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狱等你。”
凄风苦雨,电闪雷鸣,婉宁魂体一轻,自肉身脱出。
她飘飘然跟在沈玉荣身后,看他追悔过往,看他像野狗一样被薛芳菲射中,看他自城墙上一跃而下。
婉宁只想笑。
年轻有为的状元郎,皎皎明月般的沈大学士,不过是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
求位高权重者予他权势,求情真意切者予他深情。
看完沈玉荣的结局,婉宁又跟着龙武军去看她的好哥哥。
她的好哥哥,谋划十载,不惜以亲妹妹的性命为起兵由头,最终也不过落得个一剑封喉的下场。
好!
好啊!
……“咚、咚、咚……”遥远的鼓声如同一根追魂锁,将婉宁狠狠拖回八年前的冬日。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阵阵,吵得人不得安眠。
婉宁自小憩的榻上起身,随手一拂,宽袖扫过案几上的茶盏,“哐当”一声闷响。
旁边服侍的下人忙跪在地上收拾。
长公主自代国回来后,性子变得阴晴不定,需得格外小心伺候。
“什么声音?”
婉宁以手支颐,半梦半醒。
“回长公主,奴婢听着,像是有人在敲登闻鼓。”
登闻鼓?
继薛芳菲之后,这么快就又有人敲响登闻鼓了?
想到薛芳菲,婉宁忽然想起,自己不是己经死了吗?
婉宁瞥了眼跪着的奴婢,不是惯常伺候的云珠,倒是有些面生。
“你叫什么名字?”
“回长公主,奴婢碧玉。”
碧玉以额贴地,心里首打鼓,思量着自己何时惹了主子的眼。
“这个名字不好,换成云珠吧。”
云珠是她叫惯了的名字,与其费心力去记其他名字,不如首接让下人改名,左右都是使唤的工具。
“是,谢长公主赐名。”
碧玉……云珠暗自松了口气。
“更衣,备车,去瞧瞧谁在敲鼓。”
孰真孰梦,孰梦孰真,并不重要,婉宁只想活得恣意。
鼓声只响了极短的时间,婉宁正在更衣,外面便归于沉寂。
云珠没有多嘴,仍是不慌不忙得给婉宁更衣,备车。
主子不改主意,她就不多问。
对此,婉宁颇为满意。
马车“哒哒哒”前行,行至半路,车外有人吵闹。
“放开我!
放开我!
我爹是冤枉的!
我要给我爹伸冤!”
听这几句话,外面那孩子应该就是敲鼓人了。
“停车。”
云珠得了婉宁的眼色,立刻冲外面喊。
车夫赶紧停车。
云珠扶着婉宁下车,迎面遇上腋下夹着孩子的士兵。
士兵见来人一身华服,恐是京城中的大人物,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这不是肃国公吗?
好生威风呀。”
婉宁盯着被士兵夹在腋下的半大孩子,似笑非笑。
说来,她也勉强算看着萧蘅长大的,此刻奶呼呼的男孩,半点也看不出日后心思缜密的样子。
如此,倒是能确定,她回到了当年老皇帝病重的时候。
“放开我。”
萧蘅被她这般调侃,更加用力地挣扎。
婉宁伸手掐住萧蘅的脸蛋,长长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泛白的痕迹。
婉宁弯腰与萧蘅平视:“萧将军真的很冤。”
士兵是萧大川的亲兵,得了带走保护小世子的命令,此刻哪能容得他人放肆。
士兵正要用空着的手拔剑,云珠喝道:“大胆,竟敢对长公主不敬!”
闻得面前身着华服的女子是长公主,士兵一下犹豫了。
婉宁凑近萧蘅耳边,低声道:“萧将军被成王抛弃在战场中,仅率一百龙武军与代国士兵拼杀,力竭而亡。”
萧蘅听得呆住了。
终于有人相信,爹爹是冤死的。
但相信这件事的人,竟然是长公主,是凶手成王的妹妹!
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恐吓吗?
婉宁放开手,满意地看着萧蘅小脸上青紫色的指甲痕迹,吩咐道:“云珠,回府。”
她的好哥哥,成王赵晟,最初是怎么拿到兵权的呢?
不过是老皇帝把她送入代国为质,心生愧疚,所以用兵权补偿她的亲哥哥罢了。
她那个废物哥哥,谋划近十年,竟也能败。
这种废物,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