“这样要风得雨的人,为什么转来分校。”时音看她:“这些你想知道的问题,过不久,他都会愿意自己告诉你。”“我们只有两个月。”“没错。”她说,“我们足足有两个月。”而后看回校门口,眼内凝神:“到了。”芝爱顺她视线看。果真到了,大风斜雨中,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过校门,黑宾利一辆接一辆,目的是将居中的加长豪车引进校园。一路被雨洗刷得锃亮车身极显帝王倨傲,空气丝丝冷。校长为首的团队候在阶前多时,车队慢停于长阶前,司机们同时启门下车,几名西装男士先从副车中下来。远看装扮,时音淡淡说了句:“校董亲自护驾吗。”然后,副车的人才去弯腰打开主车的门,人还没下车,他们已打起黑伞为其挡雨,时音静看,芝爱不动。“是新学生?”班里学生来到走廊集合,女生们围着阳台目不转睛。砰——车门关。原本喧杂的阳台霎时安静一秒,友佳捂住心口,时音看芝爱。雨雾有些浓。这个男生身上所带出的英凌气质差点逼人心跳暂停,芝爱胸口极微小地起伏。他泰然自若,侧头听近身的人讲话,脸只露了一秒便被伞遮住,但如此俊挺的身段与站姿已让人心生爱慕,穿着总校的英伦制服,单手插裤,身旁人对他谨言慎行,校长更亲自上前与他说话。是犹如皇家的气派感。在原地停顿几秒后,他被请上阶梯,近身跟一名得体职装的年轻女人与另两名男生,来历强大身份尊贵的队伍里,他走在最前。“啊……帅得逆天啊……”友佳叹。时音收视线,拉芝爱转步走进队伍,提醒:“准备进阶梯教室。”这一趟公开课由席闻乐旁听,上课内容横跨三个年级,校方也特别挑了三个年级的学生,时音与芝爱的座位号靠后,她坐下,他已经入座在最前排。他坐得随性,周身两旁是与他同来的男生,全是富家公子的格调,两人隔着他说笑,他坐在中间听。校董向他请示,他点头,课才开始上。至今为止还不能摸清性格,他喜静还是喜闹都有待观察,那两个男生倒是很闹腾,与其说朋友更像是陪读的太子党,时音的笔在指间转,边听课边注意他背影。课到中间时,右边男生递他东西,后面的芝爱看清楚,低声说:“魔方。”是被拨乱的魔方,大概是以前在这听课的学生遗落下的,那男生一时兴起就交给他,台上老师还在顶着巨压讲课,台下席闻乐却接了魔方,时音轻手撑起脸颊。“是幼稚的人吗?”“嘘。”芝爱于是继续看,很巧,就在席闻乐刚接过魔方时,老师挑人回答思考题,学生桌上都放有号码牌,他一眼扫过:“9号同学起立回答。”教室内一时无声响,席闻乐循声看多媒体屏幕,这一动作,时音就知道这位戴了高度数眼镜的教师挑错了号码牌,还挑到不该挑的人身上,旁听的校董向主任看,主任立刻向讲台上看,老师才反应,正要改口,事情发生变化。这位太子爷从座位上起身。同时,他将拿着魔方的右手背于腰后,问:“第六题?”“……是的。”他看题两秒,即刻答,而后发生的一切太过虚幻,时音的瞳光不由聚敛,全部集中到他右手上,看得目不转睛呼吸放缓……因为这一幕,眼前这一幕让她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在被这个男生……吸走!他的题答得滴水不漏,嗓音懒淡,置于腰后的魔方也转得灵活,是的,他在操作魔方,仅凭刚刚的那一眼就开始操作魔方!随着一个又一个面被同色化,思考题的分析也趋向尾声,所有注意到这一幕的学生哑口无言,芝爱不动声色,时音则紧抓他最后一个收尾,滴滴答答时间分秒过,呼吸声伴随咚咚的心跳越加越快——叮。他回答完毕,手上,魔方归位。“正确!”老师赞。他却没坐下,将魔方放回桌上时引旁边男生“喔”地高叹一声,他说:“下课。”这一声激得校董们都站起身来,他扯着领带绕过讲台,食指在桌上短促地一扣:“就这个学校,不继续听了。”“少……少爷!”“把这学校的足球队叫出来。”这是他推门出教室前留的最后一句话,跟随他之后的一名男生迅速回身,对不能理解的主任提点一声:“少爷要踢足球。”雨势浩大,空气峻冷,草坪湿漉。学校的整支足球队真的就被席闻乐叫了出来,他换了球衣走来的时候清爽帅气得要命,随他同来的女人一步不离地为他撑伞,不停的劝到:“少爷,雨大!”雨确实很大,甚至风雨交加,他碎碎凌凌的头发都被吹起来,兴致却丝毫不减,手背朝女人一挥。“少爷!”女人还在劝,“不能这样!”席闻乐仍旧不听,他特意侧头目视女人,与她对视的同时将球一勾跃起,紧接着抬脚猛踢!砰!球往草坪高飞,女人蹙眉看他,足球队男生们从他周身冲过,他笑一声,雨打湿球衣与头发,帅气桀骜,不可一世。“Wow!!!”太子党男生拍掌高叫,如开响的盛宴礼枪。…………“是这样的人。”芝爱轻念。雨噼噼啪啪击打伞面,操场入口处树下,时音沉默,迎着冷风静看,这男生全身上下都发散一股极强的王者气概,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看他踢球,看他每一次动作所带出的洒脱感,如此不惧风雨,如此俊傲,强大,难以驾驭。
1“这一个星期内都不要有任何动作,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被他注意。”时音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冷雨打在肩上,头发也湿了一半,芝爱撑伞跟在她身后。“开始了吗?”“恩,开始了。”席闻乐的入校是一次大事件,整个明御高中都仿佛成他的后花园,而这阶段内时音只让芝爱做自己的事情,外面的一切消息都充耳不闻,直到七天过后的星期五,她把芝爱叫到教室后窗口。正是午休,后窗口所对位置是高三教学楼阳台,学生嬉闹阳光琐碎,芝爱看着那儿,时音则肩靠墙,将一半身子隐没在阴影内,问她:“看到什么?”“高三的四个班级。”时音将带着的果汁盒拆开,过程花了十秒,然后再问:“现在呢?”芝爱视线不离,终于眼眸一紧:“他出来了。”随之遥遥传来那阳台上的骚动,时音吸着果汁,向那儿看去。席闻乐依旧是老样子从班级前门出来,他已换一身明御校服,满是俊气的侧影极其好看,嘴里叼个苹果,单手插着裤袋,苹果咬一口落下时用手接,身后永远跟着那两个纨绔子弟,经过的气场强到引人自动让道,一路走向楼梯,阳光在他周身耀得厉害。从以前就留意过,有女生有意挡他路的话,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会动动手指让人靠边,不给人说话的时间,面子也不留,今天仍然一样。时音问:“看出什么了?”“他不喜欢跟女生交流,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继续看。”芝爱便听她的继续看,席闻乐终于在转角口时与一同班的女生对上面,两人虽没说话,女生却有跟他后面的男生交流,话很短,步子都没耽搁,几人交错后女生继续向前行,嘴角柔柔的笑还在。“他不是不喜欢跟女生交流,是不跟意图过明显的女生接触,他不喜欢笨女人和顺从的女人。”“可他也没跟第二个女生说话。”“第二个女生并没打算跟他说话,席闻乐每到中午这个时间都要去踢会儿球,他玩性来了,不会愿意路上还有别的事浪费时间,那个女生清楚这个。”说着靠回墙旁:“这一个星期内但凡积极主动与他接触的都是有备之徒,你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女生的特点都集中起来,然后避免。”“避免?”芝爱看她。“因为她们没有一个人成功。”时音补充,“这是淘汰法。”“我知道了。”芝爱问,“怎样才算成功?”“直到席闻乐愿意把中午的时间留给你,而不是那颗球。”芝爱平静地目视前方,时音继续喝果汁:“你的对手只有席闻乐本人,其他你都不用费心,我会处理掉的。”说完将空了的果汁盒丢进一旁垃圾桶,转头与一女生对上视线,那女生怀里抱一叠作业簿,正看时音看得入神,时音一停,问她:“你是?”女生才回过神,将大叠的作业簿放到第一排桌子上,怯看她:“你们是新……转校生啊?”女生梳一条马尾,长相干净剔透,却从来未在班内见过,时音刻意不回答,女生则多看了几眼她右脸上的纱布,很快缩回视线:“哦,我也是这个班级的,前几个星期生病请假在家,现在老师让我发作业……”“我叫慕时音。”听到这里,她简洁回,女生松一口气,立刻将她的本子挑出来,另一本便理所当然是芝爱的,时音也帮其接过。“你好,我叫高衫依,那新学期相处愉快。”她临走前腼腆地向时音微笑,时音点头相回,不疏不腻,正正好好。等那高杉依走后,时音转回头向芝爱,重进话题:“今晚帮你改造型。”“这样不行?”“不行。”她靠窗台,拆第二盒果汁,“往楼下看。”楼下看到的是与席闻乐同来的女人,她长得很漂亮,独身一人以非常完美的站姿侯在教学楼阶梯前,席闻乐出来后,她寸步不离跟于旁,席闻乐看也不看她,她也不出声,只跟随在后。“太子出行,身边如影随形一个年龄长于自己的女人,除却情人,你猜是什么?”想一会儿,芝爱答:“王后的人。”“恩。”时音轻轻笑,摇晃果汁盒子,“她是席家的眼睛,或多或少管着席闻乐,少爷身边的女生是什么样的人,安着什么心,她会比任何人都挖得更积极更清楚,所以你的样子要为她改,她们绝对喜欢一个大家闺秀多过朋克小魔女。”“所以……”“所以做一个外表乖巧内心叛逆的女孩子,乖巧给席家看,叛逆给席闻乐看。”时音接上,把果汁盒放窗台,恰好午休铃打响,她边走边在尖利铃声中舒了舒脖颈,冬日阳光洒到她肌肤上显出近乎透明的美感,长发微卷,从肩上漏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懈可击。2晚上八点,时音房门咔一声推开,慕西尉不招呼一声就走进,直走到她的书柜前拿书。时音不看他,仍坐在床上替芝爱画眉:“哥下次再这样不请自来的话房门该天天上锁了。”他拿了需要的书,俯身撑到床上看她:“这里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人?”眉画好,完工,眉笔在时音指间转一圈,她细看芝爱,这动作也引慕西尉向面前的芝爱看,目光停顿了三秒,他说:“看你有点熟悉,跟我二妹很像,要不要互相留个电话?”“掐死你。”芝爱回得淡漠,起身去镜前,时音也跟下床,人走到了芝爱身后与她一同看镜内,慢抬她下巴让样子更清晰。“看,你干干净净的样子让我都想抱住你。”芝爱本身就很好看,现在去掉那些冰冷的烟灰色,补上偏暖的色彩,配正统的学生服,长发也用丝带扎起,精心打理与编织,不笑的时候静若幽兰,比时音少一份清柔,却多一丝纯真。时音一直用手指顺芝爱的头发,过了会儿,到耳边轻说:“去给妈看看。”芝爱一如既往地沉默,从镜上收视线向门外走,时音则坐回到床沿。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她和慕西尉的,他把书丢一旁,俯身到她面前,她身上是刚洗完澡的香味,毛衣也依旧是松垮露肩的,单手支着自己的身子,闲散与他对视,问:“我脸上的药味浓吗?”