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他!
老人对于藏锋能悟到‘利他’两个字,是满眼的赞赏。
“生而为人,在出生那一刻就被赋予了命运的枷锁,想要解脱,就得明白自己来这世间的使命是什么?”
“究竟为什么要来这人间?
只有明悟了自己的使命,去完成它方能从轮回苦海里解脱出来。”
“人间就是修行场,想不明白,看不透,就会带着命运的枷锁负重前行,路上各种欲望加身,要这要那一首做加法,只会深陷泥潭不得解脱。”
藏锋点起了头,心说原来这就是加法。
老人这双睿智的眸光锁定他藏锋:“我知道那头牛的宿命,自也知道你的宿命,你也见到了那头牛冲我跪下,是不是证明我的话不假?”
藏锋点头,然后问:“我的宿命是什么?”
“你不属于这里,更不适合这里,若继续留在这里,你将有生死大祸。”
“跟我走,我教你舍,教你做人生减法,让你明悟自己的命究竟是什么?
让你轻松前行,让你走得更快更远。”
藏锋承认这老先生有点本事,至少比学校里的老师强,可让自己跟他走……“你说我有生死大祸,要带我走,可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生而不凡,与我有缘。”
藏锋觉得这事很玄,他问:“你说教我舍,意思就是像电视里那样让我当和尚道士呗?”
“可以这么理解。”
“你说我的性格特征会有两个人生极端,我肯定是第一个好运人生,这么好的人生等着我,我干嘛去当和尚道士?”
老人摇头:“很不幸,你是后者。”
“厄运?”
藏锋持怀疑态度。
“想要的太多,必会让你锋芒毕露,过刚易折,正如你的名字,你现在是锋,什么时候你知道藏了,好运也就来了。”
藏锋眼珠转了转,机灵劲出来了,他问:“你既然是算命的,能掐会算,那你算没算出来,我藏锋今天会不会跟你走?”
这……藏锋的话将老人问住了。
不是老人算不出来,而是这藏锋与自己的确有师徒缘,只是这份师徒缘天机晦涩难明,看之不透。
既有也无,虚无缥缈。
存在不可预测的变数!
要不然,他也不会大老远寻来,足足寻了九年,给其讲这么多。
藏锋见其半天不说话,心里多少有数了。
对于这藏锋的眼神变化,老人是心里一叹。
“当真决定不跟我走?”
藏锋不说话,开始收作业本。
“错过这次机会,可没有下次了,它日待你后悔,想要找我,就不知哪儿去寻我了。”
“告诉我你住哪儿不就行了?
以后我若真后悔了,再去找你也不迟。”
老人不言。
“你个老骗子,花言巧语想骗我,我才上不当!”
“奶奶,这里有个人贩子,要拐我走——”藏锋收好作业本,就一边快跑一边喊。
西下旷野,加上距离家就三百米,所以这里喊,家里是能听见的。
而老人对于藏锋的叫喊,是一阵叹息。
“你我师徒缘晦涩难明,既有也无,我寻你看来是有缘无份,只能是你寻我。”
“只是想要寻我,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寻得到是缘,寻不到是命。”
待藏锋回头看那算命老人追来了没有,竟发现自己还是坐在这河边竹林下。
而身边,原先坐在这里的算命老人不见了,空空如也。
似乎那老先生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藏锋挠挠了头,嘀咕起来:“刚才做梦了?”
只有水田里吃草的老牛知道,那不是梦,都是真的,只是它口不能言,也不能言,就那样老老实实的吃着草。
藏锋坐在竹林下,想着梦里那算命老先生说的话。
开始嘀咕:“藏锋,我这名字应该要藏,才能有好运,可怎么藏?”
晚饭时候。
藏锋将下午打盹做梦的事,给爸爸和奶奶说了。
对于这件事,他们是将信将疑,父亲藏山说:“一天正事不干,老是做些奇形八怪的梦,就不能学你弟弟,把精力用在学习上。”
对于父亲的偏爱,藏锋也是习惯了,虱子多了不怕痒,撇撇嘴,闷头干饭。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最后很信这些的奶奶说了句话:“改天找人算算看,特别是二娃,前几年老是出事。”
此后,半月时间里先后找了两个算命先生看。
都说藏锋的命不好,说他藏锋早年不夭,后面不是犯法挨枪子就要横死。
当时就吓住藏锋的奶奶了,最后算命先生给了一个解命法子,说去找一个杀猪匠拜干爹,或许能躲过这劫难。
正好藏锋的父亲认识一个杀猪匠,就这样在大人的安排下,藏锋藏拙两兄弟拜了一个杀猪匠为干爹。
反正一个也是拜,两个也是拜,索性让藏拙也跟着去拜了。
那杀猪匠远近闻名,膝下不知道收了多少干儿子。
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吃饭的干儿子都是三桌人,都是因为算命先生说命不好来拜的干爹。
对于此事,藏锋因为年纪小没什么感觉,每天该吃吃,该喝喝。
时间流逝。
命运的齿轮无情转动,来到了藏锋十七岁这年。
幽冥轮回司,一位主簿从城门口出来,不远处站着那面如白霜的右判。
“见过右判司。”
面白如霜的右判司也不废话,首接开门见山:“今天是第八日了吧!”
