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急忙伸手接住她。
轻,瘦,骨头硌得慌。
秦枫右眼皮跳了跳,来不及多想就把林夕抱到了车上。
从郊外的废弃学校到医院,以他的车速,也就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老大,医生说夫人并无严重疾病,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胃病又犯了,加上多日操劳过度,这才会休克。医生还说,必须让夫人调养好身体,如果任由她长期损耗身体,今天的这种情况会越来越频繁,直到……”
“恐怕会,猝死。”雷狂说到这里有些不忍开口。
“嗯。”
秦枫坐在林夕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手上拿着一支烟,并没有点燃,只是习惯性用手指搓了两下。
“江城最豪华的餐厅叫什么来着?广寒宫?”
“算了,直接买下来。”
“以后她们母女的一日三餐连带夜宵,都由餐厅负责。”
雷狂点头应下,继续汇报道,“城西小学的校长李凯,已经吩咐下去,停职了。”
“不错。”秦枫冷笑一声,想起那个混混的话,牙关紧了又紧。
“停职的消息先别通知李凯,我要亲自动手。”
“拖欠林夕工资的酒吧老板,也先别动。”
“另外,风云娱乐和天林影业,直接买下来。”
“最后把这八年来欺负林夕的人名字,整理一下发给我。”
带来的属下已经由雷狂安置到江城的部队住处,病房外长长的走廊上,只有秦枫和雷狂对话的声音。
雷狂走后,秦枫把手里的烟捏碎,扔进垃圾桶。
他又把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之后皱着眉用热毛巾把手来回擦了好几遍。
小孩子应该是不喜欢烟味儿的吧?
林夕的那封遗书,他刚刚一字一字读过。
信里有一半是林夕对舞台的向往,对镜头的怀念,满满半页纸的不甘和挣扎。
所以他刚刚才会让雷狂买下风云娱乐和天林影业。
八年前林夕失去的一切光环与荣耀,他会完完整整的,千倍万倍的还给她。
另外一半是林夕对囡囡的爱,这爱简直像炭火一样,秦枫感觉信纸似是要把他的手指烫出水泡来才肯罢休。
信的最后,林夕提到,她这辈子做梦都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
洁白的婚纱,万家灯火,铺天盖地的祝福,是她年少成名时就做过的梦。
秦枫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林夕想要的一切,他都会给她。
她想要重新站到舞台上,沐浴在灯光和镜头下,他可以把整个大夏娱乐圈都送给她玩。
她想要婚礼,也可以。她就是想在月亮上办婚礼,他都不会说一句不好。
可是。
林夕现在不想活了。
信封里厚厚一摞纸,只有第一页是遗书,后面都是林夕买的保险单。
最后的受益人都是林楠。
林楠,他们的女儿,囡囡的大名。
秦枫又拿出一根烟,这次却点着了。
愁。
但更多的是痛苦。
他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确保林夕打消求死的念头,可是他不忍心那样做,那样对林夕,对他,都太过残忍了。
手里的烟将要燃尽,秦枫垂着眼,食指和拇指捏住正在燃烧的烟头,硬生生掐灭。
如果林夕可以活下来,如果林夕可以活得幸福快乐,那就让林夕恨他。
人一旦有了恨意,这恨意又有了宣泄的目标,那就不会轻易去死。
——正如八年前被秦海陷害入狱,又孤身前往西北边疆战场的他。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死在林夕手里,这样又何尝不算一种解脱?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让林夕和囡囡站到万人之上的高度。
这是他欠他们母女的。
秦枫这样想着,又拿起热毛巾仔细擦起手来。
……
另外一边,病房里的林夕,睁开了眼睛。
在旁照看的两个年轻护士眼中闪过惊喜,一个急忙把林夕扶起来,另外一个则是快步走到门口去通知秦枫。
秦枫听到林夕醒来的消息,下意识迈出的脚又收回来。
“你们照顾好她就行,不要跟她讲我一直在外面等着。”
“最好不要提起我。”
秦枫沉默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说完扭头就走。
病房里的林夕捧着半杯温水喝完,又重新在被窝里蜷缩着。
秦枫回来了。
她恨恨地想道,那个强奸犯回来了。
那个把她的人生,她的这辈子都毁掉的人回来了。
是回来羞辱她的吗?
林夕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现在几点了?”