“我说过只伤右脸不够。”于是她慢慢笑:“想亲吗?”他用靠近的意图代替回答,她则淡淡别过头:“哥现在准备三个月的旅行,还来得及。”慕西尉没有接这句话,看她会儿后干脆出手把她整人抱起来,她很轻,触到的肌肤也极滑,并不意外被他抱着,仍旧与他对视,顺便理他领口:“哥应该不甘心只到这里就结束。”“我有绅士的风度。”他还像以前那样笑,时音静静与他看,两人的身影重叠在灯光下。直到房门被叩响。噔噔——“小姐,我给您送宵夜来了,我要进来了。”Fancy开门的那一瞬间时音从他怀内下来,落进Fancy眼内的是背对自己的慕西尉与闲站着的慕时音,两兄妹似乎刚谈完话,Fancy颌首:“少爷也在啊。”慕西尉重新将书拿到手上,时音则从Fancy盘里拿一小块芒果酥,刚吃一口,Fancy说:“小姐,老爷叫您去客厅。”“什么事?”“有客人来了。”她听罢向外走,Fancy即刻唤:“小姐,换件衣服吧!”她在门框口回身,长卷发半落白皙肩口的样子很慵懒,衣摆直遮腿,除此之外没再多余什么。美,却也不适见外人。慕西尉在后面做受用的表情,Fancy低头说:“会受寒。”时音重新走到Fancy面前,拿过点心碟,看着她眼睛说:“我不冷。”……来客是慕羌生意上的合作者温先生及他的公子。温公子一人坐在沙发上,慕羌则与温先生面对面站着侃侃而谈,时音从楼梯走下时气氛还融洽,温先生和颜悦色地看过来一眼:“时音啊,脸伤好多了?”“好许多。”她将点心碟放红木桌上,坐到正中的主沙发上,不咸不淡地讲,“谢谢温叔关心,这是Fancy刚做好的芒果酥,味道不错您尝尝。”慕时音叠腿而坐的模样最好看,温公子看她,她扣额时正好与他视线对上,他不着痕迹地避,她唇边的笑短促一过,随手整宽松的衣摆,遮住腿。“你温叔是专门来看你的,给你带了点治伤的好药,现在要跟我进书房谈点事,你陪博甫坐会儿。”慕羌直讲主题,时音在膝上点着指尖,温先生看她,她没说话却乖巧的默应,然后目视着这两位老爷走。接着这里就剩下时音与温公子。二楼回廊,慕西尉倚在扶手上,他低声让Fancy端水果下去,顺手从果盘里抓一把提子,而后看见回廊转角刚来的芝爱,朝她吹一声口哨叫她过来。芝爱走到他身侧,他示意她看下面。“……?”“上课时间到了。”楼下厅内,灯光亮堂。温公子是个文质彬彬的人,比时音长三四岁,长相温文尔雅。还应该是个内向的人,两位老爷走之后,他向时音礼节性地点头,却不主动说话。Fancy将水果盘端到桌上,时音看到盘内明显少许多的提子,抬眼看楼上,慕西尉与芝爱正居高看着她,慕西尉尤其悠闲,边看边往嘴里丢提子。她仍扣着额,食指尖轻点额头。“姐说你脑子有问题。”芝爱翻译。慕西尉将肘搭到芝爱肩上,用意明显,时音收视线。不久,她坐挺起身一些,终于出手将水果盘子推向温公子那边,这一举动砰地打翻放在桌沿的茶杯,温公子及时接住杯子,茶却都洒到地毯,时音边看边说:“不好意思。”“没关系……”他轻轻地甩湿掉的手,习惯性抬鼻梁上眼镜,才发现茶水也沾湿了衣袖,紧跟着眼镜框同样被弄湿。“错误给人机会。”慕西尉点评。芝爱无声地看。时音从Fancy手里接毛巾,示意她退下,接着亲自替他擦拭衣袖,一开始温公子还想接手,她看他一眼:“我的错。”三个字给了他站着不动只需接受伺候的理由,他又抬一下眼镜,微微有些紧张。这女生身上的味道淡淡萦绕在他鼻息间,好闻得很。时音帮他衣服打理干爽,最后是眼镜,抬眼与他双眸对上,正要摘,他往后退一步。“眼镜也湿了。”她提醒。“制造特殊接触。”慕西尉继续吃提子。芝爱依旧静默。终于将眼镜也擦拭好,温公子伸手接顺便道谢,时音却并没给,让他落空,反而把眼镜戴到自己脸上。这举措让他一怔,她眯眼说:“温少近视不深。”这才难得笑起来,他说:“摘下来吧,我近视很深,对你眼睛不好。”“那看来我的眼睛也不大好了。”“你的眼睛很明亮。”“适合配眼镜吗?”“你肯定走不了路。”她慢慢点头背过他:“是吗?”果然刚走一步,膝盖就撞到近在眼前的桌角,她差点趔趄,温博甫及时把她从后扶住,鼻尖正好碰到她的头发,发香迷人,手中扶着她的手臂肩膀也十分纤细与柔滑,她在他怀内停留时间却极短,很快转回身,仍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一笑:“我真的不适合。”能感觉到温博甫在深呼吸,芝爱在上细细看。“拿走吧。”时音说。温博甫不由犹豫一秒,因为时音自己并不动手,明亮的眼睛仍看着自己,他有些踌躇,时音就淡笑闭上眼:“我不看你。”“我就爱吃你姐这一套。”慕西尉嘴角微勾,盯得专注,芝爱向他看一眼。温博甫好不容易将眼镜从她脸上摘下,她闭眼期间,他多看了几眼,等到她睁眼,他说:“你的脸没受伤前一定很好看。”“这二愣子。”楼上慕西尉将抛起的提子接住。温博甫也是在出口后才觉出话有不妥,改口:“哦,你现在,也很好看。”时音坦然地蹲身倒茶,不回他话,温博甫稍许尴尬,等她倒好茶给他,他很快接,她淡淡说:“是说我也很适合OK绷么。”“你的脸,细看看不出伤,OK绷的颜色又跟肌肤贴近,一眼的确不会看出……”“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打断,俯身到桌上拿过一罐铁盒装的膏药,“听说药很灵,谢谢你了。”然后就示意Fancy过来伺候,转身上楼梯:“晚上有点冷,我回房加件衣服。”温博甫在后目不转睛地看她。楼上,慕西尉吃完所有提子,提示芝爱:“一个男人的愧疚能让他对一个女人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他已经有瘾了。”只是可惜提前结束,芝爱看着时音从回廊走来,慕西尉嘴里吹哨,一脸的幸灾乐祸。“我跟你哥说几句话。”时音对芝爱说完就用手勾慕西尉领口的领结,房门一关,人也靠门上,她说:“哥看得开心也让我开心开心。”“你要怎么开心?”“席闻乐。”慕西尉挑眉,时音继续说:“哥显然比我知道得多,席闻乐除了踢球,还有什么爱好?”“奖励?”“是哥对我的补偿。”拗不过,他似是而非地说:“女人。”“女人是哥的爱好,席闻乐不像那类人。”“射箭。”停顿三秒,虽然慕西尉样子不正经,这个答案倒令时音听进心里:“射箭?”“他的母亲嫚知夫人是很出名的打猎爱好者,他唯一保持下来的爱好也是射箭,踢球不是他的爱好,只是他一时热忱的玩物,他是个三分热度的人。”说一半,到时音耳边:“对女人也是这样。”时音心思已定:“芝爱擅长射箭,她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你也擅长,你比芝爱还精通。”这句话却被她无视,反问:“我们学校有射箭部对不对?”3明御高中是有射箭部的。从总校传承下来,每周下午开放,还配两名顾问老师,供学生放松与训练。第二天下午四节课后,时音带芝爱出教室,出门正好与几个女生擦肩,时音脚步忽地停顿,回身喊:“任心悠。”这会儿是离自习课还有一刻钟的下课时间,冬季天黑得快,气温已有些冷,走廊上仍很热闹,那前几个星期被时音帮助过的女生从友人堆中侧过头:“啊?”“下节课你用不用眼镜?”“眼镜?下节我不用啊。”“借我一会儿好吗,最近视线有些散,过几天也要配,想先看看戴上的样子。”“噢。”任心悠对时音非常有好感,即刻答应摘下,但也皱眉,“可是时音,我这个度数还蛮深的,带着对你眼睛会不会不好啊?”眼镜还没接到手上,旁有第三人插入,高衫依正好抱着作业本穿过两人之间,任心悠马上喊:“学习委员!”高衫依微怔地回过来,鼻梁上比之前多了一副黑框的眼镜,视线徘徊在时音与任心悠之间,怯怯地问:“怎么……?”“你的眼镜是平光的吧?”“……”犹豫三秒后,她点头,“恩,因为昨天把刘海剪坏了,所以……”“那把你的借给时音一下嘛。”任心悠开口很快,不等她说完原因就讲,“时音要用眼镜,平光的比有度数的好!”这高衫依虽顶着学习委员的干部头衔,面对班里人却有点唯唯诺诺,任心悠这么说,她也就摘下来,慢慢走向时音递给她:“好啊……借给你。”……“谢谢。”时音看着她,接过来。然后任心悠开始问她的脸怎么样,问她为什么不选择戴隐形眼镜,时音以一句“眼睛过敏”应了回去,高衫依独自低头进教室。“咦,这是箭吗?”任心悠又注意到时音手里的牛皮箭筒,对那一支支白羽装饰的黑箭惊艳夸,“好帅气!”“恩,我们去会儿射箭部。”时音不多停留,打发了任心悠,回身示意芝爱向前,同时将眼镜戴上:“走。”……到射箭部,人来人往走动频繁,女生居多,芝爱望向时音:“他在了。”这儿是依着体育馆的一处独院,白墙红顶,古朴高雅,活动中心设在院中的一块草坪上,掌箭者只要脚踏光滑实木站在屋檐下,靶则设在几十米外的茵茵绿地上,一箭放出去很是潇洒,但由于学校没有专设课程,平日来的学生并不多。今天例外,席闻乐所在的地方总有一大批人巴不及地前呼后拥,芝爱自己挑了弓,时音已站到活动中心的入门处,她还不急着进去,默声看里面情况。见到那两个标志牌似的男生,却没见席闻乐。虽说脚步多,终究没多少人敢真正进去打扰的,太子爷做任何事的排场都很大,只是射个箭玩,众人相陪,顾问老师谨慎侯在一旁,相距三个射箭的席位被清空,一派肃静。只是这一行又多了一位陪客,是与席闻乐同班的高三女生,高瘦正好,仪表端庄,有十分完美的大家闺秀相,时音曾在学校的宣传板上见过她,也曾在昨天与芝爱的会谈上用过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女生。“被捷足先登了啊。”芝爱走过来,淡淡讲。时音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细箭,慢慢转在指间,视线放到那一名顾问老师上。平时见过这位老师出来走动,只是看他总有忙碌的手机来电,不管是去某楼的路上还是独自一人挨在墙旁,嘴边总叨叨絮絮地对着手机讲话,今天似乎也不打算消停,手正按着右边的裤袋,表情不放松。是在犹豫,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接裤子口袋中不断震动的手机来电。过两三分钟,席闻乐仍旧没回来,这名老师终于埃不住从副门走出,一进廊道便立刻将手机搁耳边,讲的内容与股票有关联,是位疯狂的股迷。时音在他从自己身前经过时叫住。他忙不迭侧过头来,还没问,她先说:“老师,今天仍旧用6号位。”“6号位?”他将手机听筒按住,想了想,“可以,那个位没人练,你们练吧。”刚要走,又因为在意时音口中的“仍旧”一词,转回头问:“你们经常来?”“恩,来的时候,老师也像这样在听电话。”工作时间玩忽职守到底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顾问老师点头不多问,时音目视他走。