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渐升,天空已至拂晓,露出鱼肚白般的光芒,星月慢慢在天幕上隐匿,取而代之的,是缓缓显现而出的蓝天白云。
在江陵至武昌的官道上,一棕一黑的两匹骏马正飞快驰骋着,昨日下了一天的雨,空气中还弥漫着青草泥土的芳香。
驾驭着黑马的便是连夜赶路回家的陆抗,另一匹棕鬃马自然便是他的贴身护卫李明澈。
此时,陆抗已换上了朴素的白色的长衫,后背背着装有重要物件的包袱,腰挂佩刀,轻装简行。李明澈亦是如此,拿太多东西反而是累赘。
“公子,我们已经连夜疾行了十数公里了,不如找家客栈暂且歇息,再接着赶路吧。”李明澈大声地对陆抗说道。
陆抗回道:“不可,父亲病丧,我恨不得现在便插翅到家,岂能在路上耽搁时间。放心,即使连着三日奔波,我亦不会觉得累。”
李明澈道:“公子,即使人不疲劳,但马怎么受得了?若是累坏了脚力,路上发生什么意外,岂不更加耽误行程。”
闻言,陆抗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有理。那我们在前方寻一家驿馆,先休息半个时辰再出发。”
策马又疾驰了三公里,终于看见一家开在官道边的客店,于是二人便在这家店面前停下,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店小二见有客来,快步上前,熟练地接过缰绳,将两匹马牵至马槽。
由于是清晨,店内客人并不多,有三两桌也都是像陆抗一样,匆忙赶路到此歇息,或是昨晚便在店内住宿,起床吃顿早饭。
陆抗、李明澈大步跨进店中,找了个座位坐下。柜前的掌柜满脸市侩地走来,笑嘻嘻地问:“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李明澈道:“我们吃点东西,等会儿便上路。你们随意上三碟好菜,再打一桶米饭即可。”
“好嘞!”
掌柜点头哈腰地应来一声,将从马槽回来地店小二唤来,吩咐他去通知后厨。
李明澈见陆抗面露哀忧,乃宽慰道:“公子勿虑,有夫人在府中操持,老爷的丧事也会按礼而行。”
陆抗道:“夫人贤良,我自不必担心。我忧虑的是朝堂之上那些人。即使父亲去世,只怕也不会放过我家,我得提前想出他们会如何做,我要做何应对之法。”
“公子,你久居边防,对现今朝堂局势还不明了,还是须走一步看一步。”李明澈叹道。
二人正谈论间,但听外边传来清脆的马蹄声,随着马的一声嘶鸣,外面的骑马者亦在这家客栈停驻。
“小二!帮我好生照看,加足草料,莫怠慢我家公子的坐骑。”
外头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店小二连忙应声走了出去。
陆抗循声扭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淡蓝色长衫、手持折扇的谦谦公子与一名身着红色衣衫的女子并肩走进店里。
那名公子面如白玉,身材高挑,五官精致,风度翩翩,一看便知出身不凡,家中是非富即贵的名门望族。
而他旁边的那名女子身段婀娜,面容娇好,柳眉杏眼,朱红一点的绛唇,虽为女子,却英气十足,能看得出,是个习武之人。
这一男一女看起来,也都不过二十岁出头,与陆抗的年纪差不了多少。
他们也看见了陆抗二人,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在陆抗的邻桌坐下。
那名衣着淡蓝色长衫公子对掌柜道:“上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两碟肉和一碟素菜。”
“得嘞!”掌柜高兴地应道。
北方口音!
陆抗心中暗道,而后眉头一紧。
江北一带的中原为曹魏所占领,虽然双方互为敌国,但自石亭之战后,魏吴两国鲜有摩擦,一直保持安宁,两国百姓互通有无,吴国有来自北方的魏人也并不奇怪。
但是,面前这名公子衣着相貌不俗,绝非普通百姓,也不像是商贾,硬要说的话,倒像个有才气书生学士。
在中原一带有名望的,除了颍川荀氏、汝南袁氏、泰山羊氏、徐州陈氏以外,便是当今魏国朝堂当政的曹氏、夏侯氏和司马氏了。
莫非,此人是曹魏当政者府中之人,来我吴国打探消息的?
陆抗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事关国家,他不敢怠慢,于是上前攀谈,朝那位公子拱手道:“这位兄台,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北人?”
那公子见陆抗也是气度不凡,这会儿忽然问起自己,乃亦回礼道:“正是。近日在家中闲来无事,便来江东游玩一番。”
陆抗道:“今天下三分,吴、蜀、魏三国不知何时便起争端,在此阴霾之下,兄台竟来敌国游山玩水,不得不说,真是好雅致。”
那公子呵呵一笑道:“我身无片甲,又非藏有利刃,东吴总不能找我一个寻常百姓的麻烦吧。况且,就算两国起了刀兵,我自不去战场一带便是了,哪里安全便往哪去。”
陆抗见此人对答如流,找不出破绽,便也不好在诘问下去,于是道:“即使如此,不知现在兄台要去何处游玩?”
那公子道:“我准备前往武昌。听说那里的桂鱼不错,正好去那里尝尝。泛舟于长江之上,吃着桂鱼品着酒,岂不快哉。”
陆抗闻言挑了挑眉:“竟这般巧,我也要前往武昌。”
那公子欣喜道:“既然如此,我们一同结伴前往若何?我对吴地不熟悉,若是足下愿意,带我游览游览武昌城这样?”
这人还真是自来熟?
陆抗脸皮抖了两抖,拒绝道:“嗯······我这次是因家父逝世而回武昌的,恐没有闲心陪兄台游玩。”
那公子先是一愣,随后连忙道歉:“哎呀,在下实不知啊,失口了失口了。还请节哀顺变。若是这样,到了武昌我自行去便好了。”
顿了顿,他接着又问:“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陆抗也不隐瞒:“我姓陆,名抗,字幼节。我身边的是在下的随身护卫,李明澈。”
李明澈听到在说自己,乃向那名公子拱了拱手。
那公子亦自我介绍道:“在下姓羊,名祜,字叔子。我身边的着我是在下的贴身护卫,名叫成缨。”
成缨亦拱手回礼。
“兄台姓羊,莫非是泰山羊氏的羊?”陆抗讶然问道。
“正是。”羊祜点头。
“她也贴身护卫?”
李明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成缨。
羊祜笑道:“你可别小看她,她的身手可不比男子差。”
成缨站起身道:“想比比吗?”
李明澈笑道:“小丫头脾气还挺大,好啊那就比试比试。”
羊祜拍了拍成缨:“休得无礼。我们与陆公子刚刚认识,怎么能动粗呢?”
陆抗摆了摆手道:“无妨,就让他们比一比,点到为止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