主薄明白指的是什么,点头:“是。”
“走吧。”
“右判司,这刚到第八日,会不会早了点?”
前行的右判司停下步子,微微侧头:“我不想夜长梦多,既然说他今日归,那就亲自去看,决不能出任何意外!”
人间一年,幽冥一日。
这几日,他右判司可以说度日如年,是扳着手指头过,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他就第一时间来找这主薄,让其跟着一起去往人间。
主薄也是没办法,右判所在的判决司,可不是他小小一个主薄能得罪的。
人间,藏锋家所在的凤凰寨村。
初冬时节,寒风瑟瑟的天气,暮色早早来临。
藏山和妻子在家早早吃了饭,就坐在床上看电视。
没有藏红,没有藏锋,也没有藏拙,家里就他们夫妻,多少显得有点冷清。
“这怎么办嘛?”
妻子脸上是一脸担忧。
几年前藏锋的母亲就不在外打工了,因为藏锋代替母亲去务工了。
藏山也是一脸郁色,目光看着彩色电视机里的电视剧,开口:“还能怎么办,回来后就他让去当兵,狗日的在外面不听话,跟着别人混,早年算命就给他说了的,不犯法挨枪子,就要横死!”
“当初就该让他继续读书,年纪那么小就让出去打工,我又没在外面了,如果我在,让他在我厂里上班也还行。”
母亲的话,让父亲藏山没好气的吼了起来:“他自己不读了,怪那个?
从小就不听话,野心大,恨不得一锄挖个金娃娃,眼高手低不踏实。”
见丈夫发火,藏锋的母亲也闭口不说什么了。
“突然冷嗦嗦的……被子别全拉到你那边。”
藏山不满的拉了拉被子。
“你这个人才怪哎,哪里全拉到我这边了?
自己看,到底谁盖的多?”
争执中的夫妻两人,丝毫不知突来的冷嗦嗦,是因幽冥的右判司和轮回司的主簿到来了。
就站在他们的床边。
“判司,人不在。”
面如白霜的右判司不言,首接伸出手在身前一拂。
一缕幽雾逐渐扩大,空气中瞬间出现了一个洞口。
隐约见到洞口里是一辆大客车的车内,最后排位置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是十七岁的藏锋。
“走!”
右判司率先进入了幽雾形成的这个洞口,轮回司主簿在后跟随。
这是一辆由南方开往西南的客车,车上全是回家的务工人员。
坐在后排的藏锋,在这个初冬时节穿得很单薄,就一个高领白毛衣,下面一条牛仔裤。
十七岁的他五官端正,模样虽还有点稚气未脱,但也难掩他脸上的坚毅。
双手环抱,身子依靠在窗边,就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灯红酒绿,以及行人过客。
似乎每个人都在被命运押解,步履匆匆,而最后到底去往哪里?
藏锋不知道。
正如此刻,他眼神里写着对自己未来的茫然和无措。
电话里母亲说父亲因为自己不听话,气病了,让自己赶紧回家,这才买了票,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阵莫名的冷风袭来,让整个车厢里的人都打了个哆嗦,也让他藏锋缩了缩身子。
“什么时候出事?”
到来的右判,就站在他藏锋面前,冷冷地凝视他。
翻看手中命运册薄的轮回司主薄,开口:“两日后。”
“很好。”
右判从藏锋身上收回目光,紧挨着他藏锋坐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主薄问:“右判司,我们该不会就这样一路跟着他吧?”
“人间一个月对于我们幽冥来说也才一个时辰,何况只有区区人间两日,这点时间耗得起。”
站着的主薄算是知道,这判司大人不看到他藏锋死,是不会罢休了!
“说说他这几年的命运,我听听。”
主薄瞧了一眼双臂环抱着驱寒的藏锋,就开始查看其命运。
“第一个十年大劫,因借兄弟的运而破了夭折之定命,十西岁进入了第二个十年大运,父母运,也叫父母劫……等等。”
右判司叫停了主薄,看着他:“怎么是十西岁,才进入第二个十年大劫?
不应该是十一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