不久后活动室内传来动静,芝爱拉时音手:“他。”这一个字念得十分微妙,时音的目光转回去的过程里特意在芝爱脸上落一秒,芝爱看得专注认真,视线一丝不离。时音一言不发地看回活动室内。席闻乐果然从休息室来了。他每一次出现都仿若会带给人新的视觉刺激感,以前在阳光下总觉得他耀眼得过分,现在室内,他身上又带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安静阴沉感,只让人对他愈加抓狂。同伴对他吹一声口哨,他不理,时音才注意到他领口的头一个纽扣是开着的,领带则莫名出现在总是形影不离的那女人手里,女人试图给他戴上,他摆手让其退下,接着从一男生手中拿过弓箭,站到等候他已久的那个席位上。从这角度观察,他拉弓瞄准的动作非常帅气,进入状态很快,咻一下将箭射出!干净利落命中靶心。周遭人有秩序地鼓掌,他漫不经心,低头拿第二支箭,第二次拉弓瞄准。咻一声!再一次中靶。一整套行云流水,他轻松得好像在眨眼,第五次拿箭时,他将细长的箭游刃有余地耍玩在指间,眼睛则一直看着前方一百米的靶子,目不斜视。明御射箭部都有这样一个“潜规则”,谁要是能连续五次毫无偏差地射中靶心,这个靶与席位就归谁,无论今后射箭部多热闹竞争多激烈,这块地永远为他而空,他还能随心所欲地将箭留在靶心上供人瞻仰,再放肆的行为都能出现,只要想得到。据说席闻乐在总校的时候就攻下了整个射箭部,只因为不喜他人在他专注时发出喧嚣。真是位任性又霸道的太子爷。时音在席闻乐发出第五箭的时候暗示芝爱进,芝爱脚步有些僵,时音到她耳边安慰:“有我。”芝爱身体稍稍放松,她继续在她后腰轻抚:“那些比你漂亮的人没你会射箭,比你会射箭的人没你漂亮,这样想,他就是你的。”咻!席闻乐五支箭全中,看客们加大力度鼓掌,芝爱面色沉静,终于启步走进活动室。初始的时候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忙着以眼神嘉奖席闻乐,芝爱安静走到六号席位,时音在后,将黑箭交到她手里。“拉弓瞄准。”时音轻声说。芝爱听着,搭上箭,按她所说对好距离,时音则以微扬起的发测试风速,然后注意向席闻乐,他还在人群中心,从女人手中抽过领带系上,看着已经属于自己的靶子。一眼都没有注意这里。时音不急,一直等,等到众人喝彩消停,席闻乐准备离去,风速又恰恰好好……“放。”咻——!一声令,芝爱以极其精准的技术使箭中靶心,嗡的一下声响回荡,那行人中最爱凑热闹的男生吹一声哨,也因这一哨,早已转身的席闻乐向这边看来,他已有些闲散,先看的是靶子,随后看到芝爱这边,时音即刻提醒:“别看他。”芝爱沉稳拿第二支箭,胸口呼吸一起一伏,目视前方,拉弓瞄准。咻!又中!那行人都看到这边来,席闻乐慢慢地单手插起袋,直看着芝爱紧接的第三发也中。时音在这过程里始终是静站在芝爱身后的角色,刘海遮脸,所以辅导她的时候不被任何人发现,一直护着芝爱五箭全中。结束后,她说:“不用去取箭,放下弓直接走。”芝爱放弓,仅是转身一刹那才让席闻乐看见自己侧脸,席闻乐的视线跟了她两秒,眼内有意思,但这意思并没让他开口,而是在第三秒转身继续走自己的。反倒陪在席闻乐身旁的那女生特意盯向时音,时音是将自己贴纱布的脸对向他们的,还带了眼镜,女生神色带有迟疑,人却只能跟着席闻乐走。只是在时音走出活动室的那一霎她才恍悟,脚步停留原地,重新转回来看时人已不在,她低念:“慕时音……”“法罄,”男生叫她,“跟上!”出射箭部的廊上,时音与芝爱碰到打电话回来的顾问老师,时音短促地讲:“明天仍是六号位。”不等他答应就带芝爱加快脚步走。随后,他碰到的是慢行而出的席闻乐。老师低头恭送,席闻乐则特意在他面前停一会儿,双手插着裤袋,问:“六号位的女生常来吗?”“如果就是刚刚那两位女同学的话,她们确实是常来的。”他眯眼看前方:“一般什么时候?”法罄望他,身后跟随的人都看他,老师迟疑一会儿,回答:“一般都是每天的这个时候。”他听完,继续向前走,身影浸在阴影内,嘴上笑了笑。4“姐,他刚才走了。”“先走的是你,”拉芝爱的手绕着体育馆,从远路回教室,时音倒走着看她,“这不是失败,这是诱惑的开始。”砰!才回身就撞上人,时音的眼镜掉地上,她低头看,那人很快帮她捡起,递她说:“没事吧同学?”声音熟悉,接眼镜时抬头看他,反被他镜片上的光给闪到眼,等到换个位置看,终于让时音看清这位熟人,她不慌不忙地招呼:“温少。”“慕时音?”温博甫的反应则比她稍大一点,也才刚认出她,看着她身上制服:“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温少看上去不像学生。”穿着蓝色的休闲西装,脚踏皮鞋。“我是实习老师。”他回答,打量时音,“原来你还是个高中生。”两家父亲合作甚密,家庭却较少交集,两人对各自都了解得不多,昨晚的她千般柔美,今日竟看到她穿学生服的样子。“很好看。”他点头。是很好看,衬衣领上系着玫红领结,衬衣外为黑色线衫,线衫下是灰百褶裙,细长腿上一双长靴,一身规整中又带着星星点点的叛逆,与她风格很符合,再往旁看一点,腰处还系着一个牛皮制的箭筒,里面黑箭数支。“刚从射箭部回来?”“是。”她稍稍一点头,“温少看上去也不像个老师。”“……?”“企业家的儿子也会对教育事业感兴趣。”他笑:“我是受在这个学校工作的朋友之托,临时在这里的射箭部做顾问。”真巧。她点头:“射箭部有两位顾问老师,另一位就是你。”“没错,”然后他的视线移到芝爱身上,“这位是你妹妹?”“没错。”铃声遥遥响,时音刻意结束话题,转头向芝爱示意一眼,继续跟她绕过温博甫向前走。温博甫的视线跟着她们,放在两人的背影上。这对姐妹,一个大气,一个玲珑,一个善言,一个寡默,都是冬日里的美人,无比相合又各自闪光,不由自主便被她们吸去视线。他收回目光,整了整衣领。姐姐的脸若是好了的话,会把妹妹完全压住吧。……伴着响铃走上回班级的阳台,时音将箭筒都包起来,确凿地告诉芝爱:“明天不去射箭部,后天去。”“可是,你跟人约定了明天。”“野生的兔子肉才香,捉摸不定时隐时现总比循规蹈矩的好,席闻乐要攻射箭部的话这几天就都会在,频繁出现反而流于大众。”“那么?”“两天去一次,每次攻下一块靶。”芝爱脚步停了停,时音察觉身后变化,回头。“下一次,就是十箭了。”芝爱说。恩,要攻射箭部没那么简单,同一人如果想要占第二个靶子的话,中靶数就要在原来基础上叠加五,以此类推。“你做得到的。”时音回,“即使你做不到,我也会想办法的。”然后拍了拍芝爱的臂,芝爱微微点头。……进教室,正是自习课,班级内小声音悉索响,整体安静。芝爱回原位,时音特意绕过一个小组到后排的高衫依位旁,高衫依正埋头写作业,时音蹲下身,将手臂放到她的桌沿:“同学。”高衫依闻声看她,却没想她离自己那么近,两人几乎是平视的,她不由抿唇。“抱歉,”时音将眼镜摆上桌面,“刚走路时和人撞到,不小心把你的眼镜框给弄歪了,你能接受我再挑一个新的给你吗?”眼镜摆在桌面上,慕时音很柔和的话语与态度也摆在面前,高衫依局促转了转手里的笔,拿过眼镜:“不用了啦……我也不经常戴,没关系……”“过几天我去挑新眼镜时也会帮你挑一个的。”时音的决定还是这么做下,起身临走时又向她淡笑,“谢谢。”高衫依看着她,旁边的同桌也撑着脸颊看她。“真是好完美的人……”同桌脱口呢喃。***这几天在箭术上,芝爱一直照着时音说的做。第二次时并没有遇见席闻乐,芝爱在安静的氛围中攻下第二块靶,时音帮她收拾箭,刻意在那靶上留下一支。“他会知道的。”临走时她说。无声无息的强大,会点燃一头狮子的好胜心。第三次的时候,时音开始放机会,她特意等到席闻乐从对面教学楼的教室走出来,才转身回座位,将课桌旁吊着的箭筒拿起,叫芝爱:“走。”到射箭部。外围依旧热闹,内围,席闻乐所在地也依旧肃静。咻!箭响。芝爱走上六号席位时他刚放出一箭,两人之间隔着三个位子,清冷的日光弥散在木地板上,他从箭筒中拿不知第几支箭,顺便看过来一眼,芝爱则举弓。在他的视线落在芝爱侧脸的那几秒,时音静看前方。对于芝爱的妆容她特意下了心机,刚开始让他们两人见面时留了一手,现在则在原来的基础上将芝爱眼尾的眼影稍微加深一点点,使其更精致,变化虽小,在好感的催加作用上却能起到不小作用。咻!芝爱的弓弦一放,箭破空气,直射靶心。外围的学生倒吸一口气,时音淡淡为她鼓掌,席闻乐向她的靶看去,日光那时候也漫在他肩上,修挺身段的线条被勾勒出来,好看得让人收不回视线。同样让人收不回视线的还有他那个皇家团体,两名男生饶有兴趣,旁跟的贤淑女生向时音方向注意来,脸上永远鲜少表情的席家女管则看芝爱。不久,他从她的靶上收视线,拉自己的弓。咻!中。芝爱搭上第二箭——放!又中。周遭视线聚焦,席闻乐并没再看过来,但看得出他的心情是很好的,嘴角微微勾,身上越发显出桀骜皇族的味道,再次对着箭靶拉弓——咻!咻!咻!时间快转,这一回合不知有多精彩,席闻乐的节奏抓得非常稳,芝爱则是静心寡欲的摸样,箭一次比一次跟得紧,碰到这样强的对手,芝爱也慌神过,但被时音安抚过后安定下来,而旁人看得酣畅淋漓!此次仍旧没有正面相对,席闻乐攻下自己那块后就干脆了当地走,时音看他走时的背影,他未曾回头。不过,第四次相见时,他的身边已没有那名女伴。刚进活动室就注意到这一幕,芝爱面不改色,手却有些颤,时音不出声响,一切都做得跟往常一样。芝爱已有三块靶,席闻乐更是不知有多少,正因如此,剩下的席位不多,平日里来的学生数量速减,庭院清净。站到位置上,体验冷风吹到脸颊上的刺感,时音动了动额头,使刘海垂下更多,将侧脸遮掩大半。芝爱开始做准备工作,另一边,席闻乐扯开领带往后交进女管的手里,那是他的习惯准备,侧影近看带着一股子邪气,周身也似蒙着一层雾,好看得要命。全都好了。吸一口气,芝爱举弓,对准靶心。这一回,是要二十的命中率。二十……二十。咻!箭放出,远远发出嗡一声响,芝爱放弓,看清落点之处后轻皱眉。险,差点偏离。第一箭的状态并不好,时音察觉到,上前一步与芝爱并肩,在鲜少人能注意的角度对她说:“平常心。”芝爱闭眼呼吸,时音目视前方的箭靶,继续说:“还记得不记得之前他身边的女生?”她轻轻点头。“那个位置已经空出来了,”顿一顿,时音接着说,“他为你预先空出来的。”芝爱抬目。“他还在观察,你继续平常心,不出一个星期,他身边的人会是你。”芝爱全都听进去了,可她还是无动作。“这块靶只是走一个形式,告诉我你行不行,行,继续,不行,我另想办法。”这回话一落芝爱就举弓,她被激将,手上箭猛一下破风,嗡一声!稳中!“很好。”时音讲,慢往后退一步。只是这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第十五箭荒唐脱靶,芝爱在那一秒闭眼,脑袋都别开不肯去看,同时另一边的男生吹起一声低哨,可惜的同时又幸灾乐祸。席闻乐则安静。