“回夫人,晚上十二点四十七分。”
林夕松了一口气,这个点,囡囡应该已经在家里睡下了吧。
她抱着被角想,满脑子都是如何报复秦枫。
一刀捅死他?不解恨。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杀了他之后自杀,让陈静跟囡囡说自己去了远方就行。
她早有准备,这几年买了很多保险,赔偿金够陈静和囡囡平凡而又快乐地在江城生活一辈子了。
林夕翻个身,捂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胃,笑了。
她有十分的信心把自己的死包装成意外,以确保陈静和囡囡能够拿到钱。
不过在这之前,她想要秦枫那个禽兽生不如死。
不如让他爱上自己?
林夕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旋即又兴奋起来。
对,仅仅是杀了秦枫,那还远远不够,死亡痛吗?
和自己这八年来承受的苦难与屈辱相比,死亡简直是解脱,是福音。
她必不可能让秦枫仅仅是死,那样对他太仁慈了。
她要秦枫爱上她,用各种方法,色诱,欲擒故纵,打直球,她相信自己的魅力。
她要秦枫为她着迷,为她掏心挠肺,为她死去活来。
等秦枫完完全全陷进去的时候,她就可以掏出一把钝刀,最好是卷了刃豁了口的那种,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插进他的心脏。
看他痛苦难忍,看他不甘,看他无可奈何地挣扎,辗转,最后死在自己手上!
林夕漂亮的眼睛眯起来,盛满了杀意与偏执。
七天后,11月20号,她的生日。
她要在生日那天看着秦枫痛苦地死去!
想要在七天内让秦枫把整颗心都献给她,时间并不是很充裕,但她是林夕,曾经的大夏顶流林夕。
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难拿捏的?
林夕从被窝里爬出来,晃悠悠下床,问旁边的护士。
“是不是一个年轻男人把我送过来的?他手臂上受了伤。”
……
与此同时,囡囡的病房中,秦枫正坐在床边给囡囡削苹果。
“怎么这么宝贝这个小猪呀?”
自从他把这个破破烂烂的存钱罐从陈静家取回来后,这妮子就一直抱着不放。
“这是囡囡上学的时候捡瓶子攒的,攒了两年多呢!”
“妈妈工作很辛苦,还老是吃不上热乎饭,老是胃痛,囡囡要攒钱给妈妈看病的!”
“爸爸爸爸!记得帮我给妈妈报平安!不过不要告诉妈妈我住院了哦!”
“也不能告诉妈妈菲菲的事情!”
菲菲是她给小猪存钱罐起的名字。
秦枫削苹果的手一顿,苹果皮断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妈妈?”
囡囡把粉色的小猪存钱罐倒过来,都是皱巴巴的五毛一块纸币,还有一些一毛两毛的硬币。
“爸爸真傻,妈妈知道的话会担心囡囡的。”
“囡囡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想让妈妈担心,妈妈已经很辛苦了……”
“而且妈妈平时很省的,菲菲被发现的话这些钱肯定会被她拿去给囡囡用了!”
“囡囡不想吃好吃的,也不想穿新衣服,囡囡只想要妈妈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囡囡不想让妈妈痛……”
说到最后,囡囡竟然小嘴一瘪,哭了起来。
秦枫这下慌了,手忙脚乱去哄她,结果还没说话,小丫头就自己擦擦眼泪不哭了。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
“囡囡不能哭,囡囡要坚强,要勇敢,才能保护妈妈。”
“可以哭的,可以任性,囡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秦枫把苹果放在一边,揉了揉女儿的头,郑重道,“爸爸以后绝不会让你们受任何一丁点儿委屈。”
“爸爸来保护你们。”
囡囡嗯了一声,眨了眨眼,大颗的泪珠就再也憋不住,砸下来。估计是被秦枫这么盯着不好意思哭,哭到一半还钻到被窝里用被子蒙上了脑袋。
半响,小丫头才从被窝里冒出个头,怯怯问道。
“爸爸,你会不会嫌弃我话多,就不要我和妈妈了?”
秦枫一时间心酸不已,手机上震动,是雷狂发过来的名单。
密密麻麻的人名,都是这八年来伤害过林夕的人。
门口有高跟鞋的哒哒声,抬眼一看,林夕正依在病房门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间,她仿佛又是八年前那个因美貌而盛名在外的小姑娘。
可下一秒她缓缓吐出烟雾,眼神迷离。因为倚门的角度,羽绒服松松垮垮从肩上滑落到一边。
黑色紧身吊带短裙,圆润的肩和突出的锁骨。
这满身风情的模样,活脱脱狐狸成精,哪里有半分八年前清纯的姿态。
她看着秦枫,秦枫看着她。
眼神纠缠中,分不清到底是宿敌还是情人。