他任凭身后的两个家伙无礼,一边又攻完了自己的靶,之后接过女管准备好的茶,慢慢喝了一口。不久,等他终于愿意向芝爱这边看一眼时,时音立刻提醒:“看他。”芝爱随她所言侧头看去,与席闻乐的视线终于相交上,似是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他的眼神里并没有暗含任何东西,但一下子就形成漩涡,令芝爱撑不了两秒,正要收,时音再说:“别躲,让你的眼睛里出现攻击性。”芝爱无法做出,时音又激:“他在嘲笑你。”……是的,尽管席闻乐眼内没有任何意思,但那样子傲慢地看过来,就好像王的审视,让人猛地身心自卑。芝爱缓缓地与他对视上,眼内渐显敌意。这一层敌意被他接收,应该是感了兴趣,他原本正要移开的视线才又停留,开始以更深一层的眼光看芝爱,时音这时说:“可以走了。”这一切都是在为落靶做出的及时补救,芝爱转身走,速度较以往快一些,前一刻还在吹哨的男生此刻暂停,看着她的身影一路带气焰离开。不过很快又笑,他们极有兴致地向席闻乐说:“脾气挺大啊。”他将茶杯放回去,拿领带系上,仍旧没有说任何话,阳光与阴影交织在英气逼人的侧脸上。5席闻乐在芝爱身上多留的那几秒视线,就是这几天来的最大收获。下午四点,放学前夕,阴郁天气。时音重回射箭部,手上拿弓,箭筒系在腰上。欣长身段在清光下拉出影子,发尾挽高,柔软的几丝刘海漏在脖颈旁,她眼观前方的箭靶,举起弓来。咻!一箭刚出,一箭紧跟,她的手法极快,每一瞬间抽出箭时的指间一旋转异常帅气,视线没离过。咻!咻!咻!四箭中。她抽第五支箭,搭上弓,拉弦——……远处传来一声滚雷。不过几分钟后的庭院,万籁俱寂,时音低头将箭收回箭筒,弄好后看一眼压低的天色,唇眉淡漠。冬天的雷不是什么好征兆。啪!啪啪……身后传来鼓掌,她手上动作放停,没回头,直到后面人说:“这块靶是你的了。”辨别出温博甫的声音,她才如常与他视线对上,正好一切也收拾完毕。“我不要。”她向门走,“是我妹妹的。”他慢慢点头,时音到门框口时又停顿,想了下,再次回头望他:“对外人也这么说。”“?”“箭术是我父亲要求我妹妹通熟的其中一样课程,今天没有这块靶她会受罚,所以外人问起,请你也说是她的成绩。”温博甫本就不深问,得到时音这样好似解释的话,便更明朗,微笑答应。完成了。回教学楼的路上,她用丝绢擦着一支支箭,已过放学时间,楼梯间很宁静。一步步走着,到转弯口时察觉眼前的阴影,她抬头看,男生正站在她上面两三步的阶梯上,与她正面对上,因而一瞬间有些失神。应该是隔壁班晚放学的人,她并没绕行,只是再上一步时,男生也不移步,她才又一次看他。“慕时音……”他叫得出她名字,手里拿东西递向她,“我在等你。”他面色潮红,鼻尖也被风吹得微红。手上有两样东西,一样是长窄的巧克力色礼盒,一样是心形的卡片,时音看了看,男生很快说:“愿意的话,你跟我谈谈看?”“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她不急不慢地说,“只是高中期间我不谈恋爱,抱歉,我不能回应你。”“那我等你。”“那你爱等就等吧。”回得这样干脆,使男生怔住,时音后来笑一笑,态度放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完,绕过他继续走自己的,留男生失落站立在原地。又一声滚雷,气温极寒。走上阳台后接着碰到高衫依,她是值日组长,轮到最后一个关教室门,围巾将她半张脸都围住了,看到时音,立刻往旁退一步给她让路,提醒说:“你妹妹在教室等你,还有你哥,临走记得关门……”“好。”……教室空空落落,暖气稀少。窗口映出黯淡的暮光,芝爱萎靡地趴在窗旁的桌上,慕西尉则盘腿坐在芝爱前边的课桌上,闻声朝时音方向一看,笑起来:“拒绝了?”很快察觉在说刚刚告白的事情,时音不回答,眼内有疑问,芝爱则在这时候撑起身子轻轻说:“哥让那个人在楼梯口等你回来的。”“那边的冷风最强,他等了一刻钟,可见赤诚真心。”他一得意起来就咬文嚼字。时音点头,将双手放进衣袋,边绕着课桌走来边问:“哥知道我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吗?”“我这样的。”她摇头:“是这样的才对,第一,敢带我销声匿迹三个月。第二,跟我独处时,脾气像个小孩。第三……”“第三。”慕西尉等她讲。她已走到他身旁的过道,倚桌看他:“第三,不允许任何异性喜欢我,接近我,聊我的话题,看我的样子,碰任何应该是全属于他的我的所有。”“Wow。”他故作惊叹。芝爱问:“有没有第四?”窗开一半,寒冽的冬风漏进来,时音的领结被吹动,她抬眼望去:“再这样冷下去,要下雪了啊。”“恩。”静了一会儿,她终于说:“第四,他要与我在大雪里接一场深吻。”………………“浪漫。”“浪费。”芝爱与慕西尉同时脱口点评,时音缓缓收视线。“你被独占,叫做暴殄天物。”慕西尉撑身下桌。“那么,哥再碰到无聊的男生就用那四点打发人,别再找上我了。”她边说边帮芝爱收拾东西准备走,淡笑接一句,“不过,如果有这样的人,做他笼子里的雀鸟我也愿意。”“暴殄天物。”慕西尉踱到教室门口了还仍重复这四个字,背对时音举起四个指头,一个一个念,“暴,殄,天,物。”***两天后的温度更低。冷得要死,学生都打颤缩着脑袋进校门,芝爱与时音加了件披风,从私家车下来,她帮芝爱捋了捋额角漏下的发丝。也是在这时候,加长型的林肯车从她们周身经过,时音看去,车子直驶入校园,到教学楼长阶前才停下来。自然是席家的。车门打开后,人出现,那些女生经过,没有不侧目或回头的。因为席闻乐那清清爽爽的帅气感总能让人一早上就清醒,即使他本人也是懒洋洋的样子。他亲手关车门,身上比以往多加了一件厚呢大衣,大衣内的制服领子与领带搭得颇有英伦腔,回头看一眼校门口,远远的也摄人心魄。“金闪闪啊金闪闪。”友佳正好走来与时音碰见,啧啧呢喃。尽管天气再冷,席家女管下车时依旧是不变的高跟鞋职业装,这一回如此单薄的装束终于让席闻乐也侧头看她,主仆俩依次走上教学楼长阶,他解大衣扣子。时音望着。他将自己的衣服递给身后男生,男生心领神会披到女管的身上,女管往后退,低头说话,却阻止不住他的意思。“好体贴呀……”友佳不住讲。他上楼了。芝爱与时音进教室时,教室里有些寂静,相反,隔壁班的哄闹显得异常喧嚣。本班连男生都不怎么说话,后座的任心悠趴在桌上不动,一堆女生围在她周身,友佳拉住一女生问怎么了。“怎么说呢……隔壁班的李伟安向我们班女生告白了,告白对象不是任心悠。”“咦!李伟安啊,心悠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他吧……告白对象是谁?”“高衫依。”“咦!”友佳又皱眉,“答应了没有?”“这我不知道。”这并不让人意外,高衫依除却过于内向的性格,人还是非常可爱的,又是班委,性格乖巧,讨男生喜欢都理所应当。时音没参与话题,她回到自己座位后提醒芝爱为下午的射箭活动作心理准备,然后倒杯热茶放到埋头不起的任心悠手臂旁,算安慰。只是事情到下午又高潮迭起。第三节体育课过后,时音与芝爱走在回教室的楼梯上,正说话,忽被前方一阵阵暧昧的呼叫打断。楼梯口正好上演正式告白的一幕,隔壁班的男主角将高衫依拦住,手里的东西几次想递给她,高衫依往后缩,可也被隔壁班的女生怂恿推上前,她脸红极了,进退为难。芝爱看那男生一眼,淡淡移开。时音则笑着摇了摇头,满不在意地经过这喧嚣的中心。只是高衫依那模棱两可的态度惹哭了任心悠。一进教室就看到座位那儿又围大堆女生,她们不住安慰,任心悠哭声不止:“她早上跟我说对不起了……都说对不起了干嘛不直接拒绝啊,我喜欢那个人她明知道的嘛……她每次都这样!”“别哭了心悠,她要是答应了我们全班都孤立她。”“是啊是啊,别哭了心悠,开心点。”奇怪的是,在这件事上本班女生几乎都一边倒地支持任心悠,高衫依很快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以至于她进门后,立刻感受到糟糕的气氛以及女生们轻蔑的眼神。啪一声!任心悠更是气得将橡皮扔向她,双眼通红地喊:“平时我是对你态度不好!但你用得着惺惺作态么?你倒是拒绝他呀,你说对不起我那你倒是拒绝呀!”任心悠本就是个爽朗的人,话全都喊了出来,高衫依尴尬不已,委屈嗫嚅:“我没有接受他……”“是呀!你是没接受,你把他吊在那儿不上不下,时不时就在教室门口招个手,换了你是我你好受呀!”时音忽然笑了笑。这一声很平常的笑在这紧要关头显得非常突兀,任心悠抽泣着看向她,高衫依也看过来,女生们面面相觑。慕时音从刚才起就好像没在意过这个话题,她正坐在位上整理箭筒,即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此,她也如常做着自己的事,嘴角笑意浅浅淡淡,像极了大人对于小孩闹剧的无奈。芝爱对这事漠不关心,但她在此刻闲闲问一句:“心悠同学喜欢的那个男生,姐认识吧?”班内同学莫名,时音好似只回答芝爱,慢慢讲:“是啊,昨天在楼梯口拦住我,说喜欢我,还想等我到高中毕业。”“然后呢?”芝爱浅问。“然后他今天跟别人告白了。”“姐什么想法?”“想着啊,这样的男生,幸好早点远离他了。”一席姐妹闲聊的对话听得所有人瞠目,高衫依埋头静默,任心悠咬唇。时音准备好一切,拿箭筒起身,芝爱跟在后说:“刚刚听见高衫依同学的拒绝了呢。”“是啊,声音太小,又被推来推去的,很难让人听见啊。”任心悠微微地收脾气,眼神也不狠了,时音走到过道中间时叹息一口气:“虽然这个建议有点强人所难……”……“还是换个人喜欢吧。”说完,一片沉寂。慕时音是女生里最有人缘的,也是男生里最受欢迎的,任心悠喜欢她,所有人都喜欢她,她对一个人有成见,那么那个人绝对是真的不好,她对一个人有好感,那么那个人绝不会心存恶意,她帮高衫依,高衫依就是做对的人。时音出教室前将一副眼镜递给高衫依,高衫依轻怔,她说:“是之前说好要还你的眼镜,特别挑了一模一样的花纹。”“谢……谢谢。”接着,时音与芝爱走出教室。班里依旧沉静,众人默默相视。***去射箭部的路上,寒风萧瑟。芝爱走在后,跟了会儿开口:“姐说别人很厉害,那你呢?”“恩?”“姐不能换个人喜欢吗?哥也差不多是那样的男生,见一个爱一个。”一片冰雪落额上,时音抬头望天,碎碎的小冰片飘在空中,天色浅灰。“下雪了。”“恩。”嘴里说话呵出的气都成了白雾,她吸一口清新爽朗的冷气,闭眼。“好冷。”“恩。”她就这样粗粗略过了那个话题,芝爱识大体,不再说下去,时音讲什么她就应什么。……过一会儿,遥遥铃声响,她们到达射箭部。射箭部从没有这样安静过,院门敞开着,却一个人影都不见。时音走进,一路观察,连顾问老师都不在。“姐……”“这次你要一个人进去。”时音到活动室门口转身,嘱咐芝爱,“等我先去看一圈。”“姐?”将芝爱拉近一步,察觉她手冷,时音解开自己披风的扣子:“活动室里更冷,你跟我换一件穿,我的比较厚。”帮芝爱换上披风,再好好整理她的头发与领子,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别慌,放轻松。”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事,但她这样说,芝爱也安心拿过弓,转身进活动室。然后廊道里就剩时音一个人,她将芝爱的披风整理好挂在手臂上,背靠墙,感受着从远远大门口卷进来的寒风,闭眼呼吸。她知道现在已经进行到哪个步骤了,她现在只祈祷芝爱能自然。能非常自然……***庭院内小雪飘絮。芝爱独身站在屋檐下,抬额望天,雪从鼻尖滑过,很冰凉。伸手接住雪,看雪花在手心融成水,整个院子是这样静,没有人烟,没有生灵,只有一点点的雪光与清寂的氛围。这些微光将芝爱的身姿都勾勒了出来。她是这样一位披着黑色披肩,等在木质露台上的娴静的少女。手放下后,芝爱渐渐看向原处的靶子,原本留在靶上的那些箭都不在了,她微微抿起唇。安静。廊道里,时音一直背靠墙,刘海垂下,眼看地板,耳内细听。屋内,芝爱拉弓,可还是因为靶子上那些不见的箭而心神不宁,席闻乐那个席位空空荡荡,竟也使她心不在焉。第一箭严重脱靶。她放弓,叹息一口气。徘徊,踱步,心有所想了五分钟,再次回到原位举弓。咻——还是未中。又呼一口气,芝爱闭上眼,额头微蹙。…………“找箭?”这时突冒出的一声问话拨乱空气内寒流,廊道里时音抬头,屋内芝爱往旁看。画面天旋地转而来,席闻乐出现得太突然,太出乎所料,太让人差点将心跳都捂停,芝爱眼内怔神,而他就那么斜靠在露台的门柱旁,难得独身一个人,微斜脑袋,一边看着芝爱,一边将她的黑箭在手中一圈,一圈,一圈地打转。大脑瞬间空白。跟以前那种明显的距离感相比的话,这一回就好像是见到了真人,他的视线第一次如此确凿地放在自己身上,领带松松扯开着,气质逼人,而后脑袋摆正,下一句话为肯定,眯眼看她:“还是找我。”芝爱无法呼吸。雪光,灼眼。
1他就如纡尊降贵来见她的年轻的王,满身痞贵之气。庭院仍然清静,雪片纷落,阒寂无声。芝爱站在原地不动,目光下移,看席闻乐右手里的箭,缓过来后,强装镇定抬起手,希望他将箭交给自己。可是席闻乐看上去并没这个打算。箭仍在他手中慢转,他看她的眼里有种细察揣测的意思,仿佛越看她,她就越会露出马脚,这是股略带顽劣的少爷腔,又带一丝不可违逆的暗示,很强势。芝爱只能不闪躲。后来她稍稍向他走一步,手仍抬在半空中,用酝酿许久的态度开口,说:“给我。”两人之间仅差三步之遥,雪光照人,芝爱目光逐渐沉稳,手也不颤,席闻乐则在沉静的几秒后站挺起身一点。他将左手背于腰后,拿箭的右手抬起,箭转停时,箭头正好指她。芝爱准备拿,他却直接略过了她的手,箭直接挑进她披风的头一个扣子空隙,唰一记脚步拉近!芝爱一下便与他仅差毫厘之距,呼吸与呼吸贴合,视线相撞。她的被动让眼内又开始显出慌意,而他侧头看远处的箭靶:“你知不知道,还剩多少个靶?”后退不了,领口被这箭给勾得牢牢的,芝爱随他视线看一眼,快速又避闪地答:“三个。”“三个。”他慢悠重复,回过头来,双眼开始与她极近极近地相看,“我一个,你一个,再我一个,三天结束,你还打算拿什么理由与我调情?”寂静廊道里,时音闭眼低头,嘴边轻念:“反驳他……”“调情?”芝爱挣扎停止,抬头看他,“如果你用这个词的话……”停顿一会儿,喘着气,芝爱接着讲:“那看来你也很享受。”“很好。”时音抬头。席闻乐紧接着将那箭再往上送一点,尖锐的箭头直从芝爱侧脸颊擦过,她皱眉别过头,呼吸加急,他问:“姓什么?”“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姓什么?”“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他第三次问:“姓什么?”很厉害的耐心,很厉害的警觉性,芝爱心跳太快,颤抖的双手握成拳,只敢向他强调:“把箭从我脸上拿开。”对峙继续着,他们靠得那么近,他身上的气息危险迷人,不但不收手,反而单手插起裤兜,将箭头轻轻划过她脸,眼内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锋利冰冷的箭缘一再触碰自己的脸颊,芝爱深呼吸,呵出的雾气瞬间消融在落雪中。……屋内长久无声音,时音戴上眼镜,将头发扎起露出贴纱布的右脸,转身到门口:“慕芝爱!”这一声使席闻乐慢悠看过来,时音刻意低头,装作避这敏感场面,同时说:“上课了,该回去了,我在门口等你。”说完便离开席闻乐的视线,时音再次靠墙,浅慢呼吸。“慕芝爱。”他将这三个字捕捉地清清楚楚,淡淡地念。而后终于抽出箭,芝爱松一口气,后跌两步。“袭商慕家。”他一下就知她家底,箭投进她的箭筒,仿佛知道这个就够了,没再对别的多感兴趣。“问候方式真是特别。”芝爱咳嗽一声。一拨冷风夹着碎雪吹进,芝爱的头发轻轻扬卢,席闻乐原已看向别处,这时领口被吹动,他的眉头轻皱,芝爱转身走的时候,他重新看向她。哗一记!披风的衣摆空中旋转,发也打到脸上,两个身影在雪光中再次靠近,芝爱双肩被抓紧,她微诧望他,他的神情却好似发现一件东西,刚要说话,立刻被芝爱打断。因为那一瞬间与他之间的距离已超乎想象,无法承受心的狂跳而将他推走,箭筒因这一剧烈行为掉到地上,所有箭都倾倒在木地板上,芝爱脱口而出:“差劲!”席闻乐没有对这两个字起反应,芝爱接着就向门口走,步子越来越快,几乎夺门而出!廊道,时音看着芝爱从自己面前跑过,留在原地等五六秒,席闻乐没有跟出来。时音不再等。循着大门口那道光亮追去时正与一迎面走来的男生碰上,男生是席闻乐的人,也看到她,他们两人一言不发地擦身,男生的视线留在她的左脸颊上,一路跟随,时音眼内只有芝爱的背影,两三秒便与这男生离得很远,她已出大门,男生停留原地,回身望她。……时音在操场跑道上找到芝爱。雪如羽毛纷纷落下,芝爱的肩上头发上都已薄薄覆盖一层,静站着,说:“我搞砸了。”“你做得很好。”“不,我就是搞砸了。”“我说你做得很好。”时音上去轻拍她的肩,“是我说的,也是我看见的,你做得很好。”“他不喜欢我。”头仰了一些,芝爱的嗓音略微沙哑。时音看着,轻轻说:“而你喜欢他。”芝爱不回话。不回,时音也懂,拉她的手将她转过身来靠进自己怀里。“我会帮你的。”轻语安慰,时音拍着芝爱的肩,看向前方那纷雪飞扬的长长跑道,“我一定会帮你的。”***教学楼这会儿已放学。班内人走得差不多,黑板上留着家庭作业,高衫依一听到脚步就出前门,果真看到回来的时音与芝爱。同时注意到她们身上沾了不少雪水,她立刻从衣袋中拿纸巾,时音脚步缓下来,看着高衫依将纸巾递自己。“慕时音……谢谢你刚才,替我说话……”“谢谢你的纸巾。”时音接过,高衫依抬头时却看到她帮芝爱擦拭额头,于是再拿纸巾,却发现没了。“没关系。”时音浅笑,“放学了,很快就能回家整理。”然后准备走,高衫依突然讲一句:“时音……真是厉害!”她停步,侧头看高衫依,芝爱也淡淡别过头来。“昨天出班级时,有看到楼梯口发生的事情……”她低声讲,双手紧张缠在一起,“听到有人告白,但时音你毫不犹豫就可以把拒绝的话说给人家听……说得那么干净利落……而我,而我不行……”“只是向对方表达出自己真实的内心状态,不用尴尬或胆怯。”即使高衫依说这些话有心崇拜她,时音也只短短说这些,而后留一个永远不疏不腻的笑,启步进教室,将她留在原处。“姐姐总是这样对人好后又将人打入谷底。”芝爱跟在后。“人的关系保持适当就够,也不是以后要做亲人的人。”她透过教室的后窗口看向对面教学楼长廊,视线凝重起来。芝爱也随她看去,顿了顿,却终究没避。那里,席闻乐也回来了。终于知道他的厉害之处,就是哪怕前一刻他做过杀人放火的伤天害理之事,后一刻仍旧是吃饱喝足的人畜无害样子,他脸上带笑,倒走着与身后的男生说话,微微歪斜脑袋时所露出的都是无人能管的贵傲气,明明前一刻还阴沉得让人害怕,后一刻已回到玩咖少爷状。……看来,他也是只狡黠的狐狸。2虽然降了雪,第二天却回温极快,万里无云阳光明媚,中午时球场的气氛也很高。时音与芝爱一同上看台,芝爱坐在位上,时音则慢走到栏杆前往台下席闻乐的方向看,他刚好踢完球回来,一边跟队友说话一边退到草坪边缘,女管替他披衣,他抬头便看见这边的芝爱,视线没停留,收回去继续跟人讲话。一举一行都很帅气,让人移不开视线,球场周旁也有女生留着不肯走的。芝爱来到时音的身后,时音忽然问:“感觉到了吗?”“什么?”“想看他,想他看你,又怕看他,怕他看你,心痒。”芝爱不答便为默认,时音收视线说:“你们现在已经进入暧昧期。”“可那次。”“那次并不失败,他最后那个行为一定有原因,而且到现在,他身边也没有其他女伴出现。”芝爱听完虽不再问,神情也不安定,时音心内在想东西,想好后才注意到她这样,笑了笑:“芝爱。”“……?”“你一定会成为他的挚爱。”“姐。”时音没听她要继续说的话,只轻轻拍她后腰:“我下去一会儿,半分钟后在操场出口等我。”“姐。”芝爱还是提醒,“席闻乐身边那个人,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我知道,我就是要去见他。”时音将芝爱的手放开,向跑道上看一眼,好像正是在看那男生,而后收回,手放进衣袋往阶梯走。那男生就是那时候与时音视线相触,并且立刻懂她意思。到底是席闻乐身边的人,与那些花花蝶蝶接触多了经验也老道,时音下到看台前已碰上走过来的他,他也才踢完球,人看上去比席闻乐更爱闹一点,很爽气,一来就像她伸手带自我介绍:“你好,严禹森。”“你觉得我下来是来告诉你名字的。”时音与他手相握时说,他刚要得意,她笑起来,“并不是。”手放开时严禹森察觉手里有纸条,他低头看,时音走时留话:“给席闻乐。”“喂、喂……”“之后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她回头再说,附带着的那一眼很有味道,严禹森立刻又笑,倒走回去,视线还不肯从她背影上离开。然后纸条交给了席闻乐。那会儿时音已带走芝爱,他没接纸条,直接让人读出来,严禹森展开念,却只有两字:“还箭。”“哇……”他念完就不住笑叹,席闻乐将足球勾起唰一记踢出去。下午的时间滴答走,将人心磨得极痒。时音与芝爱在教室继续上课,而席闻乐去了射箭部,他将昨日她丢的箭搭到自己的弓上,瞄准剩下的靶子,咻咻咻依次放出!女管在旁沉默等候,他心有所想,每一次结束后都不让旁人出声,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等到最后一次放完箭,他远看一眼箭靶,终于说:“高二年级有个叫慕芝爱的,把她班级的课表给我。”第二节课时班级去实验楼上课,楼内有电梯,学生们多数走楼梯,时音却因临上楼前往外多看了一眼而止住步子。他果然来了,砰一声推门走来,视线全放在芝爱身上,直接横闯进这大队伍。时音的提醒刻意慢一拍,芝爱还未反应便被席闻乐抓手臂,旁边友佳尖叫出来,他的走速如此之快,动作也很利索,对芝爱也不客气,砰一下使她在撞电梯旁,随后跟来的女管也没意料到他这突然发出来的脾气,下一秒芝爱已经被他推进电梯,周旁学生捂嘴不敢叫,电梯门哗地关上,唯一看到的就是芝爱喘气靠壁,席闻乐将手撑在她两旁的电梯扶栏上,两人对视。时音看后立刻上楼梯!情况有一半是在她预料内,有一半却不是,席闻乐是该来,但是为什么会有脾气?仅仅因这几日来暧昧却不得占有的挑逗?还是容不下为芝爱刻意设定好的倔强性格?他不该是连这点都等不及的人!电梯内气氛紧张,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芝爱手足无措,席闻乐逼她逼得很近,她退无可退,也因完全摸不清他脾性而说不出话,他只看着她,细细看着她,芝爱慌不择乱地闭眼,一呼一吸极其压抑。她不知道的是席闻乐又皱了眉。就像那次一样的轻轻皱眉,那么微小,却又那么关键。…………实验楼没有多高,时音跑很快,到顶楼正好赶上电梯门开,她刚要过去的身子又避回去,靠墙急呼吸,然后看见席闻乐的身姿出现在打开的门后。跟她预想的不一样,他脸上神情很淡,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而芝爱一人倚靠在壁旁,脚边是箭筒,气氛非常凝滞。席闻乐一言不发地出电梯,从长廊一侧走,芝爱在他走后近乎无力地摔坐到地上,时音不由蹙眉,再回想席闻乐一直以来的反应和此刻事态,低念:“什么原因……”他明明留意着芝爱,对芝爱存在感觉,自己现在所安排的一切也不过是随他愿,但芝爱的表现再紧张也不该是这样冷漠,原本她就计划好是今天成事的。进电梯后立刻将芝爱扶抱住,时音安慰她没事,芝爱身体还颤抖,摇头:“他一定认为我不过如此。”可怕的不是发生过什么,而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席闻乐的想法藏得太深,弄得时音也一时失去方向,她只能将芝爱扶起,芝爱说:“我不想坐电梯了……”“好,我们走楼梯。”只是时音与芝爱慢走下楼梯之际,身后的长廊并没寂寞,席闻乐重新走出时的样子懒淡,他的身姿在地板上拉出长长斜影,单手插裤,居高地看着楼道中的姐妹背影。看,看了十秒之久,他才退步,继续反身离开。时音也是在他离开的那一秒重新回头看,只看到那地板上转瞬即逝的影子,像是迷雾中的狮影,她安静地收回视线,不吭声。真是个捉迷藏的好手。3这次事件在学校引起许多争议,席闻乐方面没给任何解释,慕芝爱本身又不爱讲话,慕时音更不会主动提这件事,只留下一团谜不了了之。只是慕羌也知道了这件事。晚间,他又将时音叫到书房,坐下,讲的第一句话是:“觉得那位太子怎么样?”“是个可以的妹夫。”“跟你合得来吗?”“这种该放在芝爱身上关心的问题爸爸何必问我?”“芝爱阅历比你少,席闻乐这样的人她抓不住,时音你要是喜欢……”他从木盒内抽出雪茄,说,“你去。”“阅历?”时音坐起身一点,手搭上桌沿,双目与慕羌直视,“这种东西,你还想有多丰富?”叼在对边的雪茄用双指夹回,慕羌看时音,确凿说:“像你这样。”时音二话不说起身离座,尽管慕羌在她身后提醒,“还来得及。”她也充耳不闻,砰一声推门而出。他总是这样。走在回房路上,廊口碰到芝爱,芝爱靠墙而站默不吭声地看着时音,时音的脚步也停下来。“今晚想跟我一起睡吗?”她问,芝爱却摇头。“那,有话要说?”她继续开口。“我觉得我很差。“芝爱说出口时已稍微带些哽咽,时音上去搂她。“你很好。”“面对别人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但对他就做不到。”“芝爱,这很好,你喜欢一个人,这很好。”“这样的表现太差了,我都讨厌。”芝爱头埋到时音肩上,说话依旧干脆利落,可是嗓音里的沙哑越来越浓,时音不住拍抚她。“不是的芝爱,这是很好的过程,这种过程比真正的爱情还要美好,以后还会有难过,有失落,有痛有伤,但是你会觉得自己真正活着,有血有肉,你该享受,不是自责。”“你呢?”时音安慰声停,芝爱埋在她肩上问:“你曾经喜欢上自己的目标吗?”“没有过。”她再抱紧芝爱一点,“对不起,给不了你更多经验。”“你面对哥的时候很完美。”“你也会有这样一天的。”她将芝爱靠回到墙上,将她弄乱的发都干干净净顺到耳后,“芝爱,我说过,我会帮你,会帮你到达他身边,帮你进席家,帮你成为他生命里的挚爱,所以放轻松,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与数不清的机会。”“如果一开始是姐的话……”“那你就失去爱上一个人的机会了,所以别说这样的话,你如果真的痛苦我会立刻替你去做,可你是快乐的,只是还没察觉到,爱情能让人自卑也能让人勇敢,最重要是你别想太多,更不要糊里糊涂地让我夺去你的珍宝。”“而且……”时音继续说:“明天的晨曦还没到,结果就还没定。”芝爱当时并没完全听懂这句话,但是她安静下来。因为每一回姐姐这样冷静的时候,就是她最有把握的时候。果然。第二天早晨有车驶入慕家府,下车的是席闻乐贴身女管。这惊动了慕夫人,慕夫人迎到大门口时,席家的车队正候着,女管朝慕夫人微微点头。她盘着黑发,穿着比一般名媛更讲究的冬季裘衣,气质娴德高贵,一步一行一点头的仪态拿捏地十分恰好,身上秉承着席家的那股皇族气势,虽为仆人,却很显矜贵。传言中的席家家养女管栗智,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黑亮的车头结着冰霜,慕夫人与她交谈时呼出白雾。不久,慕夫人就吩咐Fancy叫芝爱,时音与她刚从二楼楼梯走下,慕西尉走在两人后面吹一声低哨。栗智的美像寒冰,而时音的美为冬雪,两人见面并不相冲,时音淡看她,她点额问候,随后注意全放到芝爱身上:“少爷昨日失礼,今天特别安排车辆接送慕小姐往返学校,请慕夫人以及小姐答允接受这份歉意。”时音听着,帮芝爱系好领口的朱红色丝带,抬眼时看见站在二楼的慕羌,他俯视着这边,手掌间慢转两颗玉球,脸上神情犹如一只待猎的老鹰。收回视线,她告诉芝爱:“答应她。”芝爱听完下阶梯,正当回头看时音,栗智平静提醒:“少爷中途会上车。”这话非常有意思,时音听懂了。她刻意慢于芝爱,手在她的后腰轻推一把使其独身上车,芝爱在车内看她,她笑一笑,芝爱便也懂了,放开车门好使司机关门,双目仍隔着暗黑的车窗与时音对视,眼内有丝微的不安,时音静静地用双眼安慰她。随后栗智也上车,车子启动,驶进早晨的浓雾中,时音与芝爱的视线相离,她目视车子远去。随着慕西尉的一声轻哨,时音才将目光收回,上阶梯时与他擦肩:“不怪席闻乐不屑花草,身边日看夜看的女管家都这样,更不知席家万千女眷多瑰丽。”“哥羡慕吗?”“他的女管家……”他念着,好像还对那女人留在这的一丝丝香味流连忘返,但后来话音一转,“这样漂亮的女人跟自己的宝贝太子爷没点猫腻,是不大可能的。”末了,再加一句:“就像我跟你。”***车子并没有往学校走,芝爱清楚得很。她们一路经过山间的梧桐大道,冬风凛凛,晨雾漫漫,景色差异一眼便看出,芝爱也只当不知道,安静地坐在位上,前座的栗智稍稍侧头留意她,然后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双方心领神会。半个小时车程后,席闻乐的住处到了,栗智说:“少爷用完早点就会上车,慕小姐请在车内等候。”口气老道,做法娴熟,说这话时只从后视镜看着自己,好像已操作无数遍。芝爱轻轻点头,透过车窗看一眼所处之地。这儿是两座古典别墅围成的中庭,青灰石砖,欧式门檐,一派严谨与幽谧,四周冷杉林立,画面深邃而悠远。即使是暂住地,也没有马虎啊。等待席闻乐的过程里,芝爱轻轻地闭眼呼吸,不知过多久,车外发出动静,她别头望去。他终于出来了。栗智启门下车,芝爱仍留在车内,她透过车窗看着走来的他。他真的是好看得厉害,是她在人生中以及姐姐的接触对象中都从未见过的男生类型,又俊又雅,心思难测,制服外多套一件大衣,腔调浓得不得了。他的视线放在车子上,侧头吩咐一句话,身后两个男生便朝旁一辆车走去。晨风从前门漏一丝进来,芝爱微微有些冷,栗智在席闻乐临开车门前赶到旁边,想替他系好那松松的领带,他也在此时特意歪头避开,让她后退,然后咔一声开车门。随着他坐进,座位弹动,冷空气袭进脖子,芝爱低头。门砰地一声关。栗智跟上车,她在前座再不回头。车子慢慢地从别墅开出,芝爱静坐不语,席闻乐的那阵气息贴自己那么那么近,他向自己看过来,同时,说出一句话。……4时音的早自习上到一半接到芝爱的电话,手机震动了两下就停,她向老师请假,起身出教室。走到阳台上后立刻回拨给芝爱,她开口便问:“你在哪里?到校没有?”“恩,在楼下。”芝爱声音很低,时音挂了电话下楼,很快到达楼底,看到倚在墙口的芝爱。这样低沉模样的芝爱给时音的感觉并不好,她走向她,芝爱也看着她慢慢地走来,周遭没人,两人相对不说话。心口轻微起伏,作好心理准备后,时音才问:“他……”犹豫沉默的两秒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芝爱一直看着她。两秒过后,芝爱点头。点头的那一霎时音立刻上前将她抱住,芝爱也终于从阴郁的情绪内解放出来,她回抱时音:“他接受我了……!”嗓音内含着压低的欢悦,时音点头抚她发:“你很棒。”“我现在已经在恋爱中了吗?”“对,你恋爱了。”“我想留住他……”“会的。”放开芝爱,时音说,“你会留住他,让他把心一点点地分给你,直到整颗为止。”时音说到做到。席闻乐身边的女伴由高三的法罄换为高二的慕芝爱,不过两天便成了众所周知的消息,而这两天,时音与芝爱分开了行程。芝爱现在是席闻乐的人,最基础的,席闻乐做什么她就要陪在旁,每次栗智都会提前来请,比如早上的入校,比如午后的球赛,比如闲暇得空时的小聚,但这些还不是真正恋人间的互动,早上入校时栗智会先来接芝爱,席闻乐从不亲自起早;午间球赛时栗智也只把芝爱安排在看台上,有时席闻乐会上来,有时他不会,踢完球就走,栗智会再将她送回去;闲暇得空时的小聚同样不是她的时间,席闻乐跟其他男生说话多过她许多,女友与女伴之间隔着一块坚硬的铁块,芝爱的地位稳稳地摆在女伴上,短时间内不具变化。这些时音都知道,她不急。她教芝爱镇定,教她应对一些可能会产生的对话,教她在保持耐心的同时维持自己的姿态,要让席闻乐看出她喜静,看出她不轻易与人说话,让这一切看上去不是她为他的女伴,而是正合了她心意的他成为她的男伴。最关键的,就是不要在他面前无话找话。他喜欢射箭,狩猎,那么他就喜欢难驯的东西,芝爱可以随他的意思做一名女伴,但在他不讲话的前提下也不会主动说话,她是一位千金,更是一位女生,他要了她的自由,并不代表能要住她的心,她来得容易走得也可以很容易,时音要他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他现在对芝爱的感觉并不浓,但一个男人的征服欲会把那些东西很快地滋生出来,他是不屑花草,但芝爱的背后,是沐浴花草的时音。……四天后,区举办的足球比赛在明御高中进行初赛,时间为上午第三第四节课,席闻乐向来对球赛很感兴趣,看球的时候也把芝爱带着陪在身边。赛场热闹,看台更热闹,席闻乐的情绪都在比赛里,偶尔侧头在芝爱耳边低语几句,周旁学生加油声喧哗,芝爱在嘈杂氛围里表现自然,但那藏得并不显著的紧张被站在看台最后排的时音看了出来。一场球看下来,他心情好,临走时牵芝爱的手将她从位上拉起,但也只是那一瞬间相触碰了,芝爱一起身他就放手去跟严禹森聊球赛,根本不管那个顺手的动作给芝爱造成多大困扰。虽然并不清楚他们独处时是怎样的,但看得出来芝爱已经被他吃得牢牢的了。时音临走,视野内又撞入另两个身影,她别回去看,看见靠右看台上正跟一女生细细耳语的慕西尉。他的心思倒是全在妞上了,比赛结束了都不知道,手搭在那女生的肩上,两个人暧昧地不得了,时音看两三秒后收回视线,摇头,面色浅淡地继续走。伴着下课铃回到教室,学生们三三两两准备去食堂,芝爱的午餐时间已经归属于席闻乐,时音随意独处,她开始收拾课桌上的东西,高衫依这时候走到她桌前:“慕时音。”时音抬额看她,高衫依手中拿着便当盒,似乎在心中把话酝酿了千百遍,问她:“你中午一个人吃饭吗……我跟你一起好不好?”时音不答话,高衫依立刻又补充到:“你有做便当的习惯,正好我也很喜欢自己做东西吃……我帮你还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带来了,你爱吃虾丸吗,是我自己做的……”听着听着,听她说话声越来越小,时音终于收拾好东西,淡淡一笑:“很想,但是我对海鲜过敏,下次你如果做其他的我一定捧场,今天就没空了,我跟友佳有约。”“好……”高衫依低应点头。她正要走,时音问:“你平时都一个人吃饭?”“……恩,我都在教室里吃午饭。”时音点头,高衫依看她没什么说的了,就慢慢转回身去自己座位。教室里人已很少,时音将早前配好的平光眼镜戴上试效果,然后带便当出教室。一路走到二楼廊口时听到友佳等人的热闹声,她立刻停住,反身往另一直廊走,但被眼尖的友佳发现:“啊!时音!”被叫住的那一秒只好重新回身,视线放到友佳身上后歪了歪额,自然地问:“你在这里啊。”“找了你好久啊时音,难得芝爱不陪你,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嘛!”友佳边说边跑上来,时音听完为难笑。“我已经跟高衫依约好了,现在正要过去教室,不然你们跟我们一起?”“啊……”话音刚落,友佳后边的任心悠面露尴尬,“我跟她,还是不要同一桌吃饭的好吧,上次我对她那么过分。”既然这样友佳也无可奈何,时音停顿一会儿,说:“这样吧。”“……?”“心悠其实也想跟高衫依说和对不对?”这话直接戳中任心悠心思,时音继续说:“那不如这次我先爽约,由你们去请高衫依一起吃午饭,这样也可以好好聊一聊之前的误会,这个方法怎么样?”友佳猛拍掌:“绝!”“那时音……”任心悠立刻问,“你呢?”“我最近减肥,不吃午饭也没关系。”“时音你超好!”友佳立马夸赞起时音。其他女生都觉得这样子不错,时音再多说几句将她们劝去,任心悠临走前又对她说谢谢,她浅笑挥手,终于将她们送走。等人都消失在三楼转角口,她转身继续走,一步步下阶梯,人也从阳光口进入阴影处,脸上笑意收得极快,一点痕迹都不留,就像没事发生过。5到之前与慕西尉一起吃便当的实验楼,时音一个人走,脚步回响在空荡的楼道内,放便当的袋子在她指上慢慢地晃,阳光离窗口很远,照不到她。不要紧,反正她已经适应。走得很慢,没给慕西尉留什么短信,便当盒也只带了一个,她边走边摘眼镜,调整了下框架,继续戴上。终于到空教室门口,刚要推门,听到里面细微的动静。那时心里并没多想,时音从门上的玻璃向内看一眼,看到讲台前两个近乎黏在一起的身影,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后,她疲惫地将门擦开:“哥的闲情逸致似乎有些不……”话音在看到那男生回头之时戛然而止,时音微怔,后颈猛地有些凉,这阵惊讶不止是因为认错人,也不止是认出这男生,更多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认出那个被男生搂抱着蜜语着的女人。脑海里迅速回忆起几个早上前慕西尉说过的话,他曾说过像那女人一样漂亮的人与自己的宝贝太子爷没点猫腻是不可能的,是,慕西尉说中了一半,这一半的情况被时音撞见,瞬间使她进入了尴尬之境,甚至沾染上未可估量的麻烦,她下一秒便极快地将门重新合上!可教室内的人已经被惊动,时音刚离开三步,男生紧跟着开门而出,边理衣领边不客气地喊:“站住!”形势所逼,只好先停在原地,时音叹出一口气,男生迅速到她身旁低问:“看到多少!”那女人刻意留在教室不现身,时音将单手放进衣袋:“全部。”或许没想到她如此回答,男生挡到她面前逼得她很近,问:“你认识我们?”她不后退,也不看他,态度平淡地回:“认识。”男生看她校服胸口的名牌,很快用手指她,狠狠警告:“慕时音是吧,你名字我记住了,刚才的事你要敢说出去!我……”“你就怎么样?”第三个声音突然传过来,就发出在那男生背后不远十几步的地方,男生脸色一变,指着时音的食指也抖了一下,时音轻轻蹙眉。男生转过身,同时她也看清对面的人,这下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心一跳,席闻乐就站在廊尽头窗口的斜阳中,他正看着这边,目光深沉,那一句话也确确实实是他说的。随后芝爱也来了,她从楼梯赶上来到他身边,顺他视线看到时音这边的情况,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气氛不对,暂时闭口不说话。席闻乐好像知道一切。他来得安静,无意识内帮了时音,话一出口就把男生的气势打掉一半,现在两人迎面相对。“出来!”他说这两字,补上名字,“栗智。”随着命令式的语调,教室内女人慢慢走出,这样的情况下面色显得更加清淡,时音面前的男生重重呼出一口气。席闻乐开始不紧不慢地走来,男生原地站着,栗智也不解释,芝爱在斜阳处看着这边。“我知道你喜欢玩女人。”他慢慢地说。“我……”“但别玩到我头上,我身边最贴的人你都敢要,下一步你准备拿什么?”两人是朋友关系,该说的话却也一句不漏,男生立刻败退,几秒沉默后脸色铁青地点头,席闻乐临走看了一眼时音制服上的名牌,时音低目不语。身旁栗智平静地跟上,经过男生时,她刻意停顿。“我们结束了,小朋友。”男生皱眉盯她,时音则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原来她是这样一个女人,表面娴德内里傲慢,真正意义上只对席闻乐恭顺,若无其事的样子摆得如此好,也不管前一刻自己是被训责的对象,后一刻已经可以理所当然地打击他人。人都走后,楼道里只剩男生和时音,他早已憋一肚子火,郁结难舒,回头就将食指恶狠狠指向时音,话还未出口,时音冷冷地说:“自作孽的事就别推到我身上。”然后看一眼他制服上的名牌:“汤浩小朋友。”“你!”时音目不斜视地绕他离开。这件事留在了她心里。那晚沐浴,时音靠着浴缸壁闭目静神,四周水雾氤氲,芝爱在外面的卧室看书。浴缸旁的金属盘内摆着眼镜与拆下的纱布,脸上的伤已愈合大半,疤痕细浅,还需要慢慢养护。暖蒸汽里漫着一丝丝花草中药味儿,她闭眼调理呼吸,微卷长发轻挽着别在脑后,几丝漏发被水沾湿贴在脖颈旁。不久,芝爱进来了,缸内水面波动,时音淡淡睁开眼,看她裹着浴巾坐进汤水内。“书看完了?”“恩。”两人面对面,时音仍旧闭上眼,芝爱呼出一口气:“好烫的水。”“再坐会儿,就能适应了。”“姐,是不是在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双方都知道“他”指谁,也知道是在说什么事,时音闭着眼点头。“我也奇怪。”芝爱抱起膝,看水面,“他午饭用到一半就走,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两个人。”“这大概说明,所有人都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时音睁眼,将毛巾盖到肩上,“他们是,你也是。”“他在做给我看吗?”时音没有立刻回答,她回头看浴室门口,忽地将一块香皂甩向门把,保险栓被香皂丢中上锁,紧接着下一秒就有人从外扭动把手,传来慕西尉声音:“让我进来!”“要是我一个人的话是可以让哥进来,但芝爱陪着我,哥就自己洗吧。”“你以前一个人什么时候让我陪过?”“哥的梦里啊。”她撑着下巴轻轻缓缓地说,慕西尉在外面倒腾了会儿就丧气离开了。重新安静,时音回过来,芝爱抚着双臂皱眉起身:“我过会儿再泡。”“又不舒服吗?”“恩,泡不习惯姐的药浴。”芝爱出汤后,时音继续闭上眼,水温不变,混合着药草香气的水汽依附到她细腻的肌肤上。6咻!箭射出,偏离靶心。射箭部氛围安宁,芝爱放弓看向席闻乐,他正靠在休息室的通道口听电话,那通电话已听了将近一刻钟,他背对着自己,看似淡定又悠哉。再等了有五分钟,她准备出活动室,被栗智客气地以身挡住,告诉说:“慕小姐应该继续待在这儿。”“我没有人身自由吗?”“您有,您的活动范围在射箭部以内。”芝爱脸色有些不好,栗智态度依旧,直到身后感受到席闻乐的气息,栗智才点一点额,后退到门口。他终于听完电话了,亲手拉芝爱使她回过身,她抬头时看到的就是他的双眼,他今天的心情似乎还可以,问:“你想要我陪你?”“你不是陪我到现在了吗。”芝爱不接茬的态度让席闻乐慢慢地笑,他挥了挥手让栗智退出房间关上门,接着走近芝爱,芝爱后退,他细细看她的脸色,再走近一步,芝爱又退,相处短短几天她便知道她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勾引来得漫不经心,或者说那根本不出于他本意,他人站那儿就足够让所有少女燃烧了。差一点点额头就要与他下巴触碰,一直后退一直后退,直到腰部撞到墙旁的柜子,席闻乐双手撑柜将她圈住,如此暧昧的距离像是要亲吻,他的脑袋确实斜了下来,芝爱终于熬不住闭紧眼。可是并没有。芝爱再睁眼时已与他很近很近,他正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每次被这样直接看时她就会很紧张,所有时音要求的冷静都濒临崩溃,后来终究没有碰上,他别开了脑袋看别处,两人一个虚脱一个笑出来,他的玩笑开够,放手给芝爱空间:“我问你一个问题。”芝爱站稳,他拨了她肩旁一缕发到鼻间闻:“你身上的味道呢?”芝爱疑惑地看他,他三秒都没得答案,就将她那一缕头发放开,边看她边后退,两人距离渐渐地相远,芝爱才觉悟:“你喜欢的是我身上的味道?”“对。”“除了那种味道呢?”问得有一些凄淡,席闻乐站在她五步之外的距离,没有一点点怜惜,没有一点点爱意,直接地说:“你会不会哭?”“我不会。”他摇头:“眼睛已经红了。”“没有。”“你要哭了。”“我没有!”他点头,转步向门口走:“你们班下午有节阅读课,我会来陪你的。”就这样把话题给截断了,芝爱静待在原地不吭声,过一会儿后她拉门而出,进长廊朝他背影说:“谢谢你昨天替我姐姐解围!”他停一下,回头看她,大门口的微光晒在他的肩身上,一切都如此吸引人靠近,可是他没有回话,听过后就转步继续走,人很快出了射箭部。这个中午,即使在射箭部,也仍旧没有把他留住,还得到了这样一个令人黯淡的信息。……下午图书馆的阳光很好。时音正在找一本关于英国历史的书,她在木书柜间慢慢走,指尖划过一册册厚实的书帧,找到一半时,路被挡住,她的注意力从书上移到正前方,看到总是腼腆的高衫依。“慕时音……”她怀内抱着许多书,向她展开来,“你看,这些是不是你要找的?”扫一眼,确实都是同类型中比较好的选择,高衫依跟着很快解释:“之前看时音你借的书封面都是英文的就特意留意了一下,发觉你对英国历史感兴趣,我平时也是图书馆管理员之一,所以一下子知道类型书都在哪些地方,就先替你找好了。”时音低头看这些书,高衫依替她推荐:“像《牛津英国通史》、丘吉尔的《英语国家史略》,如果这些看起来太严谨的话可以看这本《大国崛起》英国篇,里面图文并茂,行文还蛮活的……”“我并不对所有历史都感兴趣,”时音收回视线,唇边淡淡笑言,“谢谢。”“那是哪段历史?”她将手上的书摆回书柜:“都铎。”“都铎……都铎……”高衫依费力回想,立刻伸指,“啊,我记得有,有一本获得过英国布克奖的《WolfHall》,还有一本……”“你知道那段历史吗?”时音翻其他的书,漫不经心地打断她。“……国外的历史事件我不太清楚,只是看过这本书的标签。”时音笑着摇摇头,再次放回书,指尖继续抚过高木架上的书籍:“这个王朝有五代君主,三位国王两位女王,其中第二位国王亨利八世的婚姻很有名,他有个情人叫安妮.博林,为了给情人名分,他不惜与自己的妻子凯瑟琳皇后打离婚持久战,与连续六年驳回他离婚申请的罗马教廷作对,还不顾朝野反对彻底地推行宗教改革。”“他赢了吗?”高衫依对时音突如其来的讲故事兴致感觉很高兴,已听得入戏,一停顿就立刻追问。“恩。”时音从高柜中抽出一本书下来,“第七年他终于离婚,封安妮为后,同时使英国教会完全脱离罗马教廷,他拥有了空前的君主权力。”“然后他们就白头偕老了?”“不,几年后他就把她头砍了。”“什么?”高衫依未预料,“这是为什么?”“有人告诉国王安妮皇后与她哥哥私通,甚至还有许多情夫,她犯下通奸罪。”“国王信了?他不是很爱她吗?”“或许吧。”翻了几页仍旧不合胃口,她踮脚将书放回,“可能她也不过是一颗推动国王权欲膨胀的棋子,国王没了教廷的束缚可以自由离婚,他甩前妻时那么决意,对这任也是预料得到的狠。”“那……然后呢?”“结婚,离婚,结婚,离婚……”时音说到这已没了兴趣,看向高衫依,“我讲得粗,你自己有兴趣找书看吧。”“时音!”要走却仍被叫住,高衫依喊得亲切,跟近她一步说,“上次你虽然没有跟我一起吃午饭,却帮我跟任心悠她们和好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跟你特别道谢这个的,你总是帮了我!”她侧回头将食指抵唇边,高衫依立刻意识自己声响太大,眉间抱歉,却看到慕时音这样一个小小动作也有万分清魅的味道,视线也移不开。背后墙壁上窗户开着,凉风从那儿吹进把时音的头发吹起来,她说:“把那儿的窗关上,学生吹多会着凉。”“恩!好。”高衫依走去关窗,时音回头准备走,脚步却忽地一下僵在原地,席闻乐不知何时倚在书柜旁的,他单肘撑着木架子,闲闲地看着她,在她视线与自己相对后斜了斜额,身姿帅挺,吸引力强盛,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躲都躲不开。这一回是她在斜阳里,他面对着以她为首的斜阳,看上去来一会儿了,却并不对她们的话题感兴趣,只是看着时音,问:“你妹妹呢?”……“在阅览大厅第三排靠右的位置。”他点头,人准备走,那时一阵猛风从还未关上的窗口吹来,时音长发向前扬,一瞬间他领带也被带起一点,这阵风把他脚步留住,时音在原地看着。她看着他的步子原地退回来,两个人再次面对面,暖阳迷眼,她不知他回来的用意,他则耐心地审视着她。过一会儿,他说:“原来是你。”这话带给时音的感觉并不好,他正以一种发现的眼光望着自己,高衫依已经关上窗回来,时音刻意转头替她拿那些繁重的书,以此将自己纱布为妆的右脸清清楚楚给他看。可单方面的视若无睹是不管用的,席闻乐仍是在她俩经过自己时抓住时音的手臂,时音被迫停住,两人这次真正接触到了,他的握力很稳,侧低头望她:“那天你妹妹身上的黑色外套是你的,对吧?”高衫依向这边小心地看,时音那一秒脑子转得极快,面上却丝毫不表露,直到芝爱的一声“姐”打破僵局。芝爱明显看到了这一幕,时音往旁撤步脱开他手,他对芝爱一点都不避嫌,仍看她会儿后才回头去应芝爱。“你在做什么?”芝爱问。他不回答,他最会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了,而且做得特别好,芝爱也是拿他没办法的,他将手搭在芝爱腰后到她耳边说话,芝爱边看着时音边转步跟他走,眉头轻轻地蹙着。席闻乐没对任何事做解释,就这样先带着芝爱走了,时音看着他们走。后来友佳从隔壁的柜间跑来,不断兴奋地说:“你妹妹的男朋友真是帅爆了啊……他真是帅爆了啊……”时音充耳不闻,她隐隐感觉到,席闻乐要与芝爱谈一场私人的对话。这场对话里,会莫名其妙地,有她。7一个电话打到慕西尉那里,他那儿正吵,好不容易等他从狐朋堆里抽身出来,时音开门见山:“我记得哥喜欢我身上的味道。”“恩。”“为什么?”“有些事需要为什么吗?”“那么我身上到底是种什么味道?”“那要近距离地闻。”“哥。”时音这么叫他时已收了调情之意,背倚着图书馆的窗台抱臂看前,话音内全是正经态度,慕西尉的嬉皮腔调也收起来了:“什么情况你先说。”“席闻乐对某种味道很执着,恰好,这味道我身上有,他现在找芝爱谈话去了,我要在出事之前搞清楚那是种什么味道以及他执念于那味道的原因。”慕西尉笑一声:“他跟芝爱玩玩而已。”“所以我不会让他到玩玩而已的程度。”“认真的?”“认真的。”对话简短态度摆明,慕西尉回她:“芝爱可办不到。”“芝爱只要负责喜欢他就够了。”“那你会累死的。”“哥也只要负责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够了。”谈话进行到这个地步时音早不再婉转,慕西尉低吹一声口哨,与她僵持不久后终于松口:“那我提点你,席家最美艳的人不是那个栗智,而是栗智的主子。”“王后?”“可惜她在太子爷还小的时候就匿踪避世了。”“原因?”“病魔缠身。”“药?”不差三五秒,她抓到重点,低念,“她身上有药的味道。”“而你有用药浴的习惯。”“所以我最爱哥正经的样子。”时音一达目的就挂,也不管慕西尉在后面紧跟的一句“那就亲一个”。转身时差点与高衫依相撞,时音从旁与她擦肩,高衫依低喊:“时音马上就要上课了!”“我知道,我去叫芝爱。”……芝爱与席闻乐的谈话到一半就被时音闯入。谈话地点在图书馆的自习室,时音伴着上课铃声推开门,两三秒走入过道拉芝爱手:“走,上课了。”这过程里一眼都没放到席闻乐身上,而原本听着席闻乐讲话的芝爱就这样被时音拉动,席闻乐一点也不惊,他盘膝坐在芝爱面前的课桌上,手里悠悠哉哉地晃着可乐罐,就这么看着她带走芝爱,不阻不拦,还喝了口可乐,视线跟着时音直到她砰地一声将教室门关上。“他跟你讲到正题没?”一出门脚步继续走,时音问,芝爱说没有。“你知道正题是什么对不对?”“他对姐的兴趣一点也没掩饰。”芝爱说得直白,时音自然也知道,幸好及时得很,他还没跟芝爱讲到关键部分,使得她有机会去把事态扭转回来。那晚。浴室药香沁鼻。芝爱抱膝坐浴缸内,水漫至胸口,时音替她放下长发,用手舀水一点一点地弄湿。暖雾弥漫,维持三十分钟后,时音替她擦额上冒出的汗:“药浴时候的发汗是正常的药效作用,这东西养身,你多泡泡也好。”芝爱静静地抱着膝,时音从一旁盘内拿杯水,递给她。“到一半的时候,身体需要补充水分。”整个过程里,芝爱都是背对时音的,时音替她梳着头发,好久好久,蒸汽漫到了肩口,芝爱轻轻开口:“姐。”“恩。”“你会一直喜欢哥吗?”“会。”“你看见哥时,心里会想什么?”“会想,要说的第一句话。”“要说的第一句话啊。”芝爱淡淡地说,“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看见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姐的喜欢跟我的喜欢有点不一样。”“恩?”“姐的喜欢,让姐变得更完美,我的喜欢,把我变得不像我了。”轻轻地拍了芝爱的额,时音告诉她:“因为你从小到大,不爱跟人说话,他是你真正接触的第一个异性,另一层面上来说,或许你这个才是真正的喜欢。”静了一会儿,芝爱因为想到什么眉头轻轻地皱起,再次喊姐的时候,语音藏着涩意。时音一如既往耐心回答,芝爱要说,却只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问了出来:“那……亲……和吻……是什么……感……”还没说完,时音淡笑,手中放下芝爱的头发,扶她肩膀使她转过身。两人面对面,芝爱忐忑,时音将她的头发干干净净捋到耳后,紧接着在她额上轻柔的一碰。“这是亲。”……气氛微妙,浴室湿热,芝爱忽地被往下拉,她慌张地抓住浴缸两边扶手,时音却只将她的肩扶住,安排她舒服靠到缸壁上,时音撑身在自己的上方,气息那么近,发那么香,肌肤那么柔,从额头到嘴角都留了唇印,然后,然后……快要碰到时才收手,时音转瞬将芝爱拉起从后抱住她肩,芝爱大松一口气,时音笑:“我可不敢要你的初吻。”“你吓死我了。”“和心爱人之间的吻会让你有心跳快到要死掉了的感觉,这是妈